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愷綺從上樓后,就呆愣愣地坐在梳妝台前,什麼事也不做,就只是靜靜地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黯然地垂淚。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不想了解子曜和李浩之間到底談了些什麼,一個是她丈夫的父親,一個是才跟她上過床不久的男人……她多希望自己能從這個世界消失,不再理會這紛紛擾擾的紅塵俗世。
「想什麼?」子曜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從背後攬著她的肩膀,將她的身體壓在自己胸前。
「不要說話,就這麼抱著我。」愷綺沒有回頭,因為她知道站在她身後的人是誰。
她靜靜地閉上眼睛,慵慵懶懶地享受這一刻難得的寧靜,無奈的是周遭的氣氛是寧靜的,但她的心卻是紛亂無章。
好久、好久,直到她一聲輕若蚊蚋的嘆息聲逸出,才將靜謐的氣氛打破。
「為了李浩剛剛的話生氣?」他黑幽的眼眸閃過一抹冷光,生氣自己不該一時心軟,輕易放過李浩。
她搖搖頭,嘴角噙著一抹無奈的笑容,緩緩地睜開眼睛,深幽地嘆息著。「其實他說的話並不是全然都錯的,想想自己,古人說一諾千金,我答應了他,卻跟你上了床,我也有錯。」
「不是這樣!你忘了昨天是我強迫你的嗎?再說李薺已經死了,而你沒有必要替一個對感情不忠的男人守寡。」
他不喜歡看她一副了無生氣的模樣,他寧可她氣呼呼、伶牙俐齒地與他爭吵,看來李浩那些話真的傷到她了。
「守寡?」愷綺臉上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容,低聲的重複著他說的話。「只怕我早已沒了這個資格。」
「你非得惹我生氣才甘心是不是?」他生氣的握緊拳頭,想衝下樓。
「有必要將氣出在他的身上嗎?」愷綺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雙手反剪地圈著他的腰身。「何苦呢?其實他也很可憐,不是嗎?」
「跟我走,我不要你待在李薺曾經住過的地方。」他俯下身,低頭在她小檀口上偷了個香。
「去哪兒?你家?」愷綺笑了笑,「其實你想要我,不管在哪兒都可以,何必在固定的地方。我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同樣的,你答應我的,希望你也能遵守。」
她累了,委曲求全這麼多,到頭來落得什麼也不是,蕩婦、下賤,多傷人的話呀!
她真的累了,現在只想儘快了結與子曜的約定,而李氏企業能繼續的經營下去,她已別無所求。
「去他的約定!」子曜惱怒的怒吼著。「我要你跟我走,其他的什麼都不要說。」
「是的,情婦是該有情婦的樣兒,我是該搬過去住在你那兒,不過我今天真的好累,可不可以求你看在昨兒已經要了我一整天的份上,今天讓我休息吧。」愷綺溫馴得像只被剪了爪子的貓,一點個性也沒有。
第一次看到她這麼了無生氣,子曜感到非常不安。「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在我來之前,李浩到底跟你說些什麼,讓你變成這樣?」他生氣的大力搖晃著她,恨不得將李浩碎屍萬段。
愷綺抿了抿唇,只是靜靜地垂著淚,沒有回答他。
子曜動怒了。「你不說話是不是?那好,我現在就下樓,相信只要我輕輕鬆鬆一句話,保證他很快就去見閻羅王!」
「不要!不要為我造孽。」愷綺知道他話里的真實性,立刻轉過身,緊拉著他不放,娓娓地訴說道:「我只是生自己的氣。爸爸媽媽死後我就一個人孤零零的,我不敢談戀愛,怕再次受到打擊,誰知畢業後進了李氏企業,卻也一頭栽進了婚姻的枷鎖裡面。原以為李薺將是我一輩子的依附,可以在自以為是的象牙塔中幸福的度過一生,誰知一場火災將我的世界也燒毀了。我這麼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的幸福,到頭來卻是空,一切都是謊言,天大的謊言,沒有了愛情同時也失去了親情,到頭來我還是只有一個人,孤零零的一個人。」
她邊哭邊說又邊笑著,淚水隨著她的笑聲流下,笑聲也由原本的輕柔轉為凄愴,令人看了好不心疼。
感受到她那份無助與悲傷,子曜溫柔的將她摟在懷裡,低下頭含住她的唇,不讓她有時間悲傷。
「相信我,再也不會了,有我陪著你,你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你?」她凄然地笑了笑,用手指擋在他嘴唇前面,將他推開,朝他搖搖頭說:「你忘了,我只是你的情婦、你的禁臠、你暖床的工具,時間到了,我們的約定也結束,你還是你,而我還是孤單單的一個人。」
從一開始,子曜就對她說得很明白,他之所以會找上她,就是因為她的丈夫玩了他的妻子,他要報復,而她順理成章的成了他發泄怒氣、報復的對象,她從沒有忘記過這些話,怎麼現在他居然自己忘了這回事。
天啊!子曜懊惱的喟嘆一聲。她的記憶那麼好做什麼,難道就不能用來記點別的,就只知道記這些有的沒的。
其實他也沒有預料到,原本只是一種發泄性的報復,純為祖兒的水性楊花、淫蕩下賤找個宣洩管道,抒發心中被東方幽和歐陽拓也長久奚落的晦氣,卻在看到愷綺照片那一剎那全變質了,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就好像他們上輩子就認識,讓他放不開;然而為了維護那微不足道的男性驕傲與自尊,在東方幽和歐陽拓也面前,他就只能以最強悍的姿態來展示他的強勢作風。
所以,這一切都不是他願意的,只是迫於無奈。
他不是一個喜歡欺負女人的男人,否則依他驕傲的個性,怎能讓自己在與祖兒那道婚姻枷鎖中隱忍多年,這一切只因為他還沒有找到一個與他心靈相契合的女人,所以他可以對周遭所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
而就在他受不了那兩個超級搭檔疲勞轟炸的同時,正打算找點事情做做,愷綺出現了,理所當然的就成了最無辜的代罪羔羊。
他真的不是有意要傷害她,有意說那些話來傷她脆弱的心靈,更不是有意以暴君姿態來得到她的人。
他真的不是有意的。
現在他要努力的,就是讓她對過去的事釋懷,讓她知道他的情、他的心,讓她能放開過去。
「如果……如果一切能重新來過,你願意將那段不愉快的記憶磨滅掉嗎?」他不敢回想自己在回到家中見不到她時的那種感覺,焦急、煩躁,就像世界末日將到臨。
他的話,讓愷綺不由自主的蹙起眉心。
「我沒有騙你,尤其剛剛聽了李浩跟你說的那些話,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心意,我已經是放不開你了。」不讓她有逃離的機會,他走上前,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裡,然後堅定的說。
他從沒預料到,兩人在一起的感覺居然能帶給他這麼深刻的體驗和震撼,種種全新不同的感受徹底打亂了他規律的心境,讓他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只想擁有她。
愷綺已經完全攻佔了他的理智與思考,擔憂、思念、寵愛等等的情緒反應全被她挑起,他放不開她了。
自從答應和祖兒結婚後,他就將自己的心完全封鎖起來,除了正常的男性發泄,他幾乎做到了不去碰女人的境界,可是……唉,就在見到愷綺的那一剎那,他便知道,他已深陷得無法自拔,不能自己。
他並不是存心想傷害她,只是不知該用什麼方法才能擄獲她的心,不知該以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她,那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感覺不斷啃蝕著他的心,這一切讓他瘋狂,讓他不知所措。
唉,面對商場上的爾虞我詐,都要比面對顧愷綺這個小女人來得容易呢!
看著他認真的模樣,他的話像竿子,將她的心湖攪起陣陣波瀾。
「你知道嗎?說謊容易圓謊難,傷人容易救人難。」像是懷疑所聽到的,她困惑的看著他,淚水卻不受控制的潸潸而下。
「我沒有說謊,更不想騙你。沒錯,任子曜這個自以為是、自大又孤傲的男人戀愛了,他愛上了楚楚可憐的小女人顧愷綺,而且是無可救藥地愛死她了。」他堅定的宣告著,滿含深情款款的眼眸發亮地直瞅著她。
「不……不可能!」反應是立即的,她迅速地否認他剛剛所說的話。
「為什麼不可能?誰有比我更了解自己的心。」他失笑。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模樣,他心裡一陣刺痛,她是這麼的敏感脆弱,那可恨的伶牙俐齒只是她自我保護的偽裝而已。
「求你不要尋我開心了,你知道我會認真的。」她戒備的看著他,不願相信這美麗得讓人心動的謊言。
是啊!心動!在聽了那席話后,她已經封閉的心居然又漸漸開啟,讓她無措到了極點。
「我就是要你認真!你不認真,我怎能有機會將你娶回家,當我的小妻子。」他微笑地正色道。
心就像是長了小翅膀,她居然飄飄然的,興奮地想振翅高飛,想向全世界宣示她飛揚的心境。
「你知道我受不了再一次的謊言,如果有那麼一天,我發現你是騙我的,我真的會活不下去。」他炯炯發亮的黑眸,令她心慌意亂,令她羞赧地別開視線迴避。
「沒有那麼一天,永遠都不會有那一天的出現。」他微笑著,捧著她的臉在他面前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定定地看著她,然後鄭重地搖搖頭說道。
看著他,閱讀著他眼中的誠意度,乍然的釋懷讓愷綺愉快的笑了,她主動投入他的懷抱。
※※※※※※
「你該不會玩真的吧?!」東方幽惱怒地看著子曜充滿幸福的微笑,不敢置信。這太詭異了,簡直詭異到極點。
「跟誰?」歐陽拓也似乎正常多了,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子曜,想從他眼神中分辨真假。
「還有誰?」東方幽沒好氣的白了歐陽拓也一眼,譏笑的說:「就那個漂亮美眉嘛!」
「哪個漂亮美眉?」他好像不記得子曜最近和誰交往,除了那個他聲聲揚言要採取報復手段的小寡婦顧愷綺。難道真是她?
「阿曜,你快點告訴我,真的是阿幽口中的那個人?」他越想越擔憂,子曜好不容易才擺脫婚姻的束縛,他可不希望他一個不小心又被銬住了。
「你們兩個煩不煩呀!」子曜冷冷地看了他們兩人一眼。
真受不了這兩個聒噪的男人,簡直比女人還難纏,前些日子一天到晚勸他離婚,現在連他想結婚,他們也有意見,煩都煩死了。
「我……」歐陽拓也被他這麼一吼,瞬間啞口。
「只管祝福我,其他的什麼也不要問。」子曜冷言道。
「可是我們……」
「我沒興趣也沒時間和你們繼續抬杠,如果你們兩個嫌那天關得不夠久,我倒不介意將這間辦公室繼續借你們使用。」子曜冷冷地說完后,便想轉身離去。
「STOP!」這一次出聲的是東方幽,他緊張的擋在他面前,阻止他走人。
開玩笑,今天再讓他關在這裡,他不瘋了才怪。想那天他可是把他和拓也足足關了一天,也讓他們餓了一天呢,餓到差點連走出去的力氣都沒有,那種恐怖的經驗,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
「你有意見?」子曜沒好氣的睨他一眼。
「沒有,只是想問你,婚期訂在哪時候,我好通知伯父、伯母。」東方幽的口氣顯得很不滿意,不過礙於自身安全,他還是不與他一般見識。
「你比我還急喔。」子曜意有所指的盯著他說道。
這小子問話的口氣不一樣,一副想找碴的模樣,有問題。東方幽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轉口說道:「好友要結婚,我們理當出點力啰!何況伯父和伯母那麼忙,得事先通知他們才行。」
遲疑了一下,子曜這才笑起來。「你放心,我不會忘了你,不過我得先跟她求婚才行,到時候你和拓也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他瀟洒自若的拍拍東方幽的肩膀,俊臉掛著一抹輕鬆自得的淺笑。
這一次,東方幽和歐陽拓也是真的呆住了。面對他那張笑得燦爛的俊顏,兩人互望了一眼,很有默契的點點頭,表示他們都沒有聽錯。
求婚……天啊!這次子曜是認真的,已經談到要結婚了,而不是口頭說說罷了,更讓人訝異的是他居然是要和顧愷綺結婚。
有沒有搞錯,香港最有身價的男人要娶個寡婦為妻?
當初他不是說玩玩而已嗎?一切只是報復行為的不是嗎?怎麼才剛上了床就改口說要娶人家回家當老婆?
這太詭異了吧!
不可諱言的,顧愷綺是個好女人,不過她畢竟已經結過婚,而且也才剛死了老公,好像不太妥吧。
看來他們是越來越不了解他了,就像當初搞不懂他為什麼不離婚一樣。
不過……至少這次他是要娶他想要的女人……
該值得慶賀的了,不是嗎?
天空是蔚藍的,心情是愉快的,或許就選今天結婚也不錯,不過他可不想委屈了佳人。子曜心想著。
返家的腳步也就走得更快,這一次他好心的沒將辦公室門鎖上,因為他趕著回去找愷綺。
怎麼兩人才分開不到兩個小時,他就開始想她了。
天啊!看來他得將她養胖一點,否則她怎麼有能力承受他這些年來沒有發泄的慾火。
噢!想要她的感覺像把火不斷地向下延燒,他忍不住地又加快了腳步走向停車場,或許他該將她時時刻刻帶在身旁,就時時刻刻可以看到她。
嗯!就這麼決定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向她求婚,然後安排婚禮,不過這件事不用他操心,因為他有兩個可以為他兩肋插刀的好哥兒們幫忙。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
結婚?
他……他在說什麼呀?
以為是自己聽錯,愷綺側著頭看著子曜。
「你沒有聽錯,就是這句話,請你嫁給我!」凝視著她,他屏息以待,生怕她會說出反對的話。
或許對兩人來說,今天實在不是個求婚的好時機,不過為免夜長夢多,他不想再等了。
「結婚……嫁……給你?」太過意外,以至於她有點口吃。
「對!當我任子曜的妻子,一生一世陪伴著我。」他慎重又嚴肅地點頭說道。
「你……你……你怎麼會有這個念頭?我們這樣不好嗎?」這已經不是「吃驚」兩字所能形容的,她簡直是被嚇到了。
「既然認定了你,就只想儘快將你娶回家。雖然我就只抱過你睡了那麼一夜,不過滋味真的很好,好得讓我已經不習慣單獨一個入睡。」子曜坦誠的眼神充滿了真情摯愛。
「不……不會吧?」習慣有這麼容易養成嗎?一時之間愷綺真的沒有辦法接受他這個論調。
「怎麼不會?以前雖然結了婚,可是我都是一個人睡,為了生理需求我才會找女人,不過我可沒留宿過她們。自從抱了你睡覺后,才知道軟玉溫香抱滿懷是這麼舒服且愜意的事,你說我能不愛嗎?簡直是愛慘了!」他微笑著,貼在她耳邊像分享小秘密似地呢噥細語著。
「可是也不一定要結婚呀!」她搖搖頭,「你要我搬過去,我搬過去就是了,何必結婚。」
他笑了笑,不贊同的說:「這不一樣,我希望你能名正言順的屬於我,而不是做對露水鴛鴦。」輕輕拂過她細緻的雙頰,手指來到兩片紅艷誘人的唇瓣,順著她的唇形勾勒著,他用柔和低沉的嗓音蠱惑著。
「這太快了,我丈夫才……」她話說到一半,看到子曜不高興的蹙起眉頭就立刻停住,知道他不喜歡她提到李薺。
「縱使李薺今天還活著,我一樣會將你搶回家,更何況他已經死了。」他霸道得近乎不講理。
「這……」認識半年、結婚一年老公都會外遇,更何況他們兩人前前後後加起來也不過才認識兩個月不到就論及婚嫁,這未免太瘋狂了。
「綺綺……」撫過她誘人的櫻桃小口,美好的觸感讓他忍不住地一吻再吻,恨不得將它留在口中。「嫁給我吧,何必再浪費時間、虛擲光陰,你不是怕孤單嗎?嫁給我之後,有我陪著你,你就不會孤單了。」他甜言蜜語的誘惑著,說之以理、動之以情。
腦子裡一片昏亂,愷綺看了看他,眉頭深深攢起,重重地嘆著氣,抿著雙唇,不知該怎麼回答。
「綺綺,跟我說好,說你願意讓我一輩子照顧著。」
看著他,她好遲疑。太快了,這一切真的太快了。
「你不肯?」濃眉緊緊攢起,他失望的問,她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搖搖頭。
「你是答應啰?」握著她的小手,他的眼中閃爍著幸福的光芒。
她看了看他,再一次搖搖頭。
「綺綺……」他被她不確定的態度搞胡塗了,態度顯得十分焦急。
「我不知道,這一切真的太快了。和你在一起跟嫁給你為妻是完全不同的事,你讓我考慮、考慮好不好?」說不怕孤單是騙人的,說不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也是騙人的,不過她真的很迷惘,她對自己完全沒有信心。
「這次你要想多久?」他知道將她逼急了,只會得到反效果,不過他要一個確切的日期。
心頭一團亂,她隨口說了個期限,「至少得等爸爸答應為止。」她知道他明白她口中所說的爸爸是誰。
聞言,子曜心中一喜,拉著她就要往醫院跑。「這還不簡單。」
「做什麼?」愷綺被他莫名其妙的行為搞得滿頭霧水。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反正這次你是跑不掉了!」子曜開心的大叫。
原來幸福真的離他們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