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雷恩,不好了,工地出事了。」麥斯一大早從被窩中接到公司打來的緊急電話,驚出一身冷汗,也沒空換下睡衣,就急忙敲打雷恩的房門。
「你別急,慢慢說清楚。」不愧是虛長麥斯三歲,雷恩遇事冷靜果斷。
「里昂的沙蘭姆工地,在凌晨時發生坍塌,還好所有的工人尚在工寮睡覺,未到達工地上工,到目前為止,只知一名工頭和二名巡夜的警衛受傷送醫。」看到雷恩后,麥斯已然安心許多,只要雷恩出馬,再大的事都能化險為夷。
「麥斯,你先去安排小飛機,準備好以後,我們在約翰的停機場碰面。」雷恩簡單扼要地交代,折回房裡套上外衣,便往隔壁房去。
「雷恩,是你!」她一夜輾轉難眠,直到清晨才昏沉沉地睡著,腦袋尚在雲端飄,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后,好不容易才爬起身,跌跌撞撞地開門,打算開罵,「怎麼了?」
「和我一起去沙蘭姆工地,等事情解決了,我再送你回巴黎。」雷恩知道自己很自私,他不放心讓小曼自己回巴黎,又急著趕去出事的工地,他實在沒有把握能說服小曼陪他一起去工地。
「工地出事了?」小曼在台灣時有耳聞建築工地出事時的死傷慘重,不覺也跟著雷恩緊張起來,再加上一夜的失眠,兩眼昏花、天旋地轉。
「老天啊!你還好嗎?」雷恩及時接住小曼虛軟的身子,他不曉得這會對小曼打擊如此嚴重,難道和他一起去工地,會讓她嚇暈嗎?
「我沒事,只是剛起床腦袋有點缺氧。」還好穩住暈眩,不然直挺挺地往後倒,後腦勺不撞腫了才怪。
「那你趕快去工地現場,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想辦法回巴黎。」
「我下放心你一個人回去,」雷恩找了一個很牽強的理由,不用小曼反對,他也能想到,張嵐會來接她。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我需要你。」
話一出口就收不回來,雷恩沒想到他會將內心一直吶喊的話說出來,但是直到此刻,他更了解自己放的感情有多深、多重,他也有平凡人的恐懼、害怕,只是他一直掩藏得很好,從不讓人看到他的弱點,唯獨對小曼,他不需要隱瞞,赤裸裸地展現他的情緒,與她分享、分擔。
「好,我陪你一起去。」小曼有那麼一刻,想擁雷恩人她懷裡。
雷恩毫不遲疑抱住小曼,她不知道她的一句話,帶給他多大的鼓勵與衝擊
「嗨!放心吧!沒事的,」小曼提起精神,催促雷恩的速度,「你還在這兒蘑菇什麼,趕快去打包,一會兒在樓下見。」
「再讓我抱一會兒。」雷恩已離不開小曼,就連他的心,也在此刻完完全全毫不保留的淪陷了。
「喂!你是抱上癮了不成,再多抱一秒,我可要收門票了。」小曼試著讓氣氛輕鬆一點,由他全身僵硬的程度來看,動一動說不定骨頭會喀嚓、喀嚓的響呢!再者,圍觀的人,少說也有三、四個,他再繼續抱下去,她不成了動物園裡的珍奇動物,讓人指指點點地觀賞指教了。
「我們來比賽,看誰最先準備好,贏的人可以對輸的人提出一項要求,計時開始。」小曼不等雷恩答應,自己先偷跑。
畢竟他沒看錯人,小曼不但沒有拒絕他,還幫他打氣,雷恩振了振精神,趕緊準備出發至工地現場。
動作十分訓練有術,才五分鐘的時間,他就已整裝就緒,提著行李袋去敲小曼的房門。
無人回應!他簡直不敢相信小曼的動作,居然會比他還快。
「你輸了!」小曼一聽到雷恩沉穩有節奏的腳步聲,不用回頭就能猜到是誰了,「喏,先喝杯咖啡,麥斯剛剛來通知了,大概還得十分鐘才能出發。」
接過小曼的黑咖啡,慢慢啜起來,等一杯飲盡后,雷恩才開口說道:「你確定有刷牙洗臉?」
不要說是小曼,餐館里所有的食客,無一能逃過咖啡洗臉的命運,互相被對面爆笑的人,噴得滿臉的咖啡--約翰就更慘了,他口中沒有咖啡噴別人,倒被坐在吧台的客人給噴個正著。
「拜託,你們能不能別再嚇我的客人了。」約翰忙著遞給客人餐巾,好擦拭他們臉上的污漬。
「喂!你該不是想賴皮,不認輸吧!」小曼喜歡雷恩有話直說?太過陰沉會給人一股沉重的壓力。
「不是,我只是很好奇。」雷恩只是將腦袋裡的想法說出來,剛開始他還擔心會對小曼造成不必要的困擾尷尬,現在聽她話里的調侃,似乎不是很在意他的直言。
「放心啦!你看,」小曼齜牙咧嘴湊到雷恩的眼前,證明她確實刷牙洗臉了,「很乾凈是不是?不過……」
她的這句「不過」伏筆頗深,惹得大家好奇得不得了,偏偏她只靠在雷恩的耳邊吱吱喳喳的竊笑,而雷恩的嘴角,也在聽完小曼的秘密后,慢慢扯出一個微笑的弧度,暗示大家他聽到的有趣極了。
原來小曼能比雷恩還快速的秘密,就是……她根本沒換下睡衣,只罩上大衣遮住,在外人看來,她的外表無懈可擊。
麥斯本來尚在擔心雷恩又給自己太多的壓力,現在他可放心多了,看來小曼確實對雷恩產生了作用,輕易地化解了雷恩的緊張煩躁。
「嗨!我錯過了什麼?」麥斯像吃了定心丸,連說話都不自覺的輕鬆。
「麥斯,好了沒?」小曼比他們還緊張。
「嗯!可以走了。」麥斯飲盡約翰特地為他煮的濃咖啡,舉起0K的手勢,精神抖擻地告訴小曼。
有兩個大男人隨身服務,小曼連一根手指都不用,只管連跑帶跳地跟在他們的後頭。沒辦法,他們手長腳長的,她得賣力才能跟上。
「呼!」還好停機場不遠,小曼終於爬上小飛機的後座,坐下來大聲喘了一口氣。
「小曼,綁好安全帶,要起飛了。」麥斯回頭對她說道。
這回是由麥斯來駕駛小飛機,而雷恩則可利用這段飛行的時間,冷靜地思考工地出事的問題。
「我來。」雷恩的身體橫過後座,接手替小曼繫上安全帶。
唉!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能對她這般體貼入微,處處設想周到,就好像他們只是要去旅遊觀光。雖然雷恩從不表現出他的情緒來,但是小曼敢打包票,他此刻的心情應該難以平靜下來才對。
「會沒事的。」小曼只想安慰安慰他,趁著雷恩幫她系安全帶時,緊緊抱住他,希望能分給他支撐的力量。
如果說他夠堅強,那麼小曼的擁抱,就是摧毀他的防衛的最佳利器。從二十五歲領到建築師執照開始,他不知經歷過多少人為的、天然的工地意外,無一不是他獨自克服、解決,害怕、逃避從那時起,已離他很遠很遠,有的只是更堅定的建築理念。他從未曾想過,自己其實很希望能找個人和他分擔這些喜怒哀樂,縱然小曼只是一個小小的關懷舉動,卻帶給他無比的感動。
「麥斯,你的駕駛技術真差勁。」在一個亂流竄過後,小曼悶悶地發出評語。
「才不是我的技術問題,而是今天的氣流和我作對。」麥斯對小曼的抱怨辯解。
「哼!別傻了,自己的技術不好就承認嘛!」不好就是不好,充當什麼好手。
「你如果不再亂叫亂罵,我會開的更好。」麥斯有點老羞成怒,雖明知自己的駕駛技術比不上雷恩,不過被一個不會駕駛飛機的小女孩取笑,他的面子有點掛不住,難免說起話來怒氣沖沖。
「是嗎?我看很難喔!你這種駕駛,比張嵐飛車的技術好不了多少。」小曼根本是存心找碴,連同張嵐也被拖下水一起罵。
「你居然拿我和張嵐比!?我在這裡慎重的聲明,我可是有一級駕駛員的執照。」只差一點他就可以去當駕駛教練了,小曼怎麼可以拿他與開起車來不要命的張嵐比,這點他是絕對抗議到底。
「少屁了,我坐張嵐的車還能呼呼大睡,現在呢?我不但意識清晰,還有點坐立難安,你還敢說你的技術有多好。」小曼懷疑他是不是腦筋秀逗了。
「你要不要試試我的後空翻?」他非給小曼一個下馬威不可,要不然小曼把他給看扁了。
「敬謝不敏。」呵!光是簡單的直飛就不很穩了,她又不是不要命,再讓麥斯表演後空翻,沒丟命也會吐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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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咕嚕!又來了,越叫越大聲。
別說是她的肚子受不了,連她嘴裡的唾液也不停地流。
小曼厚著臉皮打岔:「你們還要在這兒待多久呢?」
「怎麼?」麥斯跟著雷恩進進出出,也沒閑著。
現在是半夜二點,小曼已經餓的沒有力氣站起來,蹲在工地的空地前,抬頭仰望麥斯的大臉,一時之間,竟不知要不要告訴他,她已整天沒吃任何東西了。
「好可憐喔!」別說是麥斯,從總公司調來搶救的專業技術人員,看了她的模樣,都忍不住同情起小曼。
「可憐!?」麥斯聽不懂他的話,愣在一旁。
「沒事,你去忙吧!」小曼只有哀嘆的份,誰教麥斯像個大笨牛,竟對她視而不見,存心想要餓死她。
明知大家都很忙,總不能又麻煩他們張羅吃的。
算了!算了!順便減減肥也好。
月黑風高的夜晚,天色被投射燈照得彷若白畫,建築物的一磚一瓦,皆逃不過刺目的光線--尤其是倒塌的一側。
所有的人皆聚集在那一側,仔細研究勘察出事的原因,是否有設計上的疏失,抑或施工上的遺漏處。
「雷恩,你能來一下嗎?」小曼不想驚動太多人的注意,不動聲色悄悄拉了拉雷恩的衣角,試圖借走雷恩。
「怎麼了?」雷恩揉著緊皺的眉頭,這次的事故,發生得實在太奇怪了,他和專業技術人員們,前前後後核對過好幾次了,始終找不出肇事原因。
「跟我走就對了,」小曼一直拉著雷恩的手,不讓他跑掉,「你看看上頭這一根樑柱,跟你的原設計圖上的規格不符,對不對?」
「你是說……」雷恩對這個工地的每一個角落,再熟悉不過了,不用翻看他的設計圖,就能知道每一根梁、每一根柱的規格尺寸。
「沒錯,如果這一根主梁的規格不符,它的負載力降低,在大大地減弱安全性的情形下,以後還將會影響整棟大樓的平衡,你們只研究倒塌的那一面牆,卻忽略了這個重要的關鍵。」小曼有條不紊、分析的條條是道。
「對,這根主梁確實不足以支撐上面的樓層,還好是發現的早,不然等整棟大樓蓋好后,就更危險了。」這是雷恩今晚第一次展開皺結已久的眉。
「好啦!現在已經找出問題了,你打算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小曼很想知道雷恩的做法。
如果同樣的問題發生在台灣,小曼敢打包票,那些建築商一定是搶工另加一根樑柱,分攤主梁的負載與平衡,只要能安全無慮,忠不忠於原設計就是其次了。
「打掉上面的樓層重蓋。」雷恩終於能鬆一口氣了,至少他的設計圖是沒有問題的。
「打掉!?上面有七層了!」哇塞!這不是普通的工程,打掉重蓋要再花上多少的人力、金錢,而他卻輕輕鬆鬆一句話就決定了。
「你餓了沒?我們收工回旅館用餐。」雷思想起好久沒喂小曼吃東西了。
「呃……,你好像鬆了一口氣似的。」小曼早不抱希望能吃到任何食物,雷恩突然提起倒讓她不知所措。
「嗯!知道問題后,接下來就是處理的過程了。」雷恩理所當然地說道。
「喔!」看來倒是她多慮,白替他的荷包擔心,人家根本不在意多花這一大筆重蓋的錢。
「你等等,我去交代一些事情,順便讓他們早點回去休息,然後,我們就可以走了。」雷恩大步迎向那些整晚一起工作的好夥伴。
看著雷恩的背影,小曼有股衝動想要抱緊他,種種跡象顯示雷恩確實是個誠實負責的好男人,沒有多餘的浮華,有的僅是肩上扛的責任,對自己不曾鬆懈的嚴厲態度,勇於擔負所有過錯的職業道德。
「我們可以走了。」雷恩輕輕攬過小曼,一同步進霧茫茫的清晨。
走在里昂舊市街上,耳邊遠遠地飄送著工人們的吆喝聲,似乎工作得起勁,捨不得就此停手,打算連夜開工。
「累不累?」小曼關心地問道。
「不累,反而覺得很亢奮,」雷恩除了感謝小曼的陪伴外,對一事也很好奇,「你怎會懂得建築上的承重力學?」
「記不記得我跟你提過老爺這號人物?」小曼沒有抬頭去看雷恩的回答,但是被雷恩握在手臂的肩膀,傳來無聲的一緊,讓她知道雷恩的回答。
「他在台灣經營的就是營建業的生意,我跟在他身邊二十幾年,焉有不懂的道理。」小曼遙望遠方,想著近一個月未見面的爺爺,挺擔心他的身體。
「你是塊瑰寶。」雷恩有時會自卑的認為自己配不上小曼這樣的女人,她像一本不曾開封的古書,藏滿全世界,形形色色,包羅萬象。
「對!我家老爺也說過同樣的話。」這是她在十五歲生日時,爺爺遞給她生日禮物時,鄭重地告訴她的話。
「嫁給我!」雷恩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把憋在心裡已久的話,衝口而出。
「哈……,拜託,一大清早的講這種笑話,會讓我興奮得睡不著覺。」其實小曼的心怦怦地亂跳一通。
「你好好想一想再答覆我,現在,先進去睡覺。」雷恩將小曼推進房間。
「對,睡覺。」她一定是餓過頭,又太久沒睡覺,才會聽錯。
如果你在睡前有人剛向你求婚,此刻你還睡得著嗎?
答案肯定和小曼一樣:睡不著。
在床上翻來覆去,小曼滿腦子都是雷恩的影像,想揮都揮不掉,雷恩陰魂不散的跑入她的夢中,兩人在夢裡糾纏不清。
直到太陽東升,小曼兩眼依然睜的大大地躺在床上,徹夜失眠不打緊,還得管好自己越來越不安份的幻想,才是最困難的。
「完了,你看起來就像一夜沒睡的貓頭鷹。」小曼對著鏡於自言自語。
猛往臉上拍冷水,想藉以消除浮腫的雙眼,無奈它們硬是不給面子,完全沒有消失的跡象。
她擔心了一個晚上,還是不知該如何面對雷恩,在房裡舉棋不定。
整天待在房裡,她可能會悶死,出房門也不對,唉!煩死人了。
小曼在房裡踱來踱去的時候,門外傳來麥斯的敲門聲,「小曼,你醒了沒?」
「早就醒了,什麼事?」小曼一臉不耐,誰教麥斯每次都出現的不是時機。
「昨天一天沒進食,你現在一定餓壞了,我請旅館的老闆娘做了豐盛的早點,一塊吃吧!」麥斯昨晚一得知是小曼先找出建築物倒塌的原因,本想馬上向她討教一番,她卻讓雷恩早一步給送回旅館,今早,趁著雷恩不在,他就迫不及待地上樓找小曼請教了。
「餓倒是不很餓,只是困死了,今天我打算好好補覺,麻煩你們不要再來吵我。」小曼這下好不容易有點睡意,不趁機回去睡個回籠覺怎麼行。
「小曼……」麥斯碰了一鼻子灰,差點使他那高挺俊翹的鼻樑壓貼在小曼的門板上。
「麥斯,你在小曼的房門口做什麼?」雷恩的語氣,聽來不甚友善。
「我來邀請她吃早點,沒想到她有下床氣,一揮手就把門給甩上,還好我閃的快,不然,我的鼻子就不保了。」麥斯撫著鼻子哀哀叫。
「你別吵她,讓她多睡一會兒。」雷恩抓著麥斯離開小曼的房門口。
「嘿嘿!你心疼了。」麥斯取笑雷恩呵護小曼的驢樣。
「多吃飯少在那兒胡扯。」雷恩剛去醫院探望過受傷的工人,得知他們的傷勢已無大礙,再過兩天就能出院回家,頓時放心不少。
「真的是小曼發現的嗎?」麥斯不相信外行的小曼,居然能比他們公司請的專業技術人員還厲害,她當真蘊含著如此截然不同的能耐?
「嗯,別小看她。」雷恩雖從不把女人當弱者,卻也不免折服於小曼。
能獨獨鍾愛一個女人真好,麥斯從不把感情停留在特定的女人身上,感覺不到雷恩的專註,卻羨慕他的堅持。
「真羨慕你,終於找到一顆未經雕琢的美鑽。」麥斯由衷地喜歡小曼,她如能和雷恩結合,真是再好不過的事。
「你的廢話還真多,趕快吃一吃好上工,今天可有的忙。」談到小曼,雷恩內心仍有一絲不安。
不能再想了,他得全心全意在工作上,這次的拆除工作說什麼都不能再出錯了,工地完工的期限,勢必會延後一段時間,他已沒時間浪費。草草解決眼前的食物,專心一意在工地的工程上思索。
麥斯吞下嘴裡的食物后,緩緩開口說道:「急什麼!?所有的工人已排好工作時間表,早就開始動工拆大樓了。」
這就是為什麼雷恩半夜還聽到吆喝聲的原因。
「你有沒有交代每個工頭小心點,雖然這次的意外不嚴重,但小心一點總是好的。」當他在醫院看到受傷的工人家屬,只覺得心中有愧。
「當然,我辦事你放心。」麥斯拍胸脯保證。
「既然如此,你去休息一下。」經過緊張忙碌的一天,是該讓麥斯好好休息。
「那你呢?」麥斯了解雷恩工作起來的習性,不到筋疲力盡,他是不肯輕易讓自己休憩一下的。
「我會去工地繞一繞,你如果有事可以在那兒找到我。」雷恩不再眷戀舒適的座椅,起身出發。
「標準的工作狂。」麥斯在雷恩的背後,總是這麼稱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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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嗚!」小曼睡飽后,還在床上打呵欠賴床不肯起來。
「你醒了!?」雷恩回來后,一直等在她的床邊。
「耶!」小曼還以為房裡只有自己,這下原形畢露,就連剛剛河馬打呵欠的難看模樣,都毫無遮掩,說不定雷恩連她有幾顆牙都數出來了。
「睡飽了沒?快點起來,你已經二天沒進食了,再不吃點東西,胃會痛的。」雷恩執起小曼軟趴趴的手。
「喔!」雷恩越是關心她,她就越沮喪。
「要我抱你下樓!?」雷恩知道這招對小曼絕對有效。
「我才沒那麼虛弱,」小曼最氣雷恩老把她當成病西施,好像她是風一吹就會昏倒似的,「你先下樓去,我洗把臉就來。」
「我在這兒等你。」雷恩不讓小曼繼續在床上磨蹭,杵在窗前等她。
「隨你。」小曼肚子餓得發疼,沒空理會雷恩,進浴室洗臉更衣。
小曼在浴室里用冷水洗臉后,冷的發顫,這下當真是清醒了不少。除了胃空空外,她的精神抖擻,不再像今天早上時,渾渾噩噩的搞不清東西南北。
「快!我餓的能吃下一頭牛。」小曼頂著微濕的臉頰催促。
就這樣,兩人來到了旅館附設的用餐室。
「嗨!睡美人終於醒來了。」麥斯不放過任何和小曼逗嘴的機會。
「哪裡來的癩蛤蟆,到處呱呱亂叫!?」小曼不甘示弱,反譏回去。
「嘖嘖!美人都像你這麼尖酸刻薄嗎?」麥斯一天不和張嵐吵吵嘴,會食不知味、睡不安寧,既然張嵐不在身邊,小曼也是一樣的。
「那可不一定。」
上菜后,三人各自狼吞虎咽,已經不在乎食物是否美味了。
「小曼,你睡也睡飽了,吃也吃撐了,晚上可不要睡不著來吵我。」麥斯醜話可說在前頭。
「你少臭美。」就是有人臉皮厚的連子彈都穿不透。
「好吧!那我就先去睡了。」麥斯裝模作樣地哀聲嘆氣。
麥斯走後,雷恩始終若有所思地喝著咖啡,幾乎忘了小曼的存在,若不是小曼頻頻發出噪音,一定引不起他的注意。
「你看起來很疲憊,為什麼不去休息一下?」看來她的黑眼圈,經過一整天的休息后,全轉移到雷恩的眼下。
「睡不著。」腦子裡有太多事情,反而沒有睡意。
「你打算一整晚都坐在這裡?」小曼嘗過失眠的痛苦,不禁同情起雷恩的遭遇。
「可能。」
「既是如此,何不利用今晚,讓我欣賞欣賞你歷年來的設計圖。」小曼厚顏要求。
「你想看?」
小曼不回答,只是以行動來表示自己的誠意,起身邀請他。
她對那個出事的工地很好奇,它的結構雖只蓋好七、八層,而且尚有一面坍塌,但不論是外觀或內在,都給人一種冷冷不可褻玩的氣勢。對於這樣一個建築物,她不免想先睹為快,瞧瞧它被蓋好后的外觀。
咦?這家小旅館何時提供起特殊的服務!雷恩房裡的正中央放著一張製圖桌,桌子的兩旁各有二個工具櫃,整個房間能走動的地方,只剩下房門口和浴室口,再加上他們進來后,房間遽然變得非常擁擠難行。
這下她可卡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對。
「進來啊!房間好像變小了。」他當然也意識到這股親密的感覺。
「會不會打擾到你?」她是看到製圖桌上未完成的作品,才想起他可能想要徹夜完成工作,自己實在不便做個不速之客。
「不會的,地方很小,我們坐床上看。」他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與小曼獨處,哪有放棄的道理,況且他也想讓小曼多多了解他的工作,共同分享他的作品。
床上!未待小曼回神,她已被雷恩一把拉坐在床沿,然後,遞給她一本本精裝的資料夾,這些資料被保護的很完整,一如完美的珍藏,外層是以防水的透明布料包裹著,而裡頭每一頁雷恩親筆所畫的藍圖,更是一一被特殊材質的透明膠給呵護著。
「這是我的第一件作品。」雷恩照著完成的順序,為小曼說明。
那是間蓋在山腰上的一座豪宅,依靠山脊,前有樹林,建築物就是利用這種地形蓋上去的,美則美矣,但就是不曉得住起來實不實用。
「這間房子為什麼只蓋成一個半圓形呢?」很奇怪的一個造型,屋子背部靠山,能利用的地已不多了,為何只蓋一半呢?小曼很訥悶。
「你看,再加上前面的游泳池和花圃,不就是一個大圓圈了。」雷恩翻到收錄實景的那一頁,指著照片中的圖片,仔細地為小曼解說。
真浪費土地,在台灣那個彈丸之地待久了,總會有土地就是金錢的觀念,大家不是常呼喊:寸土寸金嗎?
「對。可是圍牆又幹嘛蓋得如此高,這樣不就欣賞不到山間的景緻。」蓋在這種半山腰的有錢人,不都貪圖山色悅目,氣候涼爽怡人。
「它的主人就是不希望被外面的人偷窺,才特地安裝這種裝備,你可不要小看這一大圈的圍牆,它正是日本福岡巨蛋自動屋頂的縮小版。」屋主說起來也真可憐,受盛名之累,與家人遠從美國避至此地。
「你是說……它會像巨蛋的屋頂自動合起、拆開?」小曼一聽這裡也有一個巨蛋,驚得有點口吃。她曾到過日本福岡巨蛋看球賽,因為是白天,而且天氣相當好,所以當時的屋頂是打開的狀況,後來,到了第二天的賽程時,突然下起雨來,幸運如她,才能親眼目睹如此壯觀的自動屋頂合上的每一個分解動作,就在那時候,她才深深佩服日本人為了使生活更便利,而做的超凡努力。
「對,因為屋主是個極負盛名之累的影藝界巨星,他希望有個完全隱私的地方,不會有記者的打探,不會有影迷的追蹤,只有自己家人平凡安寧的相處時光,所以他才特別聘請巨蛋的原設計者,來法國為他裝設這個配置。」只為了想保留一絲與家人的相處,這位屋主花了很多心思,這也是當初雷恩會答應幫他建造的原因,畢竟,那是屋主渴望能給家人的一點心意。
「你不會覺得有損作品的完整性?」在這棟建築物上,處處是屋主的主觀意見,雷恩似乎只扮演屋子完成的建築工人而已。
「分工合作在這一行是很重要的,而且符合使用者的需要,更是設計建築物者,最先應考慮的問題,如何解決這些問題,正是考驗一個建築師的能耐的最佳時機,何必去在意那些表面的問題。」雷恩從日本的建築師中學到了這一點,和他們一起工作的時候,他能深刻的感受到團結所形成的龐大力量。
「說的好。」小曼熱烈鼓掌拍手,這才是一個真真正正擁有世界觀的建築師。
「這是第二件作品。」雷恩攤開下一本。
第二件作品和第一件作品完全不一樣,它是一排連成一線的櫥窗店面。
建築物的外觀上,加入了美輪美奐的大型華麗石雕,透過突出的玻璃櫥窗,街上的人們,可以直接瀏覽到賣家的主要商品。而商家的入口處,鑲著頗具法國特色的半圓拱柱,給人豪華鋪陳的奢侈感受,這就是法國上流社會仕女們常來閑逛的高級商店區。
「這個看起來有點面熟。」小曼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它們。
「『山珍海味』就在它的右側不遠處。」難怪小曼記不得,因為它們經歷了八年的風霜,外觀上有點不一樣,而商家進駐后,建築物像是活起來一般,改變藍圖上的冷清空洞,所以小曼才會無法將它們給聯想在一起。
「真的耶!就在張嵐的隔壁,那兒的櫥窗擺上商品后,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小曼到目前為止,還抓不到雷恩建築上的作風,兩件作品都太刻意迎合市場,沒有突顯的個人風格。
「第三件作品呢?」小曼問道。
「在你的屁股底下。」雷恩盯著小曼的臀,無比羨慕起第三件作品的位置。
「啊,對不起,對不起。」小曼連忙挪開她的美臀,她剛剛太激動的結果,竟是壓坐在雷恩寶貴的資料夾上。
像是沒發生過什麼事一般,雷恩很自然地翻開第三本作品,「這是我第一次接法國以外的案子。」
「哪一個國家?」是誰這麼好運,能聘請雷恩親自出馬。
「貝里斯。」他不僅僅以建築師的名義去,甚至還在那兒待了一整年,四季如春,民風樸實優閑,是個很好的養老去處。
「加勒比海上的那個小國?」對貝里斯她是久聞其名。
「你去過貝里斯?」不會這麼巧吧!他們竟同在一個小國。
「去是沒去過,在台灣倒常聽說。」她又不需要申請綠卡,難不成去那裡抓大白鯊。
「你應該……」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消逝,雷恩看著累趴在床上睡著的小曼,愛憐地為她蓋上毛毯,才起身走向製圖桌,準備繼續桌上未完成的工作。
有小曼睡在身邊,讓雷恩內心充滿安詳,工作起來更有衝勁。
躡手躡腳地捻熄房裡的大燈,僅開製圖桌上的專用燈,雷恩很快地干起活來,有意挑燈夜戰,十分認真地構思腦中不斷湧現的靈感,慢慢的,紙上已出現稍具成形的藍圖。
就在天色微微亮的時候,雷恩才畫下最後的一筆,便宣告草圖完成了,再來就是上色潤飾。自己所有完成的作品中,只有這一幅作品是為了他自己,那是他想與小曼一起建造的家庭遠景,溫暖舒適,沒有太複雜的回梯,沒有奢華的拱門,非常適合小孩子的生長環境,他已經能看到小曼和孩子們在屋裡頭玩耍的快樂神情。
「你在笑什麼?」小曼小睡片刻后醒來,就看到雷恩坐在桌前微笑。
「沒什麼!?你怎不再多睡一會兒。」雷恩不會蠢到招出自己的幻想。
「一定跟這張圖有關,對不對?」小曼搶過桌上的草圖猜測著。
「你覺得它怎麼樣?」小曼喜不喜歡它,對雷恩來說非常重要。
「等等,我得仔細看看它。」看過雷恩所有的驚世作品后,都沒有這張草圖帶給她的感受強烈,它並不特別大也不豪華,頂多只配得上普通的評價,那為什麼她深受感動,久久不能釋懷。
多麼巧啊!那正是她孩提時夢想中的房子。
小時候她總是踮著腳尖,倚在窗口等爺爺回來,因為個子小,那時老是想著如果能把窗檯變低不知該有多好,而草圖中的窗檯就是她一直渴望的高度,即便是小孩子也能爬坐在上面。
二樓的屋頂,加蓋一間低矮的閣樓,使整個屋子有如復古風味的老式建築般,小曼想像躺在閣樓一邊看星星一邊嗑瓜子,說不出的愜意自在。
「等你不用時,這張草圖能不能送給我?」小曼老實不客氣地向雷恩索求。
「你喜歡?」雷恩聽了小曼的話后,還是沒有把握。
「當然。」對於雷恩的這款作品,小曼不可諱言,是她獨具慧眼才會欣賞它,要是換了別人她可就不敢確定了。
「既然你喜歡,就先送給你。」雷恩內心雀躍不已,他們不只多了一項共同的喜好,連理想中的家都完全一致。
「謝了,我會好好收藏的。」小曼在心中決定,以後等她有能力后,她一定要在台灣蓋一棟與草圖上一模一樣的小房子。
我也一樣。雷恩在心裡默默加上這句話,他決定儘快著手完成他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