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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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白無垢一點也摘不懂,今天一大早,林珍兒就遣了婢女將他請到這涼亭里來。
剛開始,他還以為林珍兒有什麼事要跟他說,可他一來,她卻是一句話也沒有,白無垢的問話,全由小翠幫她代答。
不僅如此,她還挑子個離他最遠的位子坐,她既然怕他,又為什麼要找他來呢?
看著坐在另一頭低頭不語的林珍兒,白無垢真的有些無奈,他到底還得在這裡耗多久啊?
「林姑娘,如果沒有事的話,我先告退了。」白無垢站起來,心想,易水寒這時該起床了,他還是回去陪他好些。
「沒事就不能跟大夫聊聊天、說說心事嗎。」小翠見狀,一把又將白無垢按回椅子上。
聊天?他來了好一會兒了,林珍兒壓根兒連開口都不曾。況且,他們能有什麼好聊的?至於說心事,那更是談不上。
「大夫,我想問你一些事?不知道方不方便。」小翠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直轉,似乎在盤算著什麼事。
「小翠姑娘請說!」
「易公於是大夫的什麼人啊。」
原來是要問易水寒的事,白無垢苦澀的笑笑。一想起易水寒,白無垢的心又無端的痛了起來。
「只是泛泛之交。」
「那易公子家裡的情形你可清楚。」
白無垢大略的將他知道的事講給了小翠聽。
「你是說,易公子他無父無母,也沒有兄弟姐妹,更沒有嬌妻等著他回去。」小翠有些高興的看了喜不自勝的主子一眼。
「沒錯。」
林珍兒一聽,不禁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既然沒有任何的親人,那到時候他們若是成了親,不就可以一直跟爹娘同住嗎?
「林姑娘,你喜歡水寒?」
「我老實告訴你吧!前些日子我家小姐陪著夫人到廟裡燒香,要回來的時候,恰巧看到易公子,就這麼一面之緣,讓我家小姐從此芳心暗許。」小翠在一旁替小姐回答。
原來事情的真相是如此,他從頭至尾就只是個煙霧彈!
「白大夫,你一定知道易公子對我家小姐有沒有好感吧。」
「我不清楚,水寒他沒有提起過。」
「我想易公子一定會喜歡我家小姐的。」小翠信心滿滿。「在這個村落里,沒有一個人比得上我家小姐。」
「說的也是!」白無垢勉強的應了一聲。
「那就要請白大夫多多幫忙了。我想,娶到我家小姐有些什麼好處,白大夫一定知道吧!既然易公子是大夫的好友,那麼為了易公子著想,大夫這個忙不能不幫。」
「我會的。」
「那就多謝大夫的相助了。」
「既然姑娘想問的事我都告訴你了,那麼請問,沒有利用價值的我,可以走了嗎?」心情不悅的白無垢,難聽的話就這麼無法控制的脫口而出。
他的話一出口,不但讓主僕兩人嚇了一跳,連白無垢自己都被嚇住。
他懊惱得真想捶自己兩拳,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這樣要讓兩個姑娘家把臉往哪裡放?
「大夫,你怎麼這麼說。」小翠壓根兒沒有想到,個性看似乎和、軟弱的白無垢會這麼說.頓時令她有些尷尬。「我家小姐是一番好意,找大夫來這裡坐坐、散散心的。」
「是我失言,對不起。」
「我知道大夫不是有意的……小姐,易公子來了。」小翠話說到一半,忍不住驚呼了起來。
「在哪裡。」林珍兒慌張得連忙攜摸頭髮,拉拉衣裳。「小翠,幫我看看我這樣還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小姐你別慌、別急。」
一見易水寒走近,林珍兒立刻站了起來,接著在白無垢身旁坐下,堆起一臉溫柔笑容說:「大夫,喝杯茶,這個茶點是我娘請蘇州廚娘做的,你吃吃看,看喜不喜歡。」
林珍兒用銀叉叉起一塊桂花糕送到白無垢嘴邊,白無垢正想接過來時,林珍兒卻搖搖頭。
「大夫,你這麼吃就成了。」
「這不太好吧!」白無垢面有難色的拒絕,這個舉止太過親密了吧!
「有什麼關係,你快吃嘛!我的手好酸喔!」林珍兒嬌嗔連連的催促著白無垢。
萬般無奈之下,白無垢只得勉為其難的張開嘴巴,從林珍兒手上吃下那塊桂花糕。
「白無垢!」
一個滿含著怒氣的聲音在白無垢身後響起,易水寒一把拉起了白無垢,將他推向一旁。
「我有事找你,我們走。」
「等等。」白無垢心酸的拉住易水寒,他真的想就這麼跟易水寒離開,但為了易水寒的幸福,他願意忍耐。
「我們陪林姑娘坐一下好嗎,今天天氣不錯,茶也還不錯,吹吹風、看看美景也滿好的,你說是嗎。」
「好個屁。」易水寒口氣粗魯的說:「這有什麼好看的?要看等回家再看,那兒的風景可比這兒美上千百倍。」
聞言,白無垢如遭雷擊的定在當場。易水寒是在暗示他該獨自回山谷去了嗎?可他不想離開他、真的不想!
「林小姐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等她康復了,我馬上走。」白無垢強將淚水往肚裡吞。
「她哪裡像沒有康復的樣子。」
易水寒冷哼了一聲,心裡很不是滋味,自從來到這裡,白無垢的心思就全在這個女人身上。
「我是大夫……」
「誰不知道你是大夫。」易水寒打斷白無垢的話,煩躁的揮揮手。「你想坐我就陪你坐吧!」
易水寒就在白無垢剛剛的位子坐了下來,然後讓白無垢坐在他旁邊。一見易水寒坐在自己身旁,林珍兒不禁心裡暗自竊喜,看來這一著好像有效,他八成是吃醋了!
林珍兒眼見計謀成功,更加努力想讓易水寒吃醋,她嬌聲嬌氣的對著白無垢說:「無垢,那塊桂花糕好不好吃,你還想吃些什麼嗎。」
「無垢、無垢,無垢是你可以叫的嗎。」易水寒不以為然的撒了撇唇。
「易公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翠橫眉豎目的將手擦在腰上,替自己的主子抱不平。「為什麼我們家小姐不可以叫白大夫的名字。」
「為什麼你們家小姐可以叫白大夫的名字。」易水寒不屑的說;「待字閨中的女子,輕佻的叫著男子的名諱.這於禮合適嗎?這話說得過去嗎。」
「我家小姐的命是白大夫救回來的,叫得親密些有什麼不對。」
「親密?無垢跟你家小姐是什麼關係?她家的庭訓,教她可以跟陌生男子如此親密嗎。」
「如果易公子不喜歡我這麼叫白大夫,那我不叫就是了。」林珍兒溫馴的對易水寒說。
「你最好是不要再這麼叫他了。」易水寒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我知道了。」
「知道最好,無垢,我們走。」易水寒拉起白無垢,往廂房方向走去。
小翠眉開眼笑的朝著小姐福了福身子。「恭喜小姐,賀喜小姐。」
「有什麼好恭喜的,我聽不懂。」林珍兒也是一腔的笑意,她紅著臉佯裝不知。
「易公子一定是吃醋了,他不喜歡白大夫跟小姐那麼親近,這就證明了易公子一定很喜歡小姐。小姐,你可以這麼做……只要白大夫肯幫忙的話,那就沒問題了。」易水寒氣憤的瞪著走在他前面的兩人,如果眼光可以殺人的話,那麼白無垢跟林珍兒可能已經死了一百遍不止。
市集上熱鬧滾滾的氣氛,白天垢一點也感受不到,他只感覺到背後如冰箭似的目光不斷的朝著他射來。
「易公子,你看白大夫跟我家小姐是不是相配極了。」
「請問你是用哪一隻眼睛看,覺得他們很相配的。」易水寒不屑的翻翻白眼。
「她哪一點配得上他。」
「易公子怎麼這麼說。」
小翠見易水寒一副義憤填膺的摸樣,不禁在心裡竊喜不已。「他倆分明是郎才女貌的一對佳偶。」
「佳偶?可笑至極。」
「易公子的意思是白大夫跟我家小姐不相配羅!」
「連瞎子都看得出來。」林珍兒連白無垢的一根頭髮都比不上,還妄想跟他匹配?
「那公子覺得誰跟我家小姐相配,公子你嗎。」小翠直截了當的挑明了問。
「我?或許吧!」
像他這種雙手染滿鮮血的殺手,還能談什麼其他!也只能跟林珍兒這種貨色湊和、湊和了。
易水寒的話如同利刃刀刀射向白無垢的心,他知道自己不配,但他並無高攀之意啊!
原本以為易水寒不會看不起他,想不到他也跟其他人一樣看不起他。是他笨、是他蠢,才會以為人家願意跟他交朋友。
白無垢想起了昨晚小翠對他說的話,她說易水寒其實是喜歡她家小姐的,只是還不了解自己的心,才會陰陽怪氣的猛吃飛醋。所以,她希望白無垢可以幫忙,讓易水寒了解自己真正的心意。
因此,小翠一早來找他,說要他陪她們去逛幣集,白無垢二話不說的就拖著易水寒一道出門。
「林站娘……不!珍兒。」白無垢強打起精神,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著,這根發簪你喜歡嗎。」
白無垢拿起了一根樣式古樸簡單的發簪,遞到林珍兒面前。
「還不錯,你幫我插上。」雖然她一點也不喜歡,但她還是點點頭,對他甜甜的一笑。
當白天垢正想幫林珍兒插上發簪的時候,易水寒擠了進來,用力的搶走白元垢手中的發譬。
「我來就行了,你退到一邊去。」易水寒必須咬緊牙關才能控制自己不把發簪插在林珍兒的身上。
白無垢無言的退開,好在他戴著斗笠,沒有人可以看見他臉上痛苦的表情。他低垂著頭,任由那不爭氣的淚掉落地面,一滴又一滴。
「無垢,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我早就叫你早點歇息,你為什麼總是不聽話,走,跟我回去。」易水寒見狀,氣急敗壞的拉著白無垢轉身就走,全然忘了林珍兒與小翠兩人。
「我沒事,我也不回去。」白無垢衝動的甩開易水寒的手。「我要跟珍兒到處去逛逛。」
「有什麼好逛的。」易水寒突然吼了起來。「都這麼不舒服了還想逛?滿嘴珍兒、珍兒的,噁心死了!」
「你怎麼知道我哭了。」白無垢驚訝的脫口而出。「廢話,你以為我是誰,你以為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誰?是我易水寒。」
「你到底要騙我到什麼時候。」他到底想要怎麼樣?一下子打他、一下子又給他糖吃,他當他是三歲稚童嗎?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這時,林珍兒與小翠匆匆忙忙的趕了上來,小翠埋怨的說:「易公子,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家小姐不管。」
「她是我的誰?為什麼我不可以丟下她不管?你說這話也太莫名其妙了吧!」易水寒煩躁得直想殺人,白無垢為什麼說他騙他?為什麼,「無垢,你把話……」
易水寒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小翠尖銳的聲音給打斷。
「易公子,你不要太過分了!」小翠雙手擦腰,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的說:「我家小姐可是大家閨秀,你說話注意點。」
全然不知死活的小翠還自以為是的說著大話,她一點也沒有發覺易水寒的怒氣已在爆發的臨界點。
「你以為自己在跟誰說話。」易水寒臉一寒,原本絕美的臉龐,瞬時變得有如夜叉般駭人。「找死!」
「水寒,不要。小翠,快逃。」白無垢急得大叫出聲。
沒有人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也沒有人看見易水寒出手,只聽小翠慘叫一聲,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往後飛,直至撞上了一棵大樹才停下來。「水寒……你、你放開我。」
白無垢氣喘吁吁的想將易水寒的手甩開,可不管他怎麼用力,就是扳不開易水寒如鐵鉗般的手。
易水寒鐵青著一張臉,飛快的拉著白無垢往林家走去,來到房門口,他用力的推開門,將臉色慘白的白無垢給推了進去,然後死命的將門給關上。
「進去。」易水寒的聲音隱含著風雨欲來的冷凝。「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上林珍兒了。」
「是又如伺?不是又如何。」
「不要跟我打哈哈。」易水寒如同困獸般的在房門外走過來又走過去。「你只要告訴我實話。」
「不錯,我是喜歡上林姑娘了。」白無垢又快又急的賭氣承認。「你打算怎麼樣。」
「我打算怎麼樣,我打算怎麼樣。」易水寒狂風暴雨似的狂吼出聲。「你竟然敢問我打算怎麼樣?你認為我該怎麼樣。」
他覺得最好的辦法是一掌殺了林珍兒,再放把火將林家燒了,讓他們一家子全死在—起。然後,他要找個地方把白無垢給關起來,看他下次還敢不敢?
「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管得著嗎。」白無垢凄涼的笑了起來。
很好、很好,真是好極了,現在他竟然也會頂嘴了。
「你管不著、你是管不著,白無垢我會讓你知道現實的殘酷。」易水寒怒極反笑的撂下狠活后,就這麼離開了。
他一定會讓他知道,林珍兒根本不是他心目中所想的那種人,他有把握只要他勾勾手指林珍兒就會乖乖的臣服於他。到時候,白無垢就會死心,然後跟他回山谷去。
「我們真的走到盡頭了嗎?分別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嗎。」白無垢頹然無力的在椅子上坐下來。
現實的殘酷,他早就知道,他所不能預料的是,現實竟是如此傷人、如此令人心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