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牧場的夜晚,風清露白,蟲聲唧唧,滿天的星星低垂似觸手可及。此情此景,非常適合情侶攜手同游。

「豹子,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嬌柔的女聲柔得像水一樣。

「哪有。」果斷的男聲頓時將浪漫的柔情給砍掉十之八九。「我再給你一次後悔的機會。」

「我說有才真的會後悔。」

「你說喜歡我會死嗎?」

「問題是我又不喜歡你。」

「既然你不喜歡我,那你現在牽著我的手,漫步在月色之下算什麼?」

豹子聞言一驚,被她話中暗指的意思給嚇一跳,心裡卻還是捨不得鬆開她那隻嫩白的小手,他已經牽上癮了,還想一直牽下去,直到……直到他不想再牽了為止。

「牽你的手就代表喜歡你喔?」他小心翼翼地問。

「一般是這樣沒錯。」她極力忍住想揮出去的拳頭。「一般人是不會牽不喜歡的人的手,一起在月光之下散步。」

「喔,那就好,那就好!」他很放心地說。他們粉紅芭比幫的成員,千秋萬代的重要使命就是要跟別人不一樣,那也就是說,一般是這樣的事他大可不必甩它。

「好你個頭啦!我是問你喜不喜歡我?有沒有把我當作你的女朋友?要不要對我負責任?有沒有一輩子聽我的覺悟?」

「那麼多麻煩?」豹子抱怨。「我又不喜歡你,只喜歡牽你的手,跟我喜歡摸我的牛羊一樣,我根本不想把我的牛羊當作我的女朋友;我願意照顧它們,對它們負責任,不過它們才應該要有一輩子聽我的覺悟,動物一定要分清楚誰是老大才行。」

「我是人,你的牛羊是畜牲,你這樣把我們相提並論是什麼意思?」

「是你自己問我的,幹嘛因為不是你想要聽到的答案就打人?」他抱住頭,遲早有一天被這女人打成白痴。

「你好好地看我!」藍玉蟾很努力地將抽筋的顏面神經,調整到最溫柔美麗的位置,然後對他露出凡人無法擋的誘惑笑容。微涼的風吹起她如絲緞般的秀髮,淡淡的橄欖花香飄散開來,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她的肌膚像上好瑩潤的羊脂,猶如月神下凡的她,是眾人崇拜到不行的對象。「然後告訴我,你的心裡在想什麼?」

豹子看著她,第一個感覺是,這女人變臉的速度有夠快;第二個感覺是,這女人果然是一個女鬼型的女人!看她的長發飄飄、白色衣裾,沐浴在月色之下,她的眼神有狩獵的光芒,她的唇角有勢在必得的微笑,傳說中的月神是狩獵女神,現下四顧,唯一的獵物舍他其誰?

這樣一想,他就不禁毛了起來。

「我、我的肉應該不會很好吃吧?」他有點澀澀地回應她o

「我是叫你看我,說你心中的感受,跟你的肉好不好吃有什麼關係?」

「你不是想吃了我?」

藍玉蟾好生氣,瞧他那是一副什麼無辜又害怕的神情?他有沒有發現他搞錯了什麼順序?就算要吃,也會是她被他吃了!她都不怕了,他還在膽怯什麼?

於是,她很用力地把他撲倒在地上。

「喂,大小姐,你要跟我玩摔跤嗎?」豹子興奮地笑。太好了!終於可以跟她一決勝負,從此界定誰是真正的老大了!像她這種角色,他是不介意手下留情的,他用一根手指就可以輕易扳倒她。「誰要跟你玩摔跤?」她跨坐在他的肚子上,雙手按著他的肩膀,低頭俯視他,長長的發梢落在他的臉龐。

「好癢喔。」他想把臉上的髮絲拂去,可是肩膀被她按著,他的雙手便動彈不得。像她這麼纖細的手,他隨便就能夠掙脫,可不知何故,他卻一點掙扎的念頭都沒有。

她的頭髮,好香哪!她俯下來的臉,好像有一種魔力,讓人無法移開視線;她水亮的唇,更像磁鐵,想要將他吸附。

當磁鐵的南極碰上北極會發生什麼事?當天雷勾動地火又會發生什麼事?還用說嗎?當然就只能緊緊地黏在一起,然後一發不可收拾了嘛!

被強吻的豹子覺得一生之中,從未有過如此熾熱的經驗,全身簡直像著火了一般,她的嘴唇是最滾燙的烙鐵,一旦被吸附了,一拔開就要褪去一層皮。

失去了保護膜,他還有什麼?這想法如冷水澆頂,瞬間熄滅所有的熱火,他將她推開,用一種很恐怖的眼神看她。

「你怎麼搞的?隨便推倒男人就可以上了嗎?如果你那麼饑渴,為什麼不去找你的同伴?我不是你發情的對象!告訴你,我早就有喜歡的人了,我喜歡的人是李娃兒,我一輩子也不會喜歡你!」

從未有過的體驗令他心慌意亂,也令他口不擇言。他雖然粗魯,可是從來不曾像這樣傷害過一個女生,話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可是看見她受傷的表情,他卻一句話也不說。

她其實是個極美麗的女人,想要什麼男人都很容易,她對他或許只是一場遊戲,他卻害怕會認了真。她跟他,是不同世界里的人,就算偶爾交會發出了光芒,轉眼間也會背馳而去。他很強調地提醒自己,他喜歡的人一直都只有李娃兒,對藍玉蟾的心動,只是一種錯覺,也許是月色太美,才讓他瞬間被蠱惑。

相較於他的沉默,她顯得更寂靜,寂靜到今他開始感到一絲不安;他看見她裸露在衣服外的手腳細緻的肌膚上,出現一道道細細的血痕,應該是他將她推開的時候,被草給割傷了。她細緻得就像個玻璃娃娃啊!

他伸出手想要將她牽起來,她卻突然跳起來,伸手賞了他好幾個巴掌,他沒有閃躲,任她發泄,一下又一下。

「夠了嗎?」他面無表情地說。

她停下手,倔強的神情藏住了她所有受傷的情緒。她是露娜,最驕傲的月神!她的傷和她的淚,只有自己看得見。

她轉身跑開的瞬間,他感覺臉上被濺到一絲冰涼,是露水吧?他猜。只是這水,是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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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玉蟾離開牧場后,隨著時間流逝,他的心中就更難受,總覺得她的神情令他頗在意的,總覺得若有所失,不知道是他錯過了?還是失去什麼?

他沒有交過女朋友,更從未讓任何一個女孩子為他哭泣過,第一次卻嘗到了月神的淚,這個事實,讓他惴惴不安。

於是,他搭了飛機,去探望遠在台灣工作的李娃兒。

於是,他生平的首次告白,慘遭滑鐵盧!不知道是誰說過,初戀都不會有結果的,這句話真他媽的對極了。

他一個人在午後的台北街頭閑晃,心裡有點哀傷地想,原來豹子是一種冷血動物……

他才剛被一個暗戀十幾年的女人拒絕,應該要心痛得淌血、要哭死哭活才對啊!可為什麼他還能冷靜地像個無事人兒一般,在陌生的台北街頭晃過來又晃過去?

他的心痛咧?他的淚水、他的人性呀,跑哪兒去了?

晃啊晃的,給他晃到了百貨公司,進去吹吹冷氣也好。

這麼想的他,一腳跨進流行的門檻。百貨公司的一樓,有許多化妝品專櫃,這自然不是一隻野生的豹子應該流連的地方,他根本不應該踏人一個叫做百貨公司的場所。

念頭一轉,便要糾正錯誤的腳步,可是,在他正要離去之時,卻讓他看見一張刺目至極的海報,正大刺刺地貼在某個專柜上。

「啊!蟾蜍?」他連忙跑過去,對著海報上似笑非笑、遙遠淡漠的人兒呼喚,習慣的蟾蜍是暴躁易怒的,不若海報上清冷。

「先生,請問您需要什麼嗎?」專櫃小姐雖然很少見到男人來這個專櫃買東西,尤其還是這種將皮膚晒成黝亮的麥金色,臉蛋像極了港星張耀揚,身材高大上看就很男人的男人!但基於職業道德,還是露出專業的笑容,很有禮貌地詢問他。

「我……她……」一時被問住的他,實在無話可答,只能專註地瞪著海報,想問卻又欲言又止。

「你想問海報的人嗎?她是我們專屬的模特兒,叫露娜藍,她很美是不是?她是目前世界上最有名的模特兒之一,總公司花了天價才請到她為我們的產品代言。」專櫃小姐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她的眼睛塗得好奇怪。」又黑又白的,又不是熊貓。

「這是今年春夏流行的煙熏眼妝,今年著重在金、銀、黑、白等基本色調的搭配技巧,她的眼睛是以黑色和白色在眼皮上畫出有名的『彎月效果』,這樣可以讓眼睛更明亮有神,你看,我臉上的妝跟露娜藍一模一樣,是不是很搶眼?」

豹子很聰明地沒有回話,蟾蜍的妝他就已經很看不慣,可是看了眼前的專櫃小姐,他才見識到什麼叫真正的濃妝,根本就像把水泥塗在牆上一樣嘛!他真擔心這個專櫃小姐一笑就會產生龜裂,掉下粉來。

「你們專櫃的東西都可以賣嗎?」

「當然人是不行賣的啦。」專櫃小姐還以為他也是很死相,想要「虧」妹妹的那種客人,於是很配合地露出三八的笑容。「我可是無價之寶哦!」

豹子當然是不會想「虧」這種塗鴉妹,所以對她露出邀請意味頗濃的挑逗眼神視而不見,只是說:「那這張海報可不可以賣給我?」

專櫃小姐的臉一僵,嘻笑的表情要立刻收起來換成職業的嘴臉,一般人做起來可能有些尷尬或不自然,不過專櫃小姐熟能生巧。「不行,我們是化妝晶專櫃,當然只提供化妝品的消費。」

「可是我就只想要這張海報而已。」豹子也是很固執。

「這樣……」專櫃小姐既然弄清楚他不是在調戲她,也就沒必要跟他打情罵俏了,雖然他滿帥的,可是挺不解風情。「其實倉庫還有一張新的海報,可是你必須要有一些消費,才能夠送你。」「要買什麼?」

專櫃小姐立即拿出整套當季的化妝晶跟保養晶。「這是我們最新的產品,效果十分好,特價算你三萬元就好,還附贈一瓶Gardenia梔子花香水,這可是直接從大自然萃取,限量典藏的香水哦。」

她拿出試聞紙,在他鼻子附近輕輕扇動,霎時一種香甜的氣味撲鼻而來,令他打了一個噴嚏。

「你有沒有聞到淡淡的香草氣味?這是不是令你聯想到清晨被露水沾濕的誘人葉片和奶油般細緻的脆弱花瓣?」

他又打了一個噴嚏,這種人工的香味只令他聯想到酒精,還有廁所的芳香劑。他喜歡的味道是牧草天然的清香、土壤跟樹葉的芬芳、大自然的空氣,還有……還有那一夜,發梢輕輕拂過臉上,那一種淡淡的橄欖香。

啊,這遊戲,他恐怕是認了真,這身不由己的,他也很不甘心情願啊!

「如果可以刷卡,我就跟你買你推薦的這些東西,但是你要送我海報。」

就這樣,豹子在生平第一次飄洋過海兼告白兼失戀的同一天,在台灣消費了三萬元,買下他一輩子也用不到的女性化妝品,還有一張感覺不太像藍玉蟾的海報。

然後,他回到南非的牧場,將化妝晶丟進衣櫥里的最深處,把海報貼在他自己的樹屋面對著床的牆壁上,一天又一天地看著,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當日她受傷的神情,一次又一次被自己說出不是人說的話鞭笞后,終於產生了他這種弱肉強食、物競天擇下適者生存的優等生物一輩子也沒有產生過的感覺——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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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你有朋友來找你!」大衛有絲緊張地告訴露娜。這裡是休息的後台,紅粉翠黛的世界,那個訪客怎麼看都與他們格格不入。

「我沒有朋友。」藍玉蟾冷冷地,將髮飾拆去,如絲緞的秀髮便像流水似的滑落她肩頭,被燈光照出閃閃動人的光彩。

剛走完一場秀,疲累致使她心思不善,根本不想去見那些自稱是她的朋友,實際上只是想藉由自己的財富與昂貴的禮物來誘惑她的男人。

「他……很不一樣。」大衛說。他很難形容那個男人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局促不安,但並不是針對陌生的環境,他原本很自得地打量四周,充滿好奇,卻在向他提出要見露娜時,產生了無以名之的遲疑。

「哪裡不一樣?是特別有錢,還是特別有權勢?是歐洲哪一國的王儲,還是阿拉伯的油主?」

她並不是刻意要讓自己顯得如此譏刻,可是大衛口中的特別很難令她產生別種聯想。

「他說,他是你的牧場管理人,他的名字叫做——」

還沒等到他說出對方的名字,她便飛也似的跑出去。

他就坐在大廳的沙發之中。

閃閃發亮的米黃色大理石地板,光可鑒人;像鑽石一般,高高懸挂在挑高八米的大廳天花板上,三層繁複的奧地利水晶吊燈;充滿藝術氣息的名家雕刻,昂貴的擺飾和鮮花;穿梭在大廳里的衣香鬢影、紅男綠女……全部都跟他沒有關係,他就如同一個異端份子,突如其來地闖進這個跟他一點兒也不搭調的世界。

他卻怡然自得!

似乎這世界流行者朝貢膜拜的神聖殿堂,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旁人的驚奇側目對他來說,也算不了什麼,失去了非洲的草原,他依然如他所說,是一隻雄赳赳氣昂昂的豹子!

她走到他的面前,停住。

他抬起頭,望著她,慌忙站起來,明顯地有一些無措,硬是失去了方才的氣定神閑、悠然自適。不知道他在緊張什麼?難道她真會吃了他?

「嗨。」她先打了招呼。

「嗨。」他也說,聲音異常的粗嘎。不知道接著該說什麼,只好沉默以對。

「好不適合你。」看著他正式的打扮,她不客氣地批評。

「是名牌啊。」他看了看自己。阿望說,到巴黎一定要穿亞曼尼,那裡的人穿名牌像穿制服,沒有稱頭一點的裝扮,人家就會看穿他其實是個非洲來的土豹子。

「名牌給你穿到真是不幸。」

「我才不幸咧。」世界上最令人心痛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錢從自己口袋進到別人的口袋裡。

「你大老遠從非洲跑來巴黎,該不會是要參加非洲動物展吧?」展這隻令人又氣又恨的稀有豹子。

「不,我是來看你的。」他用食指指她,有點羞澀地笑了。

「看我做什麼?我有什麼好看?」忍住想用手剪掉他食指的衝動,她將手藏在身後,很不在乎地問。

「我……」豹子是有話直說的性子,除了從前對李娃兒說不出口的依戀,從來沒有例外過,可是現在面對她咄咄逼人的眼神和問話,他怎麼也說不出想念她的話。

豹子是會害羞的生物。

「你怎樣?死豹子,你是不是打算繼續來罵我玩弄你啊?你這樣差勁的對手,值得我玩你嗎?」她搓他的胸部。亞曼尼這樣優雅的西裝給他一穿,像極了黑社會老大的穿著。

「我不是來罵你的。」豹子很尷尬地說:「我那天不是故意的,你突然親我讓我嚇了一跳,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就胡言亂語了,真的不是存心要傷害你。」

「你是特地來跟我道歉的?」藍玉蟾奇了。她還以為這隻豹子不知道世上還有「道歉」這兩個字呢。

「可以這樣說。」豹子搔搔頭,感覺全身很不對勁。他不會跟人家道歉,這樣低聲下氣的話,怎麼說都很奇怪。

藍玉蟾心裡卻高興了,她告訴自己,根本就不能原諒他那一天竟敢那樣羞辱她,可是他卻大老遠地跑來道歉,雖然晚了一點,總比不聞不問的好。

「我一點兒也看不出你道歉的誠意。」她的嘴裡卻是這樣說。「你可以打我罵我。」這是她最愛對他做的事。

「我打你罵你有什麼稀奇?」這是家常便飯,怎麼可以當作補償?

「你想要怎樣就怎樣。」

「你為什麼突然來跟我道歉?且不提他的彌補方案,先問清楚他的動機再說。

「我看了你的海報,不斷想起那天你的表情,我想我是傷害到你了,心裡很不好受,吃不好也睡不著,就搭飛機來找你了。」

「這麼說只是愧疚?」她臉一沉,這並不是她最想要聽到的答案。「沒有其它的?」

「有。」他拿出一個信封給她。「給你。」

「這是什麼?」她打開信封,發現是一張三十萬美金的支票。「買牧場的錢。」

「你哪裡來的錢?你是不是去做牛郎了?」她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才不是。」他怎麼會去做牛郎?他又不會討好女人。「是李娃兒借我的。」

「李娃兒?」她的眼眯了起來,他曾提過最喜歡的人。「你的心上人?」

「以前是,現在不是。」

「為什麼?」

「那一天你走後,我心裡煩,想見李娃兒,就跑去台灣跟她告白,結果她拒絕我,我就不能再把她當作心上人,不然她會感到困擾。」

「她拒絕你,你就來找我?你當我是備胎?還是第二名?」她的聲音不自覺大了起來,這是什麼情況?他怎麼可以去跟別的女人告白,在被拒絕後才來找她?

「我跟李娃兒告白,她說我是她心中的第二名,後來我在百貨公司看到你的海報,就想起你了,原來你是我的第二名?」豹子恍然大悟。李娃兒說他不應該當第二名的人,他一定能夠遇見真正喜歡的人。

難道說他的第二名才是他真正喜歡的人?

藍玉蟾忍無可忍!「啪啪」!兩個巴掌送給他。

「你這個混賬!死沒人性的豹子!你怎不幹脆滾回去非洲孵你的蛋?來這裡礙我的眼做什麼?」

她很生氣地罵完,將他一個人留在大廳便轉身跑回後台,叫大衛開車送她回她在巴黎居住的公寓。

豹子愣愣地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話讓她這麼生氣。他其實是公豹不是母豹,為什麼要他孵蛋?而且豹子是胎生不是卵生,她搞錯了嘛!但這些還不能令人困擾,最可怕的就是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閃光燈,由四面八方全程拍下他被打的實況跟被拋下的孤獨殘影。

一隻非洲來的勇猛豹子,被攻擊的懦弱模樣給攝影存證,登在影劇版的頭條,教他有什麼臉目面對天下百畜跟非洲父老?一思及此,他立刻奔竄到一台SNG旁的攝影記者身邊,很絕望地問出唯一的問題:「你們會不會在我的臉上打上馬賽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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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豹子!臭豹子!該千刀萬刮的夭壽豹子!」

藍玉蟾死命地勒緊她床上正無辜傻笑的頑皮豹,用力地將它灌到地上。「竟敢說我是第二名?」

她藍玉蟾從小到大從未嘗試過什麼叫做第二名的滋味,眾星拱月根本就是為她而造的.形容詞,只有那天殺的豹子有膽說出這樣的話!

看著地上凄慘的豹屍,她的心中依然十分的生氣。

她是在非洲長大的,她從小就喜歡大貓,尤其是豹子,覺得豹這種生物既神秘又美麗,跑起來優雅又敏捷,個性孤傲,獨來獨往,十分有個性。

爹地知道她喜歡,還嘗試讓她豢養剛出生的小豹子,她親自喂它喝奶水,幫它洗澡、陪它玩耍,怎麼也看不膩她最美麗的小豹子。

小豹子像是會通人性,極為乖巧,尤其是聽她的話,她想她一輩子再也不會喜歡一種生物像喜歡她的小豹一樣;她沒有給它取複雜的名字,就只是豹子、豹子地叫它。

好快樂、好快樂,跟小豹子一起生活的每一天都充滿了驚奇與快樂,沒想到這樣的快樂竟會有結束的一天?小豹子有一天跑到深山裡迷了路,誤中獵人的陷阱,等到他們發現它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

爹地說它流血太多,不能救了,為了不讓它更痛苦,要用槍解決它的生命。她聽了一把搶過爹地手中的槍親手殺了它,如果它是那麼痛苦,她要自己結束它的痛苦——那一年,她十七歲,養了小豹子五年,她沒有哭泣。

後來她離開非洲,來到五光十色的都市,心中卻始終沒有忘記家鄉大片的草原和其上快樂賓士的豹子。

直到有一天,她遇見一個叫做豹子的男人。

「你活過采折磨我了,小豹子。」她輕輕地說。

她打開錄影機,裡面長年放著一卷片子,密林大豹——「JungleCat」。這是迪士尼於一九六0年所發行的一部紀錄長片,片子敘述豹子的一生,除了有獵捕動物的畫面,還有豹子與野豬、鱷魚等兇猛動物搏鬥的過程。

她將帶子播放,電視上便出現在森林中優雅賓士的美麗生物。

直到有一天,她遇見一個叫做豹子的男人。那個男人既粗魯又沒神經,一點都不優雅也不高貴,長得不美又沒氣質,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豹子。

「可是,他吃東西跟你好像哪,小豹子。」小豹子唯一不優雅的時候就是吃東西的時候,狼吞虎咽的食量奇大,好像擁有無限胃袋一般。

「還有,他惹我生氣的時候也跟你好像呢。」

小豹子做錯事時,也是這般局促不安,偷偷用眼睛瞄她,對她的責打不閃也不躲,一副好委屈的模樣,令她好氣又好笑。

「最像的是,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好像天地之間就他最大。」

她一邊抱怨,一邊把剛剛用來泄恨的玩偶給撿起來,很小心地將它放在原本該在的地方——她的床邊。還一邊跟它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啦,誰教你的豹老大惹我生氣?」

她看著熒幕上竄動的美麗身影,穿梭在樹林之間。她的豹子正是這般天地不怕,所以敢獨自闖進山裡,所以在瀕死之際,依然沒有恐懼也沒有怨恨地承受她給它的一槍。

就只是一槍!她很準確地瞄準它的心臟,手沒有顫抖,誰也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從采沒有握過槍枝的女孩,可以完成的準確射擊。她必須要很準確,才能不讓它痛。

「你活過來折磨我了,豹子。」她說,眼淚流了下來。

這是她為豹子流的淚。他是來折磨她的,就算他最喜歡的人不是她,她還是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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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當第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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