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接到康靖司的電話后,藍璃放下手邊的工作,立即驅車前往他的寓所。與他相識半載,他從未主動致電給她,更不曾邀她前往他的住處,今晚可是頭一遭,也是他刻意疏離她之後兩人的再度重逢,她怎能不欣喜若狂!
為了想儘快見到他,她抄捷徑行駛在大街小巷裡。
當車子轉進一條鮮少有車輛和行人的巷子里,她從後視鏡清楚看見令她印象深刻的面孔,那人腳步顛躓、身子搖搖欲墜,彷彿風一吹就會倒地不起。
藍璃思索須臾,內心天人交戰,最後決定下車關切。「你還好吧?」
瑞芯的杏眸沒有焦距,反應顯得遲鈍,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只想藉由身體的疲累,來忘卻糾纏不放的不愉快。
「我是藍璃。」她表明身分。
情敵歸情敵,雖想將她除之而後快,但卻沒辦法眼睜睜見死不救,而此刻她也豁然明白導致康靖司情緒低落的原因。
瑞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虛弱得連揚起嘴角、給對方一記客套微笑的微薄力氣都沒有。
「怎麼回事?」藍璃扶著她,追問道。
才相隔一段時間不見,她不再神采飛揚,眉宇間凈是化不開的愁緒,臉色蒼白得像一縷幽魂。
瑞芯並未開口,只是摩挲著手臂取暖,想試圖驅趕涼意,卻仍不住顫抖。
藍璃恍然注意到,她整個人像剛從水裡撈上來似的,手中皺成一團的衣服還滲著水滴。「妳淋雨了?」二話不說馬上就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肩頭。心中雖然嫉妒她,卻無法恨她。
瑞芯下意識的閃躲,有點排拒,分不清究竟是自卑或是天生傲氣作祟,所以不願接受對方的好意。
「跟靖司吵架了?」雖是問句,但藍璃心中已經有譜,沒有一絲串災樂禍的味道,只是陳述事實。
瑞芯黯下眼瞳,沉默不語。
「我送妳回去。」藍璃不容分說的挽著她的手,帶她上車。
「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她抵著車門,神色益加悒鬱,想奮力抽回手,軟綿綿的身軀卻因用力太猛而跌得踉蹌。
藍璃瞪著她,忽然覺得可笑,她應該趕盡殺絕才合理,不是嗎?那麼,現下是最好的機會──
只消掐住對方的脖子,默數三分鐘,她就徹底解決掉威脅性十足的情敵了……
說不妒忌是騙人的,她在康靖司心目中,永遠只是替代品,她一直都清楚,只是不願承認。
藍璃伸出手,扼住瑞芯的頸項,逐漸加重手指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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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靖司一手端著酒、一手拿著煙,站在觀景露台上,暴雨後略寒的晚風迎面襲來,讓醉不了的腦袋益發清醒。
低迷的情緒逼得他幾乎發狂,卻又找不出因由,更令慣於掌控情勢的他心浮氣躁、怒火中燒,飲畢杯中琥珀色的液體,門鈴也恰巧響起。
打開門,藍璃美麗的臉龐正沖著他微笑。「抱歉,我來遲了。」
康靖司不置可否,冷不防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急切的堵住她的紅唇。
藍璃竭盡所能的回應他,一心想傾泄滿溢的疼痛想念與愛戀。
「我見到她了……」藍璃吻著他的耳朵,輕喃道。
他神經一震,神情冷酷的似會凍傷人。
「她像個孤魂野鬼似的,在暗巷遊盪。」她輕描淡寫道。
康靖司的眉心掘出兩道深溝,臉色陰沉。「那又怎麼樣。」他想以冷漠偽裝內心的激蕩。
「她暈倒了。」藍璃補充。
「與我何干?」他冷淡道。
藍璃痴迷望著他緊繃冷峻的臉孔,心中愛意泛濫更甚。
當初她就是愛上他這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態,終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說不定她已經被我掐死了,再晚一點,可能被野狗啃得屍骨無存……」
他一悚,凝眸瞪住她。「什麼意思?」
「跟你有關係嗎?」她抿唇輕笑,故意試探。「嗯……如果沒死,以她的長相和身材,可能會被小混混……」
可怕的聯想還沒道盡,康靖司卻已心驚膽跳,粗魯的抓住她,沉聲質問:「她在哪裡?!」
藍璃聳聳肩,掙脫他如鐵的箝制,啐道:「我又不是她的保姆,而且我也不想告訴你。」
康靖司從她眸中發現嫉妒的光芒……
她上車前,朝他拋了一記媚眼。「有空我們再好好喝幾杯。」
康靖司瞼色鐵青,胸口一窒,大掌倏地重拍車門,以宣洩一肚子快怏不樂。
「有事嗎?」藍璃斂眸,明知故問。
「她在哪裡!」他凜冽的狂嘯。
藍璃對他孩子氣彆扭的行徑感到好笑。真是不誠實又口是心非的男人。
「人是你搞丟的,有本事自己去找。」心頭泛起的醋意已濃得化不開,說完,她發動引擎,絕塵而去。
康靖司隨後抓起車鑰匙,開著車沿路尋人,每搜尋完一條街,他的心就越往下沉一分。
終究還是無法欺騙自己的感情,從沒一個女人能讓他如此又愛又恨。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雨又開始落下,他頹喪的重擊方向盤,靠向椅背,充滿血絲的眼不經意落向後照鏡,一抹熟悉纖荏的身影驀地闖進視線。
他毫不遲疑的下車沖向她,瑞芯還來不及看清對方的長相,又昏然癱在來人的懷中。
夜半醒來,頭痛甚劇,瑞芯撐開千斤重的眼皮,四周陷入一片全然的寂靜與黑暗。
還有痛覺……表示她還活著。
饑寒交迫的生理反應,讓她無心探究自己身在何處,她難受的翻了個身,身下軟硬適中的熟悉觸感,令她安心。
熟悉?安心?
她忍著疼痛,支起上半身往床頭櫃的方向探去,果然構著類似開關的圓鈕,她吃力的扭開它,奶油色燈光乍現。
「怎麼會在這裡……」瑞芯對著夜燈怔仲好半晌,發脹的腦子思忖良久,仍拼湊不出原因。
只隱約記得,最後靠著一堵溫暖的胸膛……會是他嗎?她的手心貼著心臟處,不願多加揣測。
「頭好痛……」她抱著頭痛苦的呻吟。
強忍著身體上的不適,她勉強下床找水喝,踩著虛浮的步履,跌跌撞撞摸黑來到餐廳,開燈、斟水、找藥箱里的止痛藥,動作一氣呵成。
也才離開一天,卻感覺恍如隔世,漫長難熬……
吞了兩顆止痛藥后,瑞芯搖搖晃晃的栘至客廳,就著微弱的光線,走到沙發不假思索的坐下。
感覺到臀部下的異物,她挪了挪位置,伸手取出令她吃痛的罪魁禍首-一個精美的名牌打火機。
真難得,他竟然也會亂丟東西。瑞芯頑皮的把玩了下,聽著打火機發出錚錚縱縱的清脆聲調,在岑靜的夜裡顯得分外悅耳。
將打火機置於掌心,冰涼的觸感引她想起那張冷峻的俊臉和沒有溫度的唇,她不禁幽幽嘆息。
她將打火機擲向牆角。「自大狂!小氣鬼!莫名其妙。」一邊咒罵,還一邊豎起耳朵、屏氣凝聽身後是否有腳步聲。之前每次罵他時,他都會出現-然而結果卻令她失望。
瑞芯欲轉身回房,腳卻像有自我意志般,朝康靖司的房間直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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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芯來到康靖司房前,發現房門半掩著。
她悄悄推開門扉,一股嗆鼻的酒精味撲鼻而來,她皺起秀眉,躡手躡腳走到床畔,一下小心卻踢倒了酒瓶,發出細微聲響。
她摀著唇,俯身扶正瓶子,蹲在床沿凝睇他,繼而伸手輕撫他的輪廓,眉宇間傾注了深層的愛戀。
心既甜又痛,昔日美好的回憶,如今卻成了凌遲她的酷刑。
床上的男人逸出一陣痛苦的低沉喉音,嚇了她一大跳,連忙收手。下一秒,卻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撈了回去。
「哇嗚……」她發出驚惶的呼喊,撅著嘴嘀咕。「好痛……」
背脊抵著一堵寬闊、滾燙的胸膛,她頓時肌肉緊繃,不敢妄動,不過身後的男人可就沒那麼安分了。
「不要走……」他將她緊鎖在懷中,臉埋進她的頸窩汲取女性的馨香,大掌亦放肆的在她身上游栘輕撫。「我不是故意的……」低醇性感的喑啞聲調,格外魅惑人心。
他酒力一向奇佳,以往喝掉半瓶威士忌仍面不改色,但過量的酒精及稍早淋的雨,卻讓他嘗到前所未有的醉意,也軟化了他堅硬的心防和頑固的性格。
迷濛間,腦海掠過一張楚楚容顏,讓他心悸莫名,她蒼白的病容令他自責。既氣她的不忠,更氣自己竟然動不動就受她影響,從來就沒人能讓他如此失控,只有她有辦法惹得他暴怒的像個毛頭小子。
「我只是太生氣……」手中絕佳的膚觸,令他滿意的喟嘆,口中喃喃有詞。
瑞芯心一震,凝固在他懷裡,他……在跟她說話嗎?!他的碰觸,深深挑動她敏感的神經,讓她全身酥麻無力,無所適從。
她無法辨別他有幾分清醒幾分醉,口中的囈語和親密的舉動又代表什麼。正欲開口時,一股濃烈嗆鼻的酒精味灌進鼻腔,使她的頭痛加倍,小臉皺成一團。
明明該掙脫男人的環抱,偏偏,她又渴望有一雙肩膀,可以讓她依靠、分擔她的仿徨與無助。
在他無情的對待她之後,她理應厭惡他、憎恨他,可是此刻卻深深眷戀他的擁抱,而捨不得抽身。
失憶后忽起忽落的情緒,不斷折騰著她的心,這種痛苦無助是一般人根本無法體會的,沒有人知道她有多討厭空蕩蕩的過去以及不完整的自己。
孤單如浪潮洶湧襲來,她無處可逃,只能獨自品嘗,可能是因為太寂寞了,才會只要有人願意伸出手給予溫暖,她就會心存感激、感動不已……
此時康靖司的薄唇落在她的瓷頸上,大掌霸道的罩住她高聳的胸,手中的飽實感令他滿足喟嘆。
瑞芯如遭雷擊,凌亂的思緒倏地停止。看來,他真的醉得不輕,或者他把她當成那位美麗幹練的女朋友了。
垂下眸,瑞芯欲動手扒開他無禮的觸摸,然而她抗拒的舉動,反惹來他更強硬的侵犯。
「不要……」她使勁推拒,思緒紊亂。
她把心頭陡然攀升的慍怒,歸咎於他野蠻的行為,想企圖忽略心中的不快是因為──自己成了其他女人的替身。
嚴重的失落感,竊據她虛空的心房,讓她好難受。
即使是醉到意識不清,但男人與生俱來的征服本能並末喪失,康靖司單手扣住她的纖腰,稍一轉身,兩人位置立刻對調。
「大豬頭,放開我啦!」瑞芯掄起拳頭捶打他,虛軟的腔調非但沒有絲毫威嚇作用,相反地成了女人獨有的性感嬌瞋。
他微睜開眼,黝黑的瞳仁進射出侵略的光芒,彷彿要將她吞噬。
她拚命撐起身子,企圖逃出令她窒息的狹小空間。
「這也是你勾引男人的招數嗎?」康靖司嘶啞道。
「我聽不懂你的話。」淚水不斷從眼角滑落,瑞芯感到憤怒至極。
「想要男人,我可以滿足你。」他始終在意她和其他男人出雙人對的畫面,此時強烈的佔有慾已焚化他的理智。
話甫落,他冰涼的唇已攫獲她微啟的小嘴,手則鑽進她的衣襬,貪婪的撫摸她優美的曲線……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被擁有、被呵護的,全身充斥著喜悅美妙的泡泡,輕盈得彷彿可以騰空。
再承受不住排山倒海而來的洶湧浪潮,瑞芯不腹瘋狂的收縮,在一陣痙攣過後癱軟在他懷中。
意識虛軟飄浮著,但被疼愛眷寵的滋味,讓她不想放開、不願結束──總覺得心中的缺口,唯獨他能填補。
只是今晚荒腔走板的溫存,是否會隨著明日朝陽升起,而煙消雲散?
瑞芯在累極睡去前,迷惘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