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齊羽儂和韓鈺儼然是一對情侶了。兩人一起出門時,齊羽儂會牽她的手;韓鈺兩三天就會來道館報到,每次來就帶一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在齊羽儂的威脅恐嚇和韓鈺天真無邪的純情下,眾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他們也從沒把小齊當女人過。
只是心碎了無痕的劉智元一天比一天沮喪,他的儂儂成了個名副其實的同性戀,教他怎提得起勁工作呢?何況她的對象又是個美不勝收的白雪公主,難怪她會對自己的痴心視若無睹。
「啊……儂儂……」他蹲在後陽台仰天長嘆,忽地腦袋被K了一記。他痛呼一聲,一回頭瞪大了眼。
「叫魂啊!小鈺在教室里,要是被她聽見我就扒了你的皮!」齊羽儂瞪眼道,蹲在他旁邊點了一支煙。
劉智元瞪大了眼,不敢實信的看著她。
第一,他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蹲在陽台聊天了,小齊一向把他們當兄弟,心煩的時候,他們經常這樣蹲著聊天。第二,他從沒看過小齊在人前抽煙,因為大家都知道她心情壞到了極點才會來上一根。這時大夥通常會很識相的迴避,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但是現在……劉智元的眼睛又驚又慌,張口結舌,一臉不知所措。
「見鬼啊!」齊羽儂瞪了他一眼,還主動遞給他一支煙,連打火機都點上了。
「要不要來一根?」
要!當然要!這一根香煙,讓劉智元一掃所有鬱閉的心情。
「小齊……你怎麼了啊?」劉智元問得小心翼翼。
「大姨媽來了啦!」
她的回答差點讓劉智元嗆著了。小齊果真是人間少見的奇女子!
「可是……你不曾因為那個來而抽煙啊!」
意外的是,今天的小齊倒沒發火,看得出來,她煩得很。一向以暴制暴的她,難不成遇上了什麼暴力無法解決的困難?
「小劉,我問你,你要老實回答我。」
劉智元使勁點頭。
齊羽儂掙扎了半天,有口難言的啟口:「那個……你……你怎麼確定……那個……」
劉智元滿臉問號。
齊羽儂煩躁的噴出一口煙。她幹嘛扭扭捏捏的一點都不像自己?!她吸了一口氣,為了顧及隔牆有耳,她貼近了他低聲問道:
「我問你,當你喜歡一個人時,那種感覺是什麼?」
啊!劉智元心頭小鹿亂撞的看著她。
他就知道……儂儂其實還是對他有感覺的,只是她太單純了!男女之間的感情,她還是懵懂無知的,她這麼問他,這麼明顯的暗示,他怎會不懂?啊!儂儂……
他的臉上散發著無比光芒,那種民族英雄式的眼神讓齊羽儂當場皺起了眉。
「儂,不,小齊,當你喜歡一個人時,你只想跟他在一起,你隨時隨地都想著他,做任何事也只想為了他……他的缺點在你眼中都是可愛的甜甜圈,他的優點就像完美的陳年威士忌,愈嘗是愈純啊……」
可愛的甜甜圈?陳年威士忌?齊羽儂霎時昏眩了下,原來……那就是愛情的滋味。
「儂儂,就像我對你一樣啊!我知道,你太善良了!你不忍心拒絕小鈺,沒關係,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等著你!」
齊羽儂似乎失了神,她細細咀嚼著,品嘗著那想象中愛情的滋味……怎麼她問了阿鳳,問了小劉,每個人對愛情都有不同的詮釋,她只覺得愈來愈迷糊。
那韓靖呢?對他而言,愛情到底是什麼?
「儂儂?」見她失了神,劉智元放大膽貼近了她的臉。
「你再這麼叫我我就把你丟下樓去!」齊羽儂一恐嚇,嚇得他立刻往後退,心靈再次受創。見她悶悶不樂的轉身就走,劉智元心碎的抱著門傷心。
他還以為儂儂對他有意思呢,這麼看來,她真的戀愛了!只是她的神經特大一條,自己還搞不清楚而已,天啊!儂儂真的是個同性戀嗎?可是……如果是,她何必來問他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劉智元欲哭無淚,只能仰天長嘆,不勝唏噓……
齊羽儂送韓鈺回到家門口,韓鈺垂著頭沒有下車的意思。
「小鈺,到了。」
韓鈺緩緩抬起頭,略顯蒼白的小臉漾起一抹甜甜的笑。
「小齊,我們下車走一走好不好?」
齊羽儂盯著她看。「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我只是想跟你散散步,晚上比較涼快點。」她笑著搖頭。
齊羽儂無所謂。她停妥了車,下了車為她開車門,牽著她的小手,兩人在前院的花園裡漫步。
「小齊……」韓鈺停下腳步,抬頭看著她。
她眼中那股少女的純情,是讓人心疼的甜;此時,她眼中的盈盈秋波多了抹深情眷戀,齊羽儂看了卻有無比的心虛。
「小齊,我很想問你一件事……可是……你不要笑我……」
慘了!齊羽儂有不祥的預感。
韓鈺低下了頭,望著自己的手被「他」的手暖暖握著。她輕輕牽起了「他」的手,小齊的手……其實非常女人。
「為什麼……你不會想吻我呢……」
齊羽儂一嚇,被她牽著的手也明顯一顫。
吻……吻她?!她連初吻都沒有,難道真教她把她的初吻獻給一個女人啊?齊羽儂光想就腳軟了。
「我知道……也許這都是我一廂情願……」韓鈺的頭垂得很低。「我也說過……我喜歡你就好了……你喜不喜歡我……不重要……」她仰起頭,送上一朵燦爛的笑。「小齊,我覺得很幸福呢!」
倏地,她踮起腳,飛快的在齊羽儂發愣之際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韓鈺羞紅了臉,輕輕放開了她的手,快速的奔回家門,留下齊羽儂一人呆立園中,久久無法平復。
天啊!她真的被偷親了,她的初吻……被個女生親走了!
齊羽儂現在只覺得心臟衰竭,大腦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恍恍惚惚的回到車上,甩了車門之後,她火爆的立刻撥了通電話給韓靖。
「姓韓的,你馬上給我滾出來!」
「小鈺剛回來。」
「廢話!我送她回來的。」齊羽儂打斷他怒吼道:「我現在在你家門口,限你三秒鐘給我出來!」
「如果我三秒鐘沒出現呢?」韓靖像是故意吊她胃口似的。
齊羽儂氣呼呼的喊:「三種下場!我衝進你家拆穿所有的謊言,我撞進你的車庫撞毀你的賓士;再不,我就按喇叭按到天亮,把全台北市的人都吵醒!」
「何必這麼辛苦?」他似乎正笑著。
「你已經浪費我一分鐘了!」
「是這樣嗎?」
他話才剛說完,車門忽地打開,齊羽儂一嚇,別過頭瞪大眼看著那雙黑眸。
「你……」
韓靖收起電話,直接把她趕到側座。「坐過去!」
又是一貫命令式的口氣。搞清楚!這車子是她的!
明明心有不甘,齊羽儂還是移坐過去,但嘴上也不放過他的叨念:「我不管你事業做多大,平時耀武揚威、呼風喚雨個什麼樣!我齊某某可不是被嚇大的,不吃你那套!」一口氣數落完了,他們也早離開韓家一段距離了。
韓靖淺笑著,他真不敢相信,世上還有像她這樣的人存在。
「笑什麼?!你知不知道我快煩死了!你真過分!把這樣的責任推給我,自己去忙你自己的。你知不知道,剛剛……剛剛小鈺她……」她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索性重重往後一靠,鼓起腮幫子瞪著前方。
「我知道……」他淡聲啟口,齊羽儂別過臉瞪他。「我看到了……」
齊羽儂立刻尖叫起來。
「你看到了?!你就眼睜睜讓它發生,媽的!我可不是同性戀,你還我初吻來!」
一陣緊急煞車聲傳來,齊羽儂往前一傾又往後一靠。她瞪大了眼看他,整個人貼在一旁車窗上。
她剛剛說了什麼氣話啊!他不會真要還她個初吻吧?
韓靖的眼神很複雜,她一向就看不透那雙世故的眼睛;此時,他望著她的眼神有一種矛盾的心疼……她討厭這樣被他看著,而自己卻像個傻瓜一樣心慌意亂的。
「那個,根本不算是個吻……」他輕聲道。
齊羽儂瞪大了眼,那一瞬間,她真的以為他就要吻她了……那是什麼該死的期待和想望?在他根本沒這麼做的時候,她居然像個遊魂般的悵然若失。
她不知道,其實是她倉皇失措的模樣狠狠阻止了他的衝動。
韓靖別過了頭,徑自下車。這條通往郊區的大馬路,一入夜後人車稀落,夜景一點也不美麗。他往路旁一處工地走去,緩緩點了根煙。
他並沒有將小鈺的責任推給她,只是他每次見到小鈺難得一見的笑容,他怎麼也狠不下心拆穿這個可笑的謊言;更荒唐的是,他怎麼也剋制不了自己的心直往她身上靠。他借著忙碌的工作麻痹自己,斷絕這份悸動,甚至避之不見,卻仍逃不過她霸氣的注視、她野性的呼喚……他韓靖居然愛上了這樣一個比他還標悍的女人,怎不教人瘋狂?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齊羽儂的大嗓門隨著她不耐的腳步傳來。
韓靖敏銳的一眯眼,扔掉了煙蒂。在她還沒開口前,將她持到一旁的矮牆。
「你……」
「噓!」他以手捂住她的嘴。
齊羽儂瞪大了眼,使勁拉下他的手低吼:「幹什麼?!鬼鬼祟祟的!」
「裡面有人。」
此處是一片即將開工的建築用地,日前民間企業與地方政府相互競標,計劃將此處規畫成新的商業區。
有人?那又如何?她又不是通緝犯,難道還怕人看嗎?
她大搖大擺就要走進去,韓靖卻拉住了她的手,壓低了嗓音道:「看看他們在做什麼?」
他還真不是普通的愛管閑事,他以為他是誰?人民保母還是私家偵探啊!齊羽儂不情願的跟在他身後。
這片工地陰陰暗暗的,一群人聚在裡面肯定不是幹什麼好事,這下齊羽儂的好奇心也被挑上來了,她硬是把韓靖的肩膀壓下去探出頭來看個究竟。
韓靖看到裡面大約有五人正在進行談判,工寮外還有保鏢在把守。他一眼就看出守在門外的都是身帶兇器的打手,那麼裡面的人在討論什麼,他已經可以猜到七八分——官方勾結,黑道介入競標工程,這種手段是商場金牛慣用的把戲。
「走吧!」韓靖低聲道。
什麼!齊羽儂睜大了眼。
說要偷看的是他,說走就走的也是他!她都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呢?哪有這麼輕易就澆熄她旺盛好奇心的道理?
「不走!你不是要看他們在做什麼嗎?怎麼?看到有流氓在外面顧著就害怕了?」齊羽儂故意用話激他。
韓靖冷冷一笑。他輕蔑的眼神算是回答了她的話。她似乎忘了她曾是他的手下敗將,難道他會把這些小嘍羅放眼裡嗎?
齊羽儂真是氣極、嘔極、不屑至極他的目中無人了!不看就不看,反正這麼鬼鬼祟祟偷窺的蠢事,一點也不符合她光明磊落的個性。
她一甩頭,起身就要往外走,一不注意腳下踢滑了一顆石子,她驚叫一聲,差點踩了空。
韓靖及時從後面拉住了她,但她的尖叫也引來了對方的注意。
齊羽儂還來不及站穩,就被韓靖整個人拉進了懷裡。她只覺得撞上一堵厚實的內牆,接著立刻被騰空抱起,整個背貼上另一道堅固泥牆,然後……然後她幾乎是失去了意識,停止了呼吸,暫停了心跳……
「怎麼回事?」
「沒事,一對偷情的情侶啦!」
「趕他們走啊!」
「算了,看他們打得火熱,我們還是不要被發現的好。」
腳步聲逐漸遠去,黑暗正好成了最佳的掩飾,韓靖一雙犀利的黑眸,看清了自工寮聞聲而來的一道熟悉身影,那是彭義旗下公司的公關經理,也算是彭義的發言人。這下,他可逮到彭義的狐狸尾巴了!
人走遠了,韓靖漸漸卸下警戒,他緩緩的抬起頭,望進那雙失魂的倉皇美眸。
當他離開了她的唇,齊羽儂才赫然驚覺,她剛剛有幾秒鐘靈魂出竅的窒息狀態,原來是他正在吻她……
韓靖看著她的眼神,由溫柔轉為疑惑失措,樣子有點怪……她該不會睜著眼睛昏倒了吧?
「小……」他才伸出手想捧住她的臉,不料卻撲了個空。
齊羽儂整個人跌坐在地,四肢發軟,兩眼獃滯。
韓靖垂首望她,笑意不住浮上他的臉龐,他蹲下身,柔柔的看著她失神的模樣。剛剛,或許是一時急中生智的方法,但……也是他能夠理所當然吻她的借口吧。其實,如果可以不要顧慮那麼多,他真的很想這麼做……
「小齊,這裡不安全,我們離開吧!」他的語氣溫柔,溫柔得像可以擰出水,竄入齊羽儂的耳里竟教她止不住發顫。
她腦袋還是亂烘烘的,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
天啊!一天之間,她被人偷吻了兩次,而且還是一對兄妹哩!她還沒從韓鈺蜻蜓點水似的親吻中醒過來,就被韓靖如火山爆發似的熱吻震撼得痴獃。
她的初吻……他剛剛……齊羽儂二十四來的男人生涯彷彿就此終結,打從呱呱墜地至今,她生平第一道眼淚就這麼傾泄而出。
她仰起頭,晶瑩的淚水滑下她的臉頰,也狠狠在他心口劃下了一道傷口。齊羽儂秀眉一垂,細細抽噎了半天,終於兩眼一閉、嘴巴一開,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這麼驚天動地的痛哭,手腳發軟的成了韓靖了。
他立刻蹲下身,扶住她的雙肩哄道:「小齊,小齊!你……」
天啊!他實在不會安慰一個一點都不像女人的女人;何況她的哭聲又不是普通的慘烈,他現在才了解何謂「不嗚則已,一嗚驚人!」
沒辦法,他乾脆一把將她抱起來,快步將她送回車上,整盒面紙都貢獻給她使用。
「哇——」齊羽儂哭紅了整張臉。
她的哭相實在教人發噱,雖然她的眼淚像泄洪似的掉個不停,但她一張生氣勃勃的臉紅通通的,像個鬧彆扭的小女孩,又像個無辜可憐的小媳婦。總之,可愛極了!
「別哭了……」他微笑著看她,一手捧住了她半邊濕透的臉。「儂儂……不要再哭了……」
齊羽儂睜大眼看他。她那雙泡在水裡,大眼映出他深邃黑眸中泛濫的柔情,陌生的感覺悄悄在她心中蔓延。
她不知道……為何他能如此溫柔的捧住她的臉,如此深情的貼近她的眼,如此疼惜呵護的吻去她頰上的淚珠,他吹拂在她滾燙臉頰上的氣息,都像極了一聲聲酸澀又無奈的嘆息。
「儂儂……」在她又一次強烈的顫抖下,他的吻移到她柔軟濕潤的唇瓣,探入那一片生澀的柔嫩。
那是一個深濃又悲切的吻,齊羽儂頭一次有欲哭無淚的感覺;即使她已經破天芒仙的哭了又哭,她還是無法理清自己混亂的思緒,也弄不懂他吻她的理由。
當他放開了她的唇,對她說了一句:「我不會再這麼做了……」頓時她陷入了一種空前的絕境那是種連思考都停頓,連呼吸都停滯的極度痴獃狀態。
齊羽儂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好像是韓靖送她回來的,幫她開了門,牽著她的手來到她房間。他看了她很久,一句話也沒說,在她還恍惚未覺的時候,他就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刺眼的光芒喚回了她的心神,床上的行動電話叫醒了發獃了一整晚的她。
是韓鈺打來的,她已經成了她的固定鬧鐘了。可是……她不想接,一點都不想接這通電話。
齊羽儂盯著床上鈴聲大作的手機,尖銳的鈴聲刺激著她停頓了一整晚的思緒。
對!她不想接電話,也不想繼續這場可笑的騙局!她齊羽儂長得再帥,也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沒錯!她是個女人,是個愛上男人的女人;她愛的是韓靖這個男人,不是韓鈺這個女人!
「啊!」她尖叫了聲,雙手按住了雙頰,瞪大了眼睛,心臟失速狂跳。
等等!她剛剛想通了什麼?
她從床上跳起來,仔仔細細把昨晚發生的一切串聯起來。
她會那樣歇斯底里的哭,會那麼手足失措的任他宰割,甚至那樣失魂落魄的望著他離去,原因就這麼簡單她愛上他了!而她到現在才想通。
「天啊!」她一頭往床上倒去,捂著嘴呆望著天花板。
她……第一次嘗到男人的味道,竟是如此醉人的甜美,小鈺形容得沒錯,像甜甜圈,像威士忌……
韓靖……也是喜歡我的吧?否則他何必吻我,何必那樣叫我,何必說他不會再這麼做了……因為小鈺,因為他知道小鈺喜歡我!
齊羽儂的心結打開之後,她的活力衝勁全來了。
她跳下床在房間打轉,嘴裡嚷嚷著:「這個王八羔子,到底算不算是個男人啊!難道他真要我娶小鈺回家嗎?不會再這麼做是什麼意思?!從此不見我?還是要我去變性做小鈺真正的男朋友?!哼!豬腦袋!虧他還是商場上有頭有臉的大老闆,怎麼遇到了感情就變烏龜?!他烏龜,我可不烏龜!哼!畏畏縮縮、哭哭啼啼的可不是我齊羽儂!」
齊羽儂精神抖擻,鬥志高昂的跑進浴室梳洗。
其實她……非常非常快樂,原來昨晚出了糗都是因為她沒開竅。現在她明白了,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麼快樂!她也想讓韓靖和她一樣快樂!
韓靖私下拜會了他的警界朋友,原來警方也正在注意那件工程的動靜。現在已有傳言指出官商勾結還有黑道牽涉其中,警方對此自是不會放過任何線索。而韓靖只做他該做的事,不關他的事,他避而遠之;只要人不犯他,他也不會為自己製造敵人。
匆匆趕回家,今天是韓鈺例行回醫院健檢的日子。韓靖不論再忙,也會親自送她到醫院。
「小鈺……」韓靖推開房門,微微一怔。
窗台上,韓鈺抱腿坐著,靠在玻璃窗上幽然的望著遠方。窗外陽光炙人,映照在她過於白皙的肌膚上,卻是觸目驚心的慘白失色。她的秀髮長長披泄身後,嬌小的身軀,愁悵的小臉,看起來就像個虛幻飄渺的精靈;彷彿稍一眨眼,她就要被炙熱的陽光蒸發消逝了……
這樣的聯想令韓靖不安。自從小齊出現后,小鈺宛若重生似的變得活潑開朗,她如此憂鬱的神情,似乎已經很久沒出現了。
他才想開口喚她,她一個小小的動作又阻止了他欲走向前的腳步。
她纖若無骨的小手緩緩伸起,在透明的玻璃窗上輕輕的一筆一畫寫著……小齊。
韓靖感覺心頭狠狠一震。小鈺……真的是那麼喜歡她嗎?
「小齊……你是不是討厭我呢……怎麼你什麼都不告訴我呢……連我的電話都不接了……是不是我昨天晚上做錯事了……把你嚇壞了呢……」
韓靖靠在門邊,心疼的望著她嬌弱的身軀。
如果要怪,那麼他才是最大的禍首,這份荒謬的愛情,他和小鈺居然都抽不了身。呵,他不禁自嘲,他以為他這一輩子都不需要愛情,他一向魄力十足,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但惟獨面對愛情,他居然束手無策。
他明白,那是因為齊羽儂異於常人。因為她古怪又火爆,因為她單純又沒心機,因為她不按牌出牌,沒得防備,所以沒法掌握;等你發現時,已經淪陷了、沉溺了,再也無法自拔……
齊羽儂,就是這麼個讓人又愛又恨,而她自己卻一點也不自覺自己有這般致命的吸引力。
他們兄妹倆處在同一個時空中,心繫在同一個人身上,短短的距離,韓靖卻第一次感覺他與小鈺之間出現了一道無形的冷牆,冷冷的將他打入了罪惡的囚牢。
「小鈺!」他一驚,立刻衝過去接住她差點落地的身子。「小鈺,小鈺!」
韓鈺緊揪著胸口,窒悶的胸腔一陣哮喘。
韓靖立刻抱她上床,取來呼吸器讓她戴上;就在此時,門鈴聲夾帶著齊羽儂的呼喚傳來。
「開門!我是小齊!」
韓鈺痛苦的睜開眼,抓住了韓靖的手,吃力搖首,眼淚順勢滾下。
她不要讓小齊看到她這個樣子。
「開門啊!小鈺,小鈺!韓靖,開門!」齊羽儂扯開嗓門吼著,門鈴都快被她撳到燒起來了。
「小齊……」韓鈺扯掉呼吸器,痛苦的轉卧一側猛烈咳嗽。
韓靖用遙控器替齊羽儂開了門。他強迫韓鈺再套上呼吸器,一把將她抱起來直往樓下沖。
齊羽儂正要跑上樓,一看到他,腓紅立刻染上雙頰;等看見他手上奄奄一息的韓鈺,她立刻瞪大了眼。
「小鈺她……」
「到醫院去!」韓靖不慌不忙道。
齊羽儂立刻反身,邊跑邊問:「誰開車?!」
「我!」
「那小鈺我抱!」
齊羽儂打開車門,轉身要接過昏迷的韓鈺時,韓靖忽然一頓,搖了搖頭。
齊羽儂立刻皺眉。
「你開車!」他立刻坐上后坐。
說他烏龜他還真是夠龜毛了!
齊羽儂沒空跟他生氣,趕緊上車,油門才踩下去,韓靖的聲音就沉沉傳來——
「不讓你抱她,是怕她知道……」
齊羽儂一愣,隨即方向盤一轉飛馳而去。
反正……那已經不重要了,本來她鬥志高昂的來這裡,打算拆穿這個謊言。她不想冒充小鈺的男朋友了,她現在只想當一個戀愛中幸福的女人。誰知道小鈺發病得還真是時候!當場讓她覺得自己太自私。
這下她要是承認她是女人,小鈺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