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媽,我……我……我落榜了。」

一著粉紅襯衫、藍格子短裙,膚色白皙透明到無血色的清麗女孩——藍素梅,正暗啞著聲音,心情哀痛地站在公共電話亭里打電話向家人報訊。

「什麼問你在搞什麼呀?補習班這麼多年了竟然還是沒考上?你的腦袋究竟是什麼做的呀?……」

素梅只能乖乖地低頭承受母親的一頓怒罵。

她實在不是讀書的料,可是除了讀書,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但她已連續考了兩回大學聯招了,她是如此努力,日以繼夜不曾放鬆地拚命努力著,卻依舊名落孫山,實在是……情何以堪哪!」你喲,真是沒用啦,乾脆嫁人算了,起碼還能為別人生養小孩……」母親持續超惡劣的責罵。

素梅好想哭,看來她似乎是除了嫁人以外,當真一點用處也沒有了。

「好了,就這樣決定了,你呀,沒事就將衣物行李打包回鄉下,愈快愈好,知道嗎?」

「嗯。」不敢有異議,素梅只能低低應了聲。

怪誰呢?是她自己太不爭氣了。

「嘿,書呆美人。」

一人自后熱切地拍著她的肩,素梅揚起頭,原來是補習班的同學——顏同。

「怎樣?考上了嗎?」他笑嘻嘻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有喜事。

「沒有。」素梅修兮兮地又低下頭去。

「真的?我也是耶!」顏同輕鬆快樂的模樣一點也不像遭逢挫敗,是以素梅不由得質疑地問:

「怎麼可能?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

「是不像,只不過沒考上反而讓我解脫了,因為我即刻要去當兵,總算可以脫離這生不如死的重考生活了。」顏同露出嚮往的表情。

不同於他的歡喜,素梅卻是十分不情願:「我也是,我媽要我回鄉下嫁人。」

「嫁人?不會吧?你才幾歲!」顏同非常驚訝。

「有什麼辦法?誰叫我不爭氣?」唉!好想哭喔!

「不會吧?就這樣決定你的人生?」對於素梅不抵抗的消極態度他感到不可思議。

「反正我也不會有更精彩的人生了。」素梅聳聳肩,向他揮手道別。

望著她垂頭喪氣的模樣,顏同也不好再說什麼,只道:

「也好啦,像你這麼靚的女孩埋在書堆中是太暴殮天物了,嫁人也好啦!」

唉!連他都這麼說,看來她似乎也只有嫁人一途可走了。

背著大提包,心情沉重地站在公車站牌下候車,她張著美麗的眼茫然四望,究竟是與此城市無緣呵。

公車來了,卻擁擠異常。

硬著頭皮,素梅還是硬擠上車,困難地移步到中央站定,幾乎同時,公車已疾步前駛。

每個人被擠得像是硬透的冰棒,直挺挺地彼此靠著,幾乎不靠撐持也不會跌倒。

被塞在人牆裡無法動彈的她,心情惡劣的不願多想,只希望被活活壓扁也好過回家面對鄉親父老姐妹們。

只是這麼卑微的願望竟教現實的環境所打碎。

咦?剛剛是不是有人將手放在我的臀部附近?咦?誰在頂我?哇!太過分了,竟然全身都靠過來。

一轉頭,但見」男子臉色怪異,添不知廉恥地向她貼靠。

素梅死命欲往另一方向逃竄,無奈的是人潮太過擁擠令她無法移動分毫,更可怕的是——

色狼還不止一個哩!

素梅臉色發青,渾身冷顫,張口欲言卻無法發出聲響。她望著朝她左右夾攻神情怪異的色狼,幾乎要嚇哭了……

「過來。」一隻大掌驀地抓住她的手腕,硬是將她自色狼的魔爪下救了出來,他粗魯地將她拉到身前,並刻意護住她不再受其騷擾。

「謝謝!」素梅感激得幾欲痛哭流淚,怎料男子竟出聲責問:

「你為何不反抗?」

蒼白的臉迅速殷紅成一片,為著忿怒,更為著羞愧。

她氣自己沒有能力,也不敢抵抗,畢竟她才十九歲,臉皮薄得讓她沒有勇氣出聲解救自己。

但畢竟這世上仍有英雄的存在,即使眼前的英雄脾氣有點壞啦……

低著頭,素梅瞪著緊靠著她的一雙修長有力的長腿,再逐漸往上望,平視那較一般人更為寬闊的胸膛,而後仰望著那張出人意表、好看得教人張口結舌的俊臉。

哇!活脫脫是童話故事中教人仰慕的白馬王子嘛!

好帥的男人!眉毛夠濃、額頭夠豐、眼睛……噢!會放電,鼻子像——劉德華,那張嘴超性感。

素梅獃獃地盯著他看,眼睛眨也不眨,整個人都失魂了。

「小姑娘,你看夠了嗎?」男人輕柔笑著,大概為自己竟能輕易迷倒一女子而開心吧!

小姑娘?她不禁玩性大起:

「敢問恩人尊姓大名?」

望著臉色已恢復紅潤,眼神個照發亮的俏皮女孩,男人不禁失笑:

「你是悶昏了,還是被色狼嚇傻了?」

可不是,這天氣還不是普通悶熱哩!瞧,這女孩的臉蛋愈來愈紅、愈來愈紅,簡直要燒起來似地。

望著男人喉結上下滑動,鼻息間飄傳的凈是屬於成熟男子混和古龍水、煙草味與汗味的特殊氣味,素梅一顆純凈無邪的心頓時有些渾沌了。

「我……我想我應該是中暑了。」更正確的講法是墜入愛河了。

「嗯,我看也是。」男人點點頭,將她拉向迎著風的窗戶旁。

「站這裡也許能改善些。」

對於男人意外的體貼,素梅更是傾心以待。

她突然想起有一則餅乾廣告是關於公車的,一對男女同搭公車,在一次緊急煞車的情況下,女孩誤扯下男孩的運動褲而結緣一生……

唉!她脫了一眼他那件堅固非常的牛仔褲,悶悶地低嘆,真羨慕那女孩的好運氣。

「好一點了嗎?」

「沒……哎喲!」才想到那則廣告,竟真的給她來次緊急煞車,只是狀況究竟沒有廣告的唯美與幽默,她的臉結結實實地撞上他強壯的胸膛,碰破了嘴唇,也撞痛了鼻樑。

「好痛……」

一顆淚珠就這樣硬生生被逼了出來,她揉著痛處,哀怨地瞪著他。

那表情怎麼看怎麼逗人憐愛,男人不禁輕輕低笑:

「你還好嗎?」

扁著嘴、忍不住亦跟著輕笑,雖無奈卻很開懷。

「糗死了。」

「啊,你的唇流血了。」他驚訝地指出。

「是嗎?」素梅並不以為意,轉眼一望卻發現她的血竟沾染上他的衣服,歉然的連忙找面紙欲幫他擦拭。

「對不起,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沒關係,應該可以洗掉的。」

兩人相視一笑,素梅又笑問:

「既然我們已是如此'親密'了,不應該連對方姓名都不知道吧?」

有絲驚訝她的主動,但男人仍大方地回說:

「麥仕倫。你呢?」

「藍素梅。」終於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太好了!

素梅正暗自竊喜時,仕倫看了看窗外,平靜交代道:「很高興認識你,不過,我該下車了。」

「可……可是你走了,我該怎麼辦?」素梅不自覺地拉住他的衣擺,可憐兮兮地帶點無助,深怕他一走,那兩名色狼會肆無忌憚地再向她伸出魔手。

回頭張望了下,仕倫露出為難的神情,沒有猶豫太久,他只問了句:

「你願意讓我送你一程嗎?我的車在附近維修,你可以與我一道去拿車,稍後我再送你回去。」

「真的嗎?你真的願意照……不,是送我一程嗎?」素梅高興得彷彿仕倫是在開口向她求婚一般。

即使覺得她有點反應過度,但什倫並無多想,護著她逐步往出口而去。

「麥……我可以稱呼你為麥大哥嗎?」素梅笑容燦燦。

「也許麥小敘會更貼切一些,畢竟我長你很多歲喔!」仕倫只覺得她非常可愛亮眼,不敢多想。

瞧她生嫩的模樣,應該不超過二十歲吧?哎!這麼青澀幼嫩的年紀畢竟離他有段差距,想碰也……碰不起了吧!

隨著他順利下車,素梅喘口氣,有絲懷念地說:

「唉,恐怕往後再沒有機會擠公車了。」

「為什麼?」走在她身邊,因為自認年紀較大而以大哥自居的仕倫一逕彬彬有禮而可親對待。

不知緣由,對她有分難解的親近感,讓他忍不住想呵護疼惜她。

「一小時前,我才接到我媽媽的指示,要我回鄉下結婚。」

「真的?」無限惋惜伴隨驚訝衝出口,他立即懊悔自己的衝動改口解釋:「我是說,你還這麼年輕,現在就要嫁人不嫌可惜……呃,是浪費……不!不對,應該怎麼說呢?」

見仕倫慌亂的愈解釋誤會愈大的模樣,忍不住就掩口輕笑了起來:

「我了解你的意思,不須再解釋了。」

真教人扼腕,竟在小女孩面前失了沉著。仕倫苦笑地想。

「反正遲早要嫁人的。」不能說完全甘願,只是一思及像她這類沒有生活目標,更不知未來存活意義的人,活著如果只是呼吸而不做任何建樹,倒不如不要存在。

嫁人反而讓她的生命多了層意義不是嗎?

「但……」仕倫住口不語,他們畢竟交情淺淡,不該多事干涉的。

好遺憾,為她如此年輕就要將生命埋沒在婚姻里,仕倫扯出有點勉強的笑,祝福地說:

「希望你的決定沒有錯,你會幸福過一生。」

側過臉再度盯住他那張教人半夜作夢也會笑的俊俏臉型,素梅突然問:

「麥大哥,你結婚了嗎?」

聞言,他竟哈哈大笑,語帶譏諷:

「結婚?我怎麼可能?」

「為什麼?」他的態度令她納悶不已。

結婚很正常呀,尤其對她這個在鄉下長大的女孩來說,人不都該走到這一步的嗎?

「我認為結婚跟生小孩是件浪費生命的事,我還有許多理想要追求,我不希望被絆住。」他理所當然解釋。

「好自私的說法,難道你沒有女朋友?她也同意你的論調?」素梅十分不以為然。

仕倫笑了笑未做解釋,有些事對眼前純真無邪的女孩而言可能太過驚世駭俗,他不想嚇壞了她。

對於他的沉默,素梅只是非常失望。

像他這麼帥的人,女朋友搞不好有一牛車這麼多哩,能夠攀上他已屬難得,誰還奢望真能嫁給他當老婆?

不能嫁他當老婆,但當他的貼身女傭也該是件幸福非常的事吧,不知有無機會……

唉,別再作春秋大夢了,這種事根本不會發生。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取車。」仕倫交代完就朝車廠去,素梅站在路旁樹蔭下兀自發獃。

沒多久,仕倫開了輛黑色轎車朝她而來,他停在路旁向她招招手,素梅心生感動,為自己能認識他而欣慰,即使只是極短暫的交集。

「能認識你真好,麥大哥。」坐上車的同時,素梅忍不住情緒激蕩地說:

「要不是你,此刻我可能還卡在兩個色魔之間任其摧殘,我真的應該好好謝你。」

「言重了。」仕倫淡笑,握住方向盤的大手移開,自口袋取出一隻墨鏡戴上。

素梅眼睛一亮,她那顆屬於少女純潔異常的心突地猛烈狂跳,臉頰也沒來由地燥熱起來。

哇!太帥了,真是沒天良。

「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見她一直沒出聲,莫名地轉頭查看,這才發現她張著夢幻大眼,正失魂落魄地盯著他看,如此純然而無藏的欣賞直讓他紅暈遍布。

天!他從未看過如此熾熱的眼光,只有欣賞、崇拜而無欲無求。

幸好墨鏡遮去了大部分的赧色、他假意輕咳,單手執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偏轉向前,原只想化去這分尷尬,未料手指輕觸及她,指腹傳來光滑如絲的美妙觸感令他火燒屁股地連忙將手移開。

好柔軟哪!

一手用力抓住另一隻蠢動的手,他吃驚不已。為她如嬰兒般柔嫩的膚質。

經他一碰才大夢初醒,素梅見他吃驚地望住自己,連忙低頭查看自己是不是有何不對勁之處,否則為何他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怎麼了?你為何這麼看我?我頭上長角了,還是——」拉練忘了拉?噢!還好我穿裙子。

「沒……沒事……沒事。」抬了抬墨鏡轉移注意力,他依舊為那美妙的觸覺而心蕩神迷。

「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家。」還是儘早將她送走為妙吧!

反正就快離開這城市了,素梅反而不想這麼早回去。她抓住他的臂膀,以孩子氣的口吻撒嬌要求道:

「麥大哥,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這……」不行,她總可以讓我一再失常,再相處下去會非常不安全啦……但,面對那張如泰迪熊純真可愛的笑臉,他根本沒有拒絕的勇氣。

「我不想欠你人情,好不好,讓我請你吃頓飯,事後咱們互不虧欠,你依舊過你的都市生活,而我……則回鄉下嫁人。」這麼一說,反而有點傷懷。

「好……好吧!」吃頓飯而已,應該不會怎麼樣。

「真的?太棒了!」素梅開心地歡呼著。

帶著僥倖的心態,仕倫十分安心地陪同她一起去吃頓飯。可是結果卻是非常、非常的出乎意料——

☆☆☆

電話鈴聲機械地在客廳、房間、書房、只要裝設有電話機的地方一聲又一聲尖銳且規律地響著。

對方似乎知道他在家,執意擾人清夢地拚命讓電話聲持續響著。

仕倫翻過身,扶住頭痛欲裂的太陽穴,沒好氣的終於將電話由床頭櫃掃向厚重的地毯上,電話聲嘎然而止,頭似乎也沒這麼痛了。

「真要命。」揉著打鼓似的太陽穴,他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沾一滴酒。他的年紀漸增,不論體力、抵抗力,宿醉的程度都大不如前,已經不再適合徹夜飲酒狂歡了

咦?飲酒狂歡?

也不顧頭痛,他猛地轉過頭去,見床的另一側空蕩蕩無人。

「喔,幸好,我沒把小姑娘帶回家。」放鬆一口氣,他窩向床,欣慰地笑了。

還以為做了什麼荒唐的事呢!仕倫一邊壓著太陽穴一邊含笑回憶昨晚酒醉前的事。

不過是吃頓飯,卻差點鑄成大錯!

找來萬金油推抹兩額,他笑著想:

也不知從哪兒生來這麼多話,竟跟那小姑娘愈聊愈起勁,兩人之間即使年紀相差很多,卻一見如故,一聊竟聊了大半夜,最後興緻一來便多叫了兩瓶啤酒,愈喝愈開心,愈聊愈對味,後來竟喝了一大堆啤酒,兩人極痛快的大醉一場。

只是……最後究竟是怎麼收場的?她是怎麼回去的?而我又是如何回到家?

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只知道酒精會讓人興奮得像個傻瓜,而他再也不願碰酒了。

抬起手臂喚了嗅,只覺酒氣醺人,他勉強撐起身體,決定去沖個澡。

幸好沒把小姑娘帶回家,否則依我酒醉的狀況肯定直接」上」了她……仕倫慶幸不已地想著。

然而就在他打算走去浴室沖澡的時候,不意踢到丟在地毯上的電話而幾乎仆倒,幸虧他機警地扶住床頭櫃才免於發生意外。

抬眼,才慶幸自己連著幾番好運氣,卻看到床頭柜上攤了一張紙,上頭有幾行娟秀的字跡:

麥大哥:

我走了,發生這事我一點也不怨你,相反的,我很高興我的初夜能獻給你,這對我很重要。請放心我不會要求你負責,再見了。

P.S.你的車還停置原處,記得開回。

素梅留

仕倫看得一頭霧水,隨手一丟就扔進垃圾筒,並喃喃自語地走進浴室:

「素梅是誰呀?什麼初夜?什麼不用負責?莫名其妙!」

沒一分鐘,浴室突傳重物滑倒重撞地板的聲音,接著乒乒乓乓的,仕倫跌跌撞撞地衝出來,將那張紙自垃圾筒中挖出來,再仔細一看——

「天哪!素梅不就是那個小姑娘嗎?我竟然還是把她帶回家,還壞了她的處女身!?天……天……」

仕倫滑坐地板上,不敢相信這件蠢事竟然真的發生了。

嘔人的是,他竟然對與她發生親密關係一事全無記憶,真是太扯了!

拂開棉被,幾滴艷紅鮮血顯目地落在床單上,他猛力吸著氣:

「不行!我不能任由她就這麼離去,她不能把這團謎丟給我,拍拍屁股就走人。」

隨意套了件襯衫,提著褲子邊跳邊穿,急急忙忙衝進車庫。他騎了較易四處鑽閃的重型摩托車就跑,連安全帽也忘了戴。

公車站!

腦筋一轉,就將車轉向附近的公車站,果然,遠遠便見一粉藍身影的女子站在路旁招著公車。

「等等,等等!素梅,你要把話說清楚……」拚命狂喊,卻依舊傳不到素梅的耳里。

眼見她輕盈地步上車,車子迅速載離,他只能又氣又急地催緊油門,努力追上。

「嘩……」

一輛警車追上他,仕倫苦著臉,指著前方公車解釋:

「警察先生,請你幫幫忙,我……我的女友坐上前面的公車要離開我,拜託你幫我追上她,拜託、拜託!」

警員面無表情地步下車,充耳未聞他的請求,只向他命令:

「把行照、駕照拿出來。」

「我……」什麼緊要關頭了,竟叫我拿行照、駕照?仕倫焦急地伸長脖子,眼見公車愈開愈遠,他的心躁煩得不得了。

天哪!她若走了,他這輩子永遠也找不到她。

除了姓啥名誰外,她住哪裡,電話幾號、鄉下老家在哪裡……完全沒有頭緒。

不能讓她走,絕不能讓她走!

「警察先生……」仕論再次呈訴他的要求,但警員——黃春龍依舊面無表情,不冷不熱地要他把行照、駕照交出來。

「媽的!你這個人怎麼如此不盡人情?」一急就說粗話.仕倫伸手欲掏皮夾卻發現慌忙中根本沒帶。

「我忘了帶。」

黃春龍冷著一張臉,拿出工具就欲拆他的車牌。

「喂!你幹什麼?我犯了什麼罪你要拆我的車牌?」什倫口氣惡劣,他急得要死了,這人卻門不吭聲打算拆他的車牌?

「你未戴安全帽、未帶行照、駕照,還公然污辱警察。」黃春龍頭也未抬,自顧自地做他例行的工作。

「我……」仕倫跳腳,眼看公車已失去蹤影,不覺氣怒地大叫:「她要回鄉下嫁人了,你……不要阻止我,快讓我去找她。

黃春龍還是無動於衷,彷彿眼前天蹋下來也不及他拔牌的工作重要。

「你豈有此理!」仕倫奈何不了他,丟了車就要攔計程車去追。

「嘩……」

他才一動,黃春龍馬上制止他,什麼事也不管地說:「再跑,小心我將你上手銬,扣回警局。」

仕倫望一眼車水馬龍的街道,反而死了追她的念頭,他不怒反笑:

「好啊,就扣我回警局吧!」

說完,一記重拳狠狠擊中黃春龍那張如死魚般面無表情的臉,」砰」地一聲,黃春龍不支倒地。

逞強鬥狠的結果,就是仕倫被另一名警察制伏,並扭送警局看管。

☆☆☆

我不後悔。

真的,與麥仕倫發生親密關係這事,我一點也不後悔。

一手握拳放置心口,一手擰著裙擺,素梅紅臉微羞春色,坐在火車車廂內的她回憶起昨夜那場混亂又刺激、甜美卻又略帶痛苦的美妙床戲,酡紅的臉蛋不意又升起幾分赧色。

昨夜她僅半醉,不似麥仕倫醉得一塌糊塗,循著自他皮夾內得到的地址,她招計程車將兩人送回他的住處。原只打算將他安置妥當就走人的,誰知喝醉酒的他異常黏人,一入屋就摟住她猛親猛吻,也不理會她的委婉抗拒,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酒醉的飄浮感加上自我的陶醉,素梅逐漸不抗拒也不排斥被他擁吻,她甚至喜歡上被揉進男人胸膛的溫柔感受,也喜歡他那帶著甜味的吻,只是他不規矩的手幾度阻礙她纏扶他回房的企圖,她必須不斷阻止他的挑逗與愛撫,極辛苦地將他」運送」回床上。

幾乎才沾枕,他就開始耍賴地脫衣服,厲害的是他居然還有本事困住她,並趁隙一併將她身上的衣物卸下。

素梅被他吻得七葷八素,根本來不及反應,突如其來的一陣刺痛硬是將她自渾噩的狀況中狠狠敲醒。

她清醒了,見麥仕倫趴在她身上狂亂地擺動,她愣住半晌,感官的刺激火熱了她的僵化,麥仕論突地又湊過熱情的唇,輾轉吮吻著她,讓她燃起了有始以來不曾有過的生命之火,狠狠地燒著她的矜持、她的理智,一切的一切。

屬於情慾的部分抬頭,渾身像著了火,更像著了魔般會隨著他的律動而瘋狂搖擺。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喊出如此沙啞、激情的叫聲,更不明白身體深處為何凝聚著一股極大的壓力威脅著欲爆出,她不明白如此狂野的人竟會是她自己,原始的本能似會自行思考,它始終主控著這一切,一直到那股不斷累積增強的壓力如灌足氣的皮球般爆炸了,她才逐漸恢復神智,逐漸清醒。

「我做了什麼?」清醒之後要面對的其實不是自責,而是事實。

躺在已然酣睡的麥仕倫身旁,她其實沒有半絲懊悔。她翻過身,仔仔細細看了他一遍,是的,她非常確定此時此刻她心中的想法:

「我沒有後悔。」

真的,她一點也不感後悔。

如果第一次一定要經歷,她情願為她執刀的男人是身旁的他。

趁著這樣的心情還溫在心頭,素梅找來紙筆寫下留言。

見夜還深,素梅復又回躺在他身邊,她並不想睡,只想讓這特別的一夜深深地記在心中……

「再見了,我的一夜丈夫,再見了。」輕撫冰涼的玻璃窗,素梅靠座椅子上。她的表情映在玻璃上,倒映出無法強裝的落寞,她不禁要問:「離開,真的是對的吧?」

☆☆☆

「仕倫,你瘋啦?竟追女人追到當街襲警!」

身為仕倫的助手兼床伴,方昕香情緒激動,卻明顯壓抑地站在警局瞪他。

從來都不為女人喪失理智的麥仕倫,如今竟破天荒的為了一名連她都不知道的女人而動手揍警察,還因此被關,不用深想就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了。

仕倫卷著衣袖,無意回答她的任何問題,只問:

「事情怎樣了?」

「他要告你。」也不啰嗦,昕香將事實告之。

「讓他告吧,我不在乎。」冷酷著眼神,他漫不在乎地說道。

「值得嗎?為了個女人?」昕香難掩酸澀的口吻引他好笑地挑眉。

「怎麼?你吃醋了?」也不管身處何地,大掌一拉,就將昕香那成熟而誘人的身子拉坐於膝上,強硬的手臂橫在她的細腰上,他露出他一貫的輕佻笑容,不正經地笑說。

與他共事多年,她在太了解那張笑容背後的無情,她努力偽裝自己,不去爭、不惹麻煩,乖乖地等在他身後,只盼望他的驀然回首。

她看過太多例子,她知道他不喜歡爭風吃醋、自以為是的女人,所以,為了挽留住他,她讓自己偽裝成為連她都唾棄憎恨的冷情女人。因為只有假裝不在乎,他才會一直留在身邊。

「怎麼會?我只是替你抱不平。」她迴避地說。

「是嗎?」抬手欲撫觸她的頰,卻因其上塗了層層厚粉而作罷,他失望地看著昕香刻意裝扮的妖野臉蛋,突然懷念起素梅那張素雅而青春的小臉。

「當然是,跟著你這麼多年了,你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多如牛毛,要真吃起醋來,早不撐死了?」昕香嗲笑。

用力一拍她回挺的臀部,仕倫扶著她站直,兩人極親密地貼靠著。

「還是你貼心。」

為他一句稱讚的話而心曠神怡,昕香笑得自信,笑得美艷。

「怎樣,等出警察局再到我家休息一下如何?」

低頭輕啄紅唇一下,仕倫連掩飾也不肯掩飾一下他的興緻缺缺,敷衍道:

「等事情告一段落再說。」

「你要去找那個女人?」滿肚子悶氣逐漸發酵,昕香不覺口氣惡劣。

話一出口,她立即後悔了,只見仕倫拉長臉,不以為然地反問:

「就算是,需要你的批准嗎?」

「不,我只是擔心……」

「無須你多事。記住,女人於我如衣服,任何人都一樣。」他嚴厲拒絕她的解釋,對於想與他維繫關係的女人,他一向無情待之。他不想放太多精神與感情在女人身上,那真的只是浪費生命而已。

這想法本無例外,但是昨晚發生的事竟意外動搖他的心。

他記掛著素梅,記掛著發生的事,而且怎麼甩也甩不開這莫名的記掛。

無怪乎昕香要緊張了。

連他自己都百思不解,為什麼唯獨對她是特別的?

昕香白著臉色,倔強的沒讓軟弱的一面拉垮她的偽裝,她只是淡然一笑:

「我知道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是什麼。你放心,我不會再過問你的任何事了。」

說完,昕香很委屈地走了開。

「昕香!」他嘆口氣,叫住她,對女人不是不懂憐香惜玉,只是習慣霸道,對女人逐漸失去耐性。

「什麼事?」她背向他,心揪緊著。

「出了警局,就去你家吧!」

昕香開心地直想轉過身親吻他,但她強忍住傻瓜似的念頭,不冷不熱地回應:

「那……我儘快替你交保辦妥一切,你坐著等我一會兒吧!」

「快去吧,這種鬼地方,我片刻也不想待。」望著昕香美麗背影的淡漠眼神逐漸失焦,素梅的身影宛若一股清流,極平靜而理所當然地在瞬間取代了昕香的一切,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又想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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