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邵晞懊惱地看著軒轅無恨手上三張有求必應券，他連敗了三次，而且每次都敗在同一招，怎麼會這麼邪門？
「我可是光明正大贏你的。」無恨聲明道。
「我知道。」邵晞咬牙道。
「知道就好。」無恨幾乎壓抑不住臉上的笑容。「嗯！讓我想想，這有求必應券應該怎麼用才好呢？」
一聽他要使用有求必應券，邵晞開始提心弔膽了。
自軒轅無恨宣布要追求他起，到現在也個把月了，遲遲不見他有任何動作，久而久之，邵晞都快忘了這回事了，現在，他該不會用來要求一些不正經的事吧？
邵晞在心中暗自琢磨著，該不該說話不算話，就把這事給賴過去呢？
「小晞，你該不會說話不算話吧？」邵晞惱怒地挺直背桿。「你要我做什麼？」
「午後別練劍，陪我去釣魚，好不好？」無恨笑著看他鬆口氣的表情。
「就這樣？」
「就這樣！」
「那……」邵晞鬆口氣之餘，仍不忘討價還價。「能不能你釣魚，我在一旁練劍？」
「不成！你得專心陪我。」
「陪就陪！」邵晞嘟著嘴應允。
※※※
「釣魚有什麼好玩的？」
吃完飯的午後，帶了個竹簍和魚竿，兩人就這麼到後山垂釣去了。由於這條混混的溪流亦是王府的產業之一，所以除了兩人之外，再無他人蹤影。
「小晞，你不覺得偶爾偷得浮生半日閑，就這麼吹著涼風，靜靜地等著魚兒上勾，也是一種享受。」無恨怡然自得的開口。
尤其是身旁有心愛的人陪著，更是一大享受。
「完全不覺得！」邵晞低聲嘟嚷著。
出乎意料的，邵晞是個懶的可以的人，而且只在做他喜愛的事時才來勁，其它時候，簡直懶散的令人吃驚。就如現在，一讓他閑靜下來，不一會兒，他便打起瞌睡，身子愈來愈傾斜，漸漸往無恨肩頭靠了過去。
「小晞？！」
無恨又吃驚又好笑的接住自動「投懷送抱」的人兒，萬般疼寵地將邵晞的身子安置成一個舒服的角度，讓他能睡的舒適些。
果然，枕在他腿上的人兒眉頭舒緩許多，微動了動身子后，便舒服的嘆了口氣，沉沉的睡去。
「你這傢伙，不是說好陪我釣魚的嗎？」無恨自言自語的抱怨，語氣中有趣的成分居多。「魚竿都還沒進水呢，你睡的倒是挺快的。」
其實無恨對釣魚的興緻也沒那麼高，只是想乘機與邵晞培養培養感情。自小晞住進府中也個把個月了，他們相處的地點總是在練武場上，怎麼能培養出什麼感情來？
好不容易，將小晞拐了出來，他卻睡著了！無恨只能無語問蒼天啰！
不過，暫且這樣也無妨，既然讓他想出了這麼一招妙招，日後的「有求必應券」想必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怕沒有機會再跟小晞兒獨處。
「現在，就暫時先放過你！」
話雖如此說，無恨的手還是老實不客氣的在邵晞無暇的臉蛋上留戀的摩裟了許久，不忍離去。
※※※
「嗯……」
嚶嚀一聲，邵晞慢慢睜開睡眼惺松的迷濛大眼，剛睡醒的雙眸無焦距的失神半晌，待他漸漸清醒后，才赫然發現那雙近在眼前的帶笑雙眼。
「醒了？」
邵晞一驚之下，連忙從軒轅無恨的腿上跳了起來，這一舉動，讓無恨忍不住一聲悶哼。要知道，麻痹的雙腿最經不起人家碰觸的。
「小心些，你也得可憐可憐我的腿啊，它才剛充當你的枕頭耶！」
這些話成功的引起邵晞的罪惡感，只見他帶些愧疚的靠近無恨。「誰叫你那麼笨，不會將我隨便放著就成了？」
「我捨不得呀！」無恨毫不猶豫的吐出露骨情話。「與其讓你睡的不舒服，寧願多辛苦我的腿，讓你有個好眠。」
無恨這番臉不紅氣不喘的話可讓邵晞不自在極了。
「胡……胡說些什麼？」
「誰胡說了！」無恨揉揉腳，一會兒腿恢復了知覺，才站起身子。「小晞，睡的還好吧？」
邵晞含窘的鄧他一眼，兩頰泛起紅暈。
「小晞，你說咱們這筆帳該怎麼辦呢？」無恨挑挑眉，壞壞的笑道。「我是要你來陪我釣魚的，你卻睡著了，這『有求必應券』這回作不得數吧？」
邵晞是無話可說的，但仍努力想抵賴一番。
「誰讓你不把我叫起來的？又不是我自願睡著的，是你自己讓我睡的，是你自己的錯。」
「我倒是成了呂洞賓了！」無恨故作無奈的聳肩。「如果有人存心想賴，我也沒什麼法子，罷了……」
「誰想賴了？」話未完，就被邵晞逞強地打斷。「這次不算就不算嘛！」
無恨詭譎得笑了。「倒不必如此，我有個折衷的提議。」
「什麼提議？」
「小晞兒，只要你讓我親一下，這第一張『有求必應券』就當使用完了，你說怎麼樣？」
「親……」邵晞圓睜大眼，訝異於他的要求。「我是男人耶！」
「我知道。」無恨不無遺憾的嗟嘆道。「不過，小晞兒，你也早就知道我喜愛著身為男人的你，不是嗎？」
「我以為……你是在說笑……」邵晞心慌的抵賴道。
「有人拿這種事說笑？」無恨故作沉重的搖搖頭。「小晞兒，我是個王爺啊，能拿這種事說笑嗎？」
邵晞畏縮了一下，頓時覺得自己似乎十分對不起軒轅無恨。
「我將自己貶低到這種地步，靠著卑劣的手段才能親近自己心愛的人，你還覺得我是說笑嗎？」
越說邵晞的頭垂的越低，也就沒發現無恨臉上那抹得逞的笑容。
「小晞兒，你肯成全我這卑微的願望嗎？」無恨口氣中帶著強烈的希冀。忍了個把月，種該浪她一親芳澤了，無恨算計的想著。「何況，是你自個說我可以喜歡你的。」
「……嗯！」邵晞的應允聲幾乎低不可聞。但是注意傾聽的無恨怎可能錯過。
無恨在心底歡呼一聲，竭力壓抑住心理的雀躍，誠惶誠恐的在邵晞面前站定。
「我吻了哦？」他抬起邵晞的下巴。
「……啰唆……」語氣雖逞強，顫動的睫毛泄露邵晞緊張的心情。「只是個吻，沒什麼大不了的！」
親吻，對邵晞而言，畢竟也是頭一遭。怎能不緊張？
「我真的吻了喔！」無恨惡作劇的停在邵晞唇上方寸之間，灼熱的氣息就噴在他臉上。
「怎麼這麼煩，要吻就吻！」過度的緊張感讓邵晞口不擇言，羞恥感讓他滿臉酡紅。
「你懂得怎麼親吻吧？」無恨粗嗄地問。
「……當然。」當然不懂！不過邵晞可不打算承認。反正親吻不過就是嘴唇互相咬來咬去嘛，沒什麼了不起的，他這麼天才肯定可以掩飾自己的毫無經驗。微微喘息的唇畔細細描繪著美妙的唇形。真難相信，不久前自己還曾經誓旦旦地向行風保證過自己的「純潔企圖」！
哈！無恨只能自哂，他對小晞兒根本是一見鍾情，一股腦便迷上人家了！
「小晞兒，親吻的時候嘴巴得張開的。」無恨無限珍惜地捧住邵晞的下巴，誘哄地開口。
「……我知道……」回答時已少了先前的自信，邵晞只覺腦袋一片空白，雙腳有些無力，只得聽從第一個竄入腦海中的命令，聽話地把嘴張開。
「舌頭伸出來碰我的！」無恨啞聲命令。
若不是舌頭忙的沒空，邵晞肯定要抗議他霸道的口吻，只是無恨的舌頭侵入他的口中，放肆地到處遊走，搞的他一陣天旋地轉。
許久許久，在邵晞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之際，無恨才放開了他。
「不是說好親一下的嗎？」邵晞因掙扎著呼吸而雙頰泛紅。「這一下未免也太久了吧？」
「小晞兒，我真的只親一下啊！」無辜的神色讓無恨扮演得像極了。
「騙人！」
「嘖！嘖！」無恨笑的快意。「小晞，只要嘴唇沒放開，都算一次，我只是親的『稍』久一些。」
口理不說什麼，邵晞的眼神充滿了懷疑，只是也不便再多說什麼，以免自曝其短。
「小晞兒，你當真懂得親吻呢！」無恨聰明地誇獎，說的煞有其實一般。「我原本以為你誆我耶！」
「哼！這種事何必誆你呢？」邵晞經他一稱讚，不由得驕傲起來。「我的技術好得很吧？」
「是啊！」無恨忙著點頭。「我很享受哦！」
撇開方才的不自在，邵晞一臉的得意。讓軒轅無恨傳授武藝已久，還沒從他口中聽到明顯的稱讚，雖然今日是因這種事得到讚許，邵晞仍難掩愉悅。
不知怎地，他就是想得到無恨的認同。
「能不能再一次？」無恨得寸進尺的要求。「反正咱們倆都很享受……」
「用一張有求必應券換！」邵晞這次可也學聰明，懂得談條件了。
「也成！」無恨答應得爽快。
反正他的『有求必應券』還有兩張，要賺回來也容易，只要再找小晞兒比武便成，誰讓小晞兒最受不得激，太容易上勾了。
「不過，小晞。」無恨不懷好意地笑。「這回換你主動親我。」
「主動親……親你？」
「嗯！」無恨熱切的點頭。
「這……這……」
「當然啦，如果你不會那就算了。」無恨聳聳肩。「也許你的技術沒我那麼好，不懂得帶領人……」
話還沒說完，便被邵晞打斷。
「親就親，誰不會了？」
這麼愛逞強！無恨忍不住偷笑。
邵晞學著方才無恨的方式，將自己的唇印上他的，久久仍沒有下一步。
「小晞兒，怎麼不動了？」無恨微動緊貼著邵晞唇瓣的唇說著。「這種單純的唇碰唇可是小孩子的玩意，你不會這麼敷衍我吧？」
「少啰唆！」邵晞還在努力的回想方才無恨是怎麼做的。
怯怯的，邵晞不甚有把握的伸出手環住無恨的頸子，嘗試性的以舌尖親昵地滑過他的唇瓣。當無恨驚訝的微張唇時，邵晞的舌頭便探了進去。
這種青澀的碰觸，引起無恨始料未及的反應。再深宮內苑待久了，無恨接觸的女人並不算少，但他不記得有任何一個女人能這樣輕易地使他的身體產生變化，這種純真無邪誘住了他。
早知道自己喜歡小晞兒，但無恨現在才知道，他喜愛小晞兒到這種程度，幾乎忍不住就將他壓倒在地，恣意地為所欲為。
忍不住，無恨神不知鬼不覺的反客為主，大膽地挑逗起邵晞，使他沒經驗的身子興奮的沸騰著，迷失在燦爛的激情里。
若不是一陣驟雨，這親吻也許會無止盡地持續下去。
邵晞眨眨眼，怔忡間已被軒轅無恨拉著跑，還搞不清楚東西南北時，兩人己身處在一棵雙人尚無法合抱的大樹下。
「這雨來得可真急。」無恨將邵晞圍在自己和樹之間，伸手將邵晞額上的雨滴拭去。
突然被老天爺由激情中打斷，邵晞一陣困窘，只能垂首無語。望著滴落地面的豆大雨點，邵晞思忖著，被這種雷陣雨打到應該很痛吧！
正奇怪為何毫無感覺時，邵晞這才發現有個傻瓜站在他前面，為他形成一道絕佳的保護網，好好的將他護在中間。
「真糟，瞧你渾身都濕了，要是得了風寒就糟了。」無恨擰著眉道。
這人有立場說他嗎？邵晞不想象平日一樣犀利的回嘴，不知怎地卻開不了口。
「你不也是濕的？」久久，邵晞才說了句話，話中有著彆扭的關心。
「這陣雨對我來說不算什麼的。」無恨扯開笑容，心細的察覺邵晞心裡的關心。「以前在邊城時，我遇過大水患，那場雨連下了半個月左右，整座邊城幽幽暗暗的，就連太陽也遺忘了它似的，半月不曾露臉過。連續不斷的大雨淹沒了房屋和農田，許多人流離失所，連我都差點丟了命呢！」
邵晞睜大了眼。「我沒遇過水患。」
「我但願你沒遇過。」無恨大手輕輕放在邵晞頭上，柔柔的摩裟著，眼神有些遙遠。「那情景……就如同人間地獄一般。」
若不是行風救了他，他也會喪命在那場突如其來的水患中，不可能有機會回京，進而認識小晞。
「你不是王爺嗎？」邵晞印象中的皇親貴冑，哪一個不是嬌生慣養的天之驕子，沒有人像他這樣的。「為什麼你要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無恨身子一僵，霎時不知如何答話。
「好好日子不過，誰叫你跑去那麼遠的地方被水淹的？」邵晞話中帶著些微的惱怒，生氣著軒轅無恨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發生危險。
「不是有人提過，要和我去那麼遠的地方看看嗎？」無恨打著哈哈。「小晞兒，你又為何要去？」
「想去看看啊！」邵晞心直口快地回答。「誰叫你把那地方描述的那麼神奇。」
「是啊！我也是這樣。」去的理由不足為外人道，但無恨不後悔走這一遭。
這理由邵晞能懂，所以他也不再追問。不過，他還是覺得軒轅無恨還是隱瞞了許多事沒告訴他，不知怎地，想到無恨居然有不能或不願告訴他的事，他心中便十分不痛快。什麼嘛！他問自己任何事，自己都毫無遮掩，他為何不能禮尚往來呢？
「雨停了。」無恨有些慶幸。「咱們快回家去，染上風寒就不好了！」
「我根本就沒怎麼濕。」邵晞咕噥著。那個擔心人的大傻瓜濕得才厲害呢！
「還是回家換上乾爽的衣裳，我才能放心。」無恨牽起他的手，不由分說的施展輕功飛奔回府。
不似初次的氣喘噓噓，邵晞驚喜的發現，這次他居然跟得上無恨了，由此可見，無恨真的是很用心教他的。望著身前的人，邵晞心中一陣感動，被他親吻的事，也不在那麼介意了，反而覺得嘴唇一陣發熱。
※※※
出乎意料，被憂心染上風寒的人沒事，反倒是憂心的。
「來，快把衣服換了。」一回府內，無恨一步也不耽擱，拉著邵晞直奔回梅院。
「我沒那麼虛弱。」邵晞口中雖抱怨，心中倒是十分受用。
畢竟，有人關心的感覺真的很好，尤其是你百分之百確信那人是出自真心。多久了，自從爹娘相繼仙逝后，就沒人對他這麼噓寒問暖了。
「還說呢！」無恨執起他的手，蹙起濃厚的眉，低下頭將臉頰偎近他的手。「你的手這麼冰涼。」
「……你不也一樣！」驚覺兩人此刻的親密，邵晞不自在的抽回自己的手。
無恨見著他的彆扭樣，也不窮追猛打。今日的收穫已經夠多了，小晞兒沒有拒絕他的親近，甚至對他流露出不自覺的開心，他已經很滿意了。
「把衣服換了吧！」無恨隨手自衣櫥中拿了件白色長袍，便欲伸手替邵晞將濕衣服解下。
「我自己來啦！」邵晞眼明手快抽掉他的手，自行背過身去，卸下濕漉漉的外袍。
正待將全部的衣服解下，一旁熾熱的眸光叫邵晞這麼遲鈍的人也感覺如坐針氈。
「你轉過身去。」
「何必呢！」無恨極無賴地笑了。「咱們都是男人，你有的我都有，不必怕人看啊！」
「轉過去！」邵晞沒有傻傻的讓他給騙了。
「好啦！」無恨委屈地點頭。「既然你這麼怕吃虧，那我就禮尚往來，也脫給你看好了。」
「回你自己房去！」邵晞不耐煩了，動手推他出去。「把濕衣服換下來，萬一得了風寒就糟了。」
「小晞兒這麼關心我。」無恨笑的開懷。「我好開心喔！」
「誰關心你了。」邵晞馬上否認。「我是擔心我自己，萬一你把風寒傳給我就糟了。」
「我怎麼捨得呢？」無恨說的認真。「不管是誰，我都不許他們讓你有一絲一毫的損傷，更別說我自己。」
一番甜言蜜語，說的邵晞無言以對，心中甜滋滋的感覺不停上溢。他是怎麼了？甜言蜜語也不是沒聽過，怎麼無恨說的就特別受用？也不是沒人對他好過，為什麼他就是喜歡無恨對他好？
難道，他也是「有些」喜歡無恨的，所以，才不會討厭他的接近，不推拒他的示愛，甚至，今天還接受了他的親吻？
「小晞兒？」無恨納悶地喚著反應全然不同以往的人。該不會氣傻了吧？
「回自己房去啦！」邵晞煩躁一把將他推出房外，扣上了門。
他才不要再想了呢！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萬一他也不幸也喜歡上無恨，也只好認了，誰叫他還真的挺喜歡和無恨在一起的，每天不見上面，心中還不舒坦呢！
不過，他沒必要那麼早認命，就讓無恨多傷些腦筋好了，他喜歡無恨把心思花在他身上。
※※※
咦！怎麼又是那女人？
換上乾淨的衣裳，邵晞便想去尋無恨，誰知尚未到松院，便在半途遇上他和那個毫無關係的蓮姨。不知怎麼地，邵晞心中一陣不悅，就是討厭無恨和別人這麼和樂融融地談話。
不自覺地，他躲到了一旁，不願加入他們的談話。
「王爺，您怎麼全身都濕淋淋的，肯定是剛才的大雨惹的禍吧！」
哼，聲音甜得膩人，邵晞猛蹙眉，在心中嘀咕著。
「是啊！」心情愉快的無恨，天荒地停下腳步和賀水蓮多聊幾句。「蓮姨看起來精神也好的很。」
「也」
賀水蓮詫異地凝睇著眼前的高大身影。平時他是不願與她多談的，今日竟破例了，也許真是心情好得出奇。那麼，又是誰讓他心情如此愉悅？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肯定與那位貴客有關。
「王爺還是先換下濕衣裳吧！」賀小蓮按下心中的驚疑，關心地說。「讓蓮兒幫您吧！」
無恨退了一步，避開眼前的纖纖玉手。
「男女有別，還是別勞蓮姨費心了。」
「王爺……」賀水蓮猶豫一陣后，果敢地開口：「蓮兒願意一生一世服侍您，今生絕無二志。」
無恨眉頭皺了起來。沒想到她還是說了出口，難道她真看不出他完全無意於她嗎？還是早已看出，卻只是不肯死心？
「我已有心愛的人了！」
「自古哪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賀小蓮急急地打斷他。「何況王爺的身分如此珍貴！」
「再尊貴也只能有一顆心。」無恨正色道，認真的神色令賀小蓮心悸也懾服。「我只想、只願喜愛一個人。」
「那人是……」本想衝口而出，賀水蓮警覺地收住口。「蓮兒除了王爺，不願再侍他人。」
「何必自誤誤人？」
「皇上將蓮兒許給王爺，今生蓮兒是王爺的人了！」
無恨譏誚地址嘴一笑。「皇上是皇上，他的決定我未必要全然接受。」
「可……」
「別再說了！」無恨煩躁地揮揮手。可惡，原本的好心情都被破壞了。「好好壞壞都在妳一念之間，妳的幸福不在我手中，選一條對大家都好的路走。」
「我的幸福在你的一念之間。」
「我擔不起你的未來。」無恨說的絕決。「為妳找個依靠，是我僅能為妳做的。」
「蓮兒本有依靠的，」她聰明地提醒道。「若王爺不健忘，蓮兒的『依靠』就是因您而失去，難道您不應該負起責任嗎？」
若不是愧疚感，他何必在這和她浪費時間？
「若不是難得責任感作祟，妳能待在這，甚至在我面前質問我？」無恨挑眉嘲諷地說。「若沒這屋緣故，妳根本進不了王府。」
「那邵家二兄弟呢？他們又算什麼呢？」被直言不諱地糟蹋，賀水蓮的好儀態也不見了。「難道我連他們也不如，連你的施捨也得不到？」
「別拿妳和小晞兒他們比。」在他心中，小晞兒才是最重要的，別人憑什麼跟他比？
「為什麼不能更他比？」
「因為妳比不上！」
「你——」賀水蓮牙一咬，轉身拂袖而去。
※※※
「小晞！」一見到邵晞，無恨方才因賀水蓮而稍減的好心情又回來了，他綻開大大的笑容。
邵晞並沒如往例回他微笑，竟皺起了眉頭，將頭撇向一邊去。
「小晞，怎麼了？」邵晞的喜怒一向明顯，如今這麼明顯的對自己發怒，無恨如何看不出？自忖似乎沒得罪了他，無恨不禁急了起來。
「你笑起來真礙眼！」邵晞冷冷地說出口，並恚怒地瞪他一眼。
「呃——」無恨尷尬地收住陪笑的臉。
「說起話來也討厭！」油腔滑調的甜得讓人生膩！
當然，邵晞並沒有聽清楚他們兩人到底再談些什麼，不過想必無恨對她也是如對他一般吧！
「小晞……」這些嫌惡的話無恨不是沒聽過，不過那是在他們初識之時，他萬萬沒想到在相識如此深后，他還會聽到這些話。唉，心真痛！
「暫時不想看見你，你所有一切都討厭！」說完這句不負責任的話，邵晞轉身便跑了。
「小晞……」若照往常，無恨早追上去了，可是現在他哪有立場追？
唉，究竟怎麼回是？小晞兒怎會無緣無故討厭起他呢？不過……或許不是無緣無故，畢竟他是做了許多惹怒他的事，還惡劣地利用『有求必應券』一親芳澤。可是小晞兒若真不喜歡，他應該抵死不從的吧？還是……小晞兒從頭至尾就沒喜歡過他這個人？可若不喜歡，小晞兒怎會每天和他黏在一起？
他和你黏在一起，是為了學武吧？心中另外一個自己回答道。
喔！腦中轉著混亂的思緒，無恨就這麼呆立庭院中，渾然忘了自己還穿著濕衣裳。
※※※
「氣呼呼地回來，又是怎麼了？」邵昕在房裡悠閑的品茶，打趣道。「又打輸你的無恨大哥了？」
邵晞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重重地坐了下來。「你呢？怎麼沒和行風大哥練武去？」
「呃……．今天休息。」
「是嗎？」邵晞揚揚眉。「可我剛才看到行風大哥在外頭找你。」
「真的？」邵昕差點跳了起來。「你要說我不在。」
「他走了啦！」「嚇死我了！」邵昕這才安下心來。老實說，練武這檔事真不是普通人做的，他的雄心壯志老早便不知飛哪去了。反正只要他死賴著行風，也不怕遇到危險了，他何必吃苦自己！
「小晞，你生什麼氣？」
「沒有！」
明明就有！「是無恨大哥惹惱你了？」
「哼！」他居然沒有追過來！如果是以前，他不是會追過來哄他開心嗎？為什麼這次他不追了？
邵晞早已忘了自己說了「暫時不想見他」這些話了。
「究竟什麼事，說來聽聽嘛？」
「不知道
」邵昕早知道弟弟少根筋，可連自己為什麼生氣也不知道，會不會太離譜了？「好吧！那你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你不是換完衣服，就興沖沖地跑去找無恨了嗎？然後呢？」
「然後他和那個蓮姨在說話，也不知道說些什麼，還笑的那麼白痴的樣子，看了就討厭，我就回來了。」
邵昕越聽心越驚。完了，難道小晞終究是逃不出被男人愛上的命運嗎？這一次還更糟，看來是兩情相悅了。
「小晞啊，你……你該不是喜歡上無恨了吧？」邵昕小心翼翼的問。
「胡說什麼？」邵晞急急否認，腦中卻不期然浮現雨前那次親吻，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是胡說就好。」邵昕提醒道。「無恨大哥對你再好，他還是個男人。」
「我知道。」不過，也不是沒有人突破這種禁忌啊！邵晞忍不住在心中反駁道。他早已忘了，自己在不識得無恨前，也是積極反對男人愛男人的。
「你知道就好！」邵昕諄諄教誨道。「無恨不只是男人，還是個王爺，不可能對你認真的。」
「為什麼？」邵晞不服氣地問。無恨他……明明看起來就是很認真的……
「你聽過哪個王爺愛上男人的？」
「……不是一堆人嗎？」邵晞嘀咕道。本朝男風盛行，哪個達官貴族不流行豢養一、二個男寵的？
舉錯例了！邵昕敲了下了自己的頭。「我的意思是無恨是皇帝的兒子，以他的身分，怎能對個男人認真，時候一到，還不是得奉旨成親。」
「他不想娶，誰逼得了他？」
「你怎麼這麼天真？」邵昕真服了這個弟弟，大家把他保護的太好了，才會讓小晞這麼不諳世事。尤其是無恨，根本是對他百依百順，寵上了天，才會讓小晞以為，拒絕皇上是件容易事兒。
「哼！」邵晞憤憤別開了頭。
「總之，你給我把持好自己，不準喜歡上無恨大哥，人家也只是好玩，耍耍你而已，不許你認真了！」
「他才沒有耍我！」邵晞忍不住辯道。
「還敢頂嘴？」邵昕杏目一瞪。「我說他是玩玩，他就是玩玩，聽到了沒？」
這是什麼邏輯？邵晞口中服，心中可不服了。
「你不服氣？」
「沒有！」邵晞不情不願道。
「以後少去找無恨，聽見了沒？」省得這個傻弟弟就這麼笨笨的被拐了去。
「我才沒去找他，都是他來找我。」
「都一樣！」邵昕沒好氣道。「他來找你時，不準像條哈巴狗一樣，巴巴地跟上去，懂不懂？」
「我才沒有！」邵晞氣結地反駁。
「那你答應我，以後不主動找他，也別跟他單獨在一起，不可以愛上他！」
「誰……誰會愛上他？」邵晞修赧地提高聲音。
「那可以答應我吧？」
「……可……我們是朋友。」無恨是他唯一承認的朋友啊！也是第一個他不討厭的人……而且，他喜歡，也可以說是享受兩人在一起的時光。
見邵晞混亂又滿臉的不願，邵昕不禁嘆息。現在才阻止，或許已太晚了！當初方相識時，就知道無恨是個危險人物，那時就該阻止他接近小晞的，唉！都怪自己愛佔人便宜，又對笨小晞太有信心，才會有今日這等慘事發生。
這下可好，該怎麼向去世的爹娘交代？不行，不振作不行。
「小晞，你剛才不是還在生氣嗎？肯定是無恨惹的禍是吧？」
這一提醒，邵晞的氣又回來了。
「嗯！那時就是覺得他很討厭！」
邵昕的笑幾乎掛不住。只因為無恨和別人談笑，小晞就猛生悶氣，這……這不是喜歡人家是什麼？
「不知為什麼，」邵晞自己也納悶不已。「看到他和別人談的那麼開心，心裡就怪怪地，胸口覺得很難受，突然就覺得他很討厭。」
「嗯！」邵昕強笑道。這分明就是嫉妒，不過他可不會告訴小晞。「既然覺得他討厭，那暫時別見他就是了。」
「我早就這麼告訴他了！」
不過邵晞的氣話不到一天就被自己打破了。因為那個頭好壯壯，身強體健的軒轅無恨，居然被小小的風寒給撂倒了，只因他一個人傻楞楞的在院子里沉思，直到杜行風找到了他。
※※※
「這種氣候也能讓你倒下!?」
來探病的杜行風笑的猖狂，毫無同情之心。
「你一定要笑得這麼難聽嗎？」無恨以略帶粗啞的嗓音道。
「有這麼嚴重嗎？」行風好不容易止住笑。「我看你精神好得很呀！」
「有人願意照顧，我自然樂得生病。」無恨狡猾地笑說道。的確，他本來是可以不生病的，憑他渾厚的內力，哪會擋不住這小小的風寒？
只是，當他不小心打了那麼個噴嚏時，瞧見了小晞擔心的模樣，不由自主的，他便沒運起內力抵禦襲身的寒氣。他只是想要多關心他一些，這不是什麼罪惡吧？
「原來如此！」行風自然也了解他的鬼主意。依他看，看不出他裝病的，大概只有邵晞和王伯了。「閣下的病打算什麼時候好？」
「才病三天而已，急什麼？」無恨愜意的躺在床上，壓根沒有起來的念頭。
「你是不急，反正身旁有美人伺候嘛！」
「這話可別在小晞面前說，他會生氣的。」無恨好意提醒著。「不過他真的是很美。」無恨無限陶醉地說著。
沒想到小晞會自願來照顧他，連續三天陪他在房裡用膳，盯著他吃藥，捨棄自己最愛的練劍，無恨怎能不驚喜!?
當然，照小晞彆扭的說法是他不在，就沒人教導他，不如盯著無恨，讓他早日痊癒，再來教導他。不管理由為何，無恨珍惜這天大的好運！想想，他甚至不須動用「有求必應券」，小晞就自動來陪他。
「你再不好，王伯就打算驚動皇上了。」行風涼掠地告知。「就我所知，今早王伯已經派人去請御醫了。」
「你怎麼不阻止他？」無恨哀嚎著。
「我不知道有人竟然笨到沒告訴王伯，自己得的是心病，而不是風寒。」行風是不關己的訕笑著。
「這下可好了，我得迅速復原了！」無恨心不甘情不願的起身下床。
「就這麼精神奕奕的出去，不怕被小晞知道你騙了他三天？」
「唉，糟糕！」
行風欣賞他進退為難的模樣，完全沒有伸出援手的打算。
遲疑了一陣，無恨又躺回床上。
「打算繼續生病？」
「病都生了，哪能這麼快好？」無恨無奈道。
「小晞對你那麼重要？」行風奇道。
一直以來，他知道無恨展痛恨和皇家扯上關係，也最不願接受來自「他」的任何關心，如今為了邵晞，意打算裝到底了。無恨明知道，一出動御醫，皇上不可能不知情，到時又是一陣他不願接受的噓寒問暖。
「行風——」無恨躊躇一陣，下定決心道。「這問題你之前也問過，當時我是怎麼說的？」
「那時嘛！」行風回想道：「你說過將邵晞當成一個朋友的。」
「我騙你的。」無恨苦笑道。「不過也不能說騙你，當時我是想這麼做的。」
「現在呢？」
「我沒辦法。」無恨笑了，笑的無奈卻也甜蜜。「愈和小晞相處，愈是被他單純又不做作的個性吸引，就這麼陷下去。」
初見小晞兒的一刻，對無恨是很大的衝擊。微俯著頭站在客棧上頭的他，那含羞帶性的模樣？！至少在他眼中是如此。立刻使得無恨心撼動不已。
當然，那一刻只是假象，無恨的幻象很快變被戳破，一個清純的仙人兒，一轉眼便成了粗暴的美少年，還附帶一個嗜錢如命的兄長，無恨曾以為，他難得的初戀，就這麼破滅了。
只是，愈和小晞相處，愈是能感受到他的好，不在吸引人的外貌，而是樸實的個性，還有那不屈不撓的毅力，所有的一切，都吸引著無恨向他靠過去，不顧一切！
「你……是怎麼知道自己愛上他的？」行風無限好奇的問，他沒嘗過愛情滋味，不知箇中奧妙。「如何知道自己不是將他當朋友呢？」
「會有差別的，日後你也曾遇上的。」
「別講的這麼含糊，舉個例來聽聽。」
「這個嘛……」無恨搔搔頭，有些困擾道：「徵兆很多啊，比如說每天一睜開眼，便想第一個看見他。」
「嗯！」行風點點頭。「還有呢？」
「當小晞不在我眼前時，我便會想著他正在做些什麼，是不是平安，遇到什麼事了？」
「就這樣？」
「當然還有。」無恨訕訕道。行風這傢伙是要他說得多詳細啊？「只要有別人靠近他，我就不開心，只要他和別人有說有笑的，我就會變得生氣。我希望小晞只對我一個人笑，即使是撒嬌、任性，也都只對我一個人，我要成為他特別的存在。」
行風的臉色有些難看了。
「有這些徵兆，就表示你喜歡上他了？」
「這還不夠嗎？」無恨蹙眉了。「當小晞受傷時，我恨不得將傷害他的人千刀萬剮，我不要任何人傷害他。」
「所以你難得動用權勢，將京城首富的家產都充公了，就是這個原因？」
「我已經很客氣了！」
「綜合以上個點，你判定自己愛上了邵晞，即使明知他是男兒身？」行風急切地求證道。
「愛了就愛了，我能如何呢？」無恨苦笑道。「行風，你反對嗎？」
「我反對有用嗎？」行風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似是心有旁騖。
「沒有！」無恨斬釘截鐵道。
「那就是了！」行風喃喃低語道：「我恐怕也沒立場反對你，我自己也自身難保了，怎麼會這樣呢……真是不可思議……」
「你在自言自語什麼？」
「沒什麼！」行風將腦中煩雜的思緒拋開。「你自己要拿定主意，皇上那關肯定是過不了的。」
「不需要他同意。」
「你在作夢！」行風不客氣地直言。「皇上不可能放縱你如此妄為，何況還有大殿下在一旁煽風點火，你的日子不會好過。」
「我知道，眼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連小晞的心都還沒得到，何必奢談以後？萬一小晞不喜歡他，那也沒什麼以後好談了！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樂觀的想象，他總覺得小晞兒應該挺喜歡他的，否則府中那麼多人，小晞兒沒必要亦步亦趨的照顧他。
「何時，你的病才會痊癒？」
「馬上痊癒會不會太離譜？」無恨強笑道。
「最好如此！」行風幸災樂禍道。「你知道，宮裡最好的太醫洛神醫就要來了！」
※※※
行風走後，軒轅無恨躺在床上，開始思考自己痊癒的時機。但想歸想，一聽到靠近房門的腳步聲，他仍是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裝病。
咦！小晞兒的身上怎麼會有這麼濃的脂粉味？
還來不及睜開眼，兩片柔軟的唇瓣已經壓了上來。無恨沒天真地以為小晞兒投懷送抱來了，以小晞兒的個性不可能做這種事的。那麼——
他倏地推開來人。「是妳？」
賀水蓮嫣然一笑，毫不在意他的推拒。
「王爺。」她嬌軀稍移，坐在床前。「您看來氣色不錯。」
「的確不錯！」隨後進來的邵晞的臉色比躺在床上的軒轅無恨還難看。
他「砰」地一聲，在桌上重重放下手中端著的湯藥，轉身便想往外走。
「小晞！」無恨飛快起身前去捉著他，身手之敏捷絕不像卧病在床之人，惹的其它兩人側目。「別走！」
「王爺！」賀小蓮正想說些什麼，卻被他眼中嚴厲的責備給嚇退，只得囁囁地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