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希望和宗懸冷戰了兩天，憋了滿肚子的話，實在難受極了，也是到了這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她惟一能傾吐心事的人——只有他。

希望在房裡來回踱步，懊惱地抓了抓頭髮，又氣又無力，想去找他談和，又拉不下臉來。

躊躇半晌，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到房門前，卻又在伸手開門的瞬間遲疑了。

該和他說些什麼呢？

如果他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態度，她可能真的會生氣地再拿腳下拖鞋丟他，事情豈不是愈弄愈糟？

叩叩！

房門突然被敲響，希望嚇了一跳。

她拍撫著胸口，安撫受驚嚇的情緒，才伸手轉開門把，意外地看見宗懸出現在她的房門外。

「啊……怎麼是你？」她掩不住驚訝的神情。

「不然你以為是誰？」

他的語氣不是很好，但是也沒有差到哪裡去，她聽了勉強還能接受。

「你找我做什麼？」

她不經意地瞥了腕錶上的時間一眼，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沒想到她剛才竟然猶豫了兩個鐘頭之久。

「你還沒睡吧？」

她搖了搖頭，眼神飄忽，不怎麼敢看他。

「有事嗎？」

「沒事不能敲你的房門？」

「呃……」希望深怕自己說話的口吻會顯露出不自在，於是盡量地壓低聲音道：「你應該不是這麼無聊的人吧？」

他靜靜地看著她，想觀察她臉上的表情變化，但是她像見不得人似的，拚命地壓低臉。

「你為什麼不敢看我？」

「哪裡有！」聞言，她立刻二話不說地抬頭看向他，卻又在與他目光交接時慌了心。

怎麼回事？這心跳如雷是什麼原因呀？

是他們兩人的距離太過靠近嗎？彼此的呼吸、溫熱的氣息都能感覺得到，周圍的氣氛過分地曖昧不明。

她稍微往後退了一步，不想與他太親近，免得等會兒她發生慘劇——心律不整而亡！

「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我很累，等一下洗完澡就要睡了，你如果有事就趕快說。」

她的語氣和態度有些躁，純粹是為了掩飾尷尬的情緒，她似乎不能和他對立太久。

宗懸沉默了會兒，才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紙袋給她。

「這是……」

希望接過小紙袋，感到有點莫名其妙，還來不及問他紙袋裡放什麼東西，他就轉身離開了。

「怪人。」

她呢喃了聲，徑自打開了小紙袋，拿出一支手工精美的細髮夾，突然，她驚愣不已——

她有些發獃地望著手中的小髮夾，心裡頓時湧上一股異樣的感覺，有些甜蜜。

他為什麼要送她髮夾呢？

希望走到化妝台前坐下，將額前的瀏海撥到一旁，再用髮夾輕輕夾上，一張瓜子臉顯得格外地秀氣可愛。

剎那間，她有些失神地望著鏡中的自己，那陶醉其中的模樣，不正是戀愛中的女人才會有的嗎？

怎麼回事？難道她愛上了宗懸？！

希望倏地起身，因為突然明白自己的心意而感到震驚不已，滿心又慌又亂的情緒，不知道該往哪裡擺。

她跑到窗前，推開兩扇窗戶，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夜裡清涼的空氣，希望藉此讓腦袋清醒，可是

她的心卻靜不下來，有股強烈的騷動不斷從心底深處傳來，要她坦然面對一切——

她確實喜歡宗懸，而且是在不知不覺中，無可救藥地迷戀上他！無論是他生氣的模樣、冷淡的表情、出其不意的溫柔舉止……都讓她深刻地記在心底，再也抹滅不了。

忽然間，她腿軟地跌坐在地上，心裡哀號——

完了完了！她居然愛上了宗懸！這下子她鐵定會死得很慘！誰不愛，偏偏愛上一塊寒冰。

嗚……她的運怎麼會如此坎坷呀？

希望約了濟衡見面，她要跟他說清楚自己現在真正的心意，不想再讓這段渾沌不明的感情牽絆住她。

在出門之前，她向浮借了一千元，準備搭計程車赴約，走到大門處，卻意外地被宗懸攔了下來。

「你要和他見面？」

希望故意避開他注視的目光，抿著下唇，點了點頭。

「你跟他的感情發展得不錯。」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種充滿醋意的話，他已盡量壓抑不滿的情緒，不讓她有機會發現。

「我跟他約要一起吃早餐，我快遲到了，麻煩你讓開。」她的語氣很平淡，其實皆出於偽裝。

她不得不在他面前收起心中的情感，就害怕多說一個字，就會曝露出對他的情意般，如此小心翼翼。

她不敢讓他知道她喜歡上他，就怕他會更嫌她麻煩，二話不說將她趕出門，到時候她想見他就沒得見了。

無論如何，喜歡他一定要保密，因為她沒把握不會被他徹底排斥。

「我送你去。」

對於他突來的主動，她並沒有特別留意，只是趕緊揮手拒絕。「不用了，我已經叫了計程車。」

說完，她低下頭繞過他身旁，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佇立在原地，沒有多餘的動作，就這樣目送她漸行漸遠地離開。

「為什麼你不直接告訴她，你其實很在意她，早就不希望她離開我們家了。」掛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語氣淡然道。

他回過頭來，睨了掛一眼。

「如果這些話你講不出口，我可以破例幫你跟她說。」她可是難得表現出她的熱心。

「要你多事。」

他撂下一句不領情的話，徑自往大廳走去。

「怎麼，你不去跟蹤他們嗎？」掛美麗的唇畔，泛起饒富興味的笑意。「還是因為被我發現了，所以拉不下臉再去玩跟蹤遊戲？」

他走到一半，突然停住腳步。

掛心裡早已經做好挨罵的準備，如果他敢對她太大聲，或是嚴重到動手動腳的話，她會上網入侵各大銀行，將他在銀行里的存款，全部捐到慈善機構，讓他欲哭無淚。

到時候，他想買什麼建材器具，統統沒得買。

套一句話用在宗掛身上，那就是——最毒婦人心。

「怎樣？你覺得我是欠罵還是欠揍，趕緊隨便選一樣。」保證可以得到莫大的「優惠」。

不料，他卻是回過頭淡掃她一眼，坦白承認道：「我也許真的喜歡她，但是我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奇怪的事。」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沒道理不喜歡女人，之前他沒有心動過，是因為他沒有遇見特別的對象，自從遇見希望，他的心才真正的被觸動，認真地思考要如何去綁住一個人。

掛有些怔愣，不太敢相信自己親耳聽見的事實。

他真的喜歡希望？

「我應該為你的新人生感到高興才是。」她的語氣像是在慶幸。

宗懸似笑非笑道：「用不著你來替我祝福。」

說完，他轉過身繼續往屋內的方向走去。

掛考慮了一下，在他身後說道：「我會幫你的。」

他沒有停下步伐，不斷往前走著，對她說的每句話都敬謝不敏。這個女人天生就是黑心肝，壓根不知道良知為何，要她幫忙，就像自尋死路，除非想要早死早超生，否則別指望她會真的幫上什麼忙。

然而掛心裡卻自有打算——

希望獨自來到相約的地方，已經有一輛白色轎車停在路旁等候，她下計程車之後，那輛白色轎車隨即開到她身旁，降下車窗，濟衡露出朝陽般的笑容對她說道：

「早安。」

希望笑了笑，回他一聲。「早。」

「上車吧。」

他替她開了車門，她順勢地坐上車，忙著系安全帶，車子前進之後，她才發現他開車速度很慢。

與宗懸不要命的飛車速度相較起來，濟衛就算開車時速八九十公里，她也沒什麼特別感覺。

「早餐想吃什麼？」

他很體貼，也很周到，順口講了幾樣會讓人流口水的美食，讓她做選擇，尊重她的決定。

「隨便買個蛋餅、豆漿就好。」

濟衡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真的變得有點不一樣，不僅客氣，而且對我還很生疏。」

「會嗎？」

她尷尬地微笑，心情很亂。

出門前，宗懸為什麼會擋住她呢？他是不是有話想跟她說？還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她總覺得他欲言又止，可是她又怕被他知道心裡的秘密，不敢在他面前久留，因為他的觀察力太敏銳了。

若是被他知道她愛他，事情還能收拾嗎？

「朵朵？」

「嘎？」她的表情有些茫然。

「你在想什麼？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困擾著你？」

「呃……我……」

「你有事儘管說，我們總是無話不談的，不是嗎？」他鼓勵她將心事說出來。

希望沉重嘆了口氣，定定地凝視他，問道：「我們……以前的感情很好嗎？」

「當然。」濟衡笑稱。「我們已經私下訂婚了，而且也約好了，在你的演藝生涯邁入第五年之後，就要舉行結婚典禮。」

聞言，她不禁微怔——

聽他說得如此鏗鏘有力，為什麼她就是記不起來愛過他的感覺？反而是對宗懸的情意不自主地加深。

「我們以前真的很相愛嗎？」她不禁質疑。

濟衡輕點頭，糾正她：「你不應該在我們的感情上，加上一個「以前」，因為我們的感情是現在進行式，不是過去。」

「我……」希望深呼吸一口氣，試著與他溝通。「在我喪失記憶之後，我不記得任何人，雖然我心底有個人存在，但我覺得這個人已經不是你，我和你的感情，彷彿已經隨著我的記憶消失不見了，我不知道如何面對你，只覺得你很陌生……」

濟衡唇際的笑意緩緩隱去，握著方向盤的手愈握愈牢，手心沁出些微的手汗。

「你該不會想和我說分手吧？」

希望苦笑道：「老實說，我並不覺得自己和你交往過，所以——」

「女人果然容易見異思遷，所以一開始我就沒打算對你付出真感情。」濟衡的臉色倏地轉沉。

「嘎？你、你說什麼？」希望以為自己聽錯了。

濟衡冷冷地笑，掀開了臉上的假面具，再也不掩飾。

「你把我忘得一乾二淨，心裡卻又想著另一個男人，是嗎？」看她撩唇不語，像是被他說中了心事，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你想甩開我是不可能的事，我陪了你半年，為的是什麼？如果不是因為你對我有利用價值，我會守在你這個見異思遷的女人身旁嗎？」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看他愈來愈詭異的行為和言語，希望不禁慌了。「找、我要下車！你停車！」

她想打開車門，但是車門鎖已經被他控制住了。

「放你走，我的一大筆錢就飛了。」

「什麼錢飛了？我聽不懂！」她驚恐地喊：「快讓我下車！我要下車！你聽到沒有？！」

濟衡恍若未聞，猛地踩下油門，希望害怕地掄拳胡亂捶打他，只想平安脫險，趕緊回家去——

砰地一聲！他揚手朝她後頸重劈，突然間，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在他開車甩尾過彎的瞬間，頭部重重地往一旁撞擊，整個人當場昏了過去。

她的思緒徹底散亂，失去了意識。

昏迷的剎那間，她心裡只想著——

怎麼辦？她真的不想死，她好想好想平安回家，好想好想再見到宗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