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他強撐著笑容,用手緊握住掠過痛楚的左手臂,屏氣忍痛地站起,憂心地望向因子彈衝擊而向後倒靠在牆角的業火。

業火一手撫著心口,一手抓扶著牆壁站起。

一道刺目的艷紅鮮血,自他的指間緩流而下。

「業火!」修羅不安地想向前。

「別過來!」業火大聲地向他怒吼,一抹悲切的笑容浮現於嘴角。「你贏了……」說完,他轉身走出船艙。

「我……」修羅欲言。

在旁一直沉默的喬治突然抓住席瑜如,他緊握著槍,像瘋了似的怪叫:「你們這些人都瘋了。什麼決鬥,輸贏操控整船人的命!我瘋了才會跟你們玩這種遊戲。現在本大爺我要走了!你們快給我讓開。」他扯著席瑜如的頭髮,拾起身邊的皮箱,逕自要走。

「喬治!你不能走。」德爾向前想搶下喬治手中的皮箱,裡面可是裝了價值上億元的毒品,這小子竟大膽地當著他的面想帶走它。

「去!」喬治絕情地一腳踹開已是一身狼狽的德爾。

「你們要的是他,我將他交給你們啦!至於這個女的,得等到我安全上了小艇后才可以放了她。」喬治抓著席瑜如的手臂便往外走。

才剛步出船艙門,砰的一聲,可憐的喬治來不及回神,一顆子彈便已穿透眉心,當場斃命。

「修羅!」席瑜如奔向修羅的懷中。

何唯宇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他知道修羅為顧及瑜如的安全並未開槍,而喬治是背向著他們倒下,也就是子彈是由外向內發射;船艙外並無他人,很顯然的,開槍的是業火。

但為何業火要開槍?雖然依喬治這種奸詐的個性,真的讓他安全上了小艇,也難保他會好心地將瑜如放了,但業火又為什麼要救剛剛他口口聲聲說要殺的瑜如?

這種奇怪的矛盾心態,何唯宇一時也無法理解,只是能自他和修羅的對話中大致猜出,業火和修羅應曾共事過,並有著某種過節。

然而此刻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

何唯宇蹲身撿起飄落在他腳邊的紙,順勢抬眼看向不遠處的德爾。

德爾的神情已宛若槁木死灰,如今他的親信也背叛了他。而被他重金聘請的保鏢也不管他,聯邦政府又不惜千里迢迢地派人來拘捕他到案。此時的他已不想再停留於此了,如果等會兒他的大主顧來了,那豈不是給政府找到罪名,這樣他可划不來!

德爾的眼中再度閃過狡黠的光芒,他從容地站起身,一臉甘拜下風地走向何唯宇,自動伸出雙手。「你把我逮捕回去吧!」他心裡還僥倖地想著,回到美國后頂多被關個幾天,接著就會被法院無罪開釋。

何唯宇看了看德爾,依他對德爾的了解,怎會不知他在動什麼鬼主意,他將手中的紙遞向德爾。「你可要看清楚,這不是拘捕令,而是由中情局與聯邦調查局的最高長官會晤國際最高安全法院,經過會議通過所批下的判決。無需經過法院審合,直接由執行者代為處刑。」何唯宇宛若法官,照著判決書上的內容完全默背宣讀一次,並宣判最後的結論:「而你的罪刑是——死刑!」

「你們……你們怎麼可這樣……你們簡直是目無法紀……你們不尊重人權!你們……」德爾此時早已嚇得語無倫次。

「對你根本無需講什麼法律,更別說什麼人權。」修羅將席瑜如的身子拉向身後讓她背對著他,將子彈再度上膛。

知道自己死到臨頭的德爾慌了,他跪爬在地,雙手在混亂的大桌上到處亂翻亂找,然後宛若找到救世主般地緊握著支票簿,顫抖的手不穩地拿著筆。「這樣好了!你們開個價,多少錢都沒問題,只要你們饒了我這條命,要多少有多少,你們說好不好……」他的眼神渙散。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你安心地走吧!你的全部財產將會以公家名義全數捐給慈善機構,就當作是你做件好事吧。」

「不!」德爾激動地站起,沖向何唯宇想抓他做人質,做最後的困獸之鬥。

但何唯宇閃過身。

槍聲無情地響起,還來不及反應,冰冷的子彈已無情地穿出胸膛。德爾直立著身子倒地,睜著眼,目光卻再也沒有交點。

之後,何唯宇將德爾的血抽存幾滴在電晶顯微保存的白金磁卡中。等將它帶回,由技術人員檢驗核對過染色體,並開出死亡證明書後,直接向上級報告,便算結案。

一切都落幕了!

為了毀掉所有相關可能被其他警察單位追查的證物,何唯宇獨自一人在船艙內,他從背包取出準備好的爆破裝置,忙裡忙外地安置炸彈。

修羅和席瑜如走出船艙,卻望見業火一人還靠在甲板的欄杆上抽著煙,並未離去。

席瑜如眼尖地發現在業火心臟的正中央,衣服雖破了個洞,留了灘暗紅的血在上頭,卻不見流出大量的血,她不明所以地望向修羅。

而修羅的眼早已越過了她,直視著業火,眼中若隱若現地閃逝過悲凄。

「拜你所賜!」業火諷刺地笑,手還故意敲向胸口。

席瑜如卻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和修羅相同的悲傷。她不知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業火非要這樣對修羅,含著同樣不舍的心痛在刺傷著對方,也同樣傷害著自己。「別這樣,你不也和修羅的心一樣受了傷,別再這樣折磨自己了……」

席瑜如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修羅拉著轉身背對業火,準備離去。

但強勁的風,卻將席瑜如的話吹送到業火的耳中、心中。

「修羅,你明知你在我心中佔了多重要的分量!為什麼?為什麼假裝它不存在?難道你已經忘記瑪麗亞了嗎?還是你已忘了我們之間一切的一切?修羅!你回我話啊!修羅……」業火跪倒在地以手捂面,泣不成聲。

席瑜如發現修羅握著她的手僵了一下。

鬆開她的手,修羅轉身走近業火,心疼地撫過他柔細的金髮。「我從沒忘記你永遠是我最疼愛的弟弟,但人終究要從悲傷的過去中走出。我只能說,往後當你有這麼一天遇到了最愛的女人,甚至超過愛自己的生命時,你就會明白今天我所說的這番話……」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無聲地自修羅的眼中滑落。

「不!我不明白。我永遠都不明白。」業火激動地揚起頭,閃耀著晶亮淚水的碧綠眼眸直直望進修羅的眼中。

他永遠無法明白,為何曾痴心的相戀能說忘就忘!為什麼?

修羅甚至願意為了工作,而甘心留在親手殺了他最愛的女人的組織里,難道愛情真的如此微不足道,還是說,當年他所敬愛的修羅已不復存在了?

聞言,修羅無奈地再度轉身離去。

「修羅!」席瑜如欲追向前,但又放心不下地回過頭望向跪在地上、神情悲痛的業火,她只好兩難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們。

業火低頭無語。

他真的不明白!也許永永遠遠都不會明白,因為瑪麗亞的一顰一笑他都無法忘記。

可憐的瑪麗亞,她到死都還喊著修羅的名字,為何修羅能將這段刻骨銘心的感情說忘就忘,從此絕口不提,並投入另一個女人的懷裡。

他還特地請人將這女人捉到眼前想看個仔細,看她是如何勾引修羅的靈魂,但在她的眼中看不見一絲想像中的邪惡,反而是無限的親和及溫柔。

尤其是她的眼,雖然瞳孔的色澤不同,但那散發著似曾相識的溫柔感覺,就像……就像……想到此,業火不敢相信地抬頭,直直望入席瑜如的眼中,嘴角不禁浮出一抹淡淡憂傷的笑容。他奮力起身,蹣跚走向前,就在和席瑜如擦身而過的同時,他輕輕靠近她的耳邊……

「啊?」席瑜如不可思議地望向搖晃著身子向前走去的業火,腦子裡全盤旋著他在她耳邊說的那番話。

靠近船頭甲板的末端,業火深深的望向修羅站立在遙遠船尾那端的身影,是那麼模糊,不再清晰,就如修羅真的已自他的生命中走出,不再復返;因為幸運的修羅,已找到了和瑪麗亞一樣,令人懷念的眼眸。

而對瑪麗亞的悲傷與懷念的痛苦,就交給自己一人來承擔好了,就如同這數年來的每一個長夜。

啊,瑪麗亞啊!別再哭泣了,我會永遠思念著你的。縱使這世上的人都忘了你曾經存在,我還是會永遠為你守候,因為我的心……我的心……

業火伸展開他的手臂,仰著頭望向湛藍的天空。

藍,好美麗的深藍,像是他心中永遠放不下的情懷。

他一縱身,跳入深得青藍的幽深大海,一陣小小的漣漪劃過平靜的海面,消失無蹤。

「修羅,業火他……」席瑜如焦急的跑向船尾,看著修羅。

她真的很擔心業火的安危,在這茫茫的大海,他就這樣的跳到海中,也不想想要游多久才游得到岸,而且他跳下后,她在欄杆邊望了老半天也不見他浮上來。

天啊!該不會他一入海便溺水昏迷了。

雖然她很不能原諒業火強行將她捉來的事,但從她在小艇上醒來,第一次見到他后,他除了把她拿來當人質威脅修羅之外,他對她的態度都不失一位紳士的行為。

「放心,沒事的!他有經過特殊訓練,不會有事的。」修羅自瑜如的眼中,讀出了她對業火的真情流露。

「特殊訓練?那業火他的心臟中彈卻沒事,是不是也因為受過特殊的訓練,比如中國傳統的發功之類。是不是啊?」席瑜如想起她剛才的疑惑,並還聯想到前些日子在電視上看到的特技表演。

「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業火和我同在組織中時,都安裝了一種特殊的裝甲板在這兒。」修羅用手指了指心臟正中央。

「裝甲板」席瑜如睜大眼,不敢相信地在他胸前敲了敲。

她滿臉狐疑地看著修羅帶笑的臉,一口咬定他是在唬她。他的話怎麼說都太不合理了!

修羅好笑地看著瑜如聚精會神地研究他的胸口。「是真的,它就裝在距離內臟最遠、離皮膚最近的部位。這是國家研發中心嘗試將具有彈性的尼龍開普勒,以陶磁加工方法製造而出的特殊裝甲板,它能把整個心臟完全遮掩起來。假如子彈命中心臟,反而只是輕傷而已,這樣可以減少菁英身亡的機率。」

席瑜如聽得一頭霧水,但又似略有所懂。為什麼業火會說修羅贏了;因為修羅在生死關頭,竟還顧及業火的生命,寧願自己挨子彈,也要正中業火的心臟,讓他毫髮無傷。難怪業火會認輸而走出船艙,原來修羅是在乎業火的。

「菁英那業火也和你一樣是菁英分子,所以才有資格被安裝。對不對?」席瑜如興奮地看著修羅,說出她的新發現。

只見修羅的眼又黯淡了下來。

席瑜如心疼地抱住他的腰身,安慰地輕道:「不說,不說了。我會耐心地等你告訴我的。」

修羅一聽,感動得緊緊將她摟向自己。

「喂喂!你們可好了,在這裡優閑地談情說愛,丟我一人在旁忙得像條狗似的,也沒個人有良心會主動來幫我。」何唯宇像個來去無蹤的幽靈般,突然出現在忘情相擁的他們兩人中間。

「抱歉,還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修羅見他忙得滿頭大汗,心中有點過意不去。

「我也是。」席瑜如也馬上道。

何唯宇皺著眉,故作不諒解地看了看他們兩個。「到現在才想幫,免啦!」接著賊賊地大笑,並一轉身快步奔向小艇的方向。「只要你們能在引爆的倒數三十秒內到得了小艇,我就原諒你們。先說在前,準點開船,絕不逾時!」

「啊!唯宇偷跑。」席瑜如氣得跳腳。

還未回神,她的身子已被修羅攔身抱起,飛也似的直追何唯宇身後。

「耶,我們贏了。」席瑜如清脆的笑聲響起。

當小艇駛出了安全範圍,大船才引爆出熊熊的火焰。

因採用特殊研發的強效火藥,沒多久船身便快速沒入碧藍的大海中,眨眼間海面上已恢復了平靜,彷佛不曾發生過任何事般。

何唯宇感傷地望著遠方。早在出門前他便已透過衛星連線,將德爾電腦中破解出的資料緊急傳送回總部,並請求支援。德爾也許到死都還不知道,自己一直處心積慮等待的大客戶,早在美國領海被警方逮捕到案了。

海面上飄散著「撒旦的讚歎」被快速燃燒后所散發出的奇特香味。

德爾的死亡,在法律上已成了無解的謎。諷刺的是,害他身亡的毒品氣息,此時竟成了唯一可以證實他曾來過的蹤跡,但這一切也會隨著香氣的散盡而煙消雲散……

上了岸,席瑜如不放心修羅手臂的傷,怕會發炎,硬壓著修羅要到妹妹上班的醫院做個檢查,她才肯放心。

何唯宇在碼頭和他們分道揚鑣后,獨自走到堆滿貨櫃箱的不遠處。當他看到保險箱的門已被打開,控鎖電腦也被刻意破壞得不能再啟動,他好奇地走進寬闊的保險柜中,環視了一圈。看來德爾並未將存貨和人質關放在一起。

待一切檢查完后,他又自背包取出小型的精製炸彈,安裝妥切,不一會兒,所有堆積的貨櫃箱便全數引爆毀跡。

深夜,當門鈴聲二度響起,席瑜青已匆忙地趕到門口開門。

「啊!姊又在車上睡著了?」她和入門的修羅打了個照面。

修羅淡扯了下嘴角,示意她別擔心,抱著熟睡的席瑜如走進屋內。

看著修羅懷中的姊姊,席瑜青心裡頗為不舍,這已不知是第幾次了,好在有修羅守護著姊姊,才讓自己稍稍寬心。

從上次的事件發生至今,已經過了一個星期。

大伙兒在休息與調養下,才恢復往常的精力且投注於工作上。

然而席瑜如在第二天一回到工作崗位,便馬不停蹄地趕著未完成的工作進度。因為符薊雲一年一度的新裝發表會即將舉行,且這次有修羅·方這位在國際伸展台上舉足輕重的人物,令此次的服裝展更是空前的盛大,並成了國際間眾所矚目的焦點。

有些評論家甚至在報章雜誌上,已大肆地推崇它為這個世紀末最值得期待的一場服裝盛會。

整個人力動員下來,別說耗資的龐大不在話下,光是廣告宣傳到表演會場的準備……等細節事宜,就忙得席瑜如連叫苦的時間都沒有;一方面因她的辦事效率最得信任,成了名副其實的總召集規劃負責人,另一方面她這次又身兼修羅的挂名經紀人,雖然修羅不願她為他還要忙上加忙,但她堅持至少要陪他作完晚間台步練習,才一同回家。

每天她都得早出晚歸,有時甚至是修羅將累得在車上睡著的她抱下車。大家雖都憐惜她的辛勞,卻也無從幫起,只能祈求服裝展能順利的進行並成功地演出。

很快的,最重要的發表日已經到來。

一早,席瑜如便趕至會場,做最後的檢測及預備工作,以求晚上的服裝表演展能完美無缺地呈現,並達到最好的效果。另外她還體貼地安排修羅白天在家休息,好為即將來臨的演出做完全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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緝捕情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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