第一章
早上六點多的高速公路上,一輛滿載的砂石車突然超車,可惜技術不太高明,擦撞上公路上的分隔島。不慎翻覆的砂石車讓緊跟在後的白色跑車煞車不及,眼看就要撞上了……
「啊!」夏恕倫和未婚妻鄭湘湘坐在跑車上同時驚聲尖叫。
砰砰砰!連環車禍就這麼發生了。
接下來就是此起彼落的哀叫聲以及救護車獨特的聲音……
夏恕倫全身酸疼得好想撞牆。他勉強爬起身卻發現四周黑鴉鴉的一片,自己身處不明之地。
是醫院吧!他想。
他看看四周,烏漆抹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這是哪間爛醫院啊!
「喂!喂!喂!」他口氣不佳的連喊三聲,卻沒半點回應,他心裡有點火大。
「喂,來個護士好不好?」他在黑漆漆的空間里吼叫。
依然沒人回應他。
「媽的!這是哪家爛醫院?快給我叫你們頭頭來,否則我准叫你們吃不完兜著走!」夏恕倫發火了。
想他堂堂商界名人,受了傷躺在病床上卻沒半個人來照料他?可惡!到底這家醫院的人有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這次總算有人回話了。
「不好意思,我們頭頭正忙著傳道感化世人,沒空見你。」此人的聲音聽起來好溫和,給人非常溫暖的感覺。
夏恕倫望著黑暗中一個小光點由小而大向他漸漸接近。當這光點停在他身旁時,四周頓時一陣明亮,他感覺全身舒坦了起來,不似先前酸疼。
他定睛一看,咦?有人,還是個怪人!
怪人也好,至少終於有人肯理他了。
「告訴你們院長,我是夏恕倫,英傑的董事長,我保證他絕對有空見我。」夏恕倫態度極其惡劣且又霸道的對怪人下命令。
「相信我,不管你是誰,我們頭頭現在絕對沒空見你。」怪人沒生氣,反而帶著微笑看著夏恕倫,對他的無禮一點兒也不在意。
夏恕倫看著怪人的表情有點奇特。
奇怪了,怎麼這個人臉上的笑容竟讓他沒來由的感到祥和與喜樂?難道一場車禍竟教他成了「玻璃」?
「你別靠近我,你一接近我我心裡就怪怪的。走開,去找個護士來給我!」夏恕倫後退一步,和怪人拉開點距離以保持安全。
但是,怪人不退反進,臉上依然掛著滿滿的笑容,只是這次笑得有點心虛。
「恕倫……」怪人眼神中有著歉意。
「別……別叫得這麼親熱,好像我和你多熟似的。我說過了,我只要護士不要你,快滾!」真的很奇怪,為什麼怪人一接近他,他就全身打從心裡感到舒服?
難不成……他的手不著痕迹的摸摸他的寶貝。
還好還好,它依然健在。
「這位兄弟,你別生氣,請給我點時間聽我說幾句話。」怪人不因夏恕倫惡劣的態度棄他而去,反而更加軟化語氣對待他。
「說吧!」夏恕倫嘆口氣。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怪人凶,怪人卻始終和藹待他,他就聽聽看怪人想說些什麼吧!
豈知怪人的第一句話就教他聽不下去,氣得想打人。
「你已經死了。」怪人笑得比哭還難看一百倍。
上帝呀!希望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句話是真的。怪人雙手合十衷心祈求。
「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馬上給我滾出去!」夏恕倫氣得追著怪人猛打。
「別生氣,我還沒說完哪!」怪人被他打得哀聲求饒。
現代人真是營養太好了。拳頭竟然這麼有力,要不是他擁有永恆的生命,只怕早已被這名姓夏的壯漢給打扁了。
「怎麼?你還想待在這兒尋我晦氣?」夏恕倫扯著怪人的衣領,一手高舉,兩眼噴火的瞪著他。
「請你想清楚、看清楚好嗎?」怪人兩手捂著臉,生怕夏恕倫的拳頭又要落下。
「有什麼好想好看的?」「既然你想不清楚、看不清楚,那麼何不讓我來為你解釋?」怪人委屈的問。
夏恕倫肯嗎?才不!他的拳頭眼看就要落下了。
「難道你不想知道你未婚妻的下落?」怪人趕在挨揍前尖聲大喊。
夏恕倫的拳頭在怪人的鼻尖前停下。
真是千鈞一髮呀!怪人驚魂未定,兩腿不住打顫。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夏恕倫鬆開手,後退了一步。
「好,可是你得保證在我說完前不再動粗。」唉,夏恕倫嘆口氣,訕訕地點點頭。
「記不記得高速公路的車禍?」一見夏恕倫答應不揍他,怪人高興得眉開眼笑。
很奇怪的一幅畫面,一個人黑著一雙眼睛,留著兩管鼻血,快樂的傻笑著。
「當然記得,等我出院后,非告得對方傾家蕩產不可。」夏恕倫邊說邊氣憤的舞動雙手,嚇得怪人心驚膽戰。
他該不會把氣出在我身上吧?怪人拿出手帕擦掉滿頭冷汗。
「在那場車禍中你和鄭湘湘都……」一見夏恕倫握緊雙拳向他跑來,怪人嚇死了,馬上張開翅膀、亮出頭頂的光圈。
夏恕倫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呆了,傻傻的站著一動也不動。
這是什麼東西?如果他沒記錯,他記得這種東西叫天使……等等,天使?不會吧?難道他真的死了?
天使見機不可失,馬上把握機會一古腦兒將事情全盤托出,他拉里拉雜的說了一大堆。
「所以我一時看錯,不小心就把你給帶走了,造成你的身軀成為沒有靈魂的植物人,我現在來找你就是要把你帶回去,讓一切回復正常,你就……」「等等,你說湘湘也死了?」夏恕倫緊張的問。
天使老實的點點頭。
「不可能!湘湘怎麼可能會死呢?」夏恕倫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整個人像發了瘋似的,對著做錯事的天使又吼又叫。
天使又向後退一步,以免遭池魚之殃。
「你該不會又看錯了?」夏恕倫抓著天使的衣服搖晃他。
惡!天使被他晃得直想吐。
「不會,我保證我只捉錯你一人。」天使止住噁心的感覺,回答夏恕倫。
「我不信,你既然會錯捉我,就表示你可能也會錯捉湘湘,把湘湘還給我!還給我!」夏恕倫使出全身蠻力,對著天使猛力搖晃。
天使被他搖得頭昏腦脹,都快不成「人」形了。無可奈何,他只好翻開天使工作表遞到夏恕倫面前。
「你自己看。」他指著其中一段。
夏恕倫這一看,心都快碎了。天使果真只捉錯他一人。湘湘,他可憐的湘湘真的死了。
他難過得只差沒掉下淚來。
「有沒有辦法可以救湘湘?」
「沒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天使搖搖頭。
「既然如此就讓我死吧,湘湘走了我也不想獨活。」傷心欲絕的夏恕倫難過的說。
那怎麼行!
天使這下子可慌了手腳。
如果夏恕倫真的就這樣死了,他該怎麼跟上帝交代呀!不行不行,說什麼他都得把夏恕倫趕回他自己的身體里。
「恕倫,無論如何你都得回去過你正常的生活,湘湘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並不是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往後你還有許多好日子要過,你得回去娶妻生子,要不然……」「不要,我誰都不要,我只要湘湘!」夏恕倫像個孩子似的任性耍賴。
「我拜託你好不好?回去吧!你忍心看你年老的父母傷心,讓你祖父一手建立起來的王國就此結束?」有沒有搞錯?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天使耶!現在竟然得如此卑躬屈膝求他,這教他的天使格往哪兒擺啊?
「吵死了,你煩不煩哪,跟你說我不想活就是不想活。你們無緣無故叫我死,現在又要我活,那我rou體上平白成為植物人所受的苦該怎麼算?我的精神損失你們又要如何補償我?」他不想活了,他不要活在沒有湘湘的世界里。
「這、這怎麼行呢?」真是天使難為呀!
「我管你行不行,我高興就好了。」夏恕倫霸道的說。
怎麼辦?天使急得直冒冷汗,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個好法子。沒辦法了,現在只剩最後一條路了。
天使對著夏恕倫嘆了一口氣,張開翅膀往黑暗中飛去。
「等等,你去哪兒?」夏恕倫叫住他。
「去想辦法。」真是的,害他白高興一下,以為夏恕倫回心轉意,準備回人間了呢!
「留下一點光給我,這裡好暗。」他從小就怕黑,就算睡覺也得點盞燈才行。
天使皺著眉頭苦惱,他身上這光可是天使之光,除了天使誰也無法擁有,他該怎麼給他一點光呢?
變根蠟燭給他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還要思考,現在是你對不起我還是我對不起你?我要那個,給我!」夏恕倫伸手往天使頭上一指,指向天使的光環。
開玩笑!要他變什麼給他都行,唯獨這個是絕對不行。
「不行不行,這是我的光環耶!」天使兩手牢牢抓緊頭上的光環,唯恐一不小心就讓夏恕倫搶走。
論法力,夏恕倫當然比不過天使,不過,比體力的話,這從不運動的天使哪是他的對手呢!
夏恕倫一把搶過光環戴在自己頭上,手還好奇的在光環上摸來摸去。
「還我。」可憐兮兮的天使想伸手搶回來。
夏恕倫大手一推,就將天使給推了回去。
嗚……我的光環。真是的,沒事幹嘛捉錯人呢?要捉也要捉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啊!天使在心中暗自捶心肝,悔恨不已。
「還在這兒瞪我幹嘛?你的眼睛有我漂亮嗎?」夏恕倫眨眨他那雙迷死女人的大眼。「還不快去找上帝商量!記得告訴他,除非把湘湘還我,否則我絕不回人間。」嗚,他真是天使之恥,所有天使的臉都被他給丟光了。
「快去呀!」
唉,可憐的天使只好摸摸鼻子趕快向上帝求救去了。
沒多久,夏恕倫感到熟悉的溫暖與祥和又回來了,他站直身子等天使。
果然,天使回來了,而且還帶著滿面笑容。看來,他的湘湘復活有望了。
「怎樣?」夏恕倫猴急的抓著天使的手熱切的問,一反剛才的惡臉相向。
「包你滿意。」天使笑著向他保證,順手將自己的天使光環拿回來。
「太好了。」夏恕倫喜道。
沒錯,真是太好了,他的光環又回來了。
「湘湘,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嗄?」天使掏掏耳朵,他有沒有聽錯?「你說什麼?」天使不懂他的意思。
「沒什麼,走吧!」夏恕倫親熱的拉著天使的手。
「去哪?在願望未完成前你還不能回去。」天使反手拉住夏恕倫。
「願望?什麼願望?」夏恕倫像個白痴一樣傻傻的問。
「是這樣的。喏!」天使手掌向上一攤,平空出現三根羽毛,天使將羽毛遞給他。
「你的嗎?」夏恕倫看著天使的翅膀問。他接過羽毛在兩手間丟來丟去把玩著。
喔!這傢伙竟然如此對待這三根羽毛。
「喂,那三根羽毛有多珍貴你知不知道?竟然這樣玩弄,快收好!」天使不敢相信竟有人敢這樣褻瀆這三根羽毛。
夏恕倫狐疑地看看手中的羽毛,他實在看不出來哪裡珍貴。
「珍貴?大不了我也送你三根毛嘛!」語畢,他鬆開皮帶,伸手探入褲子里。
論珍貴,他的毛才珍貴咧!世上有多少女人求之不得呢!
「誰要你那三根毛,你知不知道這三根羽毛是上帝的耶!」天使側過頭,避開夏恕倫下流的舉動。
「上帝的又怎樣?讓我帶回去當紀念嗎?謝謝,不必了。」夏恕倫將羽毛拋還給天使,天使趕緊誠惶誠恐的捧著,唯恐傷著了它們。
這白痴!天使瞪著夏恕倫。
「恕倫,每一根羽毛可以讓你實現一個願望,這是上帝對你的優待,你知不知道?」天使語氣中有著一絲惱怒。
這些羽毛可是他向上帝求來的,夏恕倫竟然隨手亂丟,實在太可惡了。
「以前不知道,不過現在知道了,多謝。」夏恕倫一聽到這是可以許願的羽毛,馬上忙著陪笑臉,將羽毛搶回來。
有了這些羽毛,他回到人間就可整倒對手企業「四福」了,當然也可以救湘湘了。
哈哈哈!他已開始得意忘形了。
「既然你開心了,現在可以聽我說話了嗎?」天使沒好氣地道。
「當然,我洗耳恭聽。」夏恕倫以為天使想利用時間傳教,因為他是個標準的無神論者。
若是剛才,他絕對會嫌天使啰唆要他閉嘴,但現在的他可是樂開懷,隨便天使愛怎麼講就怎麼講,只要能帶著羽毛回去,和湘湘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就好了。
「這三根羽毛的使用規則是這樣的:首先,不準將它們用在傷天害理的事情上。」天使對著夏恕倫伸出一根手指頭。
夏恕倫的笑臉垮了下來,他惡整四福的美夢飛了。算了,就算靠自己,他也有辦法整倒對方。
他帥氣的笑臉再度出現。
「其次,你必須在半年內用完這三個願望。」天使伸出第二根手指頭。
沒問題,他只要一天就可以用完了。
「最後,不能用於不合自然法則的事情。」這句話天使可是冒著生命危險說的。
夏恕倫皺緊眉頭,一臉迷惑。
「什麼叫不合自然法則的事?你別說得那麼哲學好不好?」夏恕倫責怪的瞪天使一眼。
「所謂不合自然法則的事……例如,不許叫老鼠抓貓,又或者……不許叫鄭湘湘復活。」「什麼」夏恕倫面目猙獰的瞪著天使。
如果這樣,那麼湘湘不就回不來了?既然如此,他要這些願望何用?
「別生氣,喔,很痛耶!」天使被夏恕倫揍了一拳,痛得他哇哇大叫。
夏恕倫正在氣頭上,拳頭更是如雨落下。
「別打了,鄭湘湘命中注定死於車禍,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你要面對現實嘛!」天使逮著機會立刻跳離他遠一點。
夏恕倫聽了整個人癱軟在半空中,毫無生氣。
是的,湘湘已死是不可改變的事了。
「因為我的過失讓你受苦,因此上帝答應給你三個願望作為補償,你就利用這半年好好使用這些願望吧!別再難過了,她有她的路要走,你也有你的日子要過。」天使不忍見他如此傷心,好心安慰他。
夏恕倫輕輕點頭。也好,反正他快點把這些願望用光,就可以回人間了,到時他會追隨湘湘的腳步而去。
「記住,半年內一定要用完,否則時間一到你會被上帝的神力強制回到你自己的身體里,到時沒用完的願望就白白浪費了。」天使好心的提醒他。
夏恕倫隨便點個頭算是回答。
「那我走了,你好自為之。」天使張開翅膀,準備振翅高飛閃人啦!
「等一下,你走了我怎麼辦?」要他一個人待在這黑漆漆的地方?門兒都沒有。
天使收起翅膀,伸出食指向下一指,底下一片黑暗裡漸漸發出點點亮光。
「喂,這點光不夠吧!」夏恕倫臉色非常難看。
才這麼一點光就想打發他,太瞧不起人了。
「看清楚。」天使拉著夏恕倫的手要他往下看個仔細。
這一看,夏恕倫整個人跳了起來。
「我們在半空中!」夏恕倫赫然發現原來自己身處在夜晚的天空,底下點點亮光竟是人間燈火。
「沒錯。」天使笑道。「走!」他吃力的拉著夏恕倫飛近地面。
迎面而來的夏夜涼風吹拂著夏恕倫過肩的長發,將他心中的不快一掃而空。他閉上眼享受這趟一生難得一次的飛行。
沒想到,有人很不給面子的打擾他。
「喂,你好歹也使點力好嗎?你並不輕耶!」天使喘著氣,狼狽的對他說。
「使力?我又不會飛,能使什麼力。」夏恕倫沒好氣的瞥天使一眼。
開玩笑,他要是會飛就好了,不管湘湘在哪兒,他一定飛到她身邊和她長相廝守。
「誰說你不會飛的?像你們這種靈魂出竅的植物人,由於沒了附身的軀體,本來就身輕如燕,可以四處飛……」「你不早說!」夏恕倫急急忙忙甩開天使。「鄭湘湘在哪?」夏恕倫問。一副蓄勢待發、巴不得快點飛到愛人身邊的猴急模樣。
「別忙了,鄭湘湘去的地方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天使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為什麼?」「她生前做了些壞事,死後自有她的去處。至於你,一來你命還長得很,二來,你生前不曾做過什麼喪盡天良的事,就算將來你死了,你也去不了她身邊。」什麼?不管他是死是活,總之他就是無法再見湘湘一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湘湘做過什麼喪盡天良的壞事?你騙不了我的,湘湘是什麼樣的女人我比你清楚多了。」可惡,竟敢這樣批評他的湘湘!這沒用的天使要是再敢批評一個字,他立刻給他一拳。
「恕倫,你今天會變成這樣都是我害的,如果可以,我一定帶你去見鄭湘湘。但有些事是天機,我無法泄露。總之,這段時間我會為你找個棲身之所,你就好好利用這半年時間,帶著那三根羽毛去完成你的心愿吧!」天使帶領夏恕倫飛到大街上。
看來,無論如何他真的再也見不著湘湘了。算了,難過也沒用,走一步算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