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翌日，舒氏夫婦躡手躡腳地來到女兒的房門口，小聲地交頭接耳道：「這到底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舒母笑了笑。「當然是好事，封邑長得一表人才，還是商業巨子，重要的是他懂得欣賞心慈的內在，把心慈交給他，有什麼不好？我倒是很樂意封色成為我們舒家的女婿呢！」

「說的也是。」舒父也開懷地笑了。

「噓！小聲點！讓他們多睡會兒，你陪我去市場買些菜吧！」

「走吧。」

舒氏夫婦悄聲離去之後，房裡相依偎的兩人雙雙醒來。

雖然爸媽已經說得很小聲了，但是她還是清楚聽見他們的對話，於是微垂下眼瞼，有些憂愁。

「怎麼了？」封邑察覺她也醒了，像是藏有心事，不禁關心問道。

「你剛才……有聽見我爸媽說的話嗎？」她問。

「嗯。」他應聲。

其實他早已經決定要娶她，打算將封氏企業內部整頓完畢后，立刻向她求婚。

「你別放在心上，我不會強人所難。」

等等！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封邑微蹙起眉頭。

「能和你有這麼一段，我已經很滿足了，昨晚你對我說的甜言蜜語，我真的很感動，謝謝你不嫌棄……」

「你能不能不要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他板起她的下巴，讓她仰視著自己的臉。「我幹嗎嫌棄你？我說我愛你，你還聽不懂嗎？」

她吞吞吐吐地說：「我的意思是……我不會要你對我負任何責任，我知道你已經有未婚妻--」

「誰？」

「噯？」她看了他一眼。「不是莉娜小姐嗎？」

他朝天花板扔了一記白眼。於是，而且我根本沒有未婚妻。」

「怎麼可能！莉娜小姐明明說她是你的未婚妻！」

「她說的話你相信，我說的呢？」他不滿地看著她，一張俊逸的臉孔不斷朝她逼近。

「當然……相信。」她相信他不會說謊騙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打從心底信任他。

他的手攬在她的腰際，笑道：「你要自卑可以，但是不要再胡思亂想。」

封邑就是無法給她太直接的情話，因為要他從自己口中說出來，實在非常肉麻兮兮。

「我打算後天回美國……」

他突然宣布消息，讓她感到一陣錯愕！還說叫她不要胡思亂想，眼前擺明他就要離開她了。

「你又胡思亂想了？」

「哪、哪有！」她像是被抓住小辮子似的緊張。

「我只是去處理一些事，過幾天就回來，我不在的幾天里，你一樣要天天到我的住處報到，甚至你要住下也無所謂，總之就是乖乖等我回來。」說完，他輕唱她柔軟的耳垂。

「呃……你不要……」

「不要怎樣？」他露出邪氣地一笑，又翻身壓上她。

努力地將所有的甜蜜浪潮再次聚集起來，直到相擁的最後一刻才澎湃釋放開來

湧向充滿幸福和高潮的彼端！

封邑帶著心慈回到住處，莉娜早已經困在沙發上，足足等了他們兩天。

聽見開門的聲音，莉娜立刻驚醒！看見封邑偕著舒心慈的肩進門，她氣急敗壞地衝到他們兩人面前。

「你們怎麼能這樣對我？！」莉娜氣紅了雙眼。「我特地從美國來找你，不是要你對我凶，甚至和另一個女人舉止親熱！」

封邑一手護住心慈，語調冷淡地開口。「你最好覺得自己鬧夠了，否則我會替你買好機票，請你當下立刻飛回美國。」

「你想趕我回去？」莉娜不可置信地瞪著封邑，看見他眼底流露出一抹「有何不可」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有安靜一下的必要。

封邑對舒心慈說道：「我要回房間收拾簡單的行李，看你要做什麼都可以。」

「嗯。」她點點頭。「我去煮晚飯。」

等封邑回房間后，莉娜突然伸手抓住舒心慈。「邑收拾行李做什麼？他要去哪裡？」

「他說要回美國處理一些事……」舒心慈深感不舒服地掙開莉娜的手，不敢迎視她敵視的眼神。

「他要回美國？」她當然也要跟著回去，只是他為什麼都不知會她一聲呢？在他心中，當真沒有她的存在嗎？

莉娜不禁悲哀地想。

當她抬眼看著舒心慈，又忽然覺得忿忿不平，為什麼她會輸給這麼一個沒有外表的女人呢？

她不甘心！她真的很不甘心！

於是一個惡意的謊言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冷靜情緒，對舒心慈說道：「你不知道橫刀奪愛是很可惡的事嗎？」

舒心慈低頭思索許久，想起封邑在她耳畔的輕聲細語，他要她相信他、等他，而她也答應了，所以她不能再軟弱下去，任人欺凌。

想要得到幸福，還是得靠自己的力量去爭取。

終於，她決定不再沉默。抬起頭，提起勇氣定定地迎視莉娜生氣的目光。「邑不承認你是她的未婚妻，你別花心思騙我了。」

「我何必花心思騙你？」莉娜冷笑道：「我和邑的婚事是由父母決定的，不管他承不承認，最後還是要娶我不可，更何況……他還要倚賴我父親的力量，才能重振事業呢！」

莉娜不怕謊一言被拆穿，反正邑決定要回美國，只要他離開舒心慈的身邊，她就有辦法讓他們永遠分開。

「你不懂我的意思吧？」莉娜雙手交叉在胸前，自若地說：「邑的父親和我爸是舊識，也是商場上的好朋友，你應該知道封氏企業總裁換人的新聞吧？如果邑想重振事業，我爸肯定是他的貴人，而我更可以幫助他飛黃騰達……你呢？你能幫他什麼？」

舒心慈一愣--

思索著自己能幫上他什麼忙？

莉娜說的話雖然殘酷，但是也是事實。

「男人需要的，不會是天長地久的愛情，事業才是他們的全部，就算邑現在愛的人是你，我也無所謂！因為總有一天，他還是會回頭愛上我這個能幫助他成就事業的女人。」

舒心慈緩緩旋過身，覺得有股心痛在胸口蔓延。

她真的很愛封邑，但是愛他不應該是佔有，而是放手讓他追逐自己想要的。

她明白了莉娜的語意，卻感到萬分傷心、難過。

「如果你真的喜歡邑，就應該離他遠一點，他是個人才，而你只是再平凡不過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

她配不上他，是嗎？

或許是……畢竟從外表上看來，他們就已經十足地不登對，更遑論是內在和智慧？

這時候封邑從房間走了出來，看到舒心慈臉色微變，有些擔憂。「你怎麼了？最不是莉娜又胡說什麼？」

「你別亂說！我才沒閑功夫和她說話。」莉娜心虛地別過臉，看準了舒心慈自卑的個性，肯定不敢再妄想和她搶男人。

「我沒事，可能是吃減肥藥的關係，現在仍然覺得不怎麼舒服。」舒心慈果然決定退縮，不再奢望。

「我載你去醫院。」

「不用了！」她趕緊拒絕。「我想請假回家休息，等我比較有精神之後再來上班。」

封邑看著她，笑道：「以後你來這裡，不是上班。」

不是上班？「那是什麼？」

「等我回來再告訴你。」他故作神秘地笑。

莉娜冷瞪了舒心慈一眼，她看到了，又想起剛才莉娜說的每句話，於是暗暗垂下眼臉。

她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對他才是有益的，她知道……

生意不錯的拉麵店裡，舒心慈和好友佳怡面對面坐著哈拉麵，聽完舒心慈的敘述，佳怡不禁覺得可惜--

「我覺得你好笨！竟然將白馬王子拱手讓人，如果是我，就算必須和心愛的男人過著苦日子也沒關係！只要能永遠在一起。」佳怡難得發表自己對愛情的看法。

「我也願意，可是總要問對方願不願意吧？」她怎麼能夠自私地為了和他在一起，就扼殺他的前途呢？

「那你問了嗎？」佳怡桃眉看著她。

「沒問。」舒心慈嘆了口氣。「其實我應該覺得滿足了，至少他……曾經給過我一段美好的回憶。」

封邑飛去美國已經兩個星期，或許不會再回來了。

她每天一樣早起去晨泳，之後再騎著腳踏車到他的住處打掃，但是從來沒在他的地方過夜。

她只想當他的管家，並不想奢望其他。

「你真呆。」

「夠了哦！你從剛才就一直罵我笨，現在又說我呆。」她假裝抗議。「反正他都已經回美國了，我要後悔也來不及了，不如祝福他吧！」

「唉！隨便你！」佳怡低頭吃了一口面。「對了，那你總得找份工作吧？」直幫他打掃屋子又沒薪水領。」

「明天我會去找。」她低調地說。

「不過也多虧他，你才能變瘦，瞧瞧你現在，雖然不能說非常瘦，但是和以前比起來，真的差很多了，女人就是要豐腴一點才好看！」佳怡很為好友開心。

「我還會繼續努力，只是一切得慢慢來，我不會再亂吃藥來危害健康。」她已經記取教訓。

「你知道就好。」佳怡低下頭吃面，又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抬起臉來。「對了！你知道加工廠里有很多人被裁員的事嗎？」

「為什麼裁員？」難道封氏企業真的出問題了？

「我也不知道，不過奇怪的是，被裁員的員工竟然是廠長和一些主任、組長、領班。」

「怎麼會呢？」

「管他的，反正那此大平時就愛欺負人，被裁員是他們自己活該！」佳怡始終都是幸災樂禍的看待這件事。

舒心慈沒有多想什麼，只為封氏企業的營運狀況擔心。

和佳怡吃完晚餐之後，兩人便各自回家了。

舒心慈仍然騎著她那一台腳踏車，在停紅綠燈的同時，她的視線被路旁一家電器行外頭的電視牆所吸引--

新聞畫面上竟然是封邑的特寫？！

女主播似乎正鏗鏘有力地報導什麼，只見字幕上打了幾行字：

董事會宣布封氏企業總裁的位子由封邑正式接任。

她頓時怔愣在那邊，直到後方傳來汽車的喇叭聲，她才猛然回過神，趕緊踩著腳踏車回家。

一路上，她滿腦子都是那篇新聞報導，猜想著莉娜曾經說過的話，或許正是靠莉娜的幫助，他才能重振事業吧！

這樣一來，更沒有她戀淺的餘地了。

他應該選擇的女人，果然是莉娜才對……

這是她早知道的結果，為什麼真正面臨時，卻又感到痛苦難耐呢？她竟然是這麼不勇敢、這麼愛哭……

雙眼的視線逐漸模糊，眼眶四周聚滿淚水，一顆顆地落下，滴進了她的心湖裡，泛起一圈圈漣漪后便沒有痕迹了。

緩緩地踩著腳踏車轉進回家的小巷，驀然看到公寓前停了一輛黑色轎車，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下了車，在路燈的照射下，她看清楚了男人的臉--竟然是封邑？！

「嗄？！」因為太過吃驚！導致雙手一時握不穩方向，就這樣連人帶車直直衝向了他。「小心--」在她大喊的同時，他已經伸出雙手攬住她的身體，敏捷地閃過了腳踏車，也順利將她抱在懷裡！

寧靜的夜晚里，孤寂的夜燈下，腳蹬車斜躺在柏油路上，兩個輪子仍然不停地轉動著，她依偎在他懷中，帶著既驚喜又詫異的表情仰頭望著他俊臉上的笑意，頓時像是按下了暫停鍵似的動彈不得。

「我不在的日子裡，有沒有想我？」他笑問。

「我……有……」這樣的回答明顯地有點拙。

但是她現在沒有時間去計較這些小細節，重要的是質問他回來的主因。「你怎麼回來了？」

「我早說過會回來，難道你一開始就不相信我說的話？」他挑高一道不悅的目光。

「不！我相信！只是……莉娜呢？」她問得很小聲，也很小心翼翼。

「關她什麼事？」

「她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她從小在美國長大，對她而言，台灣不是她該『回來』的地方吧？」他反問她。

「我的意思是，她沒跟著你回來嗎？」偏偏這個時候，他還是不肯好好回答她的問題。

「自從回美國后，她一直纏著我，甚至全天候地跟在我旁邊，不僅打擾我處理事情，也讓我覺得煩！所以我和她挑明地說清楚，也大吵一架，或許她也有自知之明，便不再來找我了。」對莉娜的態度他一直很容忍，但是這次他是真的受不了地拒絕她的糾纏了。

莉娜強烈地感受到他的冷漠，甚至他情有獨鐘的告白，仔細深思之後，終於決定放棄他！

「那你的事業怎麼辦？」她緊張地問。

「我的事業？」他有些疑惑。「你沒看到新聞嗎？我接任我父親的位子，成為封氏企業的總裁。」「我知道！可是這不是莉娜幫助你達成的嗎？現在你和莉娜斷絕來往，你的事業會再受到影響嗎？」

「誰跟你說我的事業和她有關了？」

「莉娜自己說的。」她低下臉來。「她希望我放棄你，還說只有她才能幫助你重振事業，為了你的前途著想，我確實打算祝福你和莉娜--唔！」

他忽然抬起她的下巴，重重地覆上她的唇。

「你對自己總是這麼沒信心，是不是？」他嘆了一口氣。「我將所有事情經過告訴你吧！」

「一開始，我察覺出封氏企業內部的一些高級主管們壇於阿諛奉承，實際上對公司毫無貢獻，我想清楚揪出這些名單，所以和我父親商量總裁代位的計劃，讓眾人認為我們父子倆在封氏企業已經失去控權的資格，再由我一一抓出那些該剔除的員，回美國，就是為了處理這些事情，並且重新安排公司里的人事。」

她頓時豁然開朗。「所以不只是工廠里有人被裁員，連公司總部也有人被資遣了？」

「沒錯。」

「一開始就是你的計劃，並非是封氏企業內部出狀況？」

「又沒錯。」

「你……」知道事情真相之後，舒心慈突然覺得有點無力。原來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她則是白替他擔心了。

「怎麼了？」

「我可是為你擔心不已！」她展開雙臂回抱住他，心底有種安心的感覺。

他笑著從口袋拿出一枚鑽戒呈現在她眼前。

「不知道這隻戒指可不可以代為賠罪？」他問。

「這最？」她的心又忽然地被拎高。

他摟著她的肩膀道：「上樓吧！我實在迫不及待地想在伯父、伯母面前向你正式求婚。」

「求婚？！」她尖叫出聲。

「忘了嗎？我說過以後你到我的住處不再是上班，而是『回家』。」他語意十分清楚了。「之前我對你心存偏見，可是在看到你這麼認真、努力的做事，又對我付出關心，不知不覺間，我便被你吸引了，所以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

條地，她刷紅了雙頰，心裡是難以言喻的快樂

她怎麼做到的？竟然能得到白馬王子的親吻！甚至是充滿一座城堡的幸福！

望著他，她幾乎忘了自己是一個容易自卑的女人，聽了莉娜的話之後，她原本甚至想要放棄他，因為她沒辦法帶給他任何益處。但是聽完他的真心表白之後，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離開他。

她是這麼愛他！即使待在他身邊只能永遠無聲無息，她也願意。或許她不像莉娜的外表那般漂亮，但是她愛他的心卻是真的很美麗。

在他的呵護下，她將得到滿滿的幸福和喜悅！就像童話故事裡的王子和公主一樣，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她的白馬王子，終於屬於她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