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寒霈斯努力地調侃自個兒的親兄長,破壞他平日不苟言笑、幾近冷酷的形象,特意強調他對寶兒的深情款款,無非是希望此趟回程時,他大哥能夠攜回一個美嬌娘。
只不過他大哥好像不太欣賞他的「努力」,就見他揚起一道濃眉,斜睨著寒霈斯,好似警告他別隨便破壞他親愛大哥的形象。看樣子這傢伙平日對他有所不滿,想趁機報仇?
唐夫人信了寒霈斯的話,認定了寒霈皓是真的關心寶兒,寶兒能有如此愛憐她的丈夫,也算是她的福分;女兒大了,終歸要嫁人,總無法留她在身邊一輩子吧!心中縱有不舍,也只有頷首答應了。
唐老夫人卻仍然想挽回局面。
「我們可以雇請保鑣照顧寶兒的安全,何況寶兒根本就不知道你這個未婚夫,四歲時的記憶早就忘了,你還是給她一些時間適應吧!」
寒霈皓輕笑著,搖頭道:「唐老夫人,一般的保鑣只能防盜賊,卻無法防小人。寶兒是我寒霈皓之妻,本就應由我擔任保護之職;何況放眼天下,還有誰比我更適合擔此重任?」斬釘截鐵的話堵住了唐老夫人的異議。「寶兒現在雖不認識我,但我是要與她共度一生的伴侶,我會使她幸福,這才是最重要的。」堅定的眼神,訴說著他的承諾,那堅決的模樣,令唐老夫人為之動容。
「是呀!有什麼東西比自個兒孫女兒的幸福更為重要呢?」唐老夫人自問,心底忖度;寒霈皓生得一表人材,不似泛泛之輩,的確是可以讓寶兒託付終生之人,答應他吧!
唐老夫人終於頷首答應寶兒的親事。
寒霈皓釋然地露出會心的微笑,而寒霈斯則是喜形於色顧不得禮數樂得歡呼連連。
一頓晚膳由接風洗塵演變為喜事討論會,每個人都興緻勃勃地為這場婚禮出主意,晚膳就在討論各項婚禮事宜中,賓主盡歡地完美落幕;而準新娘──唐寶兒可在閨房中睡得香甜,不知道她的後半生就此決定了……××××××花園裡,繁花綠叢中,一個嬌小的身影靈巧地穿來梭去,後頭跟著另一個娉婷姑娘,東追西找地在花園中打轉。
「小姐!小姐!別玩了,快出來吧!」一陣清脆悅耳的呼喚聲發自一個穿著翠綠色綢衫的女子唐小綠。「當小姐的丫鬟真有些可憐,別人只要伺候主子的生活起居,我呢?得幫她做功課,得跟她一起上樹,沒事還得陪她玩捉迷藏……唉!」小綠自言自語地嘆道。「好小姐,你就別再折騰我了,快出來吧!夫人在找你呢!」她伸長脖子東張西望,忽然看見大榕樹後有個白色的衣影,她低聲咕噥:「被我找到了吧!」於是放輕腳步悄悄地走近,往前一撲,牢牢地抱住白色衣影,大叫:「捉到你了。」她雀躍萬分地歡呼。
奇怪?有些不對勁!小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結實魁梧了?
小綠抬起小手試探地摸摸身前的肉牆,感覺手下溫熱而結實的肌肉;眼睛緩緩地向上移,脖子愈仰愈高,看到的是厚實的胸膛,堅實的頸項,剛毅方正的下巴,含笑的雙唇,直挺的鼻樑和一雙笑望著自己的眼眸……天呀!她抱到的是一個男人!
「啊!」她驚叫一聲,像被燙著手地忙放開,只覺得一股臊熱自脖子逐漸蔓延到雙頰,連耳朵都熱燙髮紅了。她的心臟突然蹦跳得好快,好似要跳出胸膛,雙手捂住發燙的臉頰,如驚弓之鳥飛奔逃離,竟忘了要尋找寶兒小姐這碼子事。
寒霈斯好笑地望著飛奔而去的嬌小身影。有沒有搞錯?是他被人輕薄了耶!怎麼那個吃他豆腐的小女生卻反像被害者?瞧她圓圓的小臉紅得像紅蘿蔔,襯上一身綠衣,還真是可愛!
「唉?可惜逃走了,想教她為自己負責一下都沒有辦法,真是……」寒霈斯無奈地搖頭往前廳走去,嘴角仍掛著一抹輕笑。
躲在大榕樹上的唐寶兒可把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咯!咯!咯……」的竊笑聲從悶住嘴的白玉小手中溢出。她開心地想:等會兒一定要去糗糗小綠,可是,剛才那個男人是誰?怎會從靜心閣走出來?那麼年輕就跟爹有生意往來嗎?他怎麼可以進入女眷住的後院?
陷入沉思的寶兒沒有發現花園裡的另一角,有個人正注視著她的一顰一笑。
寒霈皓已看到她的蹤影,眼神愛憐地望著她,輕移腳步踱至她藏身的樹下。
「你躲了那麼久,也該下來了,你娘正在找你。」
溫和低沉的男聲突然響起,讓毫無防備的寶兒嚇了一大跳,手一滑,身子不小心就往下掉,揣了滿懷的鮮麗花兒飄散滿天;然而,這次掉下樹不是落在碧草如茵的草地上,而是落在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里。
好舒服喔!寶兒未意識到她正被一名陌生男子抱在懷中,也沒想到娘常告誡她「男女授受不親」這檔事。只覺得非常舒服安穩,不想起來了。
她濃密的睫毛如蝴蝶般輕撲地眨呀眨地,睜大眼睛望見一個神似方才被小綠抱住的年輕男子。他比較沉穩老練,深邃的眼眸旁沒有那年輕男子的細微笑紋,顯示他並不常笑,但多了分能讓人依靠信賴的安全感,她認為他比那年輕男子要英俊得多了。
雖然從小到大她只有接觸過家人、僕役和傅夫子,年輕的男人一個也不認識,但寶兒卻感覺被他這樣親密摟在懷中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她喜歡這種被呵護的甜蜜感覺。
寶兒發現有一朵小白花兒沾在寒皓的衣襟上,她自然地伸出白嫩小手要為他拂去,不料猶滾著晶瑩露珠的花瓣中,躲藏著一隻正在采蜜的蜂兒,見有人騷擾它,即毫不留情地叮上一下。
「哇!」寶兒痛叫一聲,纖纖食指上頓覺一陣熱辣辣的刺痛,晶瑩大眼中蓄滿淚水,接著一顆顆如珠兒般滾落臉龐。
寒霈皓見寶兒被叮,心裡也似被叮地驀然刺痛一下。抱著寶兒走到涼亭中,將寶兒放在他膝上,溫柔地抬起寶兒被螫叮的小手,細心地將蜂針挑出,再以口吸吮她的小手,將傷口裡的臟血吸出。
「疼嗎?」寒霈皓取出一方潔白帕子為她紮上,不忍地說道。
寶見輕輕搖頭,早在這名陌生男子抱她到涼亭時,他眼眸中流露出的不舍之情已讓自己痴痴地望著他,反而不覺手上的疼痛了。
「你呀,真是頑皮!怎麼從樹上掉下來?還是和小時一樣,十足的小孩子天性。」寒霈皓帶著愛憐輕聲責難。
「我才不是小孩子。」唐寶兒嘟著嘴反駁。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希望他把自己當成小孩子。「若不是你突然出聲嚇到了我,我又怎會掉下樹?若不是掉下樹,我的花兒又怎會散落?若不是花兒散落,我又怎會落在你身上?若不是落在你身上,我又何須為你拂開花兒?若不是要為你拂開花兒,我又怎會被可惡的蜜蜂給螫了……說來說去都是你的錯!」她一口氣說了一大串,愈說愈氣,小嘴嘟得更高了。
他怎麼可以把我當小孩子?我都十六歲了!寶兒氣得心裡直嘀咕。
「是,是,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好吧?」戲謔的眼神說明他根本不是如此想的。他哄著她,大手輕柔地為她挑出沾在發上零落的花瓣。
「本來就是你的錯。」他肯認輸,寶兒就開心了;突然間,意識到她根本不認識他。「你是誰?怎麼可以隨意地進出我家後院?」寶兒睜著一雙晶亮的大眼,好奇地盯著他詢問。
「我是寒月山莊莊主──寒霈皓。」深邃的眼眸佔有地攫住寶兒的目光。「我可以自由進出後院的原因,是因為你在三日後就要嫁我為妻,成為寒月山莊莊主夫人。」說著,他結實的臂膀更摟緊了寶兒。
唐寶兒被這突來的聲明嚇呆了,心中卻又湧起一絲不知名的竊喜。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瞪著這自稱是她未來丈夫的男子,圓潤的紅唇因驚訝而微張,那誘人可愛的神情讓寒霈皓忍不住輕啄一下她粉紅的小嘴。
寶兒忙抬手捂住紅唇,雙頰倏地飄上兩朵紅霞,將她雪白無暇的肌膚襯托得更加嬌嫩,她羞赧地低下頭,再也不敢抬頭瞧一眼寒霈皓。
××××××迷迷糊糊中,唐寶兒被這自稱是她丈夫的寒霈皓抱入她娘的房中,放到椅凳上都還不自覺,腦袋瓜里昏亂亂地想著剛才他那一「啄」。
唐夫人笑望著女兒這副痴迷的俏模樣,心想她十六年來,一直捧在手心細心呵護的心肝寶貝,也開始識得一些男女間的情事了。她很慶幸是由寒霈皓來引導她這個初識情愛的小女兒,也只有寒霈皓這等偉岸男子才能包容、寵愛、欣賞她這個天真又迷糊的寶貝女兒。
寶兒天性浪漫,又加上從小過於受家人保護,直至今日猶不知人心險惡,對世間萬物皆以美善看待,未嘗過人間疾苦。像她這樣的女子是適合捧在手心、摟在懷中細心呵護,若讓她一人獨自面對世間冷暖,只怕她會撞得頭破血流。而世間真心男子難尋,自己有幸覓得寶兒她爹,如今女兒能尋得寒霈皓來照顧她一生,也算是她的福分吧!
「寶兒,你該回神清醒了吧?」唐夫人戲謔調侃的聲音,喚醒猶沉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寶兒。
「娘,他是誰?是不是真的要在三日後與我成親?怎麼會這麼匆促就決定我的婚事呢?爹什麼時候答應的?」連珠炮似的一連串問題從寶兒口中問出。
唐夫人溫柔地望著女兒問道:「你記不記得娘跟你說過你從小就許配給了人家?」
「記得呀!可是我以為那是爹娘捨不得我,才向來提親的人這般推託,我從來不知道我的夫婿是誰,長得是什麼模樣!」
「不是,在你四歲那一年,你就許配給寒月山莊少莊主寒霈皓,只不過當時你年紀小,早就忘記了,而我們也一直沒和你提到我們有寒霈皓這個女婿。」說著,唐夫人倏地噗哧一笑。「這般姻緣還是你自個兒求來的呢!」
寶兒第一次聽到唐夫人講起她的婚事,好奇地直追問:「為什麼是我自個兒求來的?娘,告訴人家啦!」小手撒嬌地捉住唐夫人的衣袖搖晃。
唐夫人笑吟吟地說:「你四歲那年被奶娘李嫂抱出去上街遛遛,沒想到李嫂把你放下買個東西,一轉身你已不見蹤影了。李嫂直覺認為你被陌生人抱走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趕回府稟報,全府的人被嚇得雞飛狗跳,動員全部家丁出去尋找你這被『綁架』的小姐。後來福伯發現你被一個小男孩牽著,他要帶你回府,你卻倔強得強要跟著那小男孩,小手緊緊捉住人家的手死都不肯放。福伯硬要抱你回來,你的眼淚就簌簌地直流,哭得淅瀝嘩啦的,福伯沒辦法啦,只好將那小男生的一家人都請回府,讓那小男孩親自牽你回來。當年那個小男孩就是寒霈皓,那年他十二歲,是寒月山莊的小少莊主,他們一家人南下遊玩路經蘇州城……」
唐夫人話語一頓,寶兒體貼地忙遞上一杯茶給她潤潤喉,著急地續問:「然後呢?您該不會就這樣把我送人了吧?」
唐夫人斜睨女兒一眼。「然後,經過你爹仔細詢問,原來你是自己跟著他們走的,沒有人拐騙你。你一看到寒霈皓就直接跟著他走,自動跑上去牽他的手,寒霈皓還被你嚇了一大跳。唉!我怎會生出這種會跟男人跑的女兒呢?」唐夫人微嘆一口氣,有些家門不幸的感慨。
「哎呀!娘,人家那時是年幼無知嘛!我可是您和爹的畢生精華結晶,您怎麼可以對我如此沒信心呢?」寶兒又搬出她的法寶──撒嬌,向她親愛的「製作人」抗議。
「是呀!我畢生的精華會自己跑去牽男生的手,他們要送你回家,你竟然還賴皮,怎麼也不肯說出你叫什麼名字,爹娘何許人,住在哪兒的,害得寒家差點兒被咱們當成誘拐犯!」唐夫人又好氣又好笑地說。「後來誤會澄清后,你爹和我都對寒家感到不好意思,歉疚萬分,幸好寒家不介意,還笑說他們兒子寒霈皓是飛來艷福。」說到此,她輕笑了起來。「當寒家要告辭離開時,你竟哭得淚汪汪地好不凄慘呢!整個身子抱緊寒霈皓,不准他離開,什麼人哄你都沒用,寒家見你那可憐模樣也只好留下來做客,怎知每次他們要離開卻都被你又拉回來,不然就吵著要跟寒霈皓回去寒月山莊;更教咱們覺得好笑的是,寒老爺、寒夫人或是寒霈斯要離開,你都無所謂,只有寒霈皓這孩子,你是除了睡覺時間之外,幾乎無時無刻都和他黏在一起了。而寒霈皓這孩子也怪,聽寒夫人說他自小就個性深沉,喜怒不形於色,旁人都無法摸清他在想什麼,直到遇著你這個小丫頭之後,她才發現她兒子也是很有表情、很和善的,會咧嘴大笑、大叫,像個普通正常的十二歲孩子。」唐夫人啜了口茶,繼續道:「我們做爹娘的看你們倆那麼投緣又合得來,心想不如結為親家,讓你們訂親好了。沒想到你一個四歲什麼都不懂的小娃娃,連話都說不全,一聽說訂親以後可以一直與寒皓在一起,頭點得像啄木鳥似的,因此這門親事就這樣訂下了。寒家在唐府住了近一個月後,一定要回去了,但你又不肯放人,只好趁你睡覺時,三更半夜偷偷溜走,才得以順利脫身。翌日,你起床后找不到寒霈皓,整整哭了兩天,成天黏著你奶奶和你爹找寒霈皓回來,後來你知道我們都在哄你,還和我們嘔氣,整整十日不理睬我們,讓你爹直想把你捉起來打屁股。」說到這裡,唐夫人忍不住笑意,一直開心地笑。
唐寶兒聽完唐夫人這番話,俏臉都紅透了。天呀!她四歲就懂得找男人了?還死纏著人家?真是糗死人了!她怎會如此……她都不知該如何形容,難怪寒霈皓看到自己會一直笑,原來是自個兒送上門的媳婦!若是當初沒有讓福伯找著,那她唐寶兒不就是四歲就被帶去寒月山莊做小跟屁蟲了?
哎呀!唐寶兒愈想愈覺得丟臉,整個小臉、耳朵,連頸項都羞紅得似抹上一層胭脂。
唐夫人看到女兒紅臉的糗樣,笑得愈發不可遏抑,平日的溫柔拘謹都消失殆盡,畢竟這種好笑的事不會天天發生,也只有她那平日頑皮成性的寶貝女兒才做得出來!
寶兒聽到她娘的訕笑聲,臉蛋愈發地紅艷起來了。
在旁伺候的兩名丫鬟,抿起嘴偷笑,小綠聽到小姐這段精採的光榮歷史,本也只是掩嘴偷偷竊笑,後來實在忍俊不住爆笑出聲,這一笑使諸位女眷們更笑得愈發厲害,個個東倒西歪,連唐夫人都不顧往日賢淑形象,笑開了。
「娘!不來了啦!您欺負人家。」寶兒愛嬌地發嗔,抗議她娘的取笑。
唐寶兒見眾人均笑岔了氣,自個兒想想也覺得好笑,這等事可不是常人能做得出來的,也只有像她這等「非常人」才做得出來,她愈想愈得意,也加入她們的陣容傻笑起來……唐府後院,只聽到唐夫人房裡傳出一陣陣銀鈴般的嬌笑聲,為這炎熱的夏日增添了幾許清涼;花園中相互爭奇鬥妍的艷麗花朵也迎風搖曳,搖擺生姿,彷佛也感受到女眷們的快樂。
××××××和後院歡樂的氣氛大相逕庭,唐府大廳來了個不速之客,唐父吃力地應付著。
「唐濟民,你女兒能嫁我可是你們唐家的福氣!要不是看你在蘇州城中有幾分名聲,賞你個面子,否則憑你一個小小的商人,怎配當我的岳父?今天你女兒既然放著堂堂尚書公子的元配夫人不當,那就做我的小妾吧!等我玩過後,如果她伺候得好,也許我還會考慮再留她個一年半載。哈!哈!哈……」宋逸思一早帶領一群地痞流氓直闖唐府,想要強搶垂涎已久的唐寶兒。
寒霈皓離開後院,尚未走往大廳,遠遠地在走廊上就聽到這番狂妄粗俗的話語。目光一冷,渾身散發出肅殺之氣,不動聲色地緩緩走入大廳,他倒要見識見識是何等人物膽敢動唐寶兒的主意?
「宋公子,有話好說……」唐員外急得滿頭大汗。
宋逸思截口道:「沒什麼好說的!什麼早已許了親?也不見那縮頭烏龜露個臉,今日你就乖乖地讓我把唐寶兒帶走,免得刀劍無眼,傷了你可就不好了,畢竟你也算是我的岳父大人啊。」
他虛情假意地來一番問候,身後站了十餘名滿臉橫肉的漢子,一看就知道絕非善類,個個攜刀帶劍,目露凶光。看樣子宋逸思今日可是有備而來。
「宋公子,小女真的早已訂了親,如今男方已前來迎親,三日後就要舉行婚禮了,你可別誤會,不是我存心拿喬。」唐員外面容驚慌地說道。
「三日後,唐員外,你動作未免也太快了吧?想你唐府在蘇州也有幾分名聲,竟會悶聲不響地就要嫁女兒?你早不嫁,晚不嫁,偏偏挑在我前來提親時才要嫁女兒,你把我宋逸思當成什麼了?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嘛!」宋逸思獰笑道:「來人呀!把唐寶兒給我帶回去。」
宋逸思一聲令下,十餘名大漢鬼吼鬼叫地要往後院衝去。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他們可是拿手的;突然,一道青光的身影跳了出來,擋住他們的去路。轉瞬間,那十餘名大漢就被「丟」回大廳中,個個東倒西歪、眼冒金星,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因為青色身影出手實在太快了,在眾人來不及反應時,就讓宋逸思的手下們個個倒地哀號。
宋逸思一看平日跟著他橫行霸道、作威作福的手下竟這麼無能,大怒叫道:「誰?誰敢打我宋逸思的人?」
宋逸思定神一看,眼前是一名昂首俊秀的男子,負手踱步,其神情氣度如入無人之境般悠閑自在,但那毫無表情的臉上,卻有一對凌厲的雙眸,那冰冷的眼神盯得他好似跌入冷井深淵中,驚出一身涔涔冷汗,卻又無法動彈半分,只能全身僵直著讓那眼神一寸寸地盯著他,無處躲藏。
「在下寒霈皓,即是閣下口中所指的縮頭烏龜,亦是三日後要與唐寶兒姑娘成親之人。」威嚴的語氣和放射出來的寒冽目光,讓宋逸思覺得身上有如萬蟻鑽動般難受。
「寒……寒霈皓是什麼東西?敢跟我搶女人?」雖然宋逸思刻意以囂張的口吻應對,仍掩不住顫抖的身子泄露出來的恐懼,腦子裡思索著:霈皓,好耳熟的名字,難道是……他脫口而出:「你是寒月山莊莊主寒霈皓?」
「正是在下。」寒霈皓語氣平淡地說。
短短四字,已讓宋逸思的腿都軟了。
天呀!他竟惹到寒月山莊?
唐府雖有錢有勢,比起寒月山莊,也不過是皓月旁的微弱星子而已。寒月山莊在北方可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只需跺跺腳,北方經濟即會馬上大亂。想他爹雖是朝廷命官,但在這動蕩、紊亂的時局裡,當清官是沒啥好處的,平時得與北方大商賈來往,才有「錢途」可言,若寒月山莊封殺他們的經濟來源,他們爺倆不就得去喝西北風?徒留尚書郎功名有啥屁用?
更何況,他曾聽他那些下九流的江湖弟兄談到,寒霈皓可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功夫深不可測,年初才力克虎霸寨三百餘名強盜土匪,在一夜之間,將他們一舉殲滅;而他帶來的十餘名打手在寒霈皓面前不堪一擊,有如以卵擊石,若寒霈皓想毀他家業,取他性命可是易如反掌之事……一想到此,宋逸思再也顧不得顏面,連滾帶爬地落荒而逃,十餘名手下跟隨其後,有如喪家之犬般狼狽。
「霈皓,你來得正好,若晚一步,寶兒可就……」唐員外欣慰說道。
「那宋逸思是何許人也?」寒霈皓淡淡地問道。
唐員外一五一十地道出前因後果,末了嘆道:「老天有眼,幸好你前來迎娶,否則寶兒可要就要被這敗類給擄走了!」
寒霈皓輕聲安慰:「寶兒註定是我的妻子,我絕不會讓任何宵小鼠輩欺負她。」
他再一次對唐員外承諾,心中已盤算好要寒霈斯去查清楚宋家的一切底細,他不允許任何人對寶兒存有不軌意圖,宋逸思今後將徹底後悔曾企圖染指唐寶兒……唐員外見寒霈皓露出的堅決神情,慶幸他的小女兒能有此如意郎君。他相信寒霈皓會保護、憐愛寶兒,也會幫助寶兒成熟長大的,心裡倍覺欣喜,轉身與寒霈皓再度為三日後的婚禮籌備忙碌。
他唯一的掌上明珠即將出閣,必要辦得熱熱鬧鬧、氣派隆重才行,這是為人父母能為子女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寒霈皓忙著與唐員外籌辦婚禮時,心中仍不忘該如何懲治那囂張跋扈的宋逸思,但此事得暫且擱下,虎霸寨一戰尚有漏網之魚,那陳應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明天婚禮上必有變故,於是他一得空,便找來胞弟寒霈斯共商禦敵之事。
「霈斯,你知道明天要怎麼做了?」寒霈皓輕聲地告訴其弟。
「知道,大哥你放心。明日你與嫂子拜堂之後就先行離開,我扮新娘在新房中守株待兔,陳應必會在明日大家都放鬆戒心且又混亂的場面出手。大哥,你放心地帶嫂子去遊山玩水,我會逮到陳應那隻老狐狸的。」
「別過於自信而低估了對手。陳應武功平常,但擅長使詐,你可千萬小心。」寒霈皓再一次囑咐。
「知道了。大哥,我辦事,你放心啦!」寒霈斯篤定地答道。
唐府要嫁女兒了。
整日登門道賀、送禮的人馬絡繹不絕,鞭炮聲辟哩啪啦響徹雲霄,唐府上下一片喜氣洋洋,唐員外開心地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今日蘇州城中的酒樓也是高朋滿座,那些失戀陣線聯盟的公子哥們聚在一塊藉酒消愁,盛況足以媲美當年唐柳月夫人出閣之日。酒樓老闆真該頒塊扁額給唐氏母女,感謝她們兩人為蘇州城酒樓帶來生意,促進地方經濟繁榮。
當蘇州城裡的人們知道唐員外神秘的乘龍快婿乃是北方經濟巨擘寒月山莊莊主寒霈皓后,莫不豎起拇指讚嘆不已。也只有寒霈皓這等人品才能娶走唐寶兒,這兩人真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結為連理,實為世間增添一對佳偶。
唐府與寒霈皓極盡奢華地慶祝,除了今日是他小登科的大喜之日外,也是要引出陳應,當然這隻有唐家三老與寒氏兄弟知道。
夜深了,天上繁星點點,唐府大廳仍是人聲鼎沸,然而後院卻一片寂靜。春宵一刻值千金,沒有人會不識相地跑去打擾新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新房中,紅艷的雙「喜」紅聯增添喜氣,龍鳳蠟燭垂淚地燒灼,為新房映照得一片明亮,床上端坐著新娘,正靜待著新郎的到來。
小手一掀紅蓋頭,露出一張俏麗可愛的臉龐,竟是唐小綠!「呼!悶死我了,那寒二公子怎還不來?」她一臉不耐,小嘴喃喃自語怨道。
此時,門外忽有聲響,小綠忙放下紅蓋頭,正襟端坐。
「娘──子──讓你久等了,想不想我呀?房門被推開來,走進身穿新郎倌禮服的寒霈斯,臉上表情極為歡喜,口中還輕佻地吃了她一記嫩豆腐。
小綠一手掀開蓋頭,嬌嗔道:「誰是你娘子呀?倒了八輩子楣的人才會成為你的娘子。」嘴上如是說,她的臉蛋卻微微的泛紅。
「嘿!嘿!別這樣嘛!你既然要扮你家小姐,就要投入點兒感情把我當成你親愛的相公,咱們湊和一下嘍!」寒霈斯不知自己為何特別喜歡逗弄這個容易臉紅的丫鬟,只要見她臉紅,他的心頭就直樂。
「哼!要不是為了我家小姐,我才不做這種犧牲呢!否則傳了出去,誰敢娶我呀?」小綠一雙妙目斜睨著寒霈斯,語氣潑辣。
「好啦!我知道你很犧牲,大不了,我也犧牲奉獻一下,娶你好了。」寒霈斯語氣十分憐憫,彷彿施捨般,一副「吾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偉大模樣。
「什麼?你犧牲……」小綠氣得還沒抗議完,小嘴陡地被寒霈斯捂住。
「噓!屋頂上有人。」寒霈斯輕聲在她耳旁低語:「好戲上場了。」接著,他突地放大聲量謔笑道:「娘子,你今日真美,美得像瑤池仙女下凡。來,讓相公我親一個。」他口中忙著談情說愛,整個人早已戒備,準備放手一搏。
小綠聽聞如此不正經又煽情的話,臉是愈發地紅了,眼睛不滿地瞅著寒霈斯,口中卻仍很配合地與他談情說愛:「嗯!不要嘛!你別那麼不正經……」
寒霈斯訝異地回眸瞥了小綠一眼,眼眸中閃過一絲讚賞的笑意,更加輕薄道:「嘿!嘿!你別躲呀!來,再讓我親一個。」停頓一下,他又道:「嘖!真香。」然後全神貫注地盯視屋頂。
小綠輕啐,這寒二公子怎麼如此不正經?好似他倆真的……真的在……她雙手捂住嫣紅的雙頰,不敢看向寒霈斯。
「寒霈皓,納命來!」一聲怒吼突然迸出,伴隨著屋頂瓦片墜落下一個人,滿臉兇狠,揮著一把泛著晶亮藍光的大刀,一看即知那刀鋒上喂有劇毒,立時就朝寒霈斯刺去。
「今日不知是誰要留下命來呢?」一聲輕笑,寒霈斯手中已握著一把銀劍,身手俐落地施展寒家劍法,招招凌厲逼人,不留退路。
剛開始刺客還能勉強接招,但轉眼間,行刺者已技不如人的漸漸落敗,掙扎地想殺出一條生路。
這行刺者就是虎霸寨漏網之魚陳應,他本以為今夜可以為眾家弟兄們報仇,沒想到卻落入圈套,成了瓮中之鱉。
陳應招招落敗,眼看就要失手被擒時,突然撒出一把白粉,寒霈斯一時不察,被白粉當頭罩住,眼前驀地發黑,一陣昏眩,腳步踉蹌。
陳應揮刀格開銀劍,轉身想脫逃,眼角瞥見躲在床上驚慌失措的小綠,一陣獰笑,伸手抓小綠當人質。
小綠一時呆若木雞,渾身竟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