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佑然無意識地開關著桌前的枱燈,心思一直徘徊在今天的眾會上。

杜修澈燙傷了手,槿那麼小心的替他塗藥,還一直吹氣,那一幕就像堅硬的石頭,堵在他胸口,讓他十分難受,難受到無法呼吸。

凌亂的音符不知道在表達什麼,他倏然闔上琴蓋,眼睛有點發熱。

他是不行的,他怔怔地想。他沒有那樣的勇氣和槿在一起。

遊學的時候,他在美國遇過一個Gay,和他一樣,也是留學生。

有人惡作劇的在那人宿舍牆壁上亂塗亂畫,寫上不堪的髒話。

他男友以前的女友跑過來,潑了他一身水,直罵他不要臉。

那人的日子十分不好過,在學校里也沒有朋友,最後看到他的時候,是他爬上學校頂樓的身影。

那之後,便是警車拖走了屍體。

現在回想起來,他還是滿身寒顫,恐懼的感覺從心底一直透出來。

還記得出國前,華母對他說的話。

她是那樣溫柔欲泣的臉,「佑然,你是好孩子,不要再和槿兒有什麼接觸,不要給他期待,那隻會毀了你們兩個人……你華伯伯如果知道的話,會承受不了,他會覺得對不起你死去的父母,佑然……」

不!他推落桌上的東西,將頭深深埋在雙臂里,無法忍受那樣的壓力和指責。

所以,在美國的三年,他都跟自己說,他已經忘了槿,已經忘了。

儘管槿寫來一封封熱切的Mail,有假期便過來找他,他不是不知道他在自己寓所門外,在冰天雪地里苦等,下是不知道他守在學校,只為見他一面,他真的都知道,只是,他懦弱得連見他一面的勇氣都沒有。

他沒有那樣的力量去愛,害怕承受指責,害怕非議,害怕被人嘲笑。

於是這二年他鎖緊了內心,在覺得自己足夠堅強的時候才回來。

原想從此和槿再無交集,但在看到他帶著杜修澈出現的時候,心還是窒息了。

不過他還是想著,如果擺脫了槿,那麼他從此是否就自由了?是否不用再在面對伯父伯母時背負那樣沉重的心思,總覺得自己是一個罪人?

那麼,就說再見吧,何況,他已經找到了杜修澈,人家有那樣的勇氣去愛,自己還在猶豫什麼呢?

接到佑然的電話時,華槿正在檢視舞檯布置。

「槿,是我。」電話里,他的聲音低沉動聽。

「我知道。」華橫心裡一陣激蕩,這是佑然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他。

「你有時間嗎?我們見一面。」

午後的咖啡館,透明的玻璃窗,陽光明媚。

華槿深情的眼一直看著眼前溫文的男人,在來這裡的路上,他想過無數的可能。

他覺得,是佑然要對自己表白了。

他多希望佑然告訴他,槿,我受不了你和別人在一起。

如果佑然說缺乏勇氣,說害怕,他也會給他勇氣,讓他可以堅定地和自己在一起。

「槿。」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佑然終於開口了。

「嗯,什麼?」華槿還沉浸在自己的美妙想法里,響應他的聲音還帶著一絲難言的喜悅。

「我們,徹底斷了吧。」手捏住咖啡杯,他的眼睛對上華槿的。

冷氣直撲過來,華槿甚至覺得,那冰凍的感覺瞬間凍到了心裡,自己像是石化了,根本不能動彈。

「對於曾經發生過的事,我並不後悔,但是,我不是那樣的人。槿,我真的不想和一個男人共度一生。」看著對面完全沉默的華槿,佑然覺得自己有了勇氣。

「你現在有了杜修澈,我是真的替你高興。你找到一個有勇氣愛你的人,他比我勇敢多了。槿,你說我欠你一個答案,現在,我明確回答你了,很抱歉,以前的我一直在逃避。」

說完,佑然站起身想走,卻忽然被抓住了手。

「槿?」他有些驚慌,華槿就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抓著他的手,這讓他感到尷尬,覺得別人的視線已經望了過來。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華槿的眼死死看著他,眼裡有暗藏的火焰在燃燒,亮得刺眼。

「你放手。」佑然試圖掙脫,卻怎麼也掙不開。

「你忘了我們曾經說過,將來要一起在海邊買房子,隱居在那裡,整天聽海,過無憂無意的日子,你都忘了嗎?!」華槿低低的咆哮,聲音中滿是控訴。

「槿,我給了你答案,請你尊重我。」佑然幽深的眼看著他。

聞言,華槿頹然的鬆了手。

修澈在舞蹈室練了很久的舞。

揉著有些酸痛的四肢,腦海里還在修正自己的舞步。

擦完地板走在大街的時候,天色已經漆黑。

路過花店的時候,他又停了下來,視線依舊徘徊在那些美麗的花上。

「我要一束……」修澈的視線又落到那些潔白的小花上。

「野薑花?」老闆介面,笑起來。

真是個怪人,對這種只做裝飾的花情有獨鍾。

修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從老闆手中接過花。

回到家的時候。家裡一片漆黑,他不禁感到奇怪,通常這個時候華槿已經回家了。

換了鞋走到客廳,一股撲鼻的酒味直街過來。

修澈開了燈,就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酒瓶,和沙發上那個喝得東倒西歪的男人。

「華槿,你醒一醒。」他擔憂的拍拍他的臉頰,毫無動靜。

華槿醉得睜不開眼,咕嚷了幾句,繼續歪倒身子。

修澈輕輕一嘆,去弄了條熱毛巾替他擦臉。

溫熱的毛巾似乎喚回了一點清醒,華槿的手緊緊抓住修澈。

「怎麼了?」修澈覺得他有話要對自己說。

「我被甩了。」他睜開眼。視線空茫地對上他,臉上帶著慘淡至極的笑。

華槿試圖坐起身,但動了幾下也起不來,手還一直緊緊抓著修澈,力道大得嚇人。

修澈拉開他的手,想再去換一下毛巾,走到門邊,華槿卻忽然從身緩抱住他。

「別走……」他聲音沙啞的懇求,「他不要我了……他說他從沒想過和一個男人共度一生……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我是那麼愛他……」滾燙的淚從眼中流下。

修澈獃獃地看他,最後伸展手臂接納他,他身上濃重的酒味及頹廢悲傷的味道攪疼了他的心。

「傻瓜……」

華槿倒在他身上,頭擱在他頸間,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花香,溫暖的味道一直散逸到心底,將他的傷口撫慰了幾分。

「讓我抱一下好嗎?我好想抱你……」言語不清的呢喃,酒味和他身上的香味混在一起,繚繞在他的鼻息。

修澈閉上眼,深深回擁住他,手輕輕地撫過他後背,帶著安撫的力量。

華槿開始吻他,將他抵到門板上,親吻他的嘴唇。濕熱的舌頭交纏,動情的,火熱的,帶著不顧一切的需索,一個渴望著安慰。一個無所保留的付出,難分難捨的纏吻慢慢勾出身體的火焰。

已不能滿足於親吻,華槿的唇探了下去,烙在修澈的脖頸,輾轉向下,在那形狀美好的鎖骨流連不去,留下印記........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昏死在自己身下的修澈,他們就倒在客廳的地毯上,甚至沒有在床上。周團的凌亂、修澈身上青紫紅腫的吻痕和那些不堪的痕迹,都提醒了他昨夜發生的激烈情事,讓他懊惱得只想死。

用熱毛巾替修澈擦拭身體,他都不曾醒來,他一度害怕的想叫救護車了,直到把他抱上床,換好睡衣,蓋上被子,聽著他漸漸平穩的呼吸,他才安心了點。

現在他醒了,睜開了眼,他才漸漸找回思考的能力。看著修澈又沉沉睡去,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撫上他的臉頰。

修澈再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舒服了許多。

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依然是那雙黑亮的眼,那眼裡帶著焦急與小心翼翼,很專註的看他,被這樣望著,他有些難以呼吸。

兩人默默對視了許久,華槿伸出一隻手,拂過他額前的散發。

「覺得好點了嗎?」

他點點頭,眼睛一直看著他。

「那裡……我替你塗了藥膏……」華槿黝黑的眼帶了一絲羞澀,臉也紅了,心裡充滿了愧疚,又覺得不該逃避,所以只得與他目光相對。

「想喝點粥嗎?我煮了粥。」

「你煮的?」修澈有一點驚訝。

華槿臉更紅,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腦袋,一隻手不自在的撓了撓脖子,「我……看了書,不曉得好不好吃。」

見他這個摸樣,修澈心裡莫名的感到溫暖,「我想吃一點。」

他聽了,急忙跑去廚房,把自己弄了半天的粥端出來。

「我吃過,味道還可以。」華槿看著他說。

修澈用小湯匙輕輕舀了一勺,送進嘴裡,眼睛有些發酸,不知下覺的濕了。

「你怎麼了?」華槿仔細看他,覺得他的眼睛紅了,還蒙上些許水氣,慌慌張張的問。「很難吃嗎?難吃就不要吃了!」

難吃到他連淚都出來了?可是奇怪,自己有吃過,就算比下上他,也應該可以入口啊。

修澈努力的吸吸鼻子,不讓淚水掉出來,「不是,很好吃。」

他只是感動,從沒有人在他生病的時候這樣照顧他,華槿是第一個,第一個這樣擔心他,並為他煮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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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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