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咸陽城
唐家堡大門外,眾人正等著迎接今日要從太原回來的唐逸雲。
其中有一位俊逸非凡的男子,長得與唐逸雲十分相似,卻又多了幾分玩世不恭的氣息,他就是唐家堡的三少爺,唐逸風。
在眾人的引頸期盼下,唐逸雲的坐騎總算出現了!
只是,令眾人驚訝的是,唐逸雲的身後竟還坐著一位長相清秀的男子。
見到跟著唐逸雲一起下馬的任蓳兒,唐逸風的眉頭挑了挑,不待唐逸雲開口,他已走上前問道:「二哥,這位是?」
唐逸雲皺起眉,擺著手道:「這事說來話長,等會兒再說吧!」
唐逸風向來沒什麼耐心,見唐逸雲不肯說,他開始不客氣的上下打量著任蓳兒,「這位小兄弟,請問你是何方神聖,怎麼會跟著我二哥回來呢?」
任蓳兒聽他稱唐逸云為「二哥」,又見他倆長得幾乎一模一樣,自然知道他的身分。
她拱手道:「我叫華謹,華山的華,謹慎的謹,是二少在太原新請的貼身管事,請三少多多指教。」
「你是二哥請的人?」唐逸風眼中漾著有趣的光彩,他用手肘撞了撞唐逸雲,「二哥,看來咱們堡里往後一定會很熱鬧呵!」
依照唐逸風的想法,堡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這麼俊美的男人,肯定會把一乾女婢給迷得團團轉,豈會不熱鬧呢?
不過……他在心裡提醒自己,可別讓他的女人見到他才好!
唐逸雲瞪了唐逸風一眼,「如果你真的這麼閑,不如多花點心思在堡里的事務上,也省得我還要找人來幫我!」
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氣氛,唐逸風皮皮的眨了眨眼,「哎呀!難道太原那裡出了什麼事,難倒了咱們唐二少不成?」
提到這件事,唐逸雲心裡就有點悶。
那天議事到最後,他記得自已明明要開口拒絕的,怎麼嘴巴一張開,溜出口的竟是「同意」兩個字。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忙昏頭了,才會做出這種胡塗事!
唐逸雲嘆了口氣,覷了一眼任蓳兒,心情頓時又沉重起來。
回咸陽的這一路上,只要一面對任蓳兒,他就莫名的感到心煩,整個人不對勁極了。
他嘆了口氣,無力的揮著手,想就此支開任蓳兒,「姚總管,麻煩你帶華謹到臨雲樓,找個房間先讓他安頓下來吧!」
見唐逸雲的臉像糞坑裡的石頭一樣臭,任蓳兒一點也不以為意。
她愉悅的對著姚總管道:「姚總管,那就麻煩你了,我跟著二少趕了好幾天的路,正想好好的休息休息哪!」她看了唐逸雲一眼,「等我恢復精神和體力,就可以立刻跟在二少身邊,儘快替二少分憂解勞了。二少,你說是不是?」
庸逸雲沒好氣的應道:「不必急,別忘了,咱們可是約定好了,在何叔的推薦函送達之前,你只是堡里的客人而已。」
無所謂啰!她暗忖,反正鄭州離這裡很遠,這一來一回起碼要十天、半個月以上,等何掌柜的信函送到了,說不定她也已經將唐逸雲的底細給調查個一清二楚了。
她聳聳肩,「你儘管派人去查好了,反正我有自信,我一定是全天下最適合你的人了!」
唐逸雲綳著臉看她,她則毫不畏懼的迎視他的眼。
半晌,唐逸雲垮下肩,不發一語的走進堡里。
發覺他倆之間異樣的氛圍,唐逸風不禁在心裡畫了一個大問號。
他連忙跟上唐逸雲的腳步,問道:「二哥,我看你好象不太喜歡這個華謹,是不是?」
唐逸雲皺起了眉,自顧自的走著,沒有答話。
唐逸風不放棄的追問道:「怪了,既然不喜歡他,幹嘛還要用他呢?還是又像上次一樣,有人情壓力不成?」
唐逸雲仍是緊皺著眉,不吭-聲的往前走。
唐逸風不放棄的繞到唐逸雲的面前,「二哥呀!如果你真有什麼困難,直接把問題丟給大哥不就得了?」
唐逸雲停下腳步,不高興的瞪著他,「唐三少,我的確可以像『某人』一樣,把所有的事都往別人身上推,自己樂得輕鬆自在!」
唐逸風不過是想從二哥身上挖出一些八卦消息,不料竟被颱風尾掃到,連忙陪著笑臉,「欸,我的好二哥,我不過是看你心情不好,想給你出點意見罷了,別拒人於千里之外嗽!」
唐逸雲不爽的哼了哼,「謝了,你還是把多餘的心思放在堡里的事務上吧!」他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對了,我臨出堡前,你不是說要到銅川去,那邊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談到正事,唐逸風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二哥,你別一回來就凈問這些事嘛!靈兒聽說你今日要回來,還特地為你燉了湯,我去看看好了沒。」說完就想落跑。
唐逸雲睨了他一眼,「想藉機逃跑?」
他尷尬的笑了笑,「二哥呀!」
唐逸雲繼續往前走,「好,你不說也沒關係,待會兒我就去問你的靈兒。」
「別……別這樣嘛!」唐逸風急急跟上,「二哥,每次你一罵我,靈兒就跟著數落我一頓……好吧!我承認是出了點狀況,不過,我正想等你回來一起商量呢!」
唐逸雲皺起眉,「等我?找大哥商量不行嗎?」
「大哥?」唐逸風的表情瞬間轉為慌恐,「我情願被你罵到臭頭,也不願給大哥睨一眼。」
唐家堡主的威嚴,的確是沒人招架得住。
唐逸雲嘆了口氣,「算了,等會兒你再詳細的跟我說一遍,現在,我有件事想請你幫我調查。」
見唐逸雲不再數落他了,他連忙點頭,「什麼事?」
唐逸雲走進大廳,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我要你派人到鄭州,去問問何叔有關於華謹的家世及人品究竟如何?」
「華謹的家世及人品?」唐逸風瞪大了眼,「不會吧!二哥,難道你沒有將華謹的身分查清楚,就把他帶回來了?萬一此人心懷不軌,那還得了!」
「所以,我才要你把華謹的身分給調查清楚呀!」唐逸雲將他倆相遇,和在悅天酒樓里發生的事大略說了一遍。「而我之所以把他帶回堡里,也是想就近觀察他的品行。」
唐逸風搖著頭,「話是不錯啦!不過,二哥,不是我愛放馬後炮,我總覺得你這個決定太草率了,反正華謹又跑不掉,你大可以先把他留在太原,等查清楚他的身分后再任用他也不遲呀!」
唐逸雲眉頭深鎖,煩躁的吁了一口氣,「我也曾這麼想過,不過……」他揮了揮手,「總之,你就照我的話去做,一切等何叔的信到了再說!」
見唐逸雲一副心煩意亂的樣子,唐逸風識相的閉上嘴。
奇怪,他這個二哥向來沉穩冷靜,做決定更是以謹慎小心出了名,怎麼這次竟然隨隨便便的把一個陌生人帶回堡里?
不過,算了!別管這麼多了,二哥終日埋首於帳冊與醫書中,不知多久沒抱過女人了,個性自然也就愈來愈古怪,沒什麼好稀奇的!唐逸風這麼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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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逸霎往臨雲樓走去。
背著手,走在如詩如奮的庭院中,唐逸雲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雖然他已經請老三去調查華謹的身分,但是,他對自己這次的決定還是耿耿於懷。
自己到底在介意什麼呢?唐逸雲邊走邊想。
是因為華謹的身分背景還沒查清楚?還是……還是因為他那張俊得過火的臉龐,才讓他如此不安呢?
唐逸雲踏上迴廊,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也許他是被繁重的工作壓得喘不過氣來,再加上近日諸事不順,才會如此心煩意亂巴!
或許他該學學老三,隨便逃到一座山上,搞不好也能遇到一位美嬌娘,解放一下自己禁錮已久的心。
當他經過一個房間時,眼角餘光瞥見房裡的影子,不由得停下腳步。
奇怪,這房間不是沒人住嗎?
沒有細想,他好奇的就著狹小的窗縫往裡頭看去——
喝!映入眼帘的竟是白晢的美背!
眼前的春光教唐逸雲看傻了眼。
天!那片雪嫩無瑕、白晢透骨的雪背,今人禁不住要讚歎出聲。
而一隻細白如藕的手臂,正舀著一瓢瓢冒著熱氣的水,往那圓潤的肩頭倒下,水流經光滑的肌膚,形成一幅誘人的畫面。
唐逸雲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怎麼他的院落里住著這麼一位美人,而他竟然不知道?!
房裡,正在沐浴的任蓳兒,沒料到自己裸露的背已經教人看光光了,她自顧自的左搓搓、右揉揉,想洗去一身的疲憊。
洗得正起勁,她忍不住模仿說書人,邊洗邊說唱了起來。
「嘿呀呀!各位看倌聽分明,今日來到貴寶地,讓咱來為各位講故事呀……」
任蓳兒抬起一條腿,拿起布使勁的擦著,嘴裡還怪聲怪調的學著說書人的音調,「咱是……千里尋夫的小孤女,喬裝來到咸陽城,為的就是找相公呀……」
洗完一條腿,任蓳兒又抬起另一條白晢玉腿。
「哎呀呀!好不容易尋到了相公,無奈相公不認咱,害得咱這小孤女淚汪汪……嘿!沒關係,咱是堅強的小孤女,只要用心對相公,總有那一天,咱的親親相公定會受感動,必會疼我到白頭,嘿呀嘿呀……」
任蓳兒唱得正開心,然而,聽到這聲音的唐逸雲,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聲音好熟悉!難道這人就是讓他頭疼不已的華謹?!
不會吧?
那白晢柔嫩的美背、那雪白無瑕的雙腿、那玲瓏有致的曲線……怎麼可能是男人才背影呢?!
如果眼前這幕春宮秀是華謹演出的,那麼,他怎麼可以對一個男人起了這麼強烈的「反應」?!
實在荒唐呀!
他震驚的連退數步,頹然的靠在欄杆上。
天!他該不會是染上不可告人的隱疾吧?難道他真的病了?
不!不對!唐逸雲力持鎮定。
剛才他之所以會有反應,是因為他以為眼前在洗澡的人是個女子呀!現在他既然已經知道對方是華謹,他的反應應該會立即消褪才對!
唐逸雲深吸一口氣,低下頭瞧著自己——
只見自己的小弟弟依然雄赳赳、氣昂昂的挺立著,當下,他恨不得一頭撞死。
生平第一次,唐逸雲有想掉淚的衝動。
他到底是怎麼了?!
他以前在怡香院里有過的女人不知凡幾,他從來就是只愛女人的呀!所以,這一切應該只是一場誤會。
唐逸雲在任蓳兒房門外呆站許久,直到她沐浴完畢,並換好衣裳,「嘎」地一聲把房門打開。
她壓根沒料到門外有人,直接將手中的洗澡水往外一潑——
正在發獃的唐逸雲被潑個正著,全身濕淋淋的。
「啊——」任蓳兒陡地尖叫出聲。
她趕緊丟下浴盆,緊張的要替唐逸雲擦拭。
「二少?!你沒事幹嗎站在這裡呀?」任蓳兒徒勞無功的用衣袖擦著唐逸雲濕透的臉。
唐逸雲猛地回過神來,發現任蓳兒竟用洗澡水潑了他一身,頓時肝火上升,幾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他緊握著拳頭,拚命地做深呼吸,試圖恢復一貫的冷靜,他忿忿地揮開任蓳兒那雙愈幫愈忙的小手。
任蓳兒知道自己闖禍了,急於彌補,急忙往房裡跑去,「二少,你等一下。我去拿塊布來給你擦擦……」
不一會兒,她又出來了,手上則多了塊白布。
她拿著布,急急地擦著唐逸雲緊繃的俊臉,嘴裡還不忘道:「二少,你也真是的,沒事站在人家房門前看什麼風景呀?我可把話說在前頭,你不可以為了這個原因就把我趕出去喲!」
一塊泛著香氣的布由唐逸雲的臉,一路拭到了他的身子,拭得他臉色愈漲愈紅,身子也愈來愈僵硬,而任蓳兒手上的動作還未停止。
任菫兒以為他還在生氣,擦拭得更起勁了。
「不過是一點水!你就別生氣了,況且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她就像只忙碌的小蜜蜂,為他擦前擦后的。「二少,人家都說你的脾氣好,很容易原諒人的,你就原諒我吧!」
突然,她停下手,好奇的盯著他胯間的凸起物……
她先是抬頭看了看唐逸雲,見他一張臉綳得死緊,便又低下頭來,仔細地研究著。
她冷不防的伸出手指,輕輕地碰了碰。
喝!好硬哪!
他將什麼暗器藏在這裡嗎?任蓳兒忍不住又用手指彈了彈。
咦?這東西還有一點韌性耶!應該不是武器之類的東西才對。
任蓳兒再次抬起頭看向唐逸雲。
「二少?」她露出一口白牙,揚起一個誠意十足的笑,指著那凸起物,試著找其它話題來緩和氣氛,「這是什麼暗器呢?可不可以拿出來讓我看一下?呃,看一看就好,對於你特有的暗器能發揮什麼樣的功用,我很好奇哪!」
哎哎哎!這下慘了!
他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一下於泛白,一下子又漲紅!
看來這個話題不好,她得趕緊打住才是。
任蓳兒站直身子,抓抓臉,「不讓我看就算了!反正只是根棍子,一定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她拚命的向他示好,卻還是得不到他的諒解,含她忍不住抱怨起來。
「二少,你不會這麼沒肚量吧?現在事實都已經造成了,你生這麼大的氣又有什麼用?」
她不過是針對潑水一事,不爽的叨念一下而已。
但是,唐逸雲卻不是這麼想的,他認為她不但蓄意挑起他的「反應」,還在言詞上吃盡他的豆腐!
原本他還想不通,為什麼自從遇到華謹之後,他就渾身不對勁,現在真相總算大白,原來問題就出在華謹的斷袖之癖!
瞧他剛才對他男人的象徵這麼熟練的挑情技巧,想來他對男人的誘惑功力,已經到了爐火純胃的地步。
他真的太厲害了!
就連他這個堂堂的唐家二少,也差點淪陷在他的挑逗中,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他的臉要往哪兒擺?
見唐逸雲一副想殺人泄憤的樣子,任蓳兒不禁皺起眉。
她都已經向他道歉了,他還想怎樣啊?心胸這麼狹小。怎麼有資格當她任蓳兒的相公呢?
任蓳兒愈想愈不高興,抓著白布的手扠著腰,不滿地道:「不過潑了你一點水嘛!臉色有必要這麼難看嗎?你是唐家二少,這麼沒有氣度怎麼服眾呀?」
無緣無故又被削了一頓,唐逸雲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突然,他瞪大眼看著她手中那塊白布,臉頰微微抽搐。
任蓳兒順著他的視線舉起手中的白布,這一攤開,才發覺這白布竟是自己的襯衣。
「呃——」任蓳兒不禁紅了臉,慌慌張張的將襯衣藏到身後,「剛才急著找布,沒看清楚就拿來了,沒關係,我每天都換洗,很乾凈的。」
唐逸雲簡直快要吐血而死了。
自從遇到華謹之後,他就遭遇一連串慘事。
他一定是被下降頭了!
「算了!」唐逸雲總算開口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僵硬的轉身,「華謹,今日之事,我希望你不要說出去,聽到沒有?」
說出去?他是指被她用洗澡水潑了一身,還是被她用貼身衣物擦了臉的事?
「那當然!」任蓳兒一副十分明白事理的模樣,「我沒事幹嘛告訴別人這種事呢?這對你唐二少而言又不光彩,不是嗎?」
算他識相!可唐逸雲仍不放心,他威脅道:「記住,只要讓我在外頭聽到一點風聲……只要一點,我絕對饒不了你,你明白了嗎?」
任蓳兒瞪著他的背影,敷衍的答道:「明白了!」她嘆了口氣,「你是擔心這事傳出去,有損你唐二少的威嚴,是不是?你放心吧!我不會泄漏出去的。」
唐逸雲俚硬的點了點頭,往前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下來,「華謹。」
正想進房的任蓳兒也停了下來,「嗯?」
背對著任蓳兒,唐逸雲深深的吸了口氣,「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你得聽仔細了。」
任蓳兒眨了眨眼,「什麼事?」
唐逸雲頓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你聽好,我……沒有那種癖好,所以,日後……不准你再碰我了,明白嗎?」
啥?!
什麼癖好?任蓳兒皺著小臉,著實不解,「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耶!」
唐逸雲難堪得連頸子都漲紅了。他一個大男人居然要和人溝通這種事,簡直是要他的命嘛!
他咬牙道:「你懂的!明人不說暗話,咱們今天就把話挑明了講。」
他緩緩地轉過身面對著她,一張俊臉已漲成暗紅色。
「華謹,我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你有你的……喜好,我管不著,不過,請你別把腦筋動到我身上,這樣你明白了嗎?」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呀?任蓳兒實在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她疑惑的看著唐逸雲,本想好好的間個清楚,但想想還是算了,她還是不要將他逼得太緊,免得引起他的反感。
「是,二少。」任蓳兒乖順的點點頭,「以後我會在別人身上動腦筋,絕對不會煩到你這兒來的,這總行了吧?」
唐逸雲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他看了她好一會兒后才轉身離開。
任藪兒一個人站在原地,皺著眉頭想了又想,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搖搖頭便走進房裡。
這下可好,她的親親相公除了懦弱膽小、個性反覆無常之外,還是個心胸狹窄的男人!想到此,任蓳兒的心情變得低落起來。
唉!看來接下來的日子不好過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