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白茫茫的一片迷霧中,她的身子載浮載沉的,彷彿陷在水中,沒有確實的安定感。

前方透過層層白霧,捎來兩道刺眼的光芒,她整個人被驚嚇了一跳!還來不及看清楚前方出現什麼東西,就被另一股力量擊昏過去。

她的頭好暈、全身發疼、四肢無力、呼吸衰竭……她的青春年華都在一點一滴失去,怎麼回事?她瀕臨死亡了嗎?

伸手不見五指,她究竟身處什麼樣的地方?

經過了一陣疼痛的折磨,強烈的不安逐漸消失,她終於撥雲見日,慢慢看清楚四周,卻又在下

一瞬間掉進了更深的谷底,往不可丈量的黑淵墜去——

「喔?!」她倏地驚醒,轉眼間,在身旁看見了成千上萬的人影,模糊的視力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才將眾多身影融成一體,原來,只有一個人站在她的床邊。

是一個年輕男子,這個男子長得英俊挺拔,擁有一副精緻的五官,可說是得天獨厚:有稜有角的輪廓,似乎可以反映他的個性,教人感覺得出他是一個相當自傲的人。

不過此時此刻,她心中不免產生一個疑問他為什麼會一手掐住她的脖子?

「你……」她一開口,乾澀的喉嚨就疼得受不了,但是她還是勉強問出.「為什麼……要掐住我的脖子?」

宗懸的目光居高臨下,定定地瞅視躺在床上、一身是傷的女人,他的耐性已經被磨得差不多了。

「你真會抓時間。」他冷然一笑,鬆開掐住她頸項的五指。「你整整昏迷了兩天兩夜,我剛才決定倒數十秒,若是十秒內你再不醒過來,我就決定親手送你上天堂。」

沒想到她居然奇迹似的蘇醒了。

早知道這招有效,兩天前他就應該使出這一招對付她,便不需要浪費整整兩天的時間,寸步不離地照料她。

「你的意思是……想殺死我?」

她很辛苦地吞了一口口水,儘管身體有多處疼痛,也因為他的話而暫時轉移了注意力。

「我沒耐性再照顧一個要死不活的女人。」尤其這個女人還跟他非親非故,他真的覺得很莫名其妙。

多事的將她帶回家裡之後,他就陷入異常後悔的情緒中,本來想報警處理,不幸浮相當地同情她,堅持要將她照顧到痊癒。

已經兩天了,他光是在一旁觀察她的情形,就耗費了兩天的寶貴時間,如果她再不醒來,他決定讓她永遠醒不來。

她沉默——只因為突然感到頭疼欲裂……

這裡是哪裡?她為什麼會躺在這裡呢?他又是誰?對她說話的語氣好嚴肅,也好嚇人。

她開始回想昏迷之前的事,但是卻想不起絲毫,此時此刻,她只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然而自己的身份背景,卻統統遺忘了。

怎麼會這樣呢?她是個無家可歸的人嗎?不要!她不要這樣無依無靠!她會害白!

見她沉思,宗懸突然伸手將她拉坐起身,完全不管她的身體有多麼虛弱、傷口又如何脆弱——

「痛!好痛……」她因為他的粗魯,而疼得掉淚。

他一手扳住她削尖的下巴,她巴掌大的臉蛋,他幾乎可以用大手完全罩住。

「聽清楚。」他的聲音略微低沉,富有磁性,可是他說話的語氣,卻帶著十足的嚴苛與陰森。「我沒興趣知道你的身份背景。我警告你,不要對屋子裡的任何人有半句贅言,現在你醒了,就立刻滾出去,不要再賴在這裡,聽清楚我說的話,就點頭。」

她硬生生地被迫點了頭。

在宗懸鬆手放開她之後,她努力瞠大雙眼,異樣的溫熱感在她的眼眶周圍浮現。

這個男人……好可怕喔!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了,他居然還要趕她出去!如果被趕出去,她該怎麼辦?

她根本誰也記不起來呀!

哇!她大哭出聲——

「你哭什——」

他正要喝止她嚎啕大哭,不料,她卻張開手臂緊緊抱住他的腰!

「你放手!」

震天雷響的咆哮聲中,她死纏著他不放,心底的不安遽然湧現,讓她只想牢牢地捉住他。

雖然他很可怕,但是也是她睜開眼后,第一個認識的人吶!

四人無聲而席,有人忍著一臉無趣,有人忍著滿腹好奇,有人忍著傷口的痛,也有人忍著胸口

的怒氣。

望著敞開的大門外,一片寬敞的視野,兩旁植了繁華的人工花景,一條石板路在花景中央綿延,連接著宗家大門,和百坪和室正廳。

宗家的建築並非富麗堂皇,但是卻令人嘆為觀止,間約莫草坪大的和室做為正廳,和室左右兩側又搭建同風格的內室。

和室後面則有一座雅屋,環繞雅屋周圍的青草綠樹,與正廳前的人工花景相互映襯,鳥語花香,別開天地。

雅屋的女主人宗掛,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你叫什麼名字?」

她瞧了坐在左手邊的宗懸眼,囁嚅答道:「我叫希望。」這是惟一殘留在她腦海中的記憶。

「希望?」

這什麼怪名字?

掛和宗懸的心底同時產生這樣的反應。

「希望,你住哪裡?」浮燦爛的笑,足以在瞬間安撫希望不安的心靈。「你怎麼會受這麼嚴重的傷呢?」

「我……」她一雙清澈的眼睛盛滿無辜的神情,十指不自覺地扭著衣角,她連身上這套睡衣,都不敢確定是不是自己的。

她到底是誰?住在哪裡?受傷、昏迷之前,她究竟遭遇到什麼事?為何統統想不起來呢?

她愈來愈著急,怕說不出來,就會被他們掃地出門,她都已經忘記自己的過去了,如果再被趕出去,她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你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在浮好聲好語下,她緊張的心情緩和不少,浮伸手將桌上的開水端給她,讓她喝口水潤潤喉,她看起來好像很渴。希望咕嚕咕嚕地濯了一大杯水,擱下杯子之後,才小聲地開口道:「我只記得我叫什麼名字,還有我喜歡的人,其餘的……我全都忘了。」

「什麼?你都忘了?!」

浮瞪大雙眼,覺得事態嚴重。

宗懸和掛冷靜地坐在一旁,不覺得失憶症有什麼大不了。

「這樣好了。」浮盡量保持冷靜,想替可憐的她解決身世問題。「你跟我們說說你喜歡的人是誰,也許可以從中找出蛛絲馬跡。」

希望低垂的眼眸轉了一圈,望向身旁的宗懸,心想,如果賴著他,也許就不會被趕出去了吧?

因為他看起來,好像在這個家裡滿有分量的樣子,她若硬是和他攀上關係,他們也拿她沒輒,是不?

於是她提起勇氣,指著他大聲說道:「就是他,我的未婚夫。」

「你——」

這下子,不僅是浮瞪大雙眼,連宗懸都跳腳起來。

「你敢亂說,信不信我一槍打死你?」他威脅著。

浮一邊阻止情緒失控的宗懸,一邊安撫因受到驚嚇而嚎啕大哭的希望,忙得不可開交。

見狀,掛只好自動自發地拿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給唐醫生,要他過來瞧瞧端倪。

「選擇性失憶症?」

浮一臉迷惑,但是聽完唐訓忠的解說后,又點了點頭,表示對希望的同情。

「這種失憶症是相當特別的,患者在失憶前,一定受到相當大的打擊或驚嚇,所以她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其餘的記憶一概被她遺忘。」唐訓忠在電話中了解了希望的情況,所以從資料室,帶來一些失憶症患者的實例,僅供宗家三個人參考。

「胡言亂語,又是什麼病症?」宗懸老大不悅地問。

「呃……關於這個……」唐訓忠面有難色地說.「極有可能是她將你和她記憶中的某個人錯認了,因為喪失記憶的關係,致使她無法理清你和她記憶中那個人不是同一個人。」

宗懸伸手揪住唐訓忠的前襟,用很冷很冷的語調說:「你一定要這麼廢話連篇嗎?只要直接告

訴我,怎麼治好這個瘋子。」

「這個、這個……」唐訓忠左右為難,最後,還是浮為他挺身而出。

「給希望時間吧。」

「對對對!失憶症患者需要時間來恢復記憶,也許是短短的一天、兩天,也有可能是一年、兩年,不一定也會是永——」

在宗懸森冷的殺人目光下,唐訓忠吞下了「遠」字,只想保住性命。

宗家的男人,實在惹不得——

他記得三年前,他有眼不識泰山,不小心說話得罪了懸少爺,不出三天,他的住處被炸毀了半邊,到現在還查不出兇手,不過他心底明白,不是查不出兇手,而是警方不敢查。

所以儘管他心裡愛慕浮小姐,也不敢有所行動,要一個這麼可怕的男人來當舅子,先跳海尋死比較早解脫。

浮嘆了口氣,下了決定。「看來,我們只好暫時收留她,直到她恢復記憶為止,在這之前,我們都要盡心儘力照顧她,將她當成一家人。」

宗懸放開唐訓忠,想要提出異議,卻在看見希望一雙盛滿感激的眼神后,他開口,卻沒了聲音。

怎麼回事?與她四目相交的瞬間,他也對她產生了同情嗎?

這是不可能的事!

不行!他非揮她走不可!

他又重新開口,卻被一旁看好戲的掛搶白道:「也好,反正家裡多一個人,多熱鬧。」

宗懸冷冷睨了掛一眼,這個怪女人,什麼時候希罕家裡多了誰、少了誰,一切還不都是為了惡

整他。

「,你也這麼想吧?」浮綻開笑顏道:「希望是你從外面救回來的,你當然要好人做到底,努力陪她恢復記憶,不能棄她不顧,要不然她就太可憐了,現在她甚至當你是她的未婚夫,你要盡點心力才行。」

情況真是愈演愈離譜了,但是在浮的交代下,他很難拒絕!

天!他當真撿回一個麻煩——

經過十天的抗戰,宗懸最後被降伏了。

只要看見浮因為做善事,而深感快樂的模樣,他就愈來愈懂得說服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其實和掛一樣,家裡少一個人、多一個人,他都不在意,或許是因為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賴上

他,才讓他產生那麼大的反感吧。

一早,浮從安親班打電話回來,交代他今天帶希望去買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和幾套漂亮的衣服。

宗懸只好拎著車鑰匙,將她從房裡拖出來。

「你、你要幹嗎?!」

希望相當惶恐,以為他要趁著浮和掛不在,私下將她掃地出門。

「你最好安靜點。」他回過頭,一張俊臉突然逼近她面前,讓她在瞬間沒了聲音,心跳加速!「不要挑戰我的耐心,我一旦失去耐心,就會想掐死人,這一點你知道。」

「唔……」

她在心裡敢怒不敢言。

他真的很囂張,可是寄人籬下,她又能拿他怎麼辦?

「走。」

他拉著她往車庫的方向走去,她感到為難,卻只能無奈地跟著地走。

「你……要帶我去哪裡?」

他打開車門,逼她上車,二話不說就驅車上路,像旋風似的掃過平坦的山道,希望被他的駕車技術嚇了一大跳!只能抓緊副駕駛座的右側把手,喃喃念著保佑平安的佛經。

車身不停往前狂奔,她的心臟像要衝出胸口似的緊張!好幾次的甩尾過彎,她都以為自己會因此喪命,不過因為祈禱、念經奏效,生死一瞬間,她都平安脫險。

驅車來到繁華熱鬧的市中心,將車子駛入百貨公司的停車場之後,她整個人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了。

「下車。」

他的口吻是命令。

剎時間,希望胸口迅速點燃的怒氣,逼她衝口而出——

「你瘋了嗎?!我好歹是個傷患,你不應該這樣對我!你開車這麼快,如果發生車禍怎麼辦?!你——」

看見他眯長的深邃雙眸,透露出一絲危險的訊息,她忽然住口。

糟糕!她怎麼會這麼生氣呢?她以前的脾氣就這麼大嗎?不過她會生氣都應該怪他,開車速度那麼驚人,簡直拿生命開玩笑!

可是當她發脾氣時,腦海中彷彿跳進了幾段模糊的畫面,很快地就一閃而逝,她也記不清楚。

她實在不了解現在的自己。

不過也因為她的情緒失控,讓宗懸發現她不為人知的一面——

她指稱他是她的未婚夫,應該是說謊吧?如果她真的當他是未婚夫,怎麼會表現得如此拘謹又生疏?

才說幾句話而已,就緊張兮兮。

希望順從地下了車,先是沉默,而後發現自己身上穿著一襲睡衣,蓬頭垢面,身上還有多處的傷部包紮,臉上瘀血腫塊也還沒消退,她差點尖叫出聲。

「怎、怎麼辦?我現在、我現在很醜啊!」

他愣了愣,突然別過臉去,掩嘴忍住笑意。

她在搞什麼?一下子生氣得像只抓狂的母貓,一下子無辜得像只溫馴的小羊,這會兒,又迷糊得像只四處亂竄的麻雀,倒還挺可愛的。

「你在哭嗎?」

他肩膀在抖,她看不見他的臉,所以只好亂猜。

「走吧。」

他忍著笑意,原本冷漠的臉部線條也柔和不少,但是對她的態度仍然是愛理不理,非常氣人。

他帶她到各大名牌精品專櫃閑逛,本來還猜想,她有可能對這些名牌貨應是懵懵懂懂。不料,她一走進名牌專櫃,就像脫胎換骨似的變成另一個人。

無論是眼睛看中的、手裡挑到的,全是當季流行新品,而他則是杵在一旁,全無英雄用武之地。

付完賬后,他叫人將她買的東西全部配送回府,心裡忍不住懷疑。

他的腳程很快,徑自走在前頭,讓負傷的她在他身後大步追著。

「你等等我……」

經過一間唱片行的門口時,她突然聽見熟悉的曲子,腦海中立即浮現了幾句歌司——

追隨你的目光

你始終沒有發現我在你身旁

因為你看的總是遠方

不在我身上……

當你微笑我跟著笑

就算你的笑是來自她的微笑

愛情道理都一樣

我不計較……

「你再不跟上來,就留在這裡好了。」他回頭喊她。

希望倏地回過神來,又因為他的話緊張起來。「我、我馬上來!你、你不要丟下我——」

熟悉的音樂在她腦海中盤旋,重複播放,縱使只有短短的一小段,也足以令她心跳漏跳好幾拍!

那首曲子,她曾經聽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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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愛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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