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清早。

一陣尖叫聲在裴園裡回蕩不去。

這是連日來天天都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發生的事情，僕人們早巳習以為常，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我怎麼又在這張床上了？」徐芙芯驚愕地瞪著身旁睡得香甜、絲毫不受她驚聲尖叫所影響的男子。

簡直不敢相信，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

距離他們莫名其妙吵架那天已經有三天，也就是說徐芙芯已經在裴園待了整整有四天。

為了抗議他的霸道，她天天窩在沙發上睡覺，就希望他能良心發現，別再禁錮她了。卻沒想到這樣的結果是……天天夜宿他的房、他的床！

但是凡皓裴雖每天將她抱進房裡，他們倆卻已多天不曾交談，不是徐芙芯故意不理人，而是凡皓裴……除了第一天外，她根本從沒在床上以外的地方見過他，而他也總在聽到她的尖叫聲后，連忙起身匆匆出門，什麼話也沒說。

聽李嫂說他很忙，忙得連睡覺、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凝視他沉睡的俊顏，徐芙芯微蹙起眉。

怪了，每天把她的尖叫聲當鬧鐘的他，今天居然無動於衷，依舊睡得酣甜。

不過他在也好，有些事情是該好好的談清楚，比如徐茵葒的消息，比如她的去留……

因為裴園這個地方明明美得有若世外桃源，卻又彷如銅牆鐵壁一般，靠她自己根本怎麼樣也走不出去。

打定主意等他醒過來，徐芙芯調整了個好位置。

在等待的時間裡，她托著腮，專註地看著他宛如大男孩般的熟睡臉龐。

她很好奇，凡皓裴的父母長得怎樣？怎能生出這麼優質的小孩來？要是她以後的小孩也像他一樣，她肯定會驕傲到不行……

想著想著，一個縮小版的凡皓裴突地躍進她的腦海，唇瓣不自覺地彎起一抹輕柔笑意，天啊，真是可愛極了！

小孩，她的，像他。

一個不曾有過的荒謬念頭忽然闖進她的腦海，驚得她倒抽了口氣，這……會不會太瘋狂了？！

緊鎖眉頭，再仔細想想。

對他，她是想愛不敢愛，渴望卻又不敢奢望！

如果有一個小小的「他」……那就算以後離開這兒，沒有了他，她也不孤單，更可以大大方方的將自己所有的愛傾注在「他」身上，讓她的生命更有意義，生活也有了重心。

嗯……不錯不錯，這個辦法不錯！

可是若要訂作一個「他」，不就得……

「小姐，你七早八早起床不睡覺，在這兒擠眉弄眼的，不累啊！」

低沉性感的嗓音打斷了徐芙芯剛成形的計畫。

「你什麼時候醒的？」徐芙芯嚇得連忙轉頭瞪他。

「剛醒。」打個呵欠，懶洋洋地伸個懶腰。

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總是早早出門，深夜才得以回家，一進門就見她躺在沙發睡覺，不忍她著涼，所以將她抱回房裡，結果情況就像第一天一樣，她總像只無尾熊攀住不放。

而這個情況，他當然樂於接受。

之前，若是工作繁忙，他會直接留宿公司，絕不會那麼勤勞的公司、家裡兩邊跑，現在為了她，他卻甘之如飴。

因為一天的疲憊總在見著她可愛純真的睡顏時消失殆盡，光是單純的抱著她睡，他就有種滿足安定的感覺。

「喔。」光是想到製作一個小小「凡皓裴」，就得和他有肌膚之親，她就……徐芙芯紅著臉搖頭，企圖甩開綺思。

「你在想什麼？」望著她嬌俏的模樣，凡皓裴的睡意全消，黑眸炯炯有神地看著她。

徐芙芯回過神，趕緊找話題，「我……我是在想茵葒什麼時候回來，鏈子還人家了沒有？」

他眉微揚，「想自己的妹妹會臉紅？」有鬼！

「要你管。」不只臉紅，這下連耳根子都紅了。

「臉紅成這樣，該不會是心裡有鬼吧？」他湊近她的臉，仔細觀察。

「才沒有咧，我妹的事到底怎麼樣了？」他突然的靠近使得她的心跳猛然加速。

為了避開這種曖昧氛圍，徐芙芯挪動身軀，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凡皓裴才不理她，再度湊近，笑得很邪惡，開玩笑地問道：「眼神迷離，臉蛋嫣紅，氣息不穩……嘖嘖嘖，你不會是在覬覦我的身體吧？」

徐芙芯瞪大眼睛。「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啦！」

天啊，他不會是看出什麼端倪吧？！

「喂，不會真的被我猜中，所以心虛了吧！」凡皓裴輕捧她的臉，一瞬也不瞬地凝望珍珠般粉嫩的紅唇。

「你別一大早發神經好不好？我妹的事究竟如何了？」她屏住呼吸，雙頰燥熱，緊張得口乾舌燥，粉舌不自覺地潤了潤唇瓣，造不經意的舉動惹得凡皓裴一震。

該死，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原本只是想逗弄她；沒想到卻引火自焚……

凡皓裴急得倒退兩步，深吸一口氣，他不想像個色狼般將她推倒在床上，即使他真的非常想！

「你妹已經找到了，這幾天應該就會回到台灣。」凡皓裴正色說道。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走？」沒留意到他怪異的神色，她專心的計算著自己的生理時鐘，甚至想著該如何誘惑他。

「要走隨時都可以，只要你走得出去。」對她急著離開這裡，凡皓裴心生不悅。

「這座宅子有如迷宮，如果沒人帶領，根本就走不出去，對不對？」

李嫂告訴她，這座莊園是經過中國師父設計的，就連他們這些僕人進出，都需要有專人帶領，更何況是她，所以她早就不浪費時間在林子里亂竄。

「是這樣沒錯。」凡皓裴也沒打算隱瞞，很大方的承認了。

「你很卑鄙耶！」徐芙芯語氣似嬌嗔。

「這怎能怪我？我早說遇你妹妹還沒回來之前，你不準走，是你自己堅持要找尋出路。」他賴皮說道。

明亮的眼睛轉呀轉，「好吧，茵葒回來之前，我會留在這兒。」為了完成心中大計，徐芙芯很快地妥協。

「你能想通最好，如果沒別的事，我要去公司一趟，今天我會早點回來，我們一起吃個晚飯。」他實在很想給她一個激情擁吻，可又怕這一吻，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等會兒連班都別上了。

「你晚上要回來吃飯？」美眸一亮。

這……不失為一個好時機。

她該好好想想，如何將這男人拐上床去，達到目的！

若徐芙芯有讀心術，知道凡皓裴的想望，根本就毋需絞盡腦汁做任何計畫，只需手指輕輕一勾，或是獻上自己的紅唇就成了。

「對啊，早點回來，省得你又睡沙發了。」想起她純真、毫無防備的睡顏，凡皓裴的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

「你可以不用理我，讓我睡在沙發啊！」其實睡沙發是希望他良心發現，然後放她走，倒不如說是自己包藏私心吧！

包藏一顆渴望他來注意、來愛她的心！

「要我不理你可以，下次麻煩你蓋條被子，我可不希望你在這兒感冒了，人家會以為我待客不周。」他隨便說說，壓根兒不可能讓她睡沙發。

「累了，躺著就睡著了，哪還會想到拿被子？！」這倒是真的，因為等他等到累了。

「喂……你該不會是故意等我門吧？」凡皓裴眯眼，心裡有些期待。

聞言，徐芙芯微愣了下。

「你早上起床腦袋都這麼不清楚嗎？」他今天早上是怎麼回事？像是要看穿她心中所想一般，讓人難以招架。

「不是不清楚，應該說……是太清醒了，你說對不對？」他的神情顯得莫測高深。

「你說的話太高深，我可能是太笨了，完全聽不懂耶！」眨眨靈動的大眼睛，裝傻。

眉微揚，「是嗎？」

為她單純直接的反應，凡皓裴的心情顯得相當愉快。

這小妮子隱藏情緒的功夫還不到家，神情多少透露出她的渴望，或許他們之間並不是只有他單方面有感覺而已……

「你還不去上班嗎？前兩天你都在我尖叫后就起床，然後匆匆出門，今天怎麼還有時間在這裡和我打屁聊天？」徐芙芯心跳加快，好怕他看穿自己的心思。

「前兩天工作太忙，時間幾乎不夠用，所以才會如此匆忙，今天工作已告一段落，所以可以慢慢來。怎麼，你這是抱怨我前幾天招待不周，沒盡到做主人的責任嗎？」他噙著笑。

「別哈啦了，快去上班啦！」情急之下，她推著他往浴室門口走。

他輕笑出聲，「這麼快就想和我共洗鴛鴦浴啊？」

「天啊，你……」人家只不過說幾句較露骨的話，她就羞窘成這樣，那她真的有辦法誘惑他嗎？

說真的，她非常懷疑！

凡皓裴揉了揉她的發。「開闊玩笑，你別太認真，我真的要去上班了。」說完，伸手扭開門把。

「快去，別老在這裡不正經。」呼！幸好他是開玩笑的。

凡皓裴莞爾一笑，在進入浴室前，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表情變得嚴肅。「對了，那天我的情緒有些失控，對你發脾氣，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真的很對不起，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他終於補上遲了幾天的道歉，前幾天太忙，怕說不清楚，所以總未提及。

「都已經過了那麼多天，你不提我還沒想到呢！」他突然變得這麼正經，害她有點不習慣。

至於那天，她是難過了許久，不過事過境遷，她也不想計較太多，更何況他已開口說抱歉。

「真的不生氣了？」他不希望她心裡有疙瘩在。

「哪來那麼多氣可以生？」她翻了翻白眼。

「那就好。」

凡皓裴心頭的一顆大石終於落地，他深深地瞅了她一眼，然後進入浴室，快速梳洗后出門去。

徐芙芯不知道他們倆這幾天的相處模式在別人的眼中像極了一對夫妻。

她像個擔心老公而等門的妻子，凡皓裴則像個心疼老婆的老公……

他們倆的互動自然得連他們自己都不自覺，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全看在裴園每一個人的眼裡，成了僕人們熱烈討論的八卦，漸漸地傳言向外擴散，終究也傳到了某個人的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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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徐芙芯趴在沙發上，眼睛哀愁地直視著大門。

真可笑，明知不可有太大的期望，她還是一頭給栽了進去，完全沒有翻身的餘地！

她為了凡皓裴早上的一句話，興奮了一整天，苦苦的等候，甚至還親自下廚煮了幾道菜。

結果凡皓裴並沒有如他所說的回來吃晚飯，甚至連一通電話也沒打回來過。

該怪他嗎？

不，該怪的人是自己，誰要她笨、她傻，沒事幹嘛把他掛在心頭，惹得自己心煩！

還說什麼想要引誘他，人都沒回來，誘惑鬼啊！

算了算了，別再想這種根本就不可能的事了。

她吁了口氣，心慌地翻身坐起，正要站起來走動，忽然聽到煞車聲響，登時愣住。

「會不會是他回來了？」徐芙芯低喃道。

一想到是凡皓裴回來，她連忙躺平，不希望他又以等門為由來調侃她。

等了半晌，門扉輕啟。

徐芙芯微掀眼瞼偷瞄，隨即閉眼……真的是他回來了！

凡皓裴回到家，習慣性地來到沙發前。

像是看出什麼端倪，今天他並沒直接將她抱起，反而是在她身旁坐下，輕撫著她的粉頰低喃：「今天公司出了點意外，所以沒回來吃飯，你可千萬別生氣。」

「快感」的主使人真的有兩把刷子，居然能查出皓展集團和保安組織有關，於今天中午休息時間，放了一個傷害性極強的病毒在皓展集團的專用電腦里，經過緊急處理，損害並不大。

然而在風羽宸的追蹤后，是找出了他們的巢穴，可是直擊的結果，仍讓張子揚這狡猾的狐狸給逃了。

由於心裡挂念著她，當事情告一段落後，他將其他瑣碎的事丟給成鋼、成鐵收拾，完全不顧他人曖昧的眼光，連忙趕了回來。

凡皓裴望著她輕輕顫動的眼皮，性感的薄唇微揚，黑眸深邃熾熱。

他放棄用大掌摩搓她的臉頰，改以指腹劃過她的眼，在這上頭停留了片刻，然後滑向她的俏鼻，繼而緩緩來到那讓人垂涎的紅唇，輕輕逗弄，描繪著她的唇形。

徐芙芯受不了他所引來的陣陣戰慄感，一把將他推開坐起，瞪著他抱怨道：「你到底要摸我的嘴巴到什麼時候啦？」

凡皓裴挑眉。「如果可以，我不會只摸你粉嫩的唇……」幽暗的視線從她雪白的頸一路下滑，無一遺漏。

他的表情讓她心跳狂奔，一陣熱燙悄然襲上她的粉臉。

「你……早就知道我沒睡著了？」一種被人戲弄的憤怒同時升起。

「我又不是第一次看見你睡覺的模樣，剛剛你肢體僵硬的縮成一小團，和你熟睡時亂沒氣質的大字形差那麼多，你說，我怎會不知道你根本就是醒著的？」他揉搓著她的發，打趣說道。

「我哪有像你說的那樣沒氣質。」徐芙芯大聲抗議。

「是你看過自己的睡相，還是我看過？」他皮皮的逗弄著。

「你……」

「那不就得了。」凡皓裴搶先說話，聲音里夾帶笑意。

「厚，不想跟你說了。」既然爭不過人家，不如不要說，徐芙芯氣鼓鼓地移到沙發的另一頭。

「生氣啦？」他跟著挪近。

「我哪敢生氣。」

是，她是沒生氣，只不過眯眼，然後鼻孔噴氣罷了！

他笑嘻嘻地伸手，戳了戳她鼓鼓的臉頰。「還說沒氣……」

「要你管！」她撥開他的手，瞪他。

「我不是故意惹你，也不是故意不回來吃飯，你就彆氣了。」他擠進她身旁，將她圈在椅背與他的臂膀間。

「我沒生氣，只是懶得理你。」她別過頭，不敢看他。

他靠得太近，害得她的心跳如擂鼓，怦怦怦響個不停。

「不，那我寧可你生氣，你可千萬不要不理我，我會受不了的。」聞言，凡皓裴捧住她的臉，正色地說。

「你……」他怎麼可以說出這麼肉麻的話來？！「別隨便跟我開玩笑，很晚了，我要去睡了。」

徐芙芯用力推開他，起身，只是……走沒兩步，她就頓住。

「怎麼突然停住？」凡皓裴伸手扶住擋在前面的徐芙芯。

「我……」她不知道自己要睡哪裡？

這幾天都是凡皓裴抱她進房間，管家壓根兒沒分配客房給她，現在她人是清醒的，總不能厚著臉皮跟他進房吧？

「有什麼問題嗎？」他移動位置與她面對面。

「我要跟你借條被子。」徐芙芯決定還是睡沙發好了，她臉皮薄，實在沒那個膽做出驚天動地的事來。

關於誘惑他的事，她再想想好了。

「幹什麼？」

「睡沙發啊！」不然睡哪裡？

「誰准你睡沙發了？」凡皓裴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扯，將她帶往二樓去。

「你說有被子就可以。」以為凡皓裴要帶她去客房，連忙跟上他的腳步。

「我有說過嗎？」他眯眼，懷疑地問道。

「早上才說過。」徐芙芯不客氣地提醒。

「誰要你記得那麼清楚？」他回頭瞪了她一眼。

「你幹嘛生氣啊？李嫂沒跟我說可以睡哪間房，所以我只好睡沙發了啊！」莫名其妙。

凡皓裴微愣了下，可腳步不曾停歇。「我想，李嫂大概以為不需要為你安排房間，因為……」

「因為什麼？」徐芙芯問。

「因為她以為你的房間我已經為你安排了。」凡皓裴拉著她，來到兩人都熟悉的房門口。

「可是你沒有啊！」她眉微蹙，不記得他安排過。

「我有。」凡皓裴旋轉門把推開門，然後將她帶入。「我所安排的房間－－就是這裡。」

徐芙芯驚愕地瞪視他。「這是你的房間耶！」

「我知道。」

「那你還開這種玩笑！」這種玩笑未免太惡劣了吧！

「這不是玩笑，我很認真，從第一眼見到你開始。」他語氣肯定地說。

「你……你……你……」她指著他，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不再隱瞞情緒，打算將話說清楚。

徐芙芯美眸圓瞠、粉唇微張，驚嚇得直往後退，直到抵到床沿，跌坐在床上。

他這是什麼意思？

她沒聽錯吧？

他居然說他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