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為什麼這一切都沒有消失？
當杜若洗完澡出現在客廳時，愕然發現一個娃娃正端坐在沙發上，表情還十分嚴肅的看著她。
該不會洗完澡幻覺還持續著吧？不是說洗完澡頭腦會清醒許多嗎？她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心想，應該是有水跑進眼睛里使她看不清楚吧！
然而，她揉過眼睛后，眼前的幻影依舊存在。
「可以請你坐在這邊嗎？我們有必要談一談。」袁克忻開口對她說。
完了！這下不只是幻覺，還加上幻聽……啊，她知道了，她現在一定是在作夢！只要她捏自己一下，她一定不會感到痛的。
「你到底在幹嘛？」他不解的看著她的動作。這女人居然伸手接自己的臉？難不成她有什麼奇怪的精神疾病？
「啊！好痛！」由於接得太大力，她痛得連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又不是神經全壞死光了，你這樣捏自己當然會痛。」這女人是白痴不成？
幻聽幻覺依舊存在，而她也沒有幻想症，捏自己又會痛，代表著她不是在作夢，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啊！有鬼！是花子來了！」腦海中一浮現這個想法，她嚇得立刻尖叫，想奪門而出。
難不成她到現在才發現他是真實的存在？袁克忻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剛剛他還在為她冷靜的反應感到訝異，沒想到不是她冷靜過人，而是她的反應遲鈍。
「不是所有的鬼娃娃都叫花子。」他出聲反駁她，並飛身向前擋住那個即將奪門而出的身影。
「你……」他、他真的會動會說話，果然是鬼啊！「那……鬼娃花子先生……」
「我不叫花子，而且我也不是鬼！」袁克忻捺住性子對她再解釋一次。
若不是鬼，娃娃哪可能會說話啊？她苦著一張臉，擺明了不相信眼前娃娃的「鬼話」。「你……我……」她幾乎快說不出話了。
「我不是鬼。」袁克忻板著臉對她嚴重申明。他討厭這女人見到他就像看到鬼一樣的表情。
「嗯……我知道。」他「生前」曾是一個人。她的眼淚快要掉下來了。
她會相信才有鬼，袁克忻低聲咒罵了兩句。他知道此刻她一定是把他當成「非人哉」來看待，他該怎麼對她解釋目前的狀況？
「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啊，不對，我還沒有小孩……反正你不要害我啦，我會幫你燒很多很多紙錢，還會找和尚幫你念經超渡，拜託你放過我好不好？」
「我不是鬼！」袁克忻氣得大吼一聲，飛快的攔住她又想逃離的身影。「你要是敢逃走，不好好跟我談一談的話，當心我發狠詛咒你！」他恨恨的撂下話。
聞言，她立刻停下腳步，柔順的朝他點點頭。「我、我聽你說。」嗚……她居然被鬼威脅，現在念大悲咒可不可以把他驅走啊？
就這樣，袁克忻總算制住了驚慌欲逃的杜若，要她坐在沙發上好好聽他解釋。
☆☆☆
「你真的不是鬼？」杜若充滿疑問的語氣在客廳里響起。
「廢話！」翻了一個大白眼，袁克忻不敢相信自己解釋了半天，這女孩居然還沒聽懂。
聽完他一連串的解釋后，杜若總算不再那麼害怕。但如果一切真如他所說的，那他才是那個遇到鬼的人。
「照你現在的情況看來，你應該算是生靈羅？」她說出曾在漫畫上看到的相關名詞。
「對。」他勉強承認，但是臉色卻不怎麼好看。不管他怎麼說，這個女人還是把他歸為「非人哉」一類。
「那你就不會詛咒人羅？」她突然想起他剛剛威脅她的話。
「沒錯。」
聞言，杜若不禁眯起眼睛。他居然敢這樣嚇她！他不但看光了她的身體，還惡意的恐嚇她。既然他不是鬼，也沒有什麼威脅力的話，那她為什麼要收留他？
「請你離開這裡吧！我沒有辦法接受孤男寡女長期共處一室的事。」雖然明知道自己這樣做有點過份，但她還是開口了。在單獨一個人來到台北的日子裡，她早就學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及明哲保身的生存方式。
而她向來也不是什麼太過熱心的人，所以就算眼前的他處境是如此可憐，她還是盡量不去招惹麻煩上身，只能誠心的向他說一聲抱歉了。
「是嗎？」袁克忻沉下了臉。這是他第一次放下身段求人，沒想到居然會遭受到被拒絕的命運。
他會就這樣放棄嗎？當然不！外面的天氣這麼冷，他可沒打算再去露宿街頭。
「為什麼？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之間似乎構不成什麼『孤男寡女』的條件。」他的身體可是一個娃娃。他雙手環胸，以詢問的姿態看著她。
「我……」他說得也沒錯啦！可是，她總不能直截了當的說「因為收留你很麻煩，所以我不能讓你住下來」吧？
「嗯……因為我現在失業中，所以沒有能力去負擔另一個人的生活。」他剛剛說過他和普通人一樣要吃喝拉撒睡，那她用這個理由應該夠充足了吧？
「你失業了？學生的工作不就是念書嗎？」眼前這個女孩再怎麼看，也絕對不可能滿十八歲了，難道她是輟學少女嗎？
「我已經二十三歲了！」聞言，杜若簡直快氣瘋了。雖然被人誤以為比實際的年齡小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若是一直被人誤當成未成年少女，甚至因此多了許多麻煩，即使是聖人也會感到很生氣的。
「二十三？！」袁克忻忍不住嚇了一大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看走眼。
眼前這個女孩全身充滿朝氣與活力，健康紅潤的蘋果臉，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睛，在在都顯現出年輕人特有的青春氣息，一頭長發被她紮成馬尾，柔順的貼在她白嫩的頸后，睡衣上咧著大大笑臉的哆啦A夢彷彿在向他招手。
如果說外表會給人錯覺的話，那麼這個女人的打扮與穿著喜好無疑是十幾歲小女孩所偏好的。
「我看起來真的那麼小嗎？」她不滿的鼓起腮幫子，殊不知這樣使她看起來更可愛。「就是因為這張娃娃臉，才會害得我連工作都沒了。那個袁氏的老闆以為他是誰啊？就因為他說『長得這麼像小孩子，不太適合當櫃檯的接待小姐』，就這樣把我給換下來了。」她忍不住抱怨道。
袁氏的老闆？難怪他總覺得這個女孩很眼熟，原來她就是之前那個因他一時氣怒，而倒霉的被刪下來的櫃檯人員。
其實，就算她的外表不適任櫃檯人員，他也會另外派給她別的工作，要不是當時被克殊氣昏頭了，他也不會忽略這件事，再加上後來遇到那個戀公主，更沒有機會回公司。
「你很討厭那個叫袁克忻的人嗎？」他忍不住問。
「廢話！誰會喜歡那個自以為是上帝的大沙豬啊！」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Fire的事，她沒好氣的回「是嗎？」即使已有心理準備，但真的聽到她這樣當面罵他時，他的心裡難免會不舒服。「那……如果我有辦法幫你找到一個高薪又輕鬆的工作，你會讓我留下來嗎？」他會這樣問，一方面是因為設法想留下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覺得虧欠她。
她懷疑的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嗎？」不是她故意看不起他，而是以他這副娃娃的模樣，她不以為他能做到。
「對了，我可不做任何特種行業喔！」想到「高薪輕鬆」這四個字，她第一個聯想到的就是特殊行業，連忙又對他下但書。
「不是啦！」袁克忻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我當然不會要你去做那種事。」他自有辦法幫她。
「真的嗎？」最近景氣不好，工作難找，他真的可以幫她找到工作嗎？「你真的有辦法？」
「當然！」他胸有成竹的拍胸脯向她保證。
「好，如果我找到了工作，就讓你暫時住在我家。」她高興得笑開了眼，阿莎力的答應讓他留下。「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杜若，你叫我小若就可以了。你叫什麼名字？」總不能一直以花子先生來稱呼他吧？
「我叫……」袁克忻直覺的想報出名字，卻突然想起她對「袁克忻」的敏感與厭惡，所以他迅速的改了口，「忻，你叫我忻就可以了，我的朋友都是這樣叫我的。」
於是，在這個寒冷的夜裡，袁克忻第一次以一個「會動的娃娃」的身份進駐到別人家裡，而杜若原本快樂的獨居生活，也因此產生了變化。
☆☆☆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帘的縫隙一點一滴的滲透進米。
唔……好舒服喔！躲在被窩裡的杜若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她睡意惺忪的睜開眼，開始接受陽光的洗禮。
真難得，雨終於停了，今天總算能夠見到太陽，一抹滿足的微笑浮現在她的唇角，她伸出腳勾回被自己踢到床腳的鬧鐘，看了一下現在的時間，十點三干五分。
昨晚她不到十一點便上床睡覺，沒想到自己居然還睡得這麼晚。
嘖嘖！她睡了整整快十二個小時，冬天果然是適合睡眠的好時節啊！她忍不住吐吐舌頭。
在床上又掙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打敗睡魔，慢慢的自床上爬起，慢步走到衣櫃前，思索著今天該穿哪一件衣服才好。
嗯……這一套衣服好久沒有穿了，今天就穿這一苧苧丁。她脫下睡衣，準備套上要穿的衣服，當全身上下只剩貼身衣物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停止一切動作，轉頭往沙發的方向看去。
啊！她差點忘了，今天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在屋子裡。平常一個人住慣了，也習慣一個人在屋子裡肆無忌憚的生活，現在突然冒出一個「人」來，還真是不習慣呢！
看樣子那傢伙應該還沒醒吧？不然讓他看到她衣衫半解的模樣會很尷尬的。她一邊偷瞄著沙發的方向，一邊迅速的換衣服；暗暗提醒自己，以後換衣服要記得到浴室去才行。
換好衣服后，她躡手躡腳的走到沙發前，查看他是否真的還沒醒。
只見他睡容安詳的躺在沙發上，若非他的胸口有著微微的起伏，還真會讓人以為他是個普通的娃娃哩！
確定他真的還在睡后，她暗暗的鬆了一口氣。不過，他也睡得太久了吧？如果他之前的遭遇真的如他所說那麼可憐悲慘的話，也難怪他會放心的沉睡。
換個角度想，如果是她變成娃娃流落街頭……哇！那真是太可怕了，自己所熟悉的人事物一下子急劇的改變，然後有家歸不得，有錢不能花，還得擔心被別人抓去做實驗，甚至被當成什麼鬼娃施以火刑……
啊！光想就很恐怖，幸好那個可憐凄慘的傢伙不是她。
就讓他再多睡一會兒好了，算是她對他一點小小的同情和幫助，等她做完早餐加午餐后再叫他吧！既然他們要「同居」一段時間，她還是對這個短期室友略盡一點善意的表示吧！
她不再遲疑的走向廚房，準備做餐點來填飽自己和他的肚子。
也許是她忘了戴上她那近視三百多度的眼鏡，讓她始終未曾注意到沙發上蓋著毛毯的娃娃在她轉身後沒多久，便輕輕的翻了個身，把頭轉向另一個方向，只見娃娃那張精緻漂亮的臉上居然出現一抹微微的臉紅。
懂得逃避情況不想造成尷尬的人，其實不只杜若一個人──
有人老早就醒了。
☆☆☆
「這些是什麼東西？」快接近中午時，才「剛睡醒」的袁克忻看著桌上那一坨不明物體，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那是我們今天的早餐加午餐啊！」杜若一臉理所當然的回答。
為了替之前受苦受難的忻打打氣，她可是難得勤快的下廚親手為他料理一頓家常菜。雖然那些食物看起來有點丑，但是，由她每次下廚老爸和老哥定將所有東西一掃而空的情況來看，她煮的東西應該不會太難吃才對。
「那是你煮的？」他不太確定桌上那些東西是不是司以吃。
「當然是我煮的。」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她又不是什麼大女人主義者，堅持女人不該下廚煮東西。
「呃……」要不是見她一臉正常且無辜的模樣，他幾乎要以為她是故意整他，才弄出一桌子恐怖無比的「菜肴」。
算了，既然他現在寄人籬下，當然不好把兩人的關係搞得太差，即使那些東西再怎麼可怕，他也應該善意的吞下一、兩口才是，摘不好哪些東西只是看起來很糟糕，其實是非常美味的也說不定。
「謝謝。」看到她特地用小碟子裝著要給他的食物，他不禁為她的細心開口道謝。
「不用客氣啦！」既然決定收留他，她心中同樣也抱持著要與他好好相處的念頭，所以！她特地下廚為他弄餐點，當然也是有一些示好的成分在。
待兩人坐定后，袁克忻便拿起湯匙，將那些黏稠的液體放入自己的口中。
「怎樣？」杜若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突然，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毫不留情的批評著，「你煮的是什麼東西？」
真難吃！鹽巴沒完全化開，味精也放太多，更別提玉米濃湯里那奇異的咖啡色色澤代表的是什麼，最重要的是，那裡面居然還有咖哩的味道。
像這種食物，他真的是第一次吃到！
「當然是玉米濃湯啊！」聽到他嫌惡的語氣，她不滿的嫩致嘴，淡淡的回了他一句。他那是什麼表情啊？她煮的東西有那麼難吃嗎？「不好吃嗎？」雖然明知道他的表情代表著什麼，她還是忍不住問。
「呃……」被這麼直接的詢問，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沒關係，我吃吃看就知道了。」看他不再說話，她乾脆拿起湯匙舀了一口湯！打算親自試試味道。
哼！要是讓她發現這傢伙是故意賺她做的菜難吃的話，她保證一定會把他送到電視公司去展覽，不然送去國科會做實驗也行。
就在她專心想著要如何報復他時，湯一人口，她臉上的表情就迅速一變，整個人也僵住了。
她想起自己方才煮湯時，似乎忘了把鍋子洗乾淨，還有她忘了加鹽和味精，所以在關掉爐火前她才加進去，才會有如此「與眾不同」的味道。
「呃……這個……」這下她可糗大了！沒想到自己居然擺了一個大烏龍，而且還一直以為是別人故意刁難，所以才賺不好吃。一想到這裡，她的小臉便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其實……味道應該也還好啦！只是個人的口味有點不太一樣……嗯……所以……」看到他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更是支支吾吾的掰不下去了。
「好啦、好啦！我承認都是我的錯，這樣可以吧？這下他滿意了嗎？「反正煮都煮了，你將就吃一下又不會死，難不成你有把握能煮得比我好？」說到最後，她忍不住低下頭喃喃抱怨道。
「你冰箱里還有些什麼？」這些東西應該不能吃吧？對於她的反應，他不禁在心裡暗暗的嘆了一口氣。碰到這麼一個賴皮的女人，他似乎只能由自力救濟了。
算了！自從他變成娃娃后，所遇到的麻煩事已經夠多了，再多一個親自下廚煮飯也沒什麼大不了，就當是報答她的恩情。
「你會煮嗎？」聽到他的話，她略感懷疑的挑起眉。光看他的表情舉止就知道，他在當人時，應該也是屬於遠庖廚的沙豬型男人。
「就算再怎麼不會煮，也會煮得比你好吧！」他意有所指的瞥了桌上的菜肴一眼。
她鼓著腮幫子，不滿的別過頭去。「不然換你下廚好了。」到時，如果他煮得比她還要難吃，她絕對會狠狠的、用力的嘲笑他一番。
「那你先等一下，一會兒后就可以開飯了。」話聲方落，他便慢慢的飄向冰箱，準備煮飯去了。
☆☆☆
四十分鐘后，當袁克忻吃力的將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萊餚擺在杜若面前時，她忍不住傻了眼。
就算她還沒吃到那些東西，但是光看外表和聞味道，就知道一定是很美味的。
「沒想到你真的會煮菜啊！」她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小時候弟弟吃不慣外食，我爸媽又早死，所以那陣子都是我在掌廚。」他自豪的說。「怎樣？應該合格吧！」
「嗯！你真的好厲害喔！」美食當前，此刻的她早已忘了先前對他的不滿，毫不吝嗇的讚美他。
「謝謝。」聽見她的稱讚，他有點不好意思，吶吶的向她道謝。
面對著香噴噴的菜肴，她忍不住偷吃了一口，「哇！這些東西不僅看起來不錯，味道也很好呢！不然這樣好了，如果你願意幫我打理伙食的話，你想住在這裡多久都可以。」
看著她一臉興奮的模樣，一時之間，他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呃！當然沒問題。」他明明是個呼喚風雨、獨當一面的大公司總裁，卻在被詛咒之後，變成一個得依靠廚藝才能被收留的人。
「YA！那就這麼說定羅，萬歲！以後我再也不用煩惱晚餐要吃什麼了，一切全靠你搞定。」呵呵！她真是挖到寶了。
沒察覺到袁克忻一臉複雜的表情，杜若逕自開心的去添飯，準備享用她甜美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