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樣的女人,早已經存在。」腦海中清楚的浮現那張倔強的容顏,嘴角揚起溫暖的微笑,顏子謙不留情的粉碎沈靜欣的希望,「早在你出現之前,早在我能抵抗之前,就將我牢牢的抓住。」
沈靜欣的心整個碎了,從第一眼開始,就愛上這個男人,多麼希望能在他的心中留下印記,她才會借故親近,奉獻青春。多年來的愛戀,原來他早已知情,卻不加以珍惜。
「不可能!你從沒專心在一個女人身上,就算為了生意,你也毋需委屈自己……」
幾時發生的,明明他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沒有女人能停留超過三個月,緋聞八卦更從未斷過,怎麼會有那號人物出現?
沈靜欣壓根不相信,或許因為太過驕傲而無法接受失敗,更何況,隨便他口頭說說,沒有親眼見到,怎麼甘心認栽。
「告訴我,為什麼我就不行?」
「因為你從來沒讓我心神難安過,因為你從來不在我想掠奪的範圍內,因為你並未真正地了解過我。」他索性站起身來,「這是最後一次的警告,若再發生同樣的事情,我不想再見到你。」
望著他遠去的身影,不留情面的責備,沈靜欣崩潰了,她抱著謝憶安,索性放聲哭泣。
「為什麼他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回去吧,或許明天開始,事情會出現轉機。」謝憶安只能給予無謂的安慰。
「我不甘心,不甘心哪!」
再聰慧、智商再高、能力再強的女人碰上了愛情這檔事,也只是尋常的平凡女子,也只有同樣的反應。
問世間情為何物,老天爺總愛捉弄人。謝憶安在心頭暗忖,卻又無能為力。
愛上他的女人,全被視為糞土。江小媛站在房門外,雙手緊緊的握成拳。
本來只是好奇才出來看看,但逐漸加大的爭執聲留下她的腳步,後來那個女人說出口的話,她全都聽見了,也因此更確定顏子謙的無情,將女人付出的心意當成垃圾踩在腳底下。
本該無心的她竟會在不知不覺中愛上這樣的男人,一個沒有心的男人,一個永遠無法回應情感的男人,最後賠進她全部的尊嚴。
是啊,即使她再怎麼反駁,都無法改變事實,那個最傷人的真相。
她怎麼會以為他在乎?
那個沒有心的男人,從未將她看於心上,卻時時刻刻牽引著她的靈魂,左右波動。或許早在初見面的時候,便已經註定這樣的苦果,到此刻全數曝發。酸澀的滋味其實她明明已經隱約感覺到,卻故意裝作看不見。
該死啊,她為什麼會驀然發覺自己的心意?就因為那個女人鼓起勇氣的告白,將她隱藏已久的內在全數激發?
這是個難熬的夜晚,什麼事都出現轉折,隱藏在黑暗中的秘密也爆了光。早先當顏子謙即將結婚的消息透過所有的媒體傳達到她耳中的時候,雖然造成很大的震撼,但那時,她還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情,還能笑著說恭喜,將心思全數埋葬。
此刻,當江小媛親耳聽見他竟能將那個深藏愛意的女人,羞辱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時,她彷彿看見自己的未來……
絕望與孤單,那就是未來的景象。
癱坐在地上,雙手用力的抱著膝蓋,江小媛死命的握緊拳頭,努力修復受損的心,卻怎麼樣也回不到從前的無欲無求。
拜託,誰能救救她呀!
當顏子謙上樓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他停在她的面前,低沉的嗓音在她的頭上響起,「天氣變冷了,你不該坐在這裡。」
「恭喜你要結婚了。」江小媛機械式的道出祝賀,蒼白的臉上,卻沒有半絲喜悅之情。「也祝你未來更上一層樓。」
「謝謝。」他挑挑眉,「你等在這裡,就為了跟我說這句話?」
「我該搬出去了。」
「不必。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裡也別想去。」
「別逞強,我繼續待下來只會造成你的不便,讓你未來的妻子難堪而已。」她生氣的抗議。
「方便與不方便皆由我決定。現在,乖乖聽話,回房去。」
「會的。」別開臉,她賭氣的說,但沒有起身的打算。「等到我認為待夠了,自然會進房。」
「你的在意讓我心喜,但我是否已婚的身份造成了你的困擾,讓你寧可保持距離?」
江小媛驚呼一聲,他的猜測太過接近其實,那是她寧死也不願泄漏出的情意。
她恨恨的別過頭,倨傲的開口,「並沒有。」
然而她的遲疑已經將內心深處最真實的答案表露無遺,無論如何掩飾,都無法將真相抹去。
「你總是那麼任性。」雙手一攤,顏子謙嘆息的說。
「別管我。」
既然無法命令她,他索性伸手將她整個人抱起,而她輕如鴻毛的身軀讓他皺起眉頭。
顏子謙不自禁的在那張滿愁容的小臉上,悄悄的偷個香。懷中的人兒香氣逼人,讓他根本無法抗拒。腳步一轉,他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再踏進那個房間一步,將造成無可收拾的局面。曾經深藏的往事,飛快在眼前閃過,江小媛心知肚明即將發生什麼事,卻無力阻止……
不,或者說,她根本不想阻止。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知道這樣的事情不該再次發生,但……
她仍埋首在他的頸項中,汲取熟悉的味道,感受到他的體溫隔著衣物傳來,讓假象的溫柔在心底發酵。
註定要分離的結局,她心裡有數。如果這是最後的一夜,就讓她該死的替自己保留一段美好的回憶,以供將來還能咀嚼回味。
等過了今天,她或許會恨顏子謙,或許會笑自己無聊,但她已經不在乎了。眼中的淚水來自疼痛的心,當她的頭枕在柔軟的枕頭上,他的大手輕巧的撫去散落的髮絲時,她再也忍不住落淚。
「傻瓜,你愛上我了嗎?」他的吻中帶著嘆息,溫柔的舔去鹹鹹的液體,而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當秘密被揭穿,她沒有半絲羞愧,反而有鬆口氣的感覺。她不該的,不該戀上這樣的男人。明知沒有結果的愛情,卻又貪圖短暫的快感,終究只會惹來淚水與悔恨。但此刻在他冰冷的唇下,她融化了,陶醉在溫暖的懷抱中。
「我試過各種方法,和不同的女人來往,為的只是要證明,你並非特殊到讓我無法放手的地步。」
「結果呢?」
「我無法讓你走。」
「那真是我的悲哀。請你……和我做愛吧。」她吐氣如蘭,嬌羞全寫在緋紅的臉頰上。
「這次是你的選擇,當明天醒來,你或許會後悔今天說過的話,但卻沒有機會反悔。」顏子謙稍稍遲疑,卻沒有停止手下的動作。
他起身將身上的衣物全數除去,然後躺在她的身邊。
無語的她直接伸手撫摸那雙堅強的臂膀,輕揉著他的肌膚,緩緩的在他身上滑行。對於情事,她還處於太過低能的狀況,無法明白男人的需求,只是依著本能行動。
為了阻止她女巫般的折磨,顏子謙捧住她的臉,吻上她的唇,舌尖將暖暖的愛意注入她靈魂的最深處,激起她血液中洶湧的熱浪。
她的呻吟傳達到他的口中,和在他的舌尖里,無言的哀求。在漆黑的夜裡,隱藏已久的秘密已經泄漏殆盡。
在這個深夜裡,太多的事情毋需透過言詞,亦能充分得到表達的權利。
確定了那個得到顏子謙青睞的女人是自己,江小媛沒有絲毫喜悅,卻有著滿心的沉重。曾經,她以為在他的寵愛下,兩個人將糾纏到天長地久,但現實並非如此。
天亮了,所有的魔法都解除,她也必須面對真實的人生,將夢想全數鎖在心房深處,從今以後,不再碰觸。
顏子謙點了根煙,面對已經整裝完成的她,表情顯得凝重。
「我真的要離開了。」她低著頭玩弄著衣擺,固執的拒看他的臉。「你打算什麼時候才願意讓我搬出去?」
「死了那個念頭,永遠不可能。」
「為什麼你不能明白,在這個屋檐底下,我會喘不過氣的。」
「該死,你到底有什麼不滿?」
「當然沒有。」她很快的否認。
「對於你,該給的、該作的、能給的、能做的,我都沒短少過,為什麼你只想離開?你到底有什麼問題?」
他真的不懂,因為他從來不曾花時間在她的心思上。原來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就在於他的不懂。因為他的不懂,所以她無法解釋。因為他的不懂,已經重重的打擊了她的心,從此無法癒合。
「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交集,你給的跟我要的永遠無法達到平衡。」
「你到底想要什麼?」
「離開我!把自由還給我!」
「在這個家裡你並非奴隸,還有什麼不滿足?」
「奴隸總有得到自由的一天,我比奴隸還不如。」她忿怒的眯起眼,「你總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高興時拉著我到處轉,不高興時,就將我冷凍著,到底把我當什麼呀?」盛怒中,她無意間泄漏了真實的感情而不自知,「連你即將結婚的消息,我也是透過旁人才知道,現在呢?在你未婚妻抵達台灣的第一天,你卻上了我的床,哈,該問這個問題的人是我……你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嚴厲全寫在臉上,顏子謙難得的發火,「你想要知道這些?為了這些無聊的事情跟我鬧性子?想要搞清楚我和哪個女人上了床?想要明白我到底愛上哪個女人?那我告訴你,實在太多了,無法計數。」
「住口,我不想知道你的私生活,你大可放膽去玩。」
「說到底,你就是想要掌控我的行蹤,想要我解剖內心的世界,想要我報告行程。沒問題,那很容易辦到,從明天開始,我讓秘書打電話告訴你!」顏子謙也跟著惱火起來。
「夠了。」江小媛突然歇斯底里的狂笑著,「即使我透過私家偵探的跟蹤,也未必能真真實實的掌握你的形影,因為你可能付出更多的錢要他說謊。我不信任你給的任何資料,我甚至不信任我自己得到的。」
「我何必費那麼大的力氣?」
「我得澄清多少次,你跟那些女人不同。」
江小媛高傲的抬起頭,「除了不是心甘情願之外,我瞧不出有什麼不同。」
「你在傷害你自己。」他皺著眉頭,「用悲劇的角度觀看,故意貶低自己,永遠沉迷在受害者的角色中。」
「也好過讓你傷害我。」她尖叫的回答。
「我不想傷害你的,小媛,從來不曾。」
「感謝天,不想的時候都已經做得如此殘忍。如果真有心的話,我早該死無葬身之地。」她抱著自己的手臂,試圖在冷冽的空氣中,取點溫暖,「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是個錯誤,從今而後,絕不會再發生。」
「有二就有三,我無法保證。」
「我可以。」
「關於山崎靜子的事情……」
「我不想聽。」她揚起耳朵,猛力的搖著頭,「你也毋需對我提出解釋,反正有錢人的婚姻就是那麼一回事,娶嫁之間,只在於利益的多寡,看我媽這幾年過的日子,我很清楚。」
「乖乖的聽我把話說完,別自以為是的下定論。」顏子謙用力拉下她的手臂,固定在兩側,他眯起眼睛,「媒體所報道的只是場戲,導演不是我,編劇不是我,連演出的角色也不是我所決定的。你等著瞧,我會更改戲碼,會有讓你意想不到的情節發展。」
或許他們之間根本就不適合交談。否則怎麼會每次都出口傷害彼此,劃下深刻的傷痕。天可憐見,她明明不想的,但當話衝到嘴邊,總是忍不住的吐出,連些許反悔的空間都沒有。
好半晌,空氣中只有兩個人呼吸的聲音。各自猜測著對方的心態,卻又無法跨雷池一步。
「那些都無所謂,我只要求離開。」
「不準。」
怒視著他,腦海中突然翻騰過一個念頭,或許,她真的能離得開。
「前些時日,爸爸特地來跟我談過。」她又開了口。
「嗯?」
「你知道的,他總是對我提出威脅,要我嫁給能增加利益的家族。特別是我母親死後,少了從中作梗的人,不但可以把我趕出門,更能替他贏來財富。」說出真相后,她重重的舒了口氣,「而我呢?卻無法接受他的條件,所以只好選擇出賣你的行蹤,讓他有留下我的理由。」
「老狐狸想做什麼,我心知肚明。」
「過往或許如此,反正你能讓我知道的部分,大抵上都沒有太大的意義,所以我也就老老實實的全說了。」疲倦全寫在臉上,但她仍笑笑的說:「但這次爸爸提到想和山崎家有更密切的合作關係,為了鞏固他在『顏氏』的地位。」
「認知不明,那個老傢伙,到現在還以為自己手中握有王牌。」顏子謙不屑的說。
「知子莫若父,靜子小姐的親事,他也怕你擺道,所以早早提出備案。」江小媛吞了吞口水,「他要我嫁給山崎家的表親……」
「你不會點頭的。」
「以前,我會打從心底排斥而反抗。但現在,我會同意的。」她突然覺得很疲倦,到頭來,還是陷入和母親相同的命運中,無法掌控自己的未來。「只要能離開你,無論什麼樣的方法,我都願意嘗試。」
「該死的你,別以為這種方法會讓我屈服。」他大聲咆哮。
「可惜,這一次屈服的人是我。經過這些日子,我已經太累了,無法再玩下去。」她的手緊緊的握著門把,「顏子謙,如果你不肯放手,我就沒有第二條路可選擇。」
「你的愛,就值這樣嗎?」他的話將她釘在原地。
愛嗎?江小媛不知道,卻也無法否認。只是……
多年來的愛戀,換來這樣的結局,喜歡顏子謙,是多麼悲哀的事?得不到回應的喜歡,為什麼會那麼的悲哀?
「你說得真對,我的愛,從來就不值錢。」說完話,她飛快的逃離那個永遠讓人心碎的男人。
「不要臉!」
「爸爸……」江小媛吃了一驚,久未謀面的父親,怎麼會出現在這個房子裡頭。
「別叫我,我擔當不起那個頭銜。」等到兒子出門,顏濟岷才敢現身,他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江小媛的面前,「表面上裝得乖巧,暗地裡居然勾引我兒子,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沒有……」她連連搖頭。
「你的心思真深沉,我算是看錯人了。」他愈說愈有其事,「先前虧我還想替你找個好婆家,千方百計的拉關係。哈,結果白費心機,原來你早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每一句話都像針刺在身上,江小媛被激烈的言詞給大大的傷害了,咬著唇,久久無法言語。
「我還以為薄情寡義的子謙變了性子,怎麼會大發慈悲想照顧孤女,原來有個小娼婦待在身邊,圖個方便。」罵上癮來,顏濟岷繼續攻訐,「難怪靜子總盼不到他的人。」
經過最初的震驚后,江小媛決定保護自己,不讓旁人欺負。
「事情發展到今天,全是拜你所賜。」即便面容仍然慘白,但她已經有了反抗的能力。
「我?!」顏濟岷好笑的指著自己,「若非臨時回來拿東西,我還被蒙在鼓裡,任由你們玩弄。我勸你別妄想了,子謙要娶的人是山崎靜子,這輩子你沒希望了……除非和你媽一樣,當個繼室。」
「不准你污衊我媽!她嫁給你,從來沒過好日子,你憑什麼在她死後還口出狂言!」江小媛忿怒的大叫。
「我說的都是事實,否則讓外人來評評理呀。」他露出狡猾的笑臉,「玩歸玩,你好自為之。」
「他……愛我!」她抬出惟一能保護自己的言詞,「他說過……」
「別說我沒提醒你呀,男人口中的愛,最不值錢。」顏濟岷更加猖狂的笑了,「我也常對女人說同樣的話,到最後,總有笨女人自以為是,你也不例外。算了,送上門的肥肉,不吃白不吃,我打賭你暖他床的時間快結束了。」
不會的,顏子謙不是這種人,絕不是!
望著他大笑遠去,江小媛緊緊環抱著自己,努力不去想那些傷人的言詞後面的真實性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