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如何?」

待兩人在椅上坐定,宇文玄煒瞥了眼周日哲,口中問道。

「少爺,聽會館的人說,裴公子已在數日前離開安州,迴轉京師了。」

「是嗎?這可真是不巧了!」宇文玄煒有些失望。原本就是知道裴在安州,他才特意繞了過來,想等他辦完事再一起北上返京的。

「既然如此,就安排一下,沒事我們就啟程回去了。」他想了下,如是交代。

「是的,少爺。」周日哲回應著。「不過,那安州刺史沈大人已派人送柬帖來,想邀少爺過府飲宴,不知少爺意下如何?」

宇文玄煒合適地喝了口手上的茶,「這個沈堇明眼線可真多呀!我們才進城多久,他的請柬就到了,噴!還真是不簡單呢!」

「少爺何不幹脆不用理會他,反正他的目的還不是跟其他官吏一般!」楊晉插進話來,一臉的不以為然。

跟在少爺身邊,他已看過太多極力想拉攏巴結少爺,好伺機得利的大小官吏的諂媚嘴臉,雖說從商之人,尤其是少爺這種權財大得嚇人的皇商,根本就無法完全避開這種富含目的的行為,但是能少一個是一個也好!而且就算少爺不願赴宴,那位刺史大人也不敢拿少爺怎麼樣。

宇文玄煒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呢?好歹人家也是堂堂安州刺史,我們不過是一介小小商人,如果置之不理,豈不是太過失禮了。」

楊晉忍不住在一旁嗤了一聲。嘖!他可學不來少爺那般「虛偽」。

宇文玄煒裝作沒聽到楊晉不屑的嗤鼻聲,逕自問著周日哲,「刺史府的邀宴是何時?」

「今晚。」周日哲忍笑回答。其實他也覺得少爺之前那些話實在是虛假之至,只是他的個性不如楊晉那般大刺刺的直率表達罷了。

「喔!那今晚你們兩人就隨我一同赴宴吧!如果我記得沒錯,刺史府的筵宴菜肴可是很講究的。」宇文玄煒優閑的飲盡手中已略涼的荼,口中交代著。

「是的,少爺。」楊晉口中答應,心中卻是猛翻白眼。誰理地刺史府宴席的茶色啊!只要想到那些大臉上必會掛上的虛偽巴結面孔,再好再精緻的菜肴也引不起他的食慾。

深知楊晉脾性的周日哲忍笑朝一臉合適、莫測高深的宇文玄煒點頭回應,心中則是暗自猜測少爺答應去赴宴,是否有什麼更深一層的目的。

卻不知,宇文玄煒之所以答應赴刺史府的邀約,完全只是一時興起而已。

刺史府邸客居廂房

深夜,微涼的清風吹拂,挑上站在廂房外迴廊上的宇文玄煒臉上。

刺史府的邀宴果真是盛重熱鬧,而沈堇明諂媚的臉依舊一如這幾年來少數幾回見面時一般,完全沒變。

不過依沈繭明愈來愈盛大的排場看來,他的手段應是很不錯才是,不曉得他借著刺史的官銜,搜颳了多少民脂民膏?

宇文玄煒對月冷笑。反正這也不關他的事,他才不會去費那個精神咧!

夜色更深,四周一片悄然,除了偶爾傳來的蟲鳴聲,突然,宇文玄煒的耳邊聽到一絲斷續的異聲,極細微、極不清楚,隱隱約的,似有若無……

是他太敏感了嗎?

他知道他的聽覺比常人更加敏銳,所以他不覺得自己的聽覺有出錯。

於是他更加凝神細聽……果然在沒多久后,那斷斷續續的異聲又傳人他的耳中。

沉暗的眼眸掠過一絲精光。這麼個深夜竟會有人和他一樣不上床睡覺,反倒還弄出這麼奇異的「噪音」來,可真是奇怪啊!

莫名牽引的感覺讓宇文玄煒不自主地挪動腳步,循著那似有若無的聲音而去。

須臾,他已離開客居廂房的範圍並朝府邸的後方某一處而行。

越過幾處院落及間中的花木庭園,一雙夜視良好的眼眸終於找到那道異聲的來源。

一座小樓呈現在他眼前,二樓透著微光的地方就是那道異聲發出之處。

宇文玄煒凝望著二樓的微光,突地聳肩一笑,身形猛地拔高,一躍而上,立在透出光線的廂房窗外窺看,卻在看清房內坐在桌旁,沐浴在燭火下的那張面容時,眼神微怔了下后,隨即進出灼灼強烈的驚艷光芒——

太美了!

原只是好奇想弄清那異聲從何而來,卻沒想到會找到一位絕色佳人。

任憑他擁有過各式美艷的女人,卻也不習見過如眼前這個女子般的絕佳容顏,而且還在一瞬間就惹起他體內的慾望火苗,令他熱血沸騰。

宇文玄煒的腦中揮不去疑惑與驚訝的思緒。

由他之前一路循聲而來,他發現這座小樓位於極偏僻之處。照理說,這種地方應該是年長之人較為喜愛的住處,可偏偏小樓房間卻坐著一位年輕絕色女子。這情形可真是令人感到有些詭異與不對勁。

另外,他從來也不曾聽聞刺史府中有著這麼一位絕色女子,她到底是誰?

宇文玄煒的目光無法離開那張無瑕的臉蛋。可惜她始終垂著眼睫,專心把弄握在手中的笛子,並不時將笛子湊近嘴巴吹上幾下,讓他無法看清她的眼眸……

原來那奇異兼斷續的聲音,就是由她手上那支笛子傳出來的,難道不曾有人教過她該如何正確「使用」那支笛子嗎?

宇文玄煒等待良久,始終無法看見那雙被兩排又長又黑的羽睫所遮蓋的眼眸。

她自始自終不曾抬起眼。

從不曾被忽視的宇文玄煒心中莫名地產生不快的感覺。

他一個旋身轉往門扉處,不猶豫也不顧禮節的推開未曾上鎖的房門走了進去,並大刺刺地在面對女子的椅子上落坐,一雙灼灼的眸子直接對上對方乍然揚起的眼——

仿若被氣流騷動所驚擾,長長密密的羽睫輕輕擦動地掀起,一雙閃著星芒的美麗眸子似是對不準焦距的轉向騷動來源。

「爹……」輕靈嗓音剛揚起隨即又消失。

紅唇微啟又合,嫩白小臉浮上疑惑神色。

一開始她就知道坐在身邊的人不是那天天幫她送飯的小芳,本以為是久久才來看她一次的父親,可襲上鼻端的氣味不對……

「你是誰?」

能在他的目光注視下不為所動的女人,她當屬第一人,而她甚至不肯正眼看他,讓他心中的不悅更增幾分。

不過即使心中不快,他猶不能否認,近看的她更美。秀美絕倫的小臉仿若不染塵似的純凈,也更加讓他心猿意馬起來。

他想要她!

長而密的眼睫又是一陣煽動,水粲的眸子循聲落在宇文玄煒的臉上。

「我是虹兒,你不知道嗎?」

輕靈的嗓音藏著疑惑,語調讓人感到一絲不對勁,仿若一個絕少說話的人突然開口,感覺就是怪異莫名,幸而她的嗓音極其優美,因而遮掩了一些怪異的感覺。

「虹兒?」宇文玄煒眼底利光掠過。他為什麼該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莫非這一切……是個周詳的計劃,為的是跟其他人一般,引君入瓷?

「我為什麼該知道你的名?」他冷笑,「你看到我似乎一點不覺得奇怪嘛!」他俯近她,直視她的眼,「莫非這是你們精心的策劃?你知道我是誰?」

一股突然襲來的濃烈氣息,讓她有些不適應地猛眨著眼。

什麼策劃?

這個人說的話,她一點也聽不懂?

「虹兒看……看不見,不知你是誰,你要告訴虹兒嗎?」

看不見?

宇文玄煒驀地眯起眼,細細審視那雙他一直以為不願正視他的水眸,這才發現眼前這雙水燦燦大眼中的瞳孔竟是對不住焦距的!

她是個盲人!

浮上心頭的答案令他感到震撼而有些惆悵。

這麼美麗的東西不該是瞎的!

難怪她會被鎖在這麼一處偏僻的小樓里,連深夜僅著單衣坐在桌前不睡,也不曾有人聞問。

而一個瞎眼美女,不管她是沈堇明的什麼人,對沈堇明恐怕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的!

那麼,如果他開口向沈堇明要女人,沈堇明應該也不會反對才是吧!

宇文玄煒伸手撫上她無瑕的小臉頰,那由掌中傳來的柔嫩觸感,更堅定他想得到她的決心。

可惜他並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皆是錯誤的,沈堇明將她放在這座偏僻小樓的原因,並不僅僅只是因為她是盲人……

不曾感受過的暖意由她的掌中傳來,令虹兒好奇地轉動眼眸,但是長年不與外界接觸及鮮少與人交談的習性,讓她只是張了張紅唇,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他是誰?

他是來送飯給她的人嗎?可她還不餓呀!而她也沒有聞到食物的味道!小芳呢?

她的思緒驀地混亂了起來!

宇文玄煒盯著她美麗的眼眸,觀察她細微的反應以及她失神的疑惑神情,而她欲言又止,微微開合的紅唇,仿若兩片甜美的果實,誘惑他來採擷。

他再也按捺不住的俯頭攫住她粉嫩可口的紅唇,輕嚙慢吮著她的香甜。

她第一次被人親吻,完全不明白對方貼在自己嘴上那令她感到暖暖痒痒的東西是什麼?即使心中好奇生起,她仍是沒有反應地任由對方的行為繼續下去,一點也不知該掙扎,捍衛自己的貞節。

她柔順不掙扎的反應讓他吻得更深,淺嘗已不能滿足他的渴望,他用力撬開她不反抗的雙唇,強硬的舌尖伸入她的唇齒之內勾撩、吸吮。

一雙大掌難以控制的隔著她身上的單衣,揉上她胸前的豐盈……

直到她在無意識中輕哼出聲,他才不舍的停住自己的動作,放開那已被他吮吸到紅腫的唇瓣。

幾乎窒息的小臉通紅,頭腦昏眼不已,纖細的身子在椅上晃動,眼看就要跌落……

好熱、好暈,她是不是生病了?

宇文玄煒及時接住往地上跌落的小身子,並穩穩地把她摟抱在懷裡,向前走了幾步,將她放在床榻上,並拉來被子蓋住她的身子。

「夜深了,你該睡了。」他朝著柔順躺在床上的人兒說著。

猶是感到昏眩的人兒眨眨眼兒,沒有回應。

宇文玄煒不以為意地撫上她的眼睫。

「睡吧!明日以後,你就是屬於我的了。」

既然被他看中,不管她是沈堇明的什麼人,或者今晚的一切皆是出自沈堇明的安排也罷,反正他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宇文玄煒的決定在隔日受到重大的考驗與挫折。

當他向沈堇明提出要求時,沈堇明一開頭的反應是死也不承認刺史府中有著這麼一位女子,後來在他仔細描述前夜他所見到的小樓以及居住其內的女子面貌特徵時,沈堇明方才無法再否認的承認,那名喚虹兒的女人是她某位妾室所生之女。

可當宇文玄煒提出要她時,沈堇明竟出乎意料的沒有雀躍的雙手奉上那雙目已盲的女兒,反倒是以女兒心智不夠成熟,並不足以服侍他為由地拒絕了他的要求。

大感訝異的宇文玄煒沒有多費唇舌,隨即離開了刺史府,迴轉下榻的客棧。

之後,他派遣手下外出想辦法探出那虹兒在刺史府的一切,好助他了解沈堇明拒絕的原因,以及當他拒絕表現時出來的奇特態度。

況且沈堇明一向努力與富豪巨賈交好,並且想辦法利用官商合作的機會大撈錢銀,怎麼會為了一個瞎了眼的女兒而冒著得罪宇文家地拒絕他呢?更何況沈堇明又不是只有一個女兒!

不過,他可沒打算因沈堇明的拒絕而放棄要虹兒的意念,沈堇明敢拒絕,他自有讓他同意的方法。

宇文玄煒臉上不見一絲急躁不悅,自得地倚窗而坐,兀自沉思,只有那偶爾飄向門扉的目光,才能窺出他若有所待的思緒。

直到午後時分,房外終於傳來輕微穩健的腳步聲。

須臾,楊晉推門而入,身後則是跟隨著的周日哲。

「少爺。」

「坐下說話。」宇文玄煒抬眼一膘。「兩人不是分頭行事,怎會一起回來?」

「恰好在客棧外碰上。」楊晉搶先答話,「不過有關沈戀虹的事倒是問了不少人才拼湊出來大概的情形。」

「沈戀虹?」宇文玄煒揚眉。

「是的,少爺,沈堇明的女兒不叫虹兒,戀虹才是她的名,至於她住的那座位置偏僻的小樓叫『碧樓』,聽說很久以前是用來軟禁那些受懲戒的妾而設的,後來沈戀虹住了進去以後,就不曾再有別人住了。」

「沈戀虹是他的女兒,沈堇明為什麼獨獨只將她關禁在那座小樓內,知道原因嗎?」

「不知道。」楊晉搖頭,「刺史府的下人沒一個知道原因,只知道沈堇明嚴令不準任何人接近那座小樓,而每日只有一名固定送飯的女婢才准進入小樓,至於沈堇明好像也不是完全不理會她,每隔一段時日他總會前往『碧樓』探視一回。」

宇文玄煒挑挑眉,不明白沈堇明怎會用這種方式對待個已瞎了眼的女兒,太令人費解了。

「就這樣?」

「是的。少爺,刺史府的下人只知道『碧樓』住的是沈堇明的女兒,卻從不曾見過那沈戀虹的面貌,噢!對了,沈戀虹今年應該是十七歲。」

「她有十七了?」宇文玄煒有些難以置信,昨夜所見的那張小臉,他以為才十五歲左右,想不到她竟已十七歲了,看來沈堇明似乎也沒有為她婚配的意思。

「沒錯,沈戀虹今年的確滿十七歲了。」周日哲忽地插話而入,「原本我與楊晉打探的結果都是一樣,不過後來我無意中找到了從小照顧沈戀虹到十二歲時才被趕出刺史府的奶娘婁大娘,由她的口中又多知道了一些事。」

「如何?」

「婁大娘說沈戀虹原本並非住在偏僻的『碧樓』,只因她在八歲那年,有一次在無意中闖入沈堇明所舉辦的筵宴,驚擾了貴客,隔日沈堇明生氣的嚴懲了沒有看好沈戀虹的僕人,就下令要她帶著沈戀虹住進地處偏僻的『碧樓』並不准隨意出來,之後,沈戀虹不知為何慢慢地視力開始變差,最後就瞎了,而兩年後,婁大娘也被逐出刺史府了。」

「所以她並非天生盲人?」宇文玄煒揚揚眉目自語著。

有人會突然視力變差而終至失明的嗎?

而且她八歲時……假若他沒記錯,九年前他好像也曾在安州接受沈堇明的筵宴款待,且那一回是有一個小女孩跑進席間,還抱住了他……

那個小女孩該不會就是沈戀虹吧!這麼巧?

「依你看,沈戀虹這種所謂視力慢慢變差的情況是怎樣的一種情形?」他問著醫術高明的周日哲。

「原本聽那婁大娘所言,還以為沈戀虹是因為生病導致失明。少爺,你不曉得,那婁大娘口齒不清,說的話可難懂的很!」周日哲有些苦著臉。

「口齒不清?」

「是啊,少爺,後來我實在是受不了,所以幫她診視了一下,才知道她會口齒不清的原因是在多年前,有人試圖毒啞她,結果沒有成功才會如此;而且擄她所言,她是在被逐出刺史府前才突然變成這樣的,所以屬下由她的情形,作了一個大膽的推測。」周日哲看著宇文玄煒深沉的眼。

「儘管說。」宇文玄煒一擺手。

「屬下推測,假若刺史府在將婁大娘逐出府前試圖毒啞她,那為的該是不想讓她說出有關沈戀虹的事,所以沈戀虹失明的事也就變得有些可疑。不過,沈堇明幹嘛要將自己的女兒弄瞎?這一點屬下就不能理解了。」

宇文玄煒沉默了下才開口。

「不管事實如何都不關我們的事,我要的只是沈戀虹,才不管沈堇明心中是怎麼想的!」

周日哲立刻意會宇文玄煒的話中之意。

「那屬下接下來該如何做呢?」想必少爺心中該已有了主張才是。

一旁的楊晉插話進來,「管他沈堇明說什麼,乾脆由屬下潛進刺史府將那沈戀虹給帶出來,不就成了!」反正過一陣子少爺失了興趣,他再將人送回去就好了。

宇文玄煒瞥了楊晉一眼,慢條斯理的開口,「我們是正當商人,不做那種搶奪擄人的事。」他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

「我會要沈堇明乖乖的將他的女兒雙手奉上。」

楊晉和周日哲心中同時一凜。跟隨少爺多年,他們早巳經知道,當少爺露出這種表情時,就表示有人要倒大霉啰!

接著,宇文玄煒緩緩的將心中盤算好的決定說出,並交付兩位手下儘速進行。

三日後,沈堇明在龐大利益一再損失以及既定計劃又落空后,終於體會到宇文家的勢力有多麼可怕及無情。

為免連刺史這個官位連同已損失慘重的財富一併失去,他終於屈服,並且連夜將沈戀虹送進宇文玄煒所下榻的客棧。

沈戀虹被他送進客棧的隔日,宇文玄煒即啟程離開安州並帶著她同行北上。

十數日後,宇文玄煒將沈戀虹安置在京城近郊,離京師快馬一日夜可抵達的別院里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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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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