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阿楓……」

輕柔的呼喚，讓冷楓迅速將自己遠揚的思緒收回。

「……對不起。」心仍為自己曾說過的違心之論微微抽痛著。

「什麼對不起？你沒事吧？到底出了什麼事，你最近常常心不在焉。」余倩蓉皺著眉頭凝視冷楓，一種莫名的情緒突地湧上心頭，可她不明白這樣的胸悶代表著什麼。

冷楓深吸口氣。「我今天會見了我父親。」

「什麼？」她瞪大美眸。「你為什麼不跟我說？為什麼不帶我去見你父親？」

難道她讓他覺得帶不出門？

「他半夜抵達台灣，來得很匆忙，而且馬上又要回美國，所以我才沒告訴你。」冷楓原本打算今天回來后對她說實話，可是在與韓慶彬碰面后，事情開始變調了。

母親的狀況不明，很多事情又還是一團亂，再加上他不希望她和韓慶彬有所接觸，更為了保護她的安危，所以他依舊選擇暫時隱瞞她，等他回美國將事情處理好后，他一定會馬上回來，將事情的始末源源本本的說清楚。

「可是我沒去見他，這樣好嗎？」她不希望自己在公公的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的眼裡只有工作，那種人有什麼好見的。」想到韓慶彬的所作所為，冷楓就一肚子火，口氣也不覺得硬了些。

「阿楓，我知道你和你爸爸的關係一直不是很好……」

「我不想討論他。」

母親躺卧在床的情景，讓他的情緒很不穩定。

「我覺得不管你爸爸有再多的不對……」

「我說了，我不想討論他，你聽到了沒？！」冷楓搖晃著她的身軀，憤怒的低吼。

余倩蓉錯愕的瞪視著眼前神情有些狂亂的冷楓，不知該如何回應。

眼前的他是個全然陌生的冷楓，她從沒見過他如此激動的模樣，從不曉得當他不笑時，眼神會如此的冷，最近他的表情也總是莫測高深……

有那麼一瞬間，她懷疑自己真的了解過他嗎？

可是想想，人難免有壓抑不住的情緒，她否定不了冷楓曾對她的好。

看見她蒼白的臉色，冷楓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失控，焦灼的黑眸直對上她顯得有些獃滯的眸子。

「對不起，嚇到你了嗎？」

余倩蓉搖頭，嗓音沙啞地問：「不要再說對不起，請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好嗎？

「我媽住院了。」他只挑重點告訴她，卻也沒打算說完全。

「什麼？」她杏眸圓瞠。

「我媽出意外，目前人在醫院，所以我的情緒才會這麼不穩定。」

「嚴重嗎？」她緊張地問，對他先前的不對勁，完全的釋懷了。

「據說還在觀察中，所以我得回美國一趟。」冷楓將一進門就不知該如何提起的話，一鼓作氣說出。

「這是應該的啊，打算什麼時候出發？我們該帶些什麼東西……」

「只有我一個人回去。」

「……第一次見面，你覺得我該買些什麼給婆婆？對了，你剛剛說什麼？」

「只有我一個人去，班機在幾個小時後起飛。」

她一愣。「為什麼不帶我去？」

「你當然不能去，過兩天就要考試了，你記得嗎？」這是藉口，卻也是事實。

「可是……」

「沒有可是，我只是先回去看看狀況，等你考完試，若我還沒有回來，再來安排也不遲。」他安撫道。

「好吧，可是你要跟婆婆說清楚，我不是故意不去見她的。還有到了美國要打電話給我，要好好照顧自己，要……」想到要分開一段時間，余倩蓉鼻頭一酸，淚水跟著滑落。

「別哭，我捨不得離開你太久，很快就會回來的。」他用吻輕輕舔去她的淚珠，深邃的黑眸里盛著滿滿的柔情。

「你剛說幾點的飛機？」她哽咽地問。

「清晨時刻。」

「那什麼時候出發？」

他停頓了下，無奈地說：「現在。」

韓慶彬派人跟他一起回來，正在外頭等著。

余倩蓉再次愣住。「這麼快……」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明天去一趟醫院，我希望回來時能聽到好消息。還有，在這麼重要的時刻，不能陪你去醫院，又不能陪你去考試，我真的很抱歉。」

「別這麼說，這點小事，我可以自己處理，你回去看婆婆比較重要。」一想到他就要離去，余倩蓉的心情就好不起來，對於檢查及考試的事，根本提不起勁來。

「天啊，我好捨不得離開你哦。」他凝視著她的眼，俯身，深探地吻住了她的唇。

一記長吻之後，冷楓捧住她的臉。」不管日後會發生什麼事，相信我，我這輩子怎麼也不可能離棄你。」

「你怎麼突然這麼說？你去美國不回來啦？」她嬌喘，開著玩笑。

「我當然會回來，我只是……只是對要與你分開一段時間感到心慌。」

「我一直都會在這裡，又不會跑掉，你怕什麼？該害怕的人應該是我吧，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一去不回。」看他緊張的模樣，她莞爾一笑。

「我說過了，我對你是不離不棄，說好了疼你一輩子的。」

他的甜言蜜語，多少沖淡了些離愁。

「我知道，你會疼我一輩子。」

「相信我。」冷楓再次攫住她的唇，彷彿要不夠般地瘋狂吸吮著。

情慾點燃之際，急促的門鈴聲響起，提醒著冷楓該是出發的時候。

兩人離情依依，不斷地擁吻著，可是縱使有再多的不舍，冷楓仍是不舍的離開了。

就在冷楓離開不到十分鐘，門鈴再次響起……

******

「你就是余倩蓉。」韓慶彬在確定冷楓離開后，立即上樓來找余倩蓉。

「我是。」余倩蓉愣愣地看著門口這一男一女的不速之客。

「能讓我兒子留在你身邊這麼久，你算很厲害。」韓慶彬諷道。

「你是冷楓的父親？」這……太讓人震驚了，余倩蓉從沒想過冷楓的父親會主動來找她。

「我不姓冷。」男子的眸子瞬間燃起熾熱的怒火。

「啊，對不起。」她一時口快，忘記冷楓曾說過他從母姓。

「你不請我們進去嗎？好歹你也是與我兒子有過婚姻關係的女人，我們也算是你的公婆啊。」與冷楓父親一起來的美麗婦人，語氣里多是諷刺。

「你兒子？」余倩蓉抽了口氣，頓時覺得全身發冷。冷楓的母親不是出意外住院嗎？

而她口中那有過婚姻關係的女人……是什麼意思？

「余倩蓉，你這麼不識大體，又沒禮貌，怎麼可能適合做我們家的媳婦。」秦玲霜推開余倩蓉，逕自走進屋內。

「你是冷楓的母親？」

「要不然你以為我是誰？你腦子沒問題吧？誰會沒事跑來這裡冒充冷楓的母親。

余倩蓉震驚得無法消化她所說的話，雙眸茫然。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知道我們為什麼來找你嗎？」

余倩蓉茫然搖頭。

「別再糾纏我兒子了。」

「我沒纏著他，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原來冷楓的父母反對他們的婚姻，這就是為什麼他不願帶她去見他父母的原因？

「哼，我兒子愛玩，你可別當真了，要不然他為何從沒帶你回去見他的父母？美國距離台灣，沒那麼遠。」秦玲霜冷笑。

「我不信，當初結婚時我和你通過電話的，你忘了嗎？」余倩蓉身體一僵，緊咬著唇反駁。

秦玲霜頓了下。「我疼兒子，配合他演戲有什麼不對！」

「我不信，我要見冷楓。」余倩蓉深吸口氣，美眸儘是堅持，不管冷楓是否欺騙她，她都要親耳聽他說。

「余小姐，你太不識相了，讓你見他是不可能的，不過，你倒是可以聽聽他的聲音。」韓慶彬邪肆陰沉的冷笑，很快的拿出一台小型錄音機，並按下play鍵，冷楓的嗓音頓時流泄——

「余倩蓉只不過是我在台灣無聊時的娛樂消遣，沒必要讓你花時間來應付。」

「是嗎？現代人都喜歡拿結婚當娛樂消遣，這……未免太大費周章了吧！」

「我是個正常男人，有正常需要，而且我又不愛搞一夜情，更何況她對我百依百順，所以對我而言，結婚似乎是不錯的選擇。

「所以，結婚對你而言並不代表什麼？」

「沒錯。」

「我這個乖媳婦對你而言也什麼都不是？」

「沒錯。」

「就算現在將她拋棄，也沒什麼？」

「當然，她不值得你費心去注意她。」

冰冷的嗓音像一把鋒利的刀刃，直刺向她的心，她不相信這會是冷楓說的話，可是聲音又是如此的相像，這……

不行，她還是要與冷楓面對面談清楚。「我要找冷楓談清楚。」

「你都聽清楚了，沒什麼好說。」韓慶彬斷然拒絕。

「我不相信。」她的臉色蒼白，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

「你又何必執著，我兒子和你之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早已有個未婚妻在美國等他，你也聽到他說的話，你不過是他來台灣打發無聊時間的對象罷了……」

「我要見他。」余倩蓉不顧韓慶彬凌厲的眼神，抬頭挺胸看著他。

「他並不想見你，不信的話，自己到對面看看就知道了。」

聞言，余倩蓉不假思索地抓起桌上的鑰匙，往對門衝去。

眼見余倩蓉己門進另一道門內，秦玲霜抬頭凝視韓慶彬笑道：「你真是狠心啊，這小女孩跟你無冤無仇的，何必呢！」

「我最討厭有人對我說不許，冷楓越是不許我這麼做，那我就越想做。」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冷楓有多寶貝余倩蓉，居然想用三言兩語欺騙他，哼！未免太小看他了。

「你不想除掉這個女孩嗎？」秦玲霜臉上帶著興奮神情。

「我暫時不會讓她消失在這個世上的，對我而言，她還有利用價值，如果冷楓真的如資料所說的那般愛余倩蓉，那傷害余倩蓉其實也等於傷害冷楓，而今天這一趟，不過是要冷楓知道……不聽話的後果，恐怕不會是他想要的。」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將這一段播給冷楓那小子看看。「可是……」

「別再背著我做不該做的事情，余倩蓉是掌握冷楓的重要棋子之一，你聽清楚了沒？」

韓慶彬伸手掐住秦玲霜的肩，他帶著勝利的笑容，環顧了下屋內，很高興自己破壞了這一室原有的甜蜜……

******

眼前的景象讓她僵愕住，腦海一片空白。

余倩蓉戰戰兢兢地推開每個房間的門，每開一扇門，心就揪痛了下。

不見了。

屋子裡的一切統統不見了。

沙發、電視、櫥櫃、床……統統不見了，就連……就連她最喜愛的結婚照也沒了！

彷彿她曾在這兒見過的東西，從未出現過般的一室空蕩。

他究竟是什麼時候搬的，為何她都不知道？

明明就在對門，她怎麼會沒看見搬家公司呢？

明明剛剛還對她訴說著不離不棄，轉瞬間，卻已是人去樓空！

余倩蓉虛軟的跌坐在地上，她沒哭，只感覺一股寒意從內心深處一涌而上，讓她冷得直打顫。

不知過了多久。

余倩蓉眼神空洞，再次望著空蕩蕩的屋子，心裡的某根弦斷了。

她心灰意冷，猶如幽魂般地回到自己家中。

一時之間，不願讓孤寂淹沒的她，反射性地伸手打開電視，讓聲音環繞。

只是，她從沒想到自己會在電視新聞中得知另一個惡耗，這樣的消息，令她再也忍不住號淘痛哭了起來。

這一年，余倩蓉十八歲，她失去了愛情，也失去了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