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提到馬爾地夫,人人都會想起那燦爛的艷陽、清澄的海水和燦爛的白沙,但是在兩個多月的假期過後,菲利克斯悲哀的發現,自己卻只記得萊威房間的天花板花色……對了!還有那張辦公桌的大小!那張桌子的材質該換了,每次背都躺得好痛……
晃動著杯中的冰塊,菲利克斯哀怨的想起自己被迫簽訂的不平等條約,雖然最後萊威答應讓他動手,可是怎麼想好象都是他吃虧,狐狸的弟弟果然還是狐狸!跟他們談條件根本是自己耍笨!
只是──死拖活纏的終於讓萊威肯放行,沒想到一下飛機,原本的衝動卻突然消失,失落感濃濃的籠罩在身上,夾雜著一種莫名的惶恐,回到台灣的認知令他焦慮,只是想趕快動手趕快結束,就像第一次出任務的心情。
望著面前整櫃的酒,菲利克斯漸漸有些煩躁,省凡沒事約這種鬼地方幹嘛!如果讓萊威知道他到GayBar來,他就死定了!
斜眼望著角落兒童不宜的畫面,雖然他跟萊威啥都做過了,但不代表他可以無視他人「熱情」的表演,對於兩個男人太過露骨的動作,他生理上還是有點小小的不能接受,如果不是需要省凡的資料,他絕對立刻付錢走人,將視線調回表上,省凡怎麼還不來?萊威只恩賜他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時間到了獄卒就會來抓人,對於左手無名指上閃耀的白金戒指,他真的有股衝動想把他拔掉,只是右手一撫上戒身卻又下不了手,這畢竟是萊威的心,不管他有多奸詐,他還是拿不下它……
無意識的啜飲杯中的飲料,他很少喝酒,一是討厭,另一是師父說過,殺手在任何時候都要能控制自己的意識和身體,他沒有「老酒鬼」灌完一瓶威士忌還能打中靶心的本事,所以只好很乾脆的選擇不喝……
「X你娘!給你臉你不要臉!」
「看三小!閃啦!」
「你杯看你跑哪去!」
菲利克斯冷冷的斜眼瞥過左前方正在調酒的酒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硬底子,只有不知死活的人才會在這裡鬧場,惹惱了他,身後的蠢蛋三分鐘內保證躺平。
「再跑!」
「閃啦!謀你是唔意見喔!」
「救命阿!」
「給你杯凍掉!」
爭吵聲越來越近,菲利克斯不悅的皺眉,幹了杯中的飲料,趁機偷瞄了一眼酒保,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動手?
「擱造!」
「救命阿!救命阿!」
無奈的轉頭面對那朝自己跑來的麻煩,菲利克斯真的有一種立刻摔錢走人的衝動,最近他到底交上了什麼霉運,為什麼連這種蠢事都會犯到他身上?
「大哥!救命阿!」男孩一邊叫一邊衝過來,菲利克斯很不客氣的起身閃掉男孩意圖要扯住他的狼手。
這應該是那個酒保的責任。菲利克斯心想,不悅的想走出爭執圈,沒想到那群混混卻很不識相的圍住他,「少年ㄟ,給你杯閃啦!」留著落腮鬍的混混一邊咆哮一邊伸手要推開菲利克斯,只是還沒碰到菲利克斯手卻突然朝反方向彈開,「滾。」他心情已經非常糟糕了,沒想到還有人敢來找死。
那群混混更目中無人的鼓噪,「小子,很屌喔!居然敢管我紅哥的閑事!」看起來似乎是頭頭的傢伙囂張的吼道,完全是一副欠扁樣,面無表情的看著遠處笑得一臉猥瑣的混混頭子,不論中外的小角色都一樣,「老大」只有聲音大,小弟就喜歡來偷襲這一套!
左手架住對方揮來的拳頭,順勢一轉、一扣一拉,右拳順勢擊中對方肋下,男人立刻悶哼一聲倒下,菲利克斯側身一晃,提著那傢伙的手將他甩向同伴,右手一擋一轉,扣住對方手腕扭過半圈,長發的男人發出殺豬似的慘叫,扭曲著臉掙扎著想將手扭回來,卻在菲利克斯輕輕用力后,哀嚎著跪下。
「滾!別讓我再說第三次。」
明知對方不好惹,但他豈能就這樣認輸,說出去他以後要怎麼在道上混,「你找死!」紅哥一陣爆吼,左右的人立刻全部撲上。
無能者……
貼著鬍子男右拳內門紮實揮出一拳,正中對方胸口,左手一抬,迫鬍子男的右手硬架老鼠臉一拳,右手一托下盤一勾,鬍子男結結實實的摔到小個子身上,一個箭步,一帶一推,老鼠男狠很的撞上吧台。
緩緩逼近一直後退的紅哥,眼見大勢已去,他索性也不再退,偷偷挑出腰際的刀子發狠朝菲利克斯衝來,又來了……就不能換一些花樣嗎?菲利克斯輕鬆的側身閃過,左手一扣一拉右手順勢朝紅哥肩頭輕輕一拍,紅哥持刀的左手立刻軟趴趴的垂下。
踢開落在地上的小刀,菲利克斯踱開幾步看著他們狼狽的爬起,面無表情的的看著他們凄厲的哀嚎,冰冷的表情有一絲扭曲,他算過力道,都是不會進醫院的小傷,有必要叫成這樣嗎?
「有種報出你在哪條道上的!我紅哥日後一定加倍奉還!」忍著脫臼的劇痛,紅哥維持著最後的形象吼道。
沒腦袋的傢伙,這不是拜託我了結你們嗎?
「義大利,回禮請送到西西里島,自然會有人幫我簽收。」菲利克斯睥睨的說道,你要台階,我就給你一個爬不下去的,誰叫老子今天心情不好。
「沒種的傢伙,有種給你杯報真名!」紅哥氣紅了臉爆吼,對方擺明在玩他!
…………這麼想死嗎?
叮呤!一聲細微的鈴聲吸引了菲利克斯的注意力。
「你終於來了。」懶得理會敗家犬的吠叫,菲利克斯招呼著遲到的友人。
「抱歉!抱歉!臨時發生了一些事。」省凡慌張的衝到菲利克斯面前,「這是你要的東西。」將一個公文袋塞給菲利克斯,「真的很抱歉,我還有急事,有事再call我,我先走一步。」說著拍了菲利克斯一下,揮手向吧台示意后,又匆匆忙忙的跑走了。
楞楞的看著省凡離去,搞什麼阿!真發生事情一通電話取消約會就好了,何必這樣特地趕過來,這會害他內疚的……
還沒看清楚省凡塞給他什麼,獄卒就來了……
三個穿黑西裝的男人筆直的走到菲利克斯面前,異樣的氣質讓酒吧內所有人忍不住側目,原本還想叫囂什麼的紅哥當場變成了啞吧,媽呀!真的惹到大條的了……
「先生,您該回去了。」為首的男子冷冷道。
看了看手上的資料,原本打算看完就毀掉的,現在只好帶回去給萊威審查,無奈的從他們讓出的路中往前走,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菲利克斯哀怨的瞥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啥?才四十九分,萊威,你這奸詐的傢伙!!
☆☆☆
悶悶不樂的回到飯店,「你好狡猾,一個半小時明明還沒到。」菲利克斯抱著公文袋不高興的抱怨著。
「現在超過了。」言下之意,他的計算方法是算到現在。
「反正都是你對!」
「為了避免你毀屍滅跡,資料先借我瞄一下。」萊威溫柔的笑道,朝菲利克斯伸出手。
不甘不願的把資料交給萊威,他知道以他的速記能力,下一次交回資料,缺一頁他都會知道。
「有些事情撒嬌沒用,我答應你並不代表我會任你胡搞蠻幹,我尊重你的執著,相對的也請你明白我的原則,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
「我知道。」菲利克斯悶悶的說道,走過去親了萊威一下,「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但願如此。」
這幾天,菲利克斯一直在想著如何偷溜出去,只是萊威的近衛們一直都在,想到上次對付一個人都那麼吃力,他根本不存在任何擊倒他們的幻想,可是又不能和盤托出自己的計畫,萊威一定會偷偷派近衛跟在後面保護,那還算什麼暗殺?
好吧!他承認,他是在爭沒什麼意義的面子,只是他好歹是個ACE,這種丟臉的事他絕對不想讓他發生,況且說不定他會因他們而判斷錯誤,總之他一定要自己來。
正在他絞迫腦汁努力的想著逃說的辦法時,萊威突然接到電話,只見他臉色漸漸變得凝重,沉默的切斷了手機。
「我出去一下,你乖乖呆著。」萊威撫過菲利克斯的頭髮交代了一聲,便帶著近衛離開。
原本八人的近衛頓時只剩兩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打電話叫客房服務,利用時間差一人送一支麻醉針躺平,菲利克斯拔下戒指擱在茶几上,整理好行裝立刻就跑了。
冷風呼呼的吹,台灣冬天的天氣真不是普通的詭異,昨天明明穿著長袖T恤,今天就非得穿上毛衣外套。
菲利克斯在舊式住宅區中無聲的跑著,今天是其中一個人回情婦家看私生女的時候,他得趕在他來之前到達定點。
不甚良好的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轉角的巷子口在光影交錯下顯得特別黑暗且模糊,狹窄的小徑上,他是唯一的路人。
匆匆轉過一個路口,快快,最好能在萊威發現之前處理掉一切,那一份資料中有他們的詳細作息行程表,那個聰明的男人很快就會循線追到。
自一個十字路口穿過,突來的警兆令他不安,眼角喵到右方一個舉槍的黑影,碰到……鬼了……
沒有恐慌、沒有懼怕,在死前的一刻他只有淡淡的哀傷……
萊威,再也見不到你了嗎?
「Phy~~」男人的吼聲自左側傳來,菲利克斯本能的知道那是萊威,身體被撲倒,槍響,一切只在一瞬之間。
在身體被撲倒的一那他按下了手中的按鈕,一把袖珍槍立刻由手腕內側彈到他的手上,反射性的開槍,他這槍非中不可,不能給他開第二槍的機會,萊威和我的命都是我的,誰都不能奪走!
身體落到了地面,菲利克斯的手卻沒有絲毫晃動,穩穩的又補上了兩槍,直到隱在暗處的殺手緩緩的倒下,他才回復了感覺。
身體一點都不痛……
萊威沒事吧!槍沒擊中吧!
背上濕濕的,是誰的血?
不可能有事的,那樣厲害的男人,一定只是擦傷而已……
那為什麼不敢轉頭回去看他,明明只是轉頭就能確認的事,為什麼他不敢?身體僵硬的動作著,他彷彿可以聽到骨頭摩擦的喀喀聲。
動阿!快動阿!萊威一定會沒事的,一定!!
「你沒事吧?」低沉的大提琴嗓音自身後傳來,是他這一生中聽過最優美的天籟。
「沒事!沒事!我一點傷都沒有!」菲利克斯快速的轉過身去,對上的是那男人疼寵的笑靨。
即使染血,這男人的笑還是這麼溫柔。
「放心,這只是小傷而已。」萊威笑道,臉上沒有任何一絲不適。
「我知道。」菲利克斯嘗試著微笑,但由萊威的表情看來他一定笑得很難看,「兩個人去把那個人搬走。」他簡潔的命令道,伏下身體察看萊威的傷勢。
他不由得佩服自己此刻居然能如此冷靜。
「照他的話做。」萊威冷冷的道,兩名近衛這才動手去搬那個屍體。
子彈很乾脆的穿過肩膀下,完全避開骨頭、神經束和重要臟器,只是一個要住院的小傷,自己應該可以離開了,萊威的近衛會處理得很好,況且現在不走的話以後就再也沒機會動手了,可是為什麼他會拿刀劃開自己的衣服下擺,匆忙的幫萊威包紮?
去搬屍體的人悄悄的靠近,菲利克斯扶著萊威站起,拉過他的左手掛在自己的肩膀上。
「走。」
到了省凡推薦的醫院,萊威立刻被擔架推進去手術室,在進去的前一刻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
手術中的紅燈刺眼的亮著,做到這樣應該已經夠了吧!子彈乾脆的穿過肌肉,只要休息個幾天就會沒事的,自己已經可以走了,再不走等萊威醒來他就走不成了。
可是為什麼不能動?
萊威會沒事的,他的傷他檢查過,是很漂亮的小傷,只要將傷口縫合休息個幾天很快就會好的,最多要做個幾個星期的復健,除了一個小小的彈痕什麼都不會留下。
自己可以走了,他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呢!今晚發生的事要報告給暗羽,那個殺手的來歷要拜託他們查,那兩個人要處理,季慎行的事情也是,他還有很多事要忙。
該死!不過是一個小手術而已,為什麼過了這麼久醫生還不出來?不過是將傷口縫合而已,為什麼紅燈還刺眼亮著?手術不是應該早就結束了嗎?難道有什麼意外的變數?
不可能的,子彈漂亮的穿過大胸肌上方,怎麼可能有任何意外!
如果他看錯了呢?
不可能的,我可是有著夜眼,在有光源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會看錯!
如果擦到神經束怎麼辦?
不可能的,那離著彈點還有一段距離,萊威不可能會有事的。
那為什麼會這麼久?
不會的,像萊威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失去右手,不可能,不會的,萊威這樣的男人應該是完美的,神怎麼忍心奪去他的右手!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太過擔心了,等待會造成錯覺,搞不好萊威現在只是進去一下下,是自己的時間感出現了問題。
是的是的一定是的,一定只是自己太緊張了,萊威一定是剛剛才被推進去,只是如果他是如此堅信著,為什麼提不起勇氣去看左腕上的手錶?
不會有事的,萊威絕對不會有事的,神阿!上帝!阿拉!釋迦牟尼!所有的神佛阿!請保佑萊威沒事,請保佑他!我不要萊威有事,我不要阿!!
是他不好,他不該堅持這種沒有必要的原則,只要利用暗羽的勢力就可以完成的小事他偏偏要弄得這麼複雜,一切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太過愚蠢,將生死之事視作遊戲,他也不會中了暗算,也不會連累萊威一起受罪!
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只要萊威沒事,要我斷一隻手都願意,神阿!我只求萊威沒事,我只求他沒事……
等待,漫長得彷彿沒有盡頭,紅燈一直亮著,像是持續了無數個白天和無數個黑夜,日光燈照耀下的長廊越來越刺眼,終於,燈熄了,菲利克斯第一個衝上去抓著醫生猛搖,「怎樣?他怎樣?他有沒有怎樣?你他媽的快點說阿!」
一旁的近衛忍不住架開菲利克斯,中年醫生終於能夠喘口氣好好的說話:「手術十分成功,病人待會就可以會面,接下來只要好好休息,勤做復健,身體很快能恢復成受傷前一樣靈活。」瘦削的臉上有和藹的笑容,看多了生死,也就不再以病患家屬過激的反應為忤。
沒事!萊威沒事!「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菲利克斯高興的狂吼,感謝神!感謝神!我就知道萊威一定會沒事的!
只是──
半刻后,狂喜的俊顏卻變成冰雕成的漠然。
我還有事情必須去做!
朝出口走去,三名近衛不知所措的跟隨,卻苦於萊威沒下命令,無法攔阻。
「你應該留下來,他一定希望醒來后第一個看見的人是你,你也有這個責任。」利劍般的聲調,邢懿緩緩由長廊的另一側走來。
有了邢懿的命令,三人也大膽的擋住菲利克斯的去路。
「你憑什麼攔住我?」果然他是……
「憑我是萊威的朋友,他的傷你難辭其咎,你沒有資格走。」
「你是嗎?」菲利克斯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我是,我是亞洲分部的人。」
「手機拿來。」菲利克斯對邢懿伸手命令,既然他是暗羽的人就方便了。
面無表情的將手機遞過去,菲利克斯接過,不甚熟練的撥了一組號碼,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是我,菲利克斯。」專線電話是不可能由接話端先響應的。
「小菲?阿……恩……不……停阿……」接下來只有淫蕩的喘息呻吟聲。
「把手機拿給能說話的人。」菲利克斯不悅的說道,都一把年紀了還……
電話過了很久才有響應,「沒想到你會打給我,終於長大了嗎?」另一端傳來的嗓音優雅得欠扁。
「我沒心情陪老人家講古,你在亞洲的影響力如何?」雖然要利用這死變態的勢力,可是他還是覺得很不舒服。
「應該不算差吧!不是太麻煩的我都有辦法。」
「那請你讓下一個聽電話的人接受我的命令。」菲利克斯冷冷的說完,將手機交還給邢懿。
面無表情的接過手機,他對另一邊人的身份大概有了底。
瞥了一眼號碼,「嗨。」靜靜的聽了一會兒,「我知道了。」將手機交還給菲利克斯。
「你還有什麼事嗎?」對這個死變態,他的口氣一直好不起來。
「不來看看你師父嗎?小孩子鬧脾氣該有限度,他可是很想你的。」令人不爽的長輩口氣。
「他就請你多照顧了,如果你敢欺負他,小心我一槍讓你變成女人!」說完不等對方響應,菲利克斯立刻收了線。
將號碼消除才還給邢懿,雖然這沒有什麼意義,他肯定已經記下號碼了,只是這個號碼也無效了,一組號碼只能用一次,現在專線號碼已經變成計算過後的另一組,公式當然是秘密中的秘密。
「麻煩你查一下那個死人的底細,我懷疑他的來歷不單純,至於其它事,不是你分內的,請你不要插手!」說完便要離開。
「你真的不等他醒來?」
「我處理完事情就會回來,不會耽擱多少時間,請他等我。」語畢,果決的轉身欲走。
「菲利克斯先生,請留步!」近衛長在掙扎許久后,還是忍不住開口。
菲利克斯狐疑的回頭,只見戒指銀色的光芒在他眼前閃爍。
「我想──您應該把這帶走。」
鮮血和銀光在眼前交織。
我該怎麼辦?
「這麼快你就不行了!」
瀟洒的吐出一口煙,有著白金色頭髮的男子挑釁似的說道。
黑髮男子停下走向浴室的腳步,轉頭無奈的看著床上囂張的男子──一個據說是他情人的麻煩人物!
「人老了果然就不行了,還是年輕的小子體力比較好。」似乎沒有看見男人沈下來的臉色,男子依舊我行我素的望著天花板大聲的自言自語道。
黑髮男子靜靜的踱到桌邊,「陛下!恕我提醒您,這些話您在昨天就說過了,麻煩您換點新鮮的好嗎?」抄起煙灰缸擲向床上的男人,「還有!別弄髒我的床。」
輕鬆的接住煙灰缸,金髮男子刻意的、緩緩的彈掉香煙上短短一節煙灰,「是嗎?可見我的不滿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深深吸一口煙,緩緩朝黑髮男子吐出,「或許我不應該再這麼委屈自己,是該考慮換一個年輕點的情人了,三開頭的中年男子似乎已經滿足不了我了。」金髮男子眯起冰藍色的眼瞳,像一隻山貓般狡笑著。
黑髮男子冷冷看了他許久,暗藍的眼中不時有著異樣的光芒閃過,最後,冰雕似的臉還是出現了一絲裂痕,「你還在想那個小子?」
「是阿!好久沒見到他,真想他~~」金髮男子不正經的說道,拉著床單像是在回味以往的激情。
暗藍色的眼瞳越見深沈,金髮男子笑得越狂。
「真可怕的眼神阿~~他沒死成您很遺憾對吧!」金髮男子挑釁的笑道,又緩緩吐出一口煙,「可惜他現在有莫洛維亞家的公子撐腰,您敢動他嗎?」
「您希望他死?」
「不!我希望你過來。」男子挑逗似的笑了,伸出舌頭舔舐著濕潤的薄唇。
「已經五次了,我不覺得該繼續縱容你。」不因男子的誘惑而有所動搖,黑髮男子冷冷的回道。
「小菲一個晚上有六次喔~~」男子邪邪的笑著,眯著眼睛睨著他,「我該說年輕的比較好嗎?」
「陛下!別太過份了!」黑髮男子不悅的吼道,卻乖乖的向床邊靠近。
嘻嘻~~再過來~~再過來~~
「我說錯什麼了嗎?小菲本來──唔……」尖刻的唇被深深吻住,男子掙扎著想擺脫黑髮男子的束縛,卻只能發出無意義的唔嗯聲。
真好騙~~男子在心中笑道,表情卻是一臉的不情不願。
「別再提那個小子!」黑髮男子抽空吼了一句,又繼續俯下身痛吻。
比較是人的天性,而嫉妒是人割捨不掉的原罪……
他在心中暗笑,拉著男子的肩背讓他倒向自己,冰藍色的眼眸漸漸變得深沉。
比起體力,技術更加重要……
手順著男人結實的肌理滑下,男子發出貓一般興奮的喘息。
而有體力有技術的更是絕品……
熱情的回吻壓在身上的男人,雙手不規矩的在肌理上滑動。
可憐的小菲……誰叫你是我徒弟……
為我而死,本來就是你的義務……
手機刺耳的鈴聲突兀的響起,黑髮男子撐起上半身,深深呼吸了兩口才沒把喉嚨中的咒罵吐出來。
金髮男子倒是很痛快的罵了一堆多國俚語的髒話,「別理它!」雙臂纏著男人,濕潤的紅唇吐出最後的結論。
用盡所有自制力才拉開纏在脖子上的雙手,「我接一下。」現在開機中的只有組織的專用號碼。
不情不願的倒回床鋪,「給你三十秒。」男子睜著海藍色的眸子,警告似的說道。
揮手安撫在床上的男子,他無奈的接起手機。
另一頭傳來的似乎不是什麼好事,男子警戒的抱起棉被坐起,看著男人的臉越來越沉,他的眸色也跟著越來越淡。
「我知道了,叫隼帶人過去支持阿拉斯,我不希望看到狀況外的情形出現。」男人嚴厲的說道,一邊向金髮男子打著只有他們懂的手勢。
金髮男子的臉也跟著沉下去,他現在只想砍死打這通電話的人。
對方的報告又持續了一會,「對!他在這裡,我把電話給他。」將手機擲向床上的男子,「艾司(Ice),找你的。」望著冰藍的眸色,他隱隱皺了一下眉頭。
接過電話,金髮男子眸色漸漸變藍,嗯了一聲,對於另一頭傳過來的聲音,他只忍耐了一秒就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海藍的眼眸漸漸變淺,再撐了不到十秒,「我不幹。」語氣一如北冰洋上的極風。
對方似乎還在勸說,只見金髮男子的臉整個凝了起來,「老子沒空!」冷冷丟下這句話,啪一聲掛掉手機。
將手機扔回給黑髮男子,「我不接受任何勸說。」冷硬的語氣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
手機再度聒噪的響起,黑髮男子無奈的接起電話,客套的說了兩句,便草草的收線。
「朗(Non),不要破壞艾司的聲譽。」
「先去檢討那傢伙的態度吧!艾司好歹也是S級的菁英,輪不到他一個小角色來差遣,上頭的命令?哼!叫他先拿到狙殺令再來跟我囂張。」拉開被子,朗曲起一膝瞪著他,「艾司看不下去會跟我說,還輪不到你來數落我!」
「朗,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男子走近床邊抱著朗,「我是無心的,你們兩個我都愛,別生氣了好嗎?」
「誰管你愛誰!」朗掙開男人的懷抱,「我在意的只有你心裡的意圖。」扯過男人的頭髮瞪著他,「『大公』閣下,您在玩什麼把戲?」
「陛下!您言重了。」面無表情的與之對視,暗藍色的眼瞳更見深沉。
「是嗎?我不管你在玩什麼把戲!」放開大公的頭髮,朗冷冷的說道:「有一件事請閣下記住,菲利克斯是我的人,要殺!也只有我能殺!」
死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當身邊的人消失,我無法無動於衷。
痛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種感覺,會讓我想把眼前的一切全部撕裂。
而我,正處於這種煩躁,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一種我說不出來的壓力,一種讓我想破壞一切的苦悶。
銀色的光芒在眼前閃爍,背景卻是大片的鮮紅。
血聞起來是什麼味道?我已經忘了……我只記得它有一點腥、有一點甜,卻絕不是冰冷的鐵鏽味,而是溫暖的、粘膩的,一種會將身體浸濕的感覺,粘粘的附在肌膚上,緩緩的侵蝕進骨髓,在皮膚上乾涸成黑紫色的殘渣,慢慢的固結,拖著皮膚一起乾枯……
粘膩的液體不斷滑下,淌濕了乾枯的肌膚,滴落在黑暗的地表,發出噁心的水聲,水聲越來越小,液體越來越冷,緩緩的冷卻,緩緩的乾涸,緩緩的……
我想殺人!我想狂叫!我想毀滅掉眼前所有的一切!
我一定是瘋了!徹徹底底的瘋了!才會安安靜靜坐在這裡等血液慢慢乾枯!我應該立刻離開,洗掉這一身噁心的血味,撕掉粘在身上的衣物,然後毀滅掉毀滅掉我的──
「小菲……」干啞的低沉嗓音。
猶如突然自惡夢中醒來,菲利克斯無意識的站起,望著病床上躺著的男人,他只是呆楞的站在原地。
「小菲?」低沉的嗓音多了一絲疑問。
大夢初醒般的走近想碰觸萊威的臉,卻又像是害怕什麼似的掙扎了許久才敢伸手,「萊威?」菲利克斯抖著聲音說道,眼淚卻已不受控制的滑落。
「沒什麼好哭的,不過是小傷。」萊威溫柔的笑道,想抬起手擦掉菲利克斯臉上的淚痕,卻發覺手無法動彈,一隻手被繃帶纏得死緊,另一隻手插著點滴,麻醉藥的效力似乎還殘留在體內,他只能苦笑,任由著菲利克斯的淚一顆顆的滴落。
發覺到萊威的尷尬,菲利克斯立刻想扶著萊威坐起,卻又覺得這麼做不一定對萊威好,「我去叫醫生。」這才是他該做的。
「不用。」一句話阻止菲利克斯所有行動,「扶我坐起來,有些事我要先跟你談談。」
遵照著萊威的吩咐服侍他坐起,「我去通知賴維爾。」
「不用了,我希望能先跟你私下聊聊。」雖然是請求的語句,但由萊威說出來卻是令人無法違抗的命令。
菲利克斯小心的調好點滴的管子,「我以為你會為我留下,看來我似乎太過自負了。」萊威自嘲的說道,閃著銀光的戒子似乎在嘲笑他的過度自信。
「只要你開口我絕對不會走!」菲利克斯直覺的脫口而出,在看見萊威進手術室前的最後一眼,他不是沒想過留下,只是自私的將萊威的無言曲解成縱容,甚至拿這來當成說服自己離開的理由。
「我以為你會留下。」萊威自嘲的說道,「我以為你會為我留下。」
「我會!我會!我一定會!」抓著床沿菲利克斯激動的吼道,「我一定會為你留下,我現在不就在這裡?」
「如果沒有戒指,你會留下嗎?」
一字字、一句句,緩慢,卻深刻的鑿入心版。
「我……」菲利克斯無言,因為他並沒有留下,為了離開,甚至藉助了他一直不願去動用的力量。
由菲利克斯表情不難得知答案,萊威的臉上瞬間覆上一層陰霾,「過度自信果然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或許我真正想避免的是遭到你無情的拒絕吧!」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這個意思!!真的沒有!!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會亂來了,你原諒我好不好?萊威!求你不要這樣!我什麼都聽你的……什麼都聽……」菲利克斯哭著說道,頎長的身子萎糜的滑坐床沿。
「你並沒有錯,你不過是把我擺到報仇這件事之後。」
「對不起!萊威!對不起!你不要這樣好嗎?你要打我罵我都可以……求你不要這樣……」
「我沒有資格要求你,也沒有資格限制你什麼。你要怎麼做是你的自由,我不會攔你,只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躺在這裡的人是你,我會如何?如果進手術房的人是你,我該怎麼辦?如果我再晚一點到,我會不會崩潰?我只能很明確的告訴你,如果這槍打在你身上,台灣就別想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對不起!對不起!萊威!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菲利克斯哭叫著,雙手無助的絞扭著床單。
無可奈何的長嘆一口氣,「我真的不懂你,真的不懂。」萊威不自然的將視線轉開,像是不願面對菲利克斯此刻的表情,「你是殺手,對於你的作法,我沒有立場說你什麼,只是──我不懂,這麼多年來大大小小的任務難道都只靠你一個人完成?沒有人提供情報?沒有人支持?就靠你一個人單打獨鬥的完成?」
「對不起!對不起……」哭喊著扳回萊威的視線,菲利克斯慌張的道歉,「都是我的錯……萊威……你揍我好了……求你不要這樣子……求你……」
「為什麼你寧可信一個外行人也不願信我?」話,慢慢的錐進心房。
「我沒有!萊威!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沒有!沒有……」死命的搖頭,瘋狂的否認,我不要這樣子,我不要!
「你已經不是孩子了,不是哭就能解決一切。」望著近在咫尺的淚眼,不是不曾心軟,只是不能再縱容下去,萊威狠著心續道:「省凡就算了,但這件事怎麼會和邢懿有所牽扯?你就這麼傻傻的信了他,讓他插手,我真懷疑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可是……可是他是省凡的朋友……」菲利克斯哽咽的回道,雖然他不是沒有過懷疑……
「朋友的朋友不一定是朋友,我沒想到你連這句話都不懂,如果今天邢懿跟你有過節,或是任何利益上的衝突,你的下場?」
「可是……」
「沒有可是!」彷彿再也壓制不了自己的怒氣,萊威的語氣越來越嚴厲,「不管今天他是誰的朋友,你都不應該輕易相信他,再好的朋友都該有一條絕對無法跨越的底線,更何況只是一個朋友的朋友!事實上,你不認識他,他就跟陌生人一樣,誰也不知道另一個人腦袋中真正的想法,你不想動用組織的力量,想將自己的過去隱藏,這些我都懂,也都試著去尊重。但──你也該反省一下自己的作為,仔細數清楚你所做的蠢事,隱藏過去?容我說一句難聽的,你的作法幾乎等同把菲利克斯是誰昭告天下,你的秘密現在就如同英國王室的秘辛一樣可笑,難道培養你的組織連這一點基本的認知都沒教你嗎?」
被萊威訓得啞口無言,菲利克斯只能訥訥的重複著道歉,「對不起……萊威……對不起……」眼淚一顆顆滴落潔白的床單。
「道歉沒有任何意義,你也只不過對不起你自己,該反省一下了,菲利克斯,我真的太過縱容你。」
「對不起……」像小貓一般的哀鳴。
長長嘆了一口氣,「不要再說抱歉,你我都明白這並不能改變什麼,你唯一該做的事思考該如何解決這一切,停止無意義的道歉,我要聽你的答案。」
「我不知道……不知道……」趴在床沿,潔白的床單擴散著濕溽的印痕。
「慢慢想,沒關係……你還有很多時間……你只要記得,我永遠愛著你,也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你有他們的資料。」
「有。」
「派人幫我處理掉。」
「好。」
「季慎行留給我。」
「可以。」
「邢懿是誰?」
「商場上的一個朋友。」
「我要去查昨晚那個人的來歷。」
「……………………」
「借我兩個人,我不認為事情有這麼單純。」
「…………你又要亂來了。」
「放心,我不過是要查一些事情罷了,就這麼擱著我不放心。」
「…………」
「…………」
「告訴我,你是誰?」
「菲利克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