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佟善告訴明麗她已跟采彰提借錢的事。

「他怎麼說？」明麗焦急的問結果。

「那天很晚了，我沒有機會跟采彰提，不過我以留紙條的方式向他說起借錢的事。由於這二天采彰比較忙，我們沒有碰面，所以我還沒有機會問他的意思。」佟善也怕讓明麗對自己抱希望，最後仍是落空，那就太對不起她了。

她們之間出現短暫的沉默。

「我真自私，不應該找你幫這個忙，讓你跟著承受這麼大的壓力。」明麗的歉疚寫在臉上。「這兩天我想了很多，覺得人還是認分一點，不要做超出能力所及的事，好累人。」

「別這麼說，你們又不是能力不夠，只不過差那一點東風而已。」佟善鼓勵的說：「這樣好了，我再親口對采彰說一次，借還是不借，要他當下做決定，免得讓人一腳踏在希望之上，另一腳卻踩在失望里，怪難受的。」

明麗憂心的注視眼前這張純真的臉。

最近公司一些好事之徒傳佟善和采彰之間的關係已經呈開高走低，而且在朱倩虹出現之後，更看準佟善的身價會一路下跌，再也得不到金童采彰的垂青。

「別愁著臉，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你婚姻出問題了。」佟善樂觀的安慰她說：「你婚前不是去算過命，說你是老闆娘的命，這話一定錯不了，所以你也不用太擔心，事到臨頭好運自然就會出現。」

「希望如你金口所說的。」明麗勉強一笑。「佟善，我問你，你要老實告訴我，不用覺得難以啟齒。」

「瞧你正經的；想問什麼就問吧，你知道我一向對你是知無不言。」

「你跟采彰之間的感情還順利嗎？」

「還好。」佟善是言淺情深。

「怎麼好法？他給你承諾，還是曾暗示許你一個未來。」

「你們這些已經結婚的女人總是喜歡問這種結局的問題。」

「廢話!不問結局，你難道不喜歡跟采彰有一個圓滿的結局？還是他被朱倩虹那箇舊情人搶走你也不在乎？」

「朱倩虹怎麼了？」佟善擔憂的問。

「主動、積極，她想跟采彰舊情復燃的心意每個人都看得出來，而且大家也都看好他們。」

「那我該怎麼做？總不能叫采彰在公司不準理她，這樣顯得我度量太狹窄了；何況——采彰說她自從進公司之後，在工作上幫他不少忙。」佟善消極的說。

「你就是這副德性才會被那個女人看扁了。」明麗沒好氣的數落她。

「老闆娘，你的老闆來接你下班了。」佟善看到明麗的老公從A棟走出來，立即轉移話題。「謝謝你為我的事擔心，你的事我也會儘力。」

佟善跟她夫妻倆揮手道別。

星期六下午，采彰通常有財經座談會，佟善會利用這個下午替采彰整理房間，為他採買日常用品，並把家裡空了的冰箱填滿。

當她聽到開門聲時，興奮的從廚房衝出來迎接他。

「采彰……」佟善才要熱情的給他一個擁抱時，目光不期然的竟接觸到他身後的倩虹，眼睛不覺發出疑問；但她還是沒忘禮貌的問候一聲：「朱小姐，你也來了。」

她跟朱倩虹就是沒辦法熱絡。

「佟善，我和倩虹還有工作要討論，暫時不要來打擾我們。」采彰忽略她迎上來的雙臂，只是慎重交代一聲，便帶倩虹走到書房，沒有留意佟善急遽下滑的心情。

「好。」佟善眼裡有霧，心裡有萬般委屈；采彰曾幾何時用這種態度對待她。

采彰把外套脫了隨意一丟，打開電腦，就和倩虹開始工作。

佟善拾起他的外套，掛進衣櫃。

「要不要喝咖啡？」佟善輕聲的問。

「麻煩你。」采彰頭也不抬就丟出這一句，不含感情。

佟善緊抿著嘴，忍了下來。

不一會兒，端來二杯咖啡放在他們面前，卻沒有得到任何一句謝謝，她還是忍下來。

佟善很認分的退回廚房做著自己惟一能做的事。當她手上忙著柴米油鹽的事，眼睛的餘光還不時瞟向他們，耳里仔細傾聽他們時而大聲傳出的偶有爭執、時有興奮的說話聲。

費心忙上一個多鐘頭，熱騰騰的四菜一湯端上桌。

「采彰，要不要先吃飯？」佟善站在書房門口。

采彰專註手上的圖表，沒有回應。

倩虹偏過頭，高傲的投來輕蔑一眼。「佟善，我們手上可是關係好幾千萬的投資，現在沒有胃口吃你那一頓飯。肚子餓了就先吃，請你不要再拿一些小事來打擾我們。」

佟善把在眼眶打轉的淚水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她呆坐在餐桌上好一會兒，又走到客廳擁著抱枕發怔些許時候。

倩虹的笑聲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刺耳，當佟善聽到采彰的笑聲加入時，她再也忍不住了，抓起背包就奪門而出。

采彰一心在電腦上的數字，並沒有注意；但是倩虹看到了。

當采彰滿意的再度抬起頭來，高興的叫著：「佟善，我肚子餓了。」

「她回去了。」情虹冷冷的說。

「回去了？為什麼……」

采彰看到餐桌上已冷的飯菜。

???

佟善坐在采彰住家附近社區公園裡的盪鞦韆上，無精打採的盪呀，盪呀，鞦韆咿咿呀呀像極在低訴，聽來更叫人自哀自憐。

她讓鞦韆一味的只在原地打擺晃蕩著，只看到自己的悲傷，哪還望得到遠處的風景。

手機響起，她怔愕一下，並沒有立即去接。

它，一直響、一直響，響在寧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

佟善拿出手機使性子的一按，關了電源。

才不過一秒鐘，她心軟的又開機了。

再度響起。這一次佟善沒有多想便接起手機。

「喂。」她虛弱的答了一聲。

「剛才是怎麼一回事？」足見那幾分鐘的等待已讓采彰恍若等了一輩子。他說：「佟善，你又是怎麼了？莫名其妙的，不說一聲就走了。」

「我要說什麼？一出聲就會讓你們損失好幾千萬，我擔待不起。」

「你說的話我聽不懂。」采彰火氣攻心，不耐煩的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可理喻？」

「我本來就是不可理喻。」佟善說著，不覺哽咽。「現在你知道了，你可以選擇不理我，反正你有煩惱也不會告訴我，在你的心裡我只會打擾你，朱倩虹才是能替你分憂解勞的女人。」

「這話從何說起？」采彰頓了一下，才開口說：「你在家裡吧!我現在就去找你，到了巷口時我打電話給你，你就出來。」

「不要。」

「你……」采彰有點動氣。「那我只好直接上你家去找你。」

「我沒有回家。」佟善很快的介面。

「沒回家？」采彰的聲音不覺提高許多，吼著問：「你現在人在哪裡？」

「……」她有些驚愕，沒有立即回答。一向斯文有禮的采彰，平時說起話來總是慢條斯理的，這還是她頭一回聽到他粗聲粗氣的嗓音。

「不要再考驗我的耐性了。」他低聲下氣的說：「快說，你現在人究竟在哪裡遊盪？」

「你家附近的公園。」

話才說完，采彰的電話便掛上了。

佟善繼續盪鞦韆。

不消片刻時間，她的面前已站著一個人。

她仍是低著頭，鞦韆還是輕微的盪者；他等著它靜止下來。

采彰抬起她的下巴，細細的端詳她，一眼直探進她的眼底。

佟善扭動一下頭，眼眸水盈盈的抖了一下，顆顆的淚珠滑下臉龐。

他擁她入懷。

「我害怕。」在他懷裡哭了一會兒，她說。

「怕什麼?」

「怕你，也怕我。」

「好難懂；你這小小腦袋又有什麼奇怪的想法?快說出來，否則我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所以然。」

「害怕你跟朱倩虹因為工作上的相互扶持而舊情復燃；害怕我明知道你工作上有麻煩卻只能壁上觀，甚至還會打擾你。」她仰起臉憂心的看他。「每當你只要提到你的工作，我就強烈的感到有一道門阻擋在我們之間，那時你離我好遠，即便我努力想走進去，到最後還是我不到門可以進入。」

「你想太多了。」采彰說：「你一直在我的心中，不曾離開過，何來的門阻擋？」

「是嗎？」她懷疑。「工作出了什麼事？采彰，有麻煩？」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我就知道你不會對我說。最近我有看報紙的財經版，那些報導雖然我不是很懂，可是我直覺一定有事。那一天倩虹打電話給你的時候，我心裡就更加確定了。」

「你在擔心我！」采彰執起她的手，吻著她的掌心。「沒事的，股市行情本來就是漲漲跌跌，有賺有賠，有能力就能得宜應對，不必看得太嚴重。」

「可是，今晚我看你跟倩虹臉色慘綠，非常的凝重，一副局勢已不可挽回的樣子。」

「有這麼嚴重嗎？」他輕笑。

「嗯。」她慎重其事的猛點頭。

「我為今晚的態度鄭重的跟你道歉。」

「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心裡有事一定要告訴我，不要把我摒除在外。你不知道，為一樁不熟悉的事擔心，那心情更叫人無所適從。」

「我答應你。」他又摟緊她。「不過你不必為你的財經金童擔心，這名號不是浪得虛名，任何風浪他都壓得住陣。」

「瞧你可得很!」佟善心上石頭卸下，全身一放鬆，肚子不識相的咕咕叫個不停。

佟善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

「我也餓了。」采彰摸摸肚皮。

兩人相視而笑。

「回家。」采彰朝她伸出手。「今晚我們浪費太多時間了。」

「采彰，」佟善握著他的手。「今明兩天是公司旅遊，今天晚上我可以不用回去。」

「太好了！」

???

采彰垂眼凝視著枕在他肩上的佟善。

她的發香襲人。他用頰去摩著她柔細的秀髮，並陶醉的嗅聞她襲人的發香。

他吻著她的香肩。「佟善，醒來了嗎？」他滿足的問。

「嗯。」她舒服的窩在他臂彎里，含糊的哼一聲。

早晨陽光愉快的透進來。

他笑著在她的頸間叼氣，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曲線遊走。

佟善頑皮的把裹著身體的被單拉得更緊，不讓他的手逾矩。

他不急躁，只是享受調情的過程。

她深吸一口氣，再緩緩的吐出來。一種慵懶、幸福的感覺悄悄潛入內心。她喜歡這種感覺。

「采彰，不要啦……」佟善被挑逗的忍俊不住的討饒。

「那你老實告訴我借五十萬要作何用途？」采彰的手乘隙鑽入被單里，手指尖劃過她的背脊。

「啊……」她的身體一個震顫，向前蜷縮了起來。「不是說不要問我原因的嗎？」

「你從不肯白拿我一點東西，突然要借五十萬，我當然會想知道原因。」佟善想躲開他手的撩撥，又被他一把攬過來。他俯在她的耳邊輕咬的說：「快說，我才給錢。」

「只是一個朋友借去周轉一個月，下個月就歸還，你幹嘛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嘛!」佟善把臉理進枕頭。

「哪一個朋友？」他拉下她上身的被單，嘴唇順著她的裸背，一路吮吻下去。「倩虹開玩笑的提醒我，要我多注意你這個愛花錢的敗家女，不要讓辛苦賺來的財富毀在你的手上。」

佟善陡然坐直，完全清醒過來。

「倩虹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她盯著他的表情。「是你告訴她？」

「你寫的那一張紙條就夾在我的筆記本里，她不小心看到。」

「她為什麼要在你的面前這樣說我？她一開始就居心叵測；我知道她想重新回到你的身邊，才會不斷暗示你我不適合你，說我非但不能幫你，而且還會把你的錢花個精光。」佟善發火，便把存在心中的不滿一股腦兒的發泄出來。

「別激動!倩虹說話一向都是這個調調，絕對沒有惡意。」

「你就會幫她說話。」

「我一直都站在你的立場維護你，只是你感覺遲鈍，沒有察覺出來。」

「我知道我沒有她的能幹、不會賺錢、也不會理財，哪像你們這一對股市的金童玉女。」

「我不是叫你別理會那些無意義的流言。」他莫可奈何的呼出氣來，躺下來。「人就是愛說話，喜歡隨意在別人身上冠名號。」

佟善背向他，不說話。

「好了，早上要保持好心情，否則容易老哦。」采彰柔情的安撫，手背輕碰她的背。「我已經開好一張即期支票正要拿給你，而且不問原因，這樣你可以給我一個早安的笑容了吧。」

她回首一笑，並俯身吻他。「謝謝你，采彰。」

「我肚子餓了。」采彰手臂正要抱住她的腰，她便飛快的起身下床，讓他撲個空。

「我馬上去準備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