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萬立行是一名律師,從一件代表地方人士向國際知名企業打官司,結果勝訴,地方獲得高額賠償金而打響知名度,從此奠定他東方不敗的稱呼。
這四年多以來,他所經營的「凱信事務所」從不到十個員工到今天近百員工,而手上的律師個個是強將。
在事業不停地對外發展的時候,他卻被內憂擾得心急如焚。
說起這個內憂,一切都因他本人而起,由於人長得一表人才,近一八的身高,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眸、飽滿的前庭、寬闊的雙頰、堅定的下巴,稍稍緩和他過於俊美的外表,更顯示他是一個自我要求很高、有個性的男人。
這樣的長相,加上口才好,無非是女孩心目中理想的伴侶,所以他的歷任秘書無不是用盡心思想贏得這位大律師注意力,沒想到萬立行不甩這一套,他向來只求能力,哪管你貌若天仙,只要你達不到他的要求,當頭就是一頓排頭。
才說著,又來了!
「你白痴啊!你建的檔誰看得懂?」
萬立行怒沖沖的將手中一疊備檔的資料摔在秘書桌上,毫不留情的對著上班才一個星期的秘書吼叫著。
「我……」年輕貌美的秘書小姐噙著淚水,惶然的望著她的老闆。「我……不做了。」
說著,她拿起皮包就衝出凱信律師事務所。
「麗月,這女孩上班時間大部分都在做白日夢,更不知她來這裡有沒有把腦袋帶來。」萬立行煩躁的向人事主任林麗月抱怨,她亦是萬立行的表妹,自萬立行開業以來就一直跟著他做事。
「面對你這位風度翩翩的老闆,不做白日夢也難。」麗月看著立行這張俊逸的臉,忍不住調侃的說。
「饒了我吧!」立行最討厭別人把目光放在他的臉上,他又不是女人,才不需要在乎外表。
「麗月,再幫我找一位秘書。」
「萬大律師,這已經是這個月應徵進來的第三個秘書了。」麗月忍不住發牢騷。
其實,她很了解,他並不是有意要罵哭那些秘書,只是他的個性較直。喜歡,他會不吝於讚美;做錯了,他也會不客氣指正。
「我也不想這樣啊,這些女孩以為來這當花瓶,做事一點都不積極,而且還一塌糊塗。」
「是你要求太高了。」麗月不客氣的指出。
「我要求員工有能力也錯了?」萬立行煩躁的說。「拜託你,這一次找個聰明伶俐,對工作起碼有點熱忱的人。」
「最好是能沒天沒夜的為你工作也毫無怨言。」
「能這樣最好;現在你先幫我把這份訴訟稿打出來。」
「我又不是你的秘書。」
「誰叫你沒有幫我找到能幹的秘書。」
「我會挑選幾個不錯的人出來,這一次讓你親自面試,若再不滿意,你就自行負責。」
「好吧。」萬立行走回辦公室時,回頭提醒說:「這份東西馬上我要帶到法院去,所以動作快一點。」
「知道了。你就是這樣要風就是雨,哪個女孩受得了啊!」麗月邊叨念時,手已飛快地打起電腦。
***
萬立行特地空下半天的時間,就是為了面試新的秘書。
他坐在辦公桌前,手上的筆不斷地敲打著桌面,隨著越來越急促的敲打聲,他微慍的情緒也隨之提高。
今天早上,他已經面試了五個人,雖說一個比一個漂亮,學經歷和條件卻一個比一個差。最重要的是,這些女孩一面對他時,眼睛流露出迷濛痴相,最是令他受不了,一下就被他淘汰了。
立行急躁的敲打桌子。看來是沒有一個適合做他的執行秘書。
「麗月,沒有人了嗎?」他不耐煩的問。
「我就有預感事情會變成這樣。」麗月成竹在胸的說。「還有一個,是一位短期的商務秘書,她叫張若瑤。不過,她不是自己來應徵的,而是她正好履行完畢我老公公司老闆的秘書工作契約,現在正好有空,所以我就拜託她來看看。」
麗月把一份履歷表放在他桌上。
「先請她進來談談再說吧。」
立行起先並不是那麼認真看桌上那份履歷表,突然地,他被上面所寫的經歷給吸引,戛然停止敲打桌子的動作,暗自驚嘆:這可真不得了,她的秘書經驗全是跨國公司。
麗月回到她的辦公室,對早坐在裡頭等待的張若瑤聳聳肩,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無奈。
「被我料中了,今天來面試的女孩全部杠龜。」麗月苦笑一下。「張若瑤,找你來是對的;也謝謝你願意來,現在我帶你過去吧。」
不一會,麗月便帶著張若瑤來到萬立行的辦公室。
萬立行仔細觀察眼前的女人,削得短短的頭髮,身穿略寬鬆的長褲、西裝,不是一般流行女裝的剪裁合身套裝,倒比較像是男士的樣式。臉上脂粉未施,鼻樑上掛著一副又粗又大的黑色框眼鏡,把她尖削的臉蛋遮了大半。
立行唯一可以用來形容她的字眼,就是男人婆。
「張小姐,我看了你的履歷,很完備,希望你的工作能力也是如此。」立行開門見山的說。
「我對工作一向盡本分,在有效的時間達到最大的效果。」張若瑤簡潔有力的說,沒有炫耀之色。
立行聽了非常滿意,給她一個稱讚的微笑,但是她無動於衷,只是輕淡的向他點頭問好。
他這個萬人迷的笑容竟然對她一點作用也沒有,對此,立行不僅不以為意,而且還非常的滿意。
這真是太好了。他可不希望當他交代秘書事情時,他的秘書只會直衝著他傻笑,一句話也沒有聽進去。
「張小姐,我有一個疑問,你的經歷全部是三、四個月的商務秘書,你為什麼不選擇一個公司好好待下來,這樣工作不是比較有遠景!」
「我不在乎工作遠景,也不喜歡長期待在同一個地方工作,以及跟相同的人工作。」
張若瑤竟然這樣回答,倒叫立行十分訝異。
接下來,他又問張若瑤幾個問題,她都能簡潔有力的表達出來。透過她清脆甜美的聲音說出來,令聽者倍感舒服,很容易就靜心傾聽她說話。
她給他的印象並不壞。他心目中理想的秘書就是能力強、對工作執著,最好能不苟言笑,至於外表就不那麼重要了。
只是,他不願僱用一個短期秘書來製造自己人事不穩定的麻煩。
「張小姐,我很欣賞你的表達能力和反應靈敏。」
「謝謝。」張若瑤淡然的說。
「如果你得到這份工作,你願意將這份工作當做你的長期事業嗎?」
「不願意。」
「為什麼?」立行驚訝的瞪著她看,聲音不覺提高許多。
「我說過了,我不喜歡長期待在一個地方、和同一個人工作。另外,我的工作原則,只做企業推動新案子時所需要的臨時秘書,這樣的工作不僅挑戰性大、變化也多,薪水又讓人滿意;相對地,我也提供專業能力和配合度,這是一般秘書所不及。」
立行聽了只覺得不可思議,眼前好像不是他在挑秘書,而是她在挑老闆和工作。
這時候,立行桌上的電話響起。
在他接聽電話時,張若瑤便直接地盯著他看。
他美形俊俏、帥氣十足的外表,對律師而言似乎太好看了。
立行說電話時,唇角始終是上揚笑著,她這才發現他的左頰有一個迷人的酒渦。
對了,就是這個微笑,令她一進門就差一點亂了方寸。
前幾天一個中午,麗月要約她吃飯,並對她抱怨說她的老闆一個月換三個秘書時,當時她除了抱著好奇的心情來看看究竟是什麼三頭六臂的老闆有這個能耐之外,另外也是實在禁不起麗月的要求幫忙,誰叫麗月的丈夫在她工作時多方給她支援,因此張若瑤才答應來走這一趟。
今天一看,沒想到竟是如此有魅力的男人,當下她決定不考慮接下這份工作。
張若瑤移開視線,不再去看這個男人了。她的目光很快地由他的桌子,然後在整個辦公室掃了一圈,並沒有她慣見老闆辦公室應有的明凈和高級收藏品,唯一可見的,就是他桌上一尊水晶觀音像。
他的桌面四周放置文件、檔案和書,資料櫃的文件和磁片放得凌亂不堪,書櫃的書也塞得東倒西歪。
由此可見,這個男人真的很急切需要一個秘書來幫助他。
這時候,外面秘書桌上的電話也響起,她很自然的起身走過去接聽。
當她又走回來的時候,立行正好也講完電話。
「對不起,我看秘書桌上的電話響起,就自作主張接起電話。」張若瑤把一張便條紙遞給他。「我告訴對方你十分鐘後會回電。」
「謝謝。」立行看著手中的紙條清楚的寫下姓名、電話以及事項。
「那我走了。」
「走?」立行怔了一下。「喂——不,張小姐,等一下,我們還沒有談完。」
「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接受長期的工作。」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來面試?」立行有些不悅。
「我無法拒絕麗月的請求,而且她一再跟我保證只是幫忙,所以我就來備用。」
「我不需要短期秘書,我需要的是長期投入工作的人。」
「我可以了解。那麼,我們沒有什麼好談了,再見。」
「等等,我很滿意你明快利落的處事方式,你明天是否可以先來上班,至於其他的工作原則和條件慢慢再來談,這樣可以嗎?」
「不行。」張若瑤明確的說。「第一,每次完成一份工作時,我會安排自己出國旅遊,明天我要去日本大阪賞櫻泡湯,為期一個星期;第二,我不想接下這份工作。」
「我都退一步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立行面有慍色。
「除了對這份工作沒有興趣之外,而且我也不認為律師事務所適合僱用短期的商務秘書,這一點你應該最清楚。」
立行也同意她的話,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遇到出色的秘書,他不想放棄她;最重要的,他不想再浪費時間應徵人員。
「話是沒錯;但是你可以嘗試在完全不同的工作領域做看看,而巨我也同意依照你的工作方式,我們先簽三個月工作合約,也許你會做出興趣和心得,願意長期做下去。」立行使出渾身解數來說服她。
「我不會。」張若瑤肯定的說。
「你不去試怎麼知道?還是你不敢接受全新的挑戰,怕砸了你全能秘書的招牌。」
「沒用的,你的激將法對我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張若瑤推一推眼鏡,然後朝他揮揮手道別,頭也不回地開門走出他的辦公室。
「張小姐,等一下,我還沒有說完……」立行也追了出去,情急之下拉了她的手,張若瑤反應劇烈,連退二步,驚瞪著他。
「你想幹嘛!」她惶恐的扯開喉嚨喊。
這一幕,不僅是外面開放的大辦公室的員工感到詫異,就連立行也覺得她反應也未免太強烈了。
「對下起,我無意冒犯你,我不過是想跟你再談一談,也許你會改變心意。」立行懷著歉意說。
「我相信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張若瑤冷淡的說完后,就要走出這個大辦公室,正好和從外面急匆匆走進來的一名男子撞個滿懷,資料散落滿地。
「對不起。」張若瑤道歉之後,蹲下去撿拾文件。
「沒關係,我也有錯。」從外面匆匆進來的徐廣文,喘吁吁蹲下去趕忙收拾費盡心思搜羅的證據。
張若瑤把拾來的文件要還給他時,她的眼睛正好瞄到最上面那一張文件的內容,看到「性騷擾」的字眼,心冷不防一顫。
她立刻把東西交到他手中,才要走出去時,突然聽到那名男子向萬立行說話的內容,於是她忍不住停下腳步聆聽。
「那位控告濟民醫院醫生性騷擾的女孩終於答應出庭,而且我還找到之前也曾經被這位名醫生騷擾的幾個女病人,她們也願意出庭做證。」男子對著萬立行說。
「太好了!這些女人太勇敢了,我們一定要替她們討回公道和應有的補償。還有,切記要避免使她們再度受到難堪。」立行謹慎地叮囑。
萬立行針對這件事跟徐廣文討論起案情,並沒有注意到張若瑤還沒有離開。
當他再度抬起頭,看到張若瑤還在時,有點意外。
「你還在?」立行問。
「對,我要告訴你,我決定接受這份工作了。」張若瑤堅定地說。
「真的!這太好了。」立行不改律師追根究底的本性。「是什麼原因讓你改變心思?」
「沒有原因。一個星期過後,我會準時到公司報到。」
***
張若瑤一離開事務所就來到她常去的「姿芳美容按摩中心」。
一進到熟悉的環境,她馬上把眼鏡拿下來,脫下頭頂上的假髮,用手指攏一攏髮絲,一頭微髻的長發披泄下來,接著脫掉身上的衣服和束胸,躺上按摩床。
「說實在的,每一次看到你這一身打扮就令我倒胃口。」美容中心的老闆李薇不以為然的說。
「所以,也讓男人倒胃口。」一張若瑤無所謂的說。
「看看你這張美麗的臉,細緻白皙的皮膚,玲瓏有致的曲線,哪一樣不是吸引男人的本錢,你實在沒有必要再繼續隱藏起來。若瑤,那件事已經過了二年了,何況天下的男人並不是一樣的黑。」李薇仍是一再重複的勸說,張若瑤這樣美好的身段,隱藏起來的確可惜。
「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而且用這個模樣待在工作場所,會讓我自在一些。」
「我了解你的感受,大部分的女人無不是希望男人多看她一眼,而你卻討厭男人的眼光盯著你看。」李薇和她已是多年老友,自然熟知她所遭遇的一切。
「不是討厭,而是令我渾身發毛。」張若瑤腦子不自覺又浮現二年前那一件事。
「別再想那件事了。來,翻過去。」張若瑤慵懶的趴在床榻上,李薇倒一些精油在她背脊上,手掌開始推摩。「你今天不是去到律師事務所面試,決定到那裡上班嗎?」
「嗯。」張若瑤應一聲。
「這樣也好,律師應該比一般人自律,你在那種地方工作應該可以放心多了。」李薇的手不停地推動,嘴巴也滔滔的說著:「老闆是怎樣的一個人?」
張若瑤一閉上眼睛,萬立行的五官立即出現,他說話時的手勢、高興時左頰躍動的酒渦、激動時的挑眉動作,不可思議地,他的每一個習慣她記得都清清楚楚。
「他是一個……」張若瑤不自覺的,將今天所看到、感覺到的一切,侃侃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