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到府中,偌大的書房居然空無一人,近日遙翔已漸漸習慣這份沉悶的寂靜,獨自坐下休息。一會兒,覺得口渴,一摸茶碗,居然是空的。他不由皺眉,雲霓是怎麼搞的?人不在也就罷了,居然茶也忘了沏,難道出了甚麼事?想至此,不由高聲叫道:「雲兒?雲兒?」
剛叫兩聲,就聽見熟悉的腳步聲。雲霓推門進來,揚著手裡的一封信函,滿面喜色,忍不住就要開口,又頓住,跑過來將信交給他。
難得見雲霓冷漠的臉上閃現光彩,遙翔急忙抽出來看,是遙沖的信。說他已經找到了柳惜顏,兩人言歸於好,近日就要回京,但是還求遙翔為惜顏父女重新安排身份,以便掩人耳目。另外,他會順路收拾胡天道,為這場多年征戰做個了結。
「太好了。」遙翔激動的拉著雲霓的手,喜道:「么弟回來,三軍統帥之事迎刃而解,胡天道那邊也不能再興風作浪,免去了我整日與東西兩皇和尉司馬朝堂舌戰之苦。」
雲霓連連點頭,替他高興,更替遙沖和惜顏有情人終成眷屬高興,唇邊不由自主的泛起一個明媚的淺笑。
遙翔看得痴了,他多久沒有看到她的笑容了?久到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她發覺他的目光有異,立即收斂笑意。
「不,不要。」他驚喊,直覺伸手碰觸她的唇角,想要抓住那抹笑容,但是依然在他指縫間眼睜睜溜走。他看看空空的雙手,茫然苦笑道:「我竟然連你的笑容也留不住了。」一股強烈的疼痛襲上心頭,迅速刺穿了他的五臟六腑,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竟然連你的笑容也留不住了。」他一句話說得雲霓心中酸酸澀澀,下意識扭過頭去,哪裡還笑得出來?他是她的爺呀,她的主人;她的恩人,她的男人。那個高高在上,尊貴無比,在朝堂上翻雲覆雨的皇爺;那個心中只有江山社稷、對男女之事無心無情的皇爺,那個沉穩冷靜,笑對紅塵,凡事胸有成竹的皇爺。如今,竟然像個疲憊的孩子,用著倉皇無助的語調,幾乎在乞求她的憐愛了。她寒冷的心有一角開始融化,但是仍然開不了口,伸不出手,有些感情,就像時間和流水,一去不復回。她現在已完全體會得到銀月的痴、碧荷的哀、紫衣的傻,紅袖和星兒的妒。當初信誓旦旦的說過「無心無所求」!恐怕要自己打自己的嘴了。除非她不是女人!除非她的心是鐵打的,否則無法做到無怨無悔無所求。既有所求,就會失望;既然失望,就會有怨;既然有怨,難免有恨。有時,她真的想過抽身而走,但,畢竟還是有一絲不舍。她走了,爺就真的孤單一人了,星兒靠不靠得住她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就算靖皇爺回來,也不可能陪爺一生一世。而且,她懷疑自己根本沒有碧荷的勇氣,她可以與爺慪氣,可以冷漠,可以不說話,卻無法確定能夠忍受從今以後見不到他的人,聽不到他的聲音,得不到他的消息的日子。當真如此,她可能會痴、會瘋,會死。心死,心死,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好難,若心真的已死,怎會單單因他的一句話,就令她心潮起伏,鼻酸眼濕?放手,放手,真能放手,就不會計較紫衣的囑託,就不會牽絆她走後他的生活。情!放下了,收不回;傷過了,補不回;剪不斷,理還亂,放任它,蝕心肝。
遙翔單手抵看胸口,這次那隻大手將他的心臟攥的死緊,用力再用力,似要把他的心捏爆。豆大的汗珠沿著額頭鬢還滾落,整張臉白里透青,全身已病得快失去知覺,渙散的目光中見雲霓滿臉驚恐,彷彿還聽到她的驚呼:「爺?」
一定是痛得產生幻聽了,她怎麼可能開口叫他?失去意識之前他還在想:她怎麼又哭了?他的心已經痛到承受不起她的眼淚了!
他高大的身軀虛軟的栽下靠椅,雲霓撐不住他!隨他一起跌倒,用嬌小的身子為他抵擋落地時的衝撞,她聽不出自己的聲音到底是甚麼音調,只知一直呼喊:「爺,爺,您怎麼了?爺?來人哪!快來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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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太醫全部到齊,連皇上也親臨探視。太醫們診完脈商議一陣,最後渠太醫道:「啟稟皇上,平皇爺患的是心力憔悴之症,主要是長年勞心勞力所致,病的已經不輕,今後一定要多休養,少操心,避免情緒過於激動,否則,再有一次,恐怕就……」
眾人都明白他意思。皇上傷心道:「他年紀輕輕,竟得了這種病,我當真不該交給他那麼重的擔子。」
遙隆在一旁趁機道:「父皇,二弟多年為國事操勞,才會患此頑症!今後我們其他兄弟自當多多盡心,替他分憂,以便他能安心靜養。」
皇上責怪道:「你身為兄長,卻還不及翔兒懂事,你們誰有他一半能耐,也不必拖累他到今天的地步。」
遙隆遙括一齊垂頭道:「是,兒臣無用!今後定當盡心儘力。」他們口中說得謙遜,但隨皇上離開的時候!滿眼皆是得意。
遙隆心道:當真是天命不可違,該是我的就是我的。老三處心積慮陰謀數年,被老二除掉;老么愛美人不愛江山;老四雖然有野心,還必須靠著我這棵大樹;老二嘛,最是辛苦!沒料到得此不治之症,到頭來為我做了嫁衣裳。爭來爭去,皇帝的寶座還是屬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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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黃的臉,深鎖的眉,緊合的唇,銀絲隱隱的發。雲霓顫抖著撫過她所熟悉的五官,此刻看來那麼疲憊,那麼脆弱,令她不敢相信這是她那個睿智沉穩,溫和親切的爺。到此刻她還無法從剛才的驚恐中恢復過來,在他倒下的那一瞬,在喚他不應,搖他不醒的那一瞬,她覺得自己也隨著他死過一次。他不張開眼,她的心就無法恢復正常跳動。
星兒看看雲霓痴痴獃呆的樣子,扭頭悄悄拭淚,心中自嘆不如。她知道無法勸雲霓去休息,所以默默退下,將爺留紛雲霓一個人。如果爺終將屬於一個女人,那麼這個人非雲霓莫屬。
天黑了,天亮了,雲霓一動不動的坐著,頭輕輕的靠在遙翔枕邊,大眼睛圓圓的睜看,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一線一毫的細微變化。遙沖受罰昏迷之時,柳惜顏不願假他人之手照顧,現在如果有人要她離開遙翔半步,她會與那人拚命。怎麼現在才發覺呢?早在上一次他在她門外伏地大嘔的時候,就應該注意到他的不適了,那時自己完全沉侵在悲哀之中,其至打算對爺的一切都不再關心。是她的錯,是她的錯啊!如果遙翔真的有甚麼不測!她的心意與惜顏當年一樣,隨他去!無力分辨心中痛得快死去的感覺是因為愧疚,感恩,還是愛,總之她要陪著他,同生共死。
天邊泛起魚肚白,星兒端著茶盤進來,看一眼石像般的雲霓,立時面色慘白,手中的葯碗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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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空間籠罩著詭異的迷霧,攪得人分不清楚方向。遙翔在原地徘徊,不敢輕易邁出一步,迷霧深處彷彿處處隱藏著危機。突然,一點光亮在遠處出現,閃爍著,跳躍著,旋轉著,引誘他走向陷阱。他的目光隨著光亮轉,腳下仍然小心的停留在西步的範圍內。那光亮賣力的閃爍,愈來愈近,愈來愈清晰,像——銀色的瀑布。一張嬌艷美麗的女人面孔在飛瀑中浮現,是雲霓!她朝他微笑,溫柔的向他招手。他面露喜色,朝她邁出一步,未待放下,就聽到周圍飄忽陰森的笑聲,帶著迴音撞人他的耳鼓:「去吧,去吧,往前走吧。」
他辨出那是遙銳的聲音。
雲霓笑得很柔很甜,持續向他招手。他向前挪了一下,耳鼓內的聲音更響:「去吧,去吧……」遙銳、遙隆、遙括和尉司馬扭曲的臉龐在迷霧中出現,圍看他快速轉動。他的腳步停頓,緩緩的,緩緩的收回。雲霓的笑容漸漸收斂,唇際浮起一抹哀傷,笑得彎彎的眼睛張大,清澈的眸子湧上水光,滑下兩滴淚。他伸手欲抹,她偏過頭去,絕望的看他一眼,影像在白瀑中慢慢消失。
「不,別走。」遙翔大喊,忘記了隱藏的危機,忘記了耳鼓中縈繞的聲音,忘記了身前身後旋轉的人影,急急迫著那光亮而去,超出第三步,就覺腳下一空,身子掉下無底深淵,不斷的往下沉,往下沉……
極度的恐懼撞住了他,他猛然張開眼睛,模糊的視線中有人影在晃動,耳邊縹緲的聽到人聲:「醒了,醒了,爺醒了。」身體像破敗的機器,每一寸都不聽使喚。
視線在片刻后變得清晰,他看到渠太醫上前來探他的脈搏,溫和的問:「皇爺,您覺得如何?」
「還好。」他吃力的吐出兩個字,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渠太醫回頭道:「沒事了,醒來就沒事了。」
他的目光移到太醫身後,看到了星兒、管家、遙隆、遙括和另外幾位太醫,聽得遙隆的聲音道:「來人,趕快進宮將喜訊稟告皇上。」
雲霓呢?他是追著她醒來的,張開眼卻看不到她。他的目光又重新掃視了一遍床前的幾個人,越過遙隆和遙括時停頓了下,他們來幹甚麼?像探視遙銳一樣來幸災樂禍的嗎?看他們竊喜的樣子,彷彿他再也起不了床似的。他目前無力思考這些!等身體好了,到朝堂上再與他們計較,他現在只想見雲霓,問她為甚麼又流淚了,問她他昏倒前是不是真的聽到了她的呼喚。
星兒見遙翔的目光一直在梭巡,上前來附在他耳邊道:「爺,雲霓姐姐照顧了您兩天兩夜,先去休息了。」
遙翔鬆了口氣,原來她是累了,不是對他漠不關心。在死亡的邊緣掙扎徘徊過一次,有些事情突然變得不再那麼重要,有些感情突然變得異常強烈。如果立即會死,自己最想要的是甚麼?江山么?皇位么?百姓疾苦么?都不是。他想見遙沖,想見父皇,想雲霓陪在他身邊,聽她脆如銀鈴的笑,看她流光溢彩的眼睛。為甚麼人總是在生死一瞬間才知道甚麼是最重要的?他微合雙目,不理會遙隆虛情假意的問候,不理會渠太醫嘮嘮叨叨的囑咐,昏昏沉沉的又想睡,也許再次醒來就可以見到雲霓了。
「各位先請回,讓平皇爺休息吧。」渠太醫適時出聲趕人,又摸了摸遙翔的脈搏,確定平穩才起身欲退下。
遙翔突然出聲喚道:「渠太醫,我得的是甚麼病?」
「呃……」太醫猶豫不言。
遙翔笑道:「老太醫不妨直說,即便是甚麼絕症,本皇也可以坦然接受。」
太醫連忙道:「也並非如此嚴重,皇爺患的是心力憔悴之症,只要安心靜養就好。宮中府中補品甚多,只要皇爺少操心、不激動,應當性命無虞。」
「心力憔悴。」遙翔低喃,心臟突然一陣抽搐,冷汗順著蒼白的臉側滾下。
「皇爺,」太醫驚呼,上前握住他的手勸道:「您千萬不要激動。」
「心力憔悴!」遙翔又重複一遍,待心上的刺痛慚緩,才茫然問道:「豈非等於今後再也不能上朝議政了?」
太醫見他神情不穩,婉轉道:「要視情形而定,若皇爺身體恢復得好,當還可以……」
遙翔突然乾笑兩聲道:「報應,報應。我為皇位之爭,費盡心機,不擇手段,到頭來果然如三弟一般,竹籃打水一場空。」
渠太醫乾枯的老眼忍不住濕了,勸道:「皇爺,瑞皇爺與您豈能相提並論?您十幾年來為朝廷為百姓做的事,哪一件都可比明君聖主,如果可以,老臣願意代皇爺身受頑疾。」
遙翔見他神情真切,搖頭嘆道:「罷了罷了,我輪政十五年,雖未做過一天皇帝,但終究贏得今日的名聲地位,此生也算無憾。」
「皇爺。」
「你去吧。」他側身閉目,不再說話,耳聽得沉重的腳步聲漸遠,門被輕輕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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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滴濕冷的淚從頰邊滑過,沒入剛被冷汗浸濕的地方。他抹過眼角,愣愣看著指尖上沾的水珠,哭了嗎?原來自己還會流淚啊!自懂事以來,第一次哭是為娘的死,第二次哭是為銀月的死。這一次,為的是自己,為的是造化弄人。
溫熱的水滴不斷落在臉上、手上,遙翔不由皺眉,男子漢大丈夫,眼淚怎麼不斷呢?隨即驚覺不對,這眼淚不是自己的。他抬眼望去,見雲霓站在床頭,淚眼朦朧的望看他,晶瑩的淚滴顆顆滾落,沾濕了面頰,沾濕了紅唇,沾濕了他的手臉,沾濕了錦被,沾濕了他的心。
一股熱氣沖向眼角和喉頭。
「傻丫頭,」他心疼的微笑道:「別哭了,你再哭,爺的心又要疼了。」
雲霓急忙抹乾眼淚;冰涼的小手放在他心口輕撫,彷彿這樣就可以降低他的疼痛,低低柔柔的問;「爺可覺得好些了?」
遙翔長長嘆道:「你終於肯跟爺說話了。」
「爺,」她凄凄哀哀的喚一聲,汨又湧出,撲到他身上喊:「雲兒錯了,雲兒錯了,雲兒再也不跟爺賭氣了。雲兒今後時時刻刻支應看爺,時時刻刻對爺笑。」
他低低道:「你這話可做得准?」
她用力點頭。
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既然做得准,怎麼還哭呢?來,笑一個給爺看。」
她勉強扯起嘴角笑了下。他大皺眉頭,板起臉道:「難看。」
她又試了幾試,終究笑不出來!最後握著他的手道:「爺要雲兒笑得好看,就快些養好身體。」
他笑了,刮一下她紅通通的鼻頭:「又在利誘爺了?」揮手之間碰到她頭上覆的輕紗。
難怪覺得她怪怪的!整個頭髮都用黑紗包了起來,看著怎麼會不彆扭?他挑眉道:「又不出門,戴這羅嗦的東西做甚麼?」雲霓起身急躲,仍然慢了一步,被他抓住輕紗一角,借著她向後躲的力道,輕易扯了下來。
一頭亮白的銀絲在空中飛旋,襯得她憔悴的面容突然明艷,襯得她驚慌失措的眸子烏黑閃亮。他錯愕的抓著那條輕紗,像被點了穴道,不會動了。她手忙腳亂的攏起髮絲,徒勞的用雙手遮掩,奈何兩隻手能夠遮擋的有限,她低喊一聲,轉身就往外跑。
「雲兒。」遙翔大喊,急著起身,但虛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支援自己,整個從床榻滾落。
「爺!」雲霓驚呼,急忙跑回來,跪在地上吃力的扶起他,讓他靠著自己。
他一手攀看她的肩頭,一手顫抖的撫過她的白髮,連聲音都是顫抖的:「雲兒,這是怎麼回事?你的頭髮怎麼會?」
她不敢接觸他的目光,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很醜,急促而破碎的道:「爺,雲兒先扶您回床上,地下涼,您的身子受不了。」
「別管他涼不涼的?」遙翔大喝,「告訴我你的頭髮是怎麼回事?」
她偏過頭,咬緊下唇,沉默了。
「雲兒?」他小心翼翼的轉過她的臉龐,眼裡全是震驚與心疼,沒有厭惡,沒有嫌棄,顫聲道:「是為我,是為我對嗎?」
她眨掉眼中的淚,突然好溫柔好溫柔的笑了,掬起他鬢邊一縷灰白的髮絲,輕聲道:「雲兒說過要做爺的紅顏知己,這一頭白髮不是正與爺相配么?除非爺嫌它難看。」她年輕美麗的面孔上掛著淺笑,閃看淚光,在一頭銀白如瀑的髮絲映觀下,說不出的妖冶詭異,說不出的蒼涼凄美。
紅顏知己呃!他猛地將她擁在懷裡,抱得密密實實,緊得彷彿要將兩人融為一體,沉痛的道:「我為朝政辛苦十五年,不過換得兩鬢風霜,而你為我,居然一夜白頭。我……」他的喉嚨被湧起的熱浪堵住,咸澀的水珠悄俏的一點一滴的浸潤她的銀絲。這是他第四次哭,這一次,是為了雲霓,為了這個幫著她,守著他,疼看他,愛看他的女人。若在以往,一夜白頭又如何?最多換得他片刻震驚罷了,而此時,他只想用整個下半生來回報她的深情。
他在她的明眸中搜尋到自己疲憊蒼白的影子,深陷的眼睛里閃著不曾熟悉的柔光,像遙沖看柳惜顏的眼神。這就是「愛」吧!誰會想到,年僅三十一歲的人卻有著近五十歲的蒼老?誰又知道,他的下半生還能看到幾個清晨?這個時候才學會愛人,是不是太遲?這個時候才向她承諾一生一世的情誓,是不是太自私?即使退了,他也不會放開她,他已經自私的毀了她的青春,那就不妨自私到底!霸佔她的一生。
「雲兒,」他低低啞啞的開口,「你曾說過要伺候爺一輩是嗎?」
她點頭。有點疑惑,有點緊張,有點惶恐,生怕他又說出甚麼冷便絕情的話。
「現在依然沒變?」
她再點頭,雖然做不到無心無所求,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會想離開他了。
「好。」他閉了閉眼,安心的靠在她後上,「記住你的承諾,爺要你守著我一輩子,直到我死。就算我自私吧,就算我霸道吧,總之從今以後,你休想再離開我。」
她震驚的看看他,那聲音低沉卻堅定,那眼伸溫柔卻熾熱,那笑容虛弱卻真誠,那心跳雜亂卻凝重。他自私的霸道的索取她的承諾,同時也給與她承諾: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會讓她離開。
她柔軟冰冷的身軀在他的懷抱中恢復溫熱,那些已經冰封的情緒如潰堤的潮水洶湧而來。夠了,這就夠了,她從來不是貪婪的女人,他也從來不是慷慨的男人,所以這一句「休想離開」,已經是他和她的極限。
她深深的埋進他的懷抱,彼此鬢邊白髮糾纏,眼中的淚光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