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婕，你最近在忙什麼？怎麼這麼難找？」程樹媛在電話里叨怨著。
「小甄應該跟你說過，我最近和易風在忙籌備公司的事。」忙碌了一段時間，
蕭婕驟然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和一些老朋友疏遠了。
「我很久沒跟小甄聯絡了。對了，易風找你投資？」她對易風的事迹也有些耳
聞。
「不完全是。他只是找我一起合作。」
「你決定跟他合作？」
「嗯。」
「有賺頭嗎？」直接切入重點的問句。
「目前只是剛開始，所以現在還在虧損狀態。」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也無話可說。不過你要注意一下易風開銷的明細，
然後仔細評估利潤和效益的問題。」
「嗯。」蕭婕納悶著每個朋友對易風評價不佳的原因。
「聽說易風花錢像流水，而且他私底下有一些借貸上的問題……」
「除了小甄口中說的那個老呃小姐之外，小媛，就你所知的『債主』
還有誰？」蕭婕到現在還不知道那個和易風糾纏不清的女子姓啥名啥。
「老巫婆上門討債了？」
「沒。」
「我是聽說易風林林總總欠了一些錢，說多下多，說少也不少，不過那些倒楣
鬼大部分都住在外地。」
「喔。」
「小婕，你千萬別傻到借錢給他！」諄諄告誡的語氣。
「喔。」蕭婕覺得自己的心微微發涼。
「對了，你知不知道小甄以前曾向易風告白的事？」
「不知道。」
「就是因為易風傷了她的自尊，所以後來她才會跟洪韋智在一起。」
「這個我不知道，她倒沒跟我提過。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我朋友小群你見過的，是他告訴我的，他還說易風當時在背後笑得半死。」
「是嗎？」
「易風的嘴很刻薄，尤其是對那些主動示好的女人。我想，你能跟易風走得那
么近，可能是因為他看出你對他沒有那種意思吧。」
「或許。」蕭婕沒說實話。
「小甄太傻了，她當初表現得太明顯，也難怪會被易風貶得一文不值。」
蕭婕靜默無語。
「不過，後來我看到小甄和一個斯文白凈的好看男人在三溫暖門口『狀甚親
密』的站在一起，我想那個時候她受創的自尊應該已經平復許多了吧。」
又是一個令蕭婕驚訝的消息！
「易風一向討厭女人因為他的外表而喜歡他，其實原因也不難……
覺得當易風的女朋友一定『非常』可悲。」
「嗯。」蕭婕對於程樹媛的推論深有同感。
「我認為就算只是跟他做普通朋友也要保持距離，不然很容易……」
「你似乎知道他許多事情。」
「認識他也有一段時間了，加上他這個人又很戲劇化，所以每個朋友總愛拿他
當聊天的話題來討論。不過我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跟他碰面了，一直覺得他這個人
的個性很奇怪，是個很難相處的人。」
「我覺得還好。」
「他這個人很自以為是，優越感更是強烈，光是跟他說話我就常會覺得很受不
了。」
「沒那麼嚴重吧？我只是覺得他很自戀……。」蕭婕被程樹媛誇張的話氣逗笑
了。
「何止自戀！」程樹媛也笑了。
「瞧你說的！」
「真的真的！我沒騙你。反正日久見人心，慢慢你就能體會出我們共同的感受
了。」
「或許吧。」想起程樹媛可能知道的一些訊息，蕭婕忍不住問:「對了，你知
不知道易風有一個奇怪的傳聞？」
「什麼傳聞？」
「小甄告訴我，他可能是『同性戀』。你聽過嗎？」
「你信嗎？」程樹媛不答反問。
「不信。」
「這個傳聞我也聽過，但，不管他是不是，應該不會改變你對他的看法吧？」
「不會。」
「那不就結了。除了金錢上的往來，你跟易風在一起，應該會有許多很好玩的
事。反正你有的是時間，跟他在一起消磨日子，絕對不會感到枯燥無味。他那種
人，就是有本事把工作當玩樂，平常的更別說了！」
「你還真是一針見血！」
「那當然。」
滴滴……。
蕭婕新換的行動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阿樹，你等我一下，我有電話進來。」
「好啦，我也該收線了，你去接你的電話吧，說不定還是易風打來的呢！」程
樹媛忍不住打趣道。
「那就代表我必須開始忙了。」
「有事可忙總比無聊沒事做來得好，不是嗎？」
匆匆收了線，蕭婕連忙接通手機。
「喂？」
「喂，小婕，你怎麼還沒來？！」易風抱怨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
「我剛跟朋友聊了一會兒。」
「我好餓，你快過來救我！」
「你先到樓下買點吃的不就解決了？！」蕭婕有些啼笑皆非。
「不管啦！你先來了再說。」
「好吧，我半個鐘頭後到。」
「不準遲到！你最會遲到了，每次都害我等好久。」
「習慣慢慢來嘛！」
「半個鐘頭喔！我說了算！」
「我盡量。」不理會他的哇哇大叫，她硬是切了電話。
蕭婕慢條斯理的收拾著外出用具，想起他生氣的模樣，一種甜蜜蜜的感覺不期
然的襲上心頭……
＊＊＊
「你慢了二十分鐘！」見到姍姍來遲的蕭婕，易風忍不住滿腔委屈的控訴。
「喏，我買了小籠包，愛吃不吃隨便你！」隨意的擱置桌上，她不耐的睨著
他。
易風雖是心有不甘的瞪視著，卻還是不爭氣的拿起香氣四溢的提袋往房裡走。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蕭婕興味十足的在他身後喊話。
易風悻悻然的回頭瞪她一眼，沒作聲，停頓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放棄了反唇相
稽的念頭。
雖是怒目相向，但他天生麗質的五官襯著眸中的風情，仍是無限引人遐思。
蕭婕已漸習慣了易風的美麗，便不再佇足神迷，逕自開了電腦，繼續處理未完
成的合成圖片。
「小婕，幫我拿飲料！」易風在房裡大聲嚷嚷。
「你自己沒手啊？！」手邊正忙著，根本不想起身。
「拿一下嘛！」又是一陣叫嚷不休。
「喏，飲料！」蕭婕走進房裡，看他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便沒好氣的往他身
上砸去。
「哎唷，你怎麼那麼凶！」易風滿是孩子氣的神情。
「你活該！」只要和他美麗的大眼睛相遇，蕭婕真想生氣也氣不起來。
易風皮皮的以如花笑靨蓋過蕭婕的怒目相向，酒足飯飽之後，心滿意足的扯著
她一起唱卡拉OK。
「你還真是好命！睡醒了有人買現成的給你吃，吃飽了又開始引吭高歌，生活
還真是愜意無憂！」看他渾渾噩噩的生活模式，蕭婕怒從中來的出言譏諷。
「人生就是要這樣過才有意思嘛！」他沾沾自喜的說。
「是是是！長此以往下去，你沒閑出病來才有鬼！」正所謂「少壯不努力，老
大徒傷悲」，這個道理難道還要她來說？
「喂喂喂，別咒我！不然到時真出了什麼事，最難過的人一定非你莫屬。」還
真是危言聳聽呢！
「我哪管得了你那麼多！」蕭婕哼笑一斥。
「咱們走著瞧！」易風繼續練歌。
「你有完沒完？你不覺得自己玩物喪志嗎？」她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麥克風。
「你自己想唱就說一聲嘛，麥克風有兩支，何必跟我搶！」易風仍是不知死活
的回嘴。
「我回去了！」蕭婕氣結，拋下麥克風，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小婕！小婕！你生氣啦？！」易風有些慌了，急急忙忙扯住她的臂膀。
「既然沒什麼事，我想回家休息。」蕭婕寒著臉。
「那我怎麼辦？」
「你自己看著辦！」
「不行哪，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他不依的說著。
「你的玩伴多得是，不差我一個！你大可打電話約一堆朋友出來，反正我是不
奉陪了！」
「你到底在氣什麼嘛！」他一臉委屈。
蕭婕仍是生悶著氣不肯開口。
「我只是看你每次來都累得半死，所以想讓你輕鬆一下，難道這也錯了？」他
一副好心被雷劈的冤枉表情。
「你的輕鬆也未免大離譜了。」蕭婕一哼，心雖軟了，仍是沒好臉色。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嘛！」
「我只是希望你能積極一點！」她不願見他總是不成材的德性。
「我沒錢，想要積極也有限，難不成你要我去酒店打工嗎？」他突然有此一
說。
「你腦子裡到底都在想什麼！去酒店打工？你也不想想自己連價碼不好的廣告
都不接了，現在只是碰到一點小困難，就開始想去那種地方工作！」總是無法理解
他行事的邏輯，但她還是耐著性子對他說之以理。
「我也知道你一個人幫我做這些事很辛苦，可是我自己做不來呀，你也知道我
這個人沒什麼耐心，加上那些東西要從頭學起，根本就來不及」吞吞吐吐的解
釋，卻掩不住口氣里的理直氣壯。
「那你也可以多多少少有一些自我進修的計畫，不進則退的道理你不懂嗎？」
真是不長進！她想。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樣的改變」易風也開始認
真的深思。
這是哪一國的藉口啊？
「你的英文不是差嗎？可以從這方面開始充實啊。」
「不然，你幫我安排好了。」他又笑了開來。
「你真是！」又是一個怒極攻心。
「好啦，你認為該怎麼樣我照做就是了。」為了不讓她再生氣，他涎著笑臉的
說。
真是沒主見的臭男人！
「沒出息！」她素來鮮少會對人惡言相向，但易風總是輕而易舉的讓她動怒。
「為什麼罵我？」他覺得委屈。
「如果你有出息，就會自己想辦法，絕不會總是處處依賴別人！」
「我會做早就自己動手完成了……你也知道我超沒耐心，做出來的成品通常都
很粗糙……」
「既然知道自己的缺點，為什麼不試著改變？」
「你以為我不想啊？能改早改了。」
「好吧，既然這樣，我也不打擾你了！這些東西我帶回去做，至於這段期間，
我想我是不會再過來了。等到全部完成之後，我會再拿過來給你。」多說無益，還
是得靠他自己想通才行。
「你」
「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童心未泯也要有個限度。至少至少，你的工作態度不
能那麼孩子氣……易風，你該振作一點的。」語末，她軟了口吻。
「好啦，我知道了。」有些求饒的調調。
「等著看你笑話的人多得是，所以千萬別讓人看扁了。我想我還是回去好了，
很多計畫，必須由你自己仔細想一想才行。」對他莫名的期許，讓她決定離開他。
「嗯。」他仍是眼巴巴的望著她。
蕭婕決定不再叨叨念念，收拾了東西，不願再多作停留。
也許，這樣對易風才是最好，她想。
＊＊＊
一周后。
「小婕，你來我這裡好不好？」易風一連幾日來的哀兵政策，還是不敵蕭婕的
鐵石心腸。
「我現在正在忙，不方便出門！」
「不然我過去找你！」易風已從林甄那裡套出蕭婕的住處。
「不要！」
「不管啦，我們已經好久沒見面了，我現在立刻過去。」
「你」話還沒說完，電話已斷了線，蕭婕錯愕的瞪著話筒，久久無法言
語。
這男人簡直無賴！
十幾分鐘的時間，易風人已到了蕭婕的家門外。
「你都沒事可做嗎？為什麼一定要來我這裡？」一見到他，掩不住的喜上眉
梢，但她仍是惡聲質詢。
「我只是想見你，就只是這樣而已。」易風不僅話說得誠懇，眼神更是誘人的
真。
「你真是」她仍是不敵他那雙瞳的電波攻勢。
「老實說，見到我，難道你不開心？」他啞聲低語。
「開心啊！」蕭婕不得不承認。
「那就對了嘛。」沾沾自喜的漾開了自詡過人的如花笑靨，易風果真是美得迷
死人不償命！
「可是你」
「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難道這也錯了？」
「我不想跟你爭論這種無聊的問題。」
「喜歡一個人就會想天天見面，所以我想見你是很理所當然的嘛」易風期
期艾艾的望著她，囁嚅的解釋著。
聽了他的話，蕭婕也羞赧的垂首了。
「真的不讓我進去嗎？」得逞的央求。
「……」雖然仍在遲疑，但她還是讓他進了門。
她的住所，連女性朋友都甚少有機會入內，更別說是男人了。
確切一點的說法，易風是第一個踏入她私人空間的男人。
易風環顧四周，不自覺的沉浸其中。
蕭婕的起居空間，有著十分強烈的個人色彩。
黑、白、銀、藍四色組合而成的簡約風格，以及內置的空間感擺設，在在強調
出屋主的美學觀明凈、俐落與另類的氣息。
這絕非一般同齡女子會期待的氣氛與風情。
獨特的美感雖然無庸置疑，但，就整體的設計來看。這實在不像一個單身女郎
會擁有的住所。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特立獨行，所以讓他想一探究竟？
「你有很多好東西。」即使懾於屋內的氣氛，他仍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
「嗯。」蕭婕望著他自若的神情，心情也莫名的飛揚。
「你真狠心，說不見就不見，完全不管我會有什麼感受。」說著說著，易風含
怨的瞅著她。
「不見面又不會死！」她裝作不在乎的轉過身，想藉機躲開他的「怨」。
「這種話你居然說得出口。」
「事實啊。」
「我看你不折磨我是不會甘心的。」
蕭婕沒再理會他，任他一人自說自話：
「小婕，我好餓喔……你這幾天沒來找我，害我吃不下飯。」飽受委屈的聲
音。
「你發什麼神經？」罵歸罵，注意到他真的瘦了一圈，她還是開冰箱弄了即食
料理給他。
「你陪我一起吃。」他又開始拉拉扯扯。
不再動氣，蕭婕與他相視而坐。
「這壽司的味道還不錯！」
「就算不好吃，你也只能將就。」她示威的瞟了他一眼。
「對了，我打了一把鑰匙給你，以後你來就方便多了。」易風掏出鑰匙交給
她。
蕭婕獃獃的望著他手中的一串鑰匙，一時語塞。
「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吧？我早就知道你會很感動的。對了，你也可以如法炮
制，打一副你的鑰匙給我，以回報我的心意。」易風緊盯著蕭婕的神情，似笑非笑
的打趣道。
「你想得美！」
「我是很美，你不覺得嗎？」
「易風，我想問你一件事……。」林甄和程樹媛的話突然在她心中發酵，忍
不住追根究柢的念頭，她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說。」
「你是不是gay？」雖然難以啟齒，但她還是開口了。
「你從哪裡聽來的？」易風變了臉色。
「不管我是從哪裡聽到的，傳言歸傳言，在你沒有告訴我事實之前，我是不會
輕易相信的。」只要他告訴她的是實話，她都可以接受。
「我愛的是男人還是女人，難道你還看不出來？」他不答反問。
「那些是是非非我不管，我只想聽你怎麼說。」她盯著，想從他眸中看出一些
端倪。
「我不是。」斬釘截鐵的否認。
「既然你講了，那就不是。」她點頭，不再存疑。
「以前人家說我是花花公子，我還會覺得無所謂，可是我最恨人家在背後說我
是同性戀！」他的神情陰鬱了許多。
「那『雙性戀』如何？」她不經心的開著玩笑。
「你再說！」他警告的瞪著她。
「就算是，那又怎麼樣？我又不會因為你是同性戀就跟你拒絕往來。」一旦認
定，她會從一而終，無論好與壞。
易風沉默的凝睇著她。
「其實傳言歸傳言，聽一聽就算了，你也別放在心上。我求證是因為我想相信
你，提出這種很隱私的問題，就是不想讓自己心裡對你有誤會。」
「我真的不是啦！」
「我又沒有說我不相信！」
「到底是誰告訴你這種事？」
「你以前很花心嗎？」蕭婕顧左右而言它。
「我覺得我並不花心。雖然以前交過很多女朋友，但那都過去了。」
「是嗎？」關於這點，蕭婕倒是不信。
「你別故意岔開話題。」
「什麼？」蕭婕執意裝傻到底。
「別想太多，對自己反而不好。」看出她的固執，他也不再追問。
「嗯。」
「對了，明天我要北上錄音。」
「決定了？」
「考慮了很久，我想還是先做了再說。」
「那你的開銷……。」
「大不了先欠唱片公司，發片之後再慢慢攤還。反正我會再跟他們談談看。」
「我幫你買機票。」
「順便幫我訂早上的機位。」
「喔。」
「我去兩天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再來接我。」
「好。」
「那我們今天好好輕鬆一下，然後你再幫我準備明天的行李。」
蕭婕點點頭，望著他清朗的目光，知道他心中已擬好了計畫。
總算，一顆懸宕的心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