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轟趴」。(HomePub)

「眉飛色舞」電音舞曲貫穿耳膜。

三十來坪三房兩廳格局的住家場地,收容了近百的年輕人,擁擠程度可比罐頭中的沙丁魚。

曉曼也是一隻沙丁魚。她隨著昀揚來到這裡,生平第一次在周末夜和一夥搖頭晃腦全身抽搐族,一起分享鄭秀文歷久不衰的「眉飛色舞」電子舞曲。

愛的是非對錯已太多,來到眉飛色舞的場合。

混合他的衝動,她的寂寞,不計較後果。

理由一百萬個有漏洞,快說破,說破以後最赤裸……

--廖瑩如詞,Joon-YoungChoi曲

蹦蹦跳跳,右腳抬起,左肩撞兩下,搖頭拍手轉三圈。牆上幾盞若有似無幽暗的壁燈是唯一的光源,昏暗是這一種狂歡進行式的最好溫床。

滿場子的人都很high,狂擺狂搖飆著熱舞。

人影、魔音、酒氣、煙味,空氣滯悶塞阻,曉曼的腦袋都快爆掉了。她踮高腳跟,趴向昀揚的耳朵高吼,「學長,這個party還要多久?」

「接下來更精采,妳放開點,才會玩得愉快。」昀揚抓過曉曼,隨著快板節奏領她轉了一圈。

她的頭更昏眩了。

「那麼,我先去一下洗手間。」不能落荒而逃,只好找地點先避難。

小浴室里,曉曼瞪著鏡中自己的影像,已然不認識自己的樣子了。

「紐約紐約」少女專櫃買來的舞會衣服,綴著流蘇閃著亮片的火紅短上衣,膝上十公分緊貼著臀圍的黑色短裙。她看起來新潮得不得了,可是跟場子里的女孩們的大膽袒露衣服一比,她不過是小case而已。

「放開點。」昀揚說的。

「我已經很努力在放開自己啊!」她用力說給自己聽,思緒開始漫遊……

不知是什麼原因使然,昀揚學長最近約她約得很勤,逛街吃館子什麼都來,她除了上課打工外,其它時間都被他給霸佔了。

在外人眼中,他們儼然是一對了。

可是她一直想不透,情場高手的昀揚怎會突然回心轉意呢?熱情的昀揚還變成一個彬彬有禮的謙沖君子,再也沒有對她做出過分親熱舉動。

她也很努力配合他,由著他帶著領受許多新奇事物--他是打撞球高手,一桿可以通殺,她至今都還會被撞球杆的後座力撞到眼睛。當他打保齡球一直strike時,她卻還會為了找不到合手的八磅球而全場飛,只有乾瞪眼的份。他每次都帶她去吃麻辣鍋,她只好一直吃腸胃藥抑制拉肚子……

想到這,她就特別懷念展大哥的手藝,還有與他靜靜坐在棒球場的那一夜。

無論如何,既已認定了該愛戀的人,她拚了命也會配合昀揚學長。只是生命中這份感情,看似已擁有,可她怎麼老覺得一無所有呢?

朝臉頰上潑潑涼水,她輕嘆口氣輕喃著,「唉!我打開了愛情這扇窗,卻愈來愈覺得迷失方向。」

這些日子以來,唯一可堪告慰的,就數來自於展大哥的明信片,它們沒有迷失方向,總會飛入她的信箱。捧著快裝滿一整本的小冊子,翻閱著世界各地風光,她就能清楚明白的感受到展大哥對她的關懷……

「叩叩叩!」有人要用盥洗室了。

曉曼整了整情緒,開了門,再度投入狂歡鬢影里。

昀揚學長呢?她怎麼看不到他在哪裡呀?

為了找昀揚,曉曼打開第一個房間,空間小小的,有兩對男女窩在兩個角落親吻……不只親吻,還擁抱得很厲害、很過火……

曉曼燒紅了臉,不過她可以確定,學長不在這兒。

她打開第二個房間,更小了,擠了好幾個人,在他們的手上有裝著白色丸子的小袋子交換著,還有鈔票……那些人發現到她,都回過頭狠狠瞪她一眼。

「啊!」曉曼駭著了,她誤闖藥頭交易地盤了。「對不起!對不起!」

明顯地,學長也不在這兒。

她的手放在最後一個房間的門把上。打不開,上鎖了。

有人從後面拍她的肩膀。「小姐,先交一千塊,等個十分鐘就輪到妳了。」

「啥?」她只是想進去找人而已,幹嘛要交錢?

「錢?」一隻毛茸茸大手伸向她。

她嚇得倒退一大步。

「妳沒錢?想用裡頭的床鋪就找妳的男人來付錢呀!」守門員口中嚼著東西,噴吐著雲霧,還齜牙咧嘴的。

「用床?男人?」曉曼思索著這兩個字詞間的關聯性。

「沒有男人啊?」兩排黃板牙張得很開。「我幫妳介紹,不抽成喔!」

「啊!我不用了!」曉曼明白這個房間的作用后,扭頭就跑。

臨衝出大門前,她轉頭對這個「轟趴」做最後巡禮。

「學長不在這兒,我竟也不知我為何會來這兒!」

曉曼終於發出了長久以來的疑問。這些日子以來,她每晚告訴自己,她在享受愛情,但,她究竟在做什麼呀?

昀揚與他的上一任女友譚璨璃在客廳外的陽台。

沒料到會在這兒遇上她,也沒料到她還會過來找他,昀揚按兵不動等著。

「昀揚,我們複合好嗎?」美麗如電影明星的漂亮寶貝偎向他。

「為什麼?」他的身子僵直。

「因為我發覺還是你最好。」

「譚小姐,我倒不覺得妳是最好了。」他的笑容只停在唇角那兒。

這女人與他前後分合三次,算是他打十三歲縱橫花海以來,下了最多功夫的女人。她仗著一張花容玉貌,一副婀娜身材,分起手來比他還狠還絕。

前一陣子他還為了分手而失落,哈!如今想來就覺得太無聊!他展昀揚又不缺女人投懷送抱,何必讓一個女玩家呼來喝去的!

「咚隆隆!咚隆隆!」轉調為振動功能的手機在昀揚的皮帶間強力呼叫。

「喂?」

「是我!」彼端是旭揚沉醇的聲音。

自從老媽飢餓三十回來后,曉曼就搬回她的學生公寓。所以大哥只要回來,一定會找他吃飯,美其名是聯絡兄弟感情,席間問起曉曼的生活近況可不會少。

是啰!現在全校園都風傳展昀揚陣亡了。沒辦法呀!老大幾次軟中帶硬諄諄善誘,看來是想替他拉紅線,他當然要意思意思假鳳虛凰一番了。

然而,他展昀揚,二十三歲就終結在一個二十歲小妹妹手中?

別逗了!他等著,終有一日,老大一定會受不了他和曉曼出雙入對而抓狂。嘿嘿!到時就知誰才是曉曼的手下敗將了。

這個老哥,戴著gay的假面具哄老媽,他難道真要孤家寡人一輩子?既然已窺見老大對曉曼暗濤洶湧,當人家手足的怎能不推波助瀾呢?

「嗯!嗯!」昀揚猛點頭。「我記得了,明晚七點上君悅吃自助餐。」他正想收線,不意又聽見旭揚沉吟一聲,「她還好吧?」

現在就問?明明就堪不破紅塵嘛!昀揚差點笑了出來。

他垂眸瞥著懷中蹭動的蛇蠍美人,驟生一石二鳥之計--既可以刺激一下老大的行動力,也可以趕走眼前這一隻黏人的蒼蠅。

昀陽的語氣變得賊兮今的,「我和曉曼正在安和路上一個熱鬧滾滾的『轟趴』,一會兒我會送她回去,順道讓她調製一杯冰焰咖啡。我最喜歡這一款滋味,不是我愛誇她,曉曼的手藝真不是蓋的--」他的手機被劫走。

「譚璨璃!」昀揚雙手環胸,瞪著反目怒瞋的女人。

「你當著我的面誇另一個女人,還想陪她回去?你當我是什麼?」譚美女心火狂飆了。

「不當妳什麼。手機還我,我要進去了。」

「不還!」手機呈現很誇張的拋物線弧度,凌空穿過他眼前,飛向陽台外。

「妳這個瘋女人……」昀揚動怒了。

這一頭,旭揚開著AudiA4跑車,對著免持聽筒大喊,「昀揚?昀揚?」

但,沒有回應,比死了還靜寂的無聲境界。

「搞什麼?」他心裡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壞預感。

昀揚說他們在一個「轟趴」。很難想象曉曼那個老土樣在人群中穿梭狂舞的情景。他還聽出來,昀揚身邊明明還有另一個女人……

「是昀揚編了一堆『他們很好』的話來誰我?事實上那兒正演出爭風吃醋劇碼?」他推衍著可能性。

電話那頭,曉曼為什麼一直不作聲?難道她已經偷偷躲到一旁哭泣了?天曉得,淚水幾乎等於是她臉上的另一層皮膚。替她掛心的意緒蔓延在他身上每一條神經。

「死昀揚,我不會饒了你!該死的!我竟然從來都沒要過曉曼的手機號碼!」

「嘎吱」一聲,四輪傳動的輪胎在馬路上輾下深深的三百六十度打轉紋路。

安和路,安和路,印象中那一條路不算太長,也許他能碰上……

旭揚已經在這一截短短的馬路上,前後來回跑了不下十次了。

他到底想瓮中捉鱉,還是賭上不可能的運氣?沒有確切的地址,他真能碰得上曉曼?但是迫切想確認她平安無虞的念頭,驅使他做出可笑的荒唐事。

冬夜寒涼,他把敞篷車的頂蓋放了下來,方便四處張望。

曉曼,曉曼,這個打從第一次碰面就頑固地碰觸著他內心的名字,讓他既痛楚又甜蜜。

曉曼,曉曼,妳在哪裡?

一道恍若被世人遺落的黑影在前頭踽踽獨行。

遠遠望來不像她的穿著,徐緩走路的背影也不像她慣有的動作。可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那是她!

喜悅狂飆,油門狂踩,他的車子停在她身邊。

真的是她!沒有淚顏,只有眉頭深鎖的愁容。

「曉曼!」他輕喚。

「展大哥!」她抑不住狂喜喊著。

開車門,她上車,深藍色的鐵騎滾動轉輪,敞篷頂蓋緩緩拉攏,攏上一小方的寧謐私人空間,暖氣瀰漫,電台的輕音樂流泄。

「我剛剛才一直想著,上一次我被姑媽打而落難時,展大哥就出現了,真的沒想到,這次你又突然出現了……」曉曼縮在椅背中,輕輕的打開話匣子。

不是突然,是費盡千辛萬苦尋來妳的蹤影!見她安好,他所有的煎熬計較全化為一聲低緩探問,「妳身上又沒帶錢包?」

「不是,好像是……忘了帶靈魂!」自嘲的淺笑中可見戚戚落寞。

「妳很不開心?」他躁亂地爬了爬一頭方才被夜風吹亂的頭髮。「昀揚對妳不好?」

「也不是,他只是突然在轟趴里不見了。」她慌亂地咬著小指頭。

他一向都以為老弟會在他的三令五申下把曉曼照顧得很好。好,這個陽奉陰違的渾小子竟把曉曼丟在人蛇混雜的地方!好,昀揚就把皮繃緊一點,等著吃他的硬拳頭吧!

「然後呢?」

「然後就是那個樣子……你知道的,像電視上新聞影片演的轟趴那樣,有人用藥,還有雜亂的性愛,我不喜歡啊!」

「不喜歡就別去。」他捏緊方向盤的皮套,滔天怒焰濃縮在他的指尖翻滾。

「可是學長要去啊!他說今晚要帶我玩得激烈一點,但是我想他其實也不知道那邊會那麼頹靡墮落吧!」小指甲邊都快被她啃破皮了。

「我會跟昀揚說別帶妳去那些不正常場所。」俊臉陰騖,心火熊熊狂燃。

曉曼偏著頭凝視著他,眼裡藏著一絲遲疑與哀傷,接著她的黑眸垂下,凝視著打皮質黑外套間露出來的一堆紅色流蘇。

「展大哥,是我比較不正常吧?我老跟不上時代,跟流行的事物格格不入。」

「那種流行妳別去沾!」他瞄她一眼,挺難接受她這種辣妹式衣著。「妳以前那樣子看來較為順眼。」雖像老阿嬤那一代那樣的保守打扮,可是適合她。

「真的?」找到知音了,愁眉展開了,雙手朝空用力一握拳。

他想,他救下了她可憐的小指頭免於遭受剝皮流血的磨難了。

「累了的話就閉上眼睛睡一下,我送妳回妳木柵的租屋那邊。」霸性主導的語句卻溢滿寵愛。

「嗯!」她蠕了一個好姿勢。

不過,沒兩秒鐘,一顆小腦袋驀地竄到他的方向盤前。

「展大哥,你怎麼會剛好經過這裡?你什麼時候回台灣來的?我搬離開你家后,就只收到你寄來的明信片。你怎麼都沒來找我?我很想你噢!」

一連串的問題,還有最後那一句「她想他」,讓他幾乎無法招架。

她是一個值得人疼惜的可愛女孩,他該做就是關懷她,當她的愛情推手,讓她得償所願。這些都是他原本的簡單打算,然而,經過方才那幾十分鐘的尋人時刻,一切都不一樣了。如果昀揚最終仍會讓曉曼傷心流淚,那麼他一相情願熱乎些什麼?

曉曼想他,他又何嘗不是!

「展大哥,這首歌好好聽,是什麼曲子?」曉曼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回她一句,於是就自動挨過來,拉拉他的袖管,找另一個話題想驅趕有點僵凝的氣氛。

他回過神,側耳一聽,Hi-Fi喇叭中正飄出熟悉的音符。淡雅的鋼琴伴奏,低沉沙啞的黑人抒情慢板演唱。

「那是一部老電影的主題曲,Astimegoesby(任時光流轉)。」他目不轉睛注視著正前方,想忽略巴在他身上的那隻小手。

「老電影?難怪我不知道。」她俏皮地吐吐小舌頭。

「很老很舊的片子,早就退流行了。」

「可是我喜歡這樣輕柔悠遠的旋律,比轟趴裡頭播放的流行快板曲子還要喜歡得更多更多更多!」她一連說了好幾個更多來加重語氣。

不知是想念他心情的帶動,還是孺慕意念的驅使,曉曼挪了挪身子,再自然不過地歪著頭依戀在他的肩膀一角,宛比一朵漫遊空中一整晚的木棉花,找到他這株大樹,原本慌得沒有著落的一顆心就此可以安定下來了。

沉謐的氣氛具有強烈的感染力,迷離的古老旋律里,旭揚也陷入時光隧道的浪漫中,不知不覺撥出一隻手迭上她的手。

曉曼稚氣地輕嘆一聲,「唉!可惜我的英文不好,聽不懂歌詞哪!」

他幽邃的聲音低低盪開來--

Youmustrememberthis,你要記得,

Akississtillakiss,一個吻仍是一個吻,

Asighisjustasigh.一聲嘆息只是一聲嘆息,

Thefundamentalthingthingsapply,一些基本的事物仍不會改變。

Astimegoesby。任隨時光流轉,

Andwhentwoloverswoo,當一對戀人互訴衷腸時,

theystillsay"Iloveyou."他們仍說我愛妳。

Onthatyoucanrely,不管未來如何改變,

Nomatterwhatthefuturebrings,任隨時光流轉,

Astimegoesby。這一點絕對錯不了。

……

Womanneedsman,女人需要男人

Andmanmusthavehismate,男人必須有他的另一半。

Thatnoonecandeny.沒有人可以否認,

*HermanHupfeld詞曲

一首歌的分享,兩顆心的靠近,亘古以來的情事,總要輪番上演。

局促的空間,心田卻盈滿。一個回眸,四目緊鎖,氣息交融。

曉曼痴凝著為她翻譯情歌的男人,水眸波光閃閃奪人心,笑容甜甜醉人魂。

「好美的詞句,好感人的意境,那是一個什麼樣的電影故事呢?」

他臉上冷然盡去,激越心緒縮藏在低沉聲音里,「北非諜影,一個兩個男人愛上了同一個女人的故事--」

他猛然收口,兩個男人,一個女人,竟然是此般熟悉的狀況!

他喉頭那兒緊澀得發疼,是因為胸口處甜蜜的痛楚更嚴重了嗎?寄明信片、瘋狂找人、情歌心韻,這些都是他展旭揚做過的事!

天哪!原來他骨子裡不折不扣也是一個浪漫主義者!

晚來乍暖時節,早春寒事融了。台北夜未央,俯拾皆是一地醉人東風。

他終於明白,他反覆逃避著,卻奈何不了早已發生的情事了!

「給我妳的手機電話號碼。」

將她送上四樓,停佇在打開了的房門口,旭揚將手機遞過去。

曉曼低頭在他的手機面板上輸入一堆阿拉伯數字。「其實我的號碼很好記的,大哥大公司代碼后就是201231,那是我的年齡和生日喔!」

他馬上猜到了。「年終送舊那天生日?那不是個把月前的事嗎?」

她淘氣地眨眨晶眸。「是呀!我才剛過二十歲生日,哪年若沒人記得給我慶生,我也不會寂寞,因為總有朋友找我一起跨年倒數呀!」

「那倒也是。」特殊的日子,他以後大概很難忘了她的生日了。「來年時我會記得給妳一個電話,說一聲生日快樂。」

「不能黃牛喔!我會等的呢!你哪一天生日呢?」

「三月最後一天。」

曉曼頑皮地咋咋小舌頭。「還好你不是拖到愚人節才出生,不然一定沒人相信那天是你的生日。唔!到那一天,我也會給你一個生日快樂的電話。」

「恐怕不行!我極有可能在出飛行任務,飛機上不能打開手機。」

「喔!」她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失望。

「這麼辦吧!我會找空檔打給妳,讓妳有機會對我說妳想說的話。」他啞然失笑了,彷佛曉曼只要提著一隻空袋子,他就會自動朝裡頭丟禮物了。

從車上就凝結的濃稠氛圍如一團不會自動剪斷的絲線,持續在兩人之間纏繞成一片情生意動的密網……

她該說一聲晚安了,結果卻變成軟軟地喚他,「展大哥……」

「嗯?」他取過手機,放進外套口袋收好。

「你要不要進來坐坐?」她捏著小外套一角,顯然也被自己的要求嚇到了。

他沉定的打高處凝望著她,發覺到她小耳垂紅紅的。

她很緊張嗎?他依稀也聽到自己不規則的心跳聲,感到手心微微出汗了。

他應該也很緊張吧?緊張什麼呢?他很習慣跟女人說再見,但對曉曼……是第一次!

「我是想……呃!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想什麼。」她就是不肯結束這一段寧馨的相處時光嘛!「你想喝點什麼嗎?」

他將她拉近身邊,接受到她甜甜的呼吸,那是濃濃的催情劑。「我不想喝咖啡。」

他心裡還有一個聲音,我也不想坐坐而已……

「不要喝咖啡!我有紅酒。」小手帶著懇請意味,輕滑過他的手肘。

他擰著眉毛,像個老大哥驟綳起嚴酷的臉色。「妳沒事買什麼酒?」

她拚命搖著頭。「不是啦!上一次姑媽不是打了我嗎?你告訴我用紅酒去瘀疼的,我照著做了,果然很有效耶!我一直捨不得丟棄剩下的大半瓶酒呢!」

「曉曼,紅酒開了瓶該馬上喝完,再不然也要冷藏著,在一星期內飲用完畢。」他平淡地說完,食指輕輕碰了碰她的嫣頰,很高興它們完美如初。

那一夜,看見她挨打,他追著她跑。今夜,以為她被拋棄,他瘋狂的尋她。現在,她亭亭立立在他眼前,他,躑躕在她房門前!

他古銅色臉上的僵凝線條逐漸變淺,黑眸中展現柔軟色澤。

離開她很難,不憐疼她也很難。

「那瓶酒不能喝了呀?你如果說過,我一定會記住。」她靦腆地咬咬下唇。

「我說過的話妳都記得住?」他眼角泛著淡淡笑紋。原來曉曼很重視他的,男人的驕傲跑出來作祟了。

兩汪水靈靈的瞳眸瞬也不瞬回凝他。「當然啊!還有你的習慣,食以色為先,餐后不點咖啡……」她猛然想起她有兩瓶礦泉水。「啊!喝些礦泉水可以嗎?」

她不死心,他也無法冷下融滾的情懷。

他多少年來的原則,今夜全敗給這一個外表柔弱,內心倔強的小女人了。

迅如閃雷將她推入房間內,他「砰」地一聲甩上房門。

沒有開窗的小套房內,空氣緊繃凝窒不前,只有兩副慌急的胸膛在鼓動。亮著一隻小夜燈的小房間,模糊的兩個黑影彷佛是融成一體的一道暗影。

她的背靠著牆,他的右手扶在她的頭頂上方位置,以優越的體型霸佔她眼前視線的每一個範圍。

「為什麼想我?為什麼要我來看妳?」他精練的眸仁鎖住俏麗小臉蛋。

「因為你是展大哥呀!」

「不,我不想當妳的展大哥!」他斷然撇唇。

那一層隱晦的簾幔掀開了,情感的出口迸裂了,他的頭顱朝她狂壓下來,攫走她朱唇的甜美柔軟。

被奪取了胸腔中的氣息,她彷佛在下一秒鐘就會昏眩過去。

原來擁吻的感覺是這樣啊!時間飄走,空間消失,她的靈魂也不再存在了。

如果她還活著,那麼她存在的意義在於回應他的熱切纏吻。舌與他糾攪,唇與他密合,虛軟的雙腳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就癱進他懷裡給他收容。

他狂傲地站在世界的中心點,一直擁吻著她,吻出她不停地震顫呻吟。

吻……纏綿持續著。

「曉曼,曉曼……」寬大的手掌捧住紅潤粉頰,他打心底層呼喚她的名字。

她眨眨下勝嬌羞的水眸,問得傻裡傻氣,「為什麼吻我?」

「因為我不夠冷靜。」他喟然一嘆,眼裡有動情的光芒。「喜歡我吻妳嗎?」

「喜歡!」她偏著小腦袋舔舔唇瓣,七分嬌喜,更有三分迷惑。「可是,好像有點不對,我應該認定學長的。」

「妳正在我的懷裡,不準想昀揚!」胸口的酸醋猛涌下歇,眼色陰騖。

惱色浮上她眼底。「可是,我的身子讓他偷看了,我不該忘了他--」

撕--只聽見迅雷不及掩耳的布帛撕裂聲。

他撕裂她衣服前襟,霸道地宣示,「我也看到了,妳美麗的酥胸包在淡粉色的胸衣里,妳的腰肢細膩如纖柳,妳也不該忘了我!」

她整個人如下著天地般茫茫然然,沒有驚呼,也沒有伸手遮掩裸露,一雙迷亂的眼瞳只容入他如烈日的眼芒,全身被點燃火苗,只須一秒就被燒成灰燼了。

展大哥不是同性戀嗎?她的心不是應該向著學長嗎?可是這會兒她又想不起學長的名字了……可是,只要眼前這個抱住她吻著她的男人,名字叫做展旭揚,好像什麼又都對了……

「展大哥……」她伸出手撫摸著他的下顎。

「喊我旭揚!」他濃濁的聲音在她耳畔低喚。

「旭揚。」

「曉曼,我今晚不想走。」

「嗯!」她輕應,粉頰如一隻鮮美欲滴的紅蘋果。

「但別現在就問我,明天我會去哪裡。」

「嗯!」

衣物以驚人的速度離開他們的身軀,滾上床,他龐大的身軀籠罩在她上方,他熱燙的唇、熱燙的手,膜拜著她青春洋溢的柔軀。

情慾風暴由碰觸的那些點擴散至數不清的許多點,然後蔓延到周身,雙唇相銜,四肢纏繞,他們即將是一體的了……

他的烙鐵抵著她脆弱敏感的花心處,一身粗獷肌肉線條糾綳到極限。

「曉曼,成為我的!」他爆出狂野呼喚。

意識與身體分離了,只能這樣了,她只要這樣……

她本能的迎近他,承受狂厲里的溫柔。「嗯!旭揚……」

「叩叩叩!」強烈的拍射門板聲響起。

兩人之間瞬時凝固成風暴中心眼裡的靜寂無聲。

「曉曼,妳在裡面嗎?妳回來了沒?」這是昀揚焦慮的聲音。

「啊--」她一張口,就被旭揚的大掌捂住了。

「噓!」旭揚停下所有動作,將她翻身攬進懷中。

沒碰過突然停火變成一尊急凍人的情況,他不會血液逆流死得太難看吧?死昀揚,挑這種關鍵時候來假惺惺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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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你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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