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剛從錢莊趕回來的傅昕纴,直接往孟小蝶住的後院走去,還沒進到後院就聽到熟悉的琴聲,他聽到琴聲後腳步越走越快,顧不得衣裳被樹枝勾到或是下人們的行禮,他幾乎是用跑的衝到了後院,見到孟小蝶坐在一旁優閑地品茗。

這曲聲……

「姑爺。」正在彈曲的小玉向跑得氣喘如牛的傅昕纴打招呼。

「傅大哥,你怎麼回來了?」神遊的孟小蝶這才回了神。

是小玉彈的!

「剛剛的琴聲是小玉彈的?」他不明白自己急著想證實什麼,只是想確定到底是誰彈那首曲的,曾經聽過前妻彈過那首曲子,為何又會原音重現在賽府里?為什麼這裡到處都有她的影子,他彷彿能感受到她一直都存在賽府里。

「是呀!傅大哥有什麼事嗎?」他怎麼回來了?錢莊不是今兒個開張,他一臉焦急的模樣,是不是錢莊里出了什麼事?

「沒事,這曲聲和當年我前妻彈的曲兒一模一樣。」他苦澀地說。

當年賽玉朴還撤謊說這首曲兒是特地為他譜的,還說全天下只有她會彈,那時他也曾經懷疑過,但一想到這是妻子的一份心意,自己便相信她了。

聞言,孟小蝶手中的茶杯又差點翻倒,小玉的笑臉也僵得難看,唯有傅昕纴兀自沉浸在過去,沒見到主僕倆怪異的表現。

「她總是要我隔著房門聽她彈琴,原來是這一回事……我這輩子最恨別人騙我。」他臉上出現了一抹沉重的失望。他早就該猜到那是小玉代彈的,可是心還是忍不住地抽痛。

他信任賽玉朴,而她卻從頭到尾一直欺騙他,容貌差了點是天生的那也就算了,什麼都不會也無所謂,愛到處說人是非他也認了,但他們之間不需要有欺騙,夫妻是要共度一生的不是嗎?

思及此,他忽然茫然了,不明白兩人既已分開了,何為這點小事還能惹他心煩,這不是他平常的作風,一個遺忘已久的人和事,竟然還能翻攪他的心。

「姑爺,小玉敢發誓,當年的確是小姐親手為你彈的,只是她生性害羞不好意思在姑爺面前彈。」小玉不忍心地說。

「小玉,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他再笨也知道小玉是想要安慰他,這麼善解人意又多才多藝的丫環,為何能和賽玉朴那種個性的人處如同姊妹,這兩人怎麼看也不搭軋。

「姑爺……」小玉這下子可急了,這真的是小姐親自譜的曲,隔著房門彈給姑爺聽的,在離開傅家后小姐才教她彈,沒想到卻因此而讓姑爺誤會小姐,該怎麼辦?

孟小蝶不想小玉再繼續解釋,免得越描越黑,便岔開了話題。

「傅大哥你怎麼先回來了?是錢莊發生了什麼事嗎?」

傅昕纴疲憊的神情讓她感到心疼,要不是賽玉頧出的好主意,說要合夥開個什麼錢莊的,他也不會忙到昏天暗地,萬一累壞了身子該如何是好?

「你放心,錢莊里沒什麼事,今天頭一天生意就好得很,只是三哥知道你要過去錢莊,他怕路上萬一有個什麼閃失,要我回來接你一同前往。」

自從上回在他房內對她產生了控制不了的遐想后,傅昕纴便下定決心不能再和她繼續有所糾葛,就一直刻意借故避著她;他利用忙碌於新錢莊開張的事,減少和她見面的次數,沒想到多日不見更加深了對她的思念與渴望。

「其實玉頧哥不需要特地請你跑這一趟的,真是給你添麻煩了!」孟小蝶淡淡地笑著。

雅然她面帶微笑,但傅昕纴還是看出她無精打採的倦容,難道她也和他一樣,為了該如何處理兩人的感情而感到痛苦不堪?

「上次聽到下人們說,你小時候曾在大街上遇到登徒子的事,我覺得還是小心一點的好。」就算沒聽過下人們說,要她這麼一個人間絕色只帶丫環出門,也會令人擔憂。

「你別聽他們胡謅,下人們總是喜歡將話傳來傳去的,其實大部分都已是加油添醋的閑言閑語。」孟小蝶懶得解釋。下人們總是將她崇拜得像天一樣的高。

傅昕纴聽了更對她的謙虛感到敬佩,她從不為那張傾國的容貌自傲,再次感嘆這麼才德兼備的女子為何已為人妾。

他只顧著心痛,望著窗外想起了他的下堂妻,而忘了一件很不尋常的事──為何賽府的下人們,會對孟小蝶小時候發生的事如數家珍?

※※※

新開張的朴玉錢莊門前可是被擠得水泄不通,這附近出名的富賈仕紳和名門公子,可是各個都到齊了,連戴烏紗帽的也來了不少。

寬敞的大店擠滿了貴客,可見賽家在這地方上的影響力有多大,豪華的門面和氣派的大店,都在在顯示出主人雄厚的財力。

更令傅昕纴吃驚的是他們的店面竟在朴玉樓隔壁,原來的那間金光閃閃的銀樓,生意看似不錯,怎麼肯出讓?

從朴玉樓畫坊、朴玉錢莊這些店名看來,賽玉頧還真不是普通地疼他的妹妹,既是如此,為何又常見到他嘲笑自家妹子?他們之間那種又愛又恨的兄妹情節是身為獨生子的他所無法理解的。

川流不息的人潮不斷,有舌粲蓮花的賽玉頧在應付自是遊刃有餘,對他來說就像是家常便飯的小事一樁;傅昕纴看他能力如此之強,不禁懷疑起他邀他合作的目的為何?以賽家的財力和他的能力,錢莊真的有需要別人合夥嗎?如果說自己入股的目的是為孟小蝶,那賽玉頧邀他的真正用意是什麼?

「哥,你們的生意還真好。」孟小蝶被人群擠得快窒息了。

「小蝶,這裡人多,我看你先到后廳等我吧!等會兒我忙完了再過去找你,妹婿,你先幫我帶她去后廳。」所有的貴客都是沖著他的面子而來,他忙得家是個陀螺般地轉個不停。

「小蝶,我先帶你到後院休息。」傅昕纴輕輕地扶著她,心裡萬分的不舍。

這時他又想起心中的誓言,應該要離她遠遠的,不能再逾矩,今天就當作是一次破例,只是為了幫賽玉頧安置好他的愛妾所做的一點小事。

人的習慣很可怕,就如同習慣一見到她就不可自拔地想要擁有她;她的美是毋庸置疑的,容貌再美的女人也會有看膩的一天,但她不同,恬靜淡雅的外表下,內心有股澎湃的活力,比起外貌的吸引力更迷人,那種吸引力是會讓人想要不顧禮教地向下沉淪。

他對孟小蝶的自制力已經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他不敢見她,生怕一個不小心真的會做出什麼有違禮教的事來,可最後還是避免不了兩人的單獨相處。

當初為了要多了解她而投資了這家錢莊,沒想到今天卻成了束縛他離去的枷鎖,一個沒經過慎重考慮的決定,竟造成了自己的苦惱。

沒了前廳的人潮,一進到后廳孟小蝶覺得整個人都舒服多了。

被人群擠得滿臉嫣紅的她顯得益發動人,又令他失神了……他知道自己迷上的不只是這張完美的容顏,她的才華洋溢讓他讚賞,她的不談是非、明辨事理更讓他傾心。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對女人有了深深的悸動,那是一股藏在心底深處的情愫。

「小蝶,過些天我想搬出賽家。」傅昕纴偏過頭去,不敢再直盯著她瞧。

「你不是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搬出去?」在賭約的最後一天聽到他要走,更增添了幾分傷感。

「和三哥開的錢莊前景一片看好,長住在此是難免的,我總不能長期的叨擾,一直住在賽府,這樣別人會說閑話的。」

「我一點也不覺得你會叨擾到我們!」一聽到他要離開,她便不由自主地開始慌了起來。

「小蝶,難道你一點也看不出我對你的心意嗎?」他突地一把將她摟在懷中。

什麼禮教、男女有別統統滾到一邊,今天,就只有今天,容他的痴心這麼一點點的放縱吧!

「傅大哥……」孟小蝶瞪大雙眼,沒想到溫文儒雅偽傅昕纴竟會做出這樣大膽的舉動,以往他對她的攙扶都顯得彆扭,今天怎麼會……他寬厚的胸膛讓她一時昏眩,這種感覺和賽玉頧的擁抱完全不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

「如果你不是三哥的人那該多好……」他就會帶著她遠走高飛,即使日子過得再苦他都甘之如飴。

如果她不是賽玉頧的人,他也未必像今日這般痛苦,今日因衝動所說的話、做的事,就當是最後的告別,過了今天,對她的一切妄想都要深埋在心底。

「我不是……」也許澄清一切能讓他不再痛苦,可是她不敢去面對那雙熾熱的眼眸,在了解事實後轉為鄙視的一刻。

被他緊緊的摟在懷中,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悲傷,內斂的傅昕纴要用多大的勇氣,才敢做出這樣離經叛道的舉動,將他逼到此絕境她也心如刀割。

「什麼都別說了,你的一字一言只會徒增我的痛苦罷了!我知道對你本來就不該抱有任何的遐想,可為什麼你總是能令我情不自禁……」

他的手輕輕地撫著她酡紅的嫩頰,在他輕輕的觸碰下卻使她的雙頰更加紅潤,兩人之間來回的眼波流轉使他們都加快了氣息,她並沒有阻止他過於親密的行為,此時的氣氛讓他們想要拋棄了世間的一切……

他幽黑的瞳眸只容得下她,她豐厚的菱唇讓他有股想覆上的衝動。

兩人不自覺地越靠越近,周圍沉靜無聲,只聽得到樹葉的摩擦聲和彼此的呼吸聲,就在他們的唇快要碰到的時候……

「小姐!小姐!」小巧不知自己打斷了兩人的曖昧。

兩人慌張地移開過近的身軀。

孟小蝶酡紅著臉問:「小巧,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

「小姐,少爺請姑爺到前店去幫忙,小姐,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發燒了?」

見到孟小蝶臉上的紅潤,傅昕纴的心彷彿被重重的捶了一下,重拾失去的理智;剛剛他們差一點就……他怎麼可以這麼做,她是別人的妾啊!

「傅大哥,我看你還是趕快去前廳幫玉頧哥吧!」孟小蝶避嫌似地轉過身。

「是,我該到前頭去幫賽兄的忙了。小巧,你在這兒照顧小姐,我到前廳去了,等會兒再來。」語畢,傅昕纴匆忙的離去。

剛才他是中邪嗎?她可是別人心愛的小妾!虧賽玉頤還口口聲聲地說信任他的為人,要不是小巧衝進來打岔,差這麼一點他就輕薄了人家的妾了。

他還是不是人啊!朋友妻不可戲,他簡直比禽獸還不如。

傅昕纴一邊走一邊唾棄自己的為人。

到大廳后,他始終都沒抬頭望賽玉頧一眼,因為他愧對於他。

※※※

「玉頧兄,這回我的銀子放在你的錢莊不但穩當,這利息也會比別家多吧?」

「是呀!玉頧兄,當初我們就說銀子要放你這兒,好幫我們做些什麼投資的,你說什麼就是不肯,現下好不容易盼到今天你肯開錢莊了,我可要把放在東門的銀子全數轉過來。到時候……哈哈!就全靠你嘍!」

前來祝賀的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

「各位,這朴玉錢莊的執事是由傅公子擔任,往後大伙兒有什麼事儘管找他。」

賽玉頧趕緊介紹傅昕纴給大家認識,擺出了一副以後有什麼事別來找他的表情。

又多了一個幫他賺銀子的人。嘿嘿嘿!

「這……」

見到是由一個陌生人當執事,每個人的臉上出現了猶豫之色。

「各位別擔心,麒麟幫的幫主不但都將麒麟幫所有的銀子存放在本店,而且還要在本錢莊插暗股呢。」賽玉頧早就準備好一套說辭了。

「哈哈哈!我們今兒個本來就是帶銀子來存在朴玉錢莊的。」背後既然有江南第一大幫在後頭撐腰,那還有什麼問題。

「就是啊!」一堆人前仆後繼地在錢莊存下了白花花的銀子。

傅昕纴趁旁人不注意時將賽玉頧拉到一邊,小聲地在他耳邊問:「三哥,你剛剛說那什麼『幫主』的,在何時人了股,我怎麼沒聽你說起?。

「隨口說說的,你還當真呀!」賽玉頧像是遇到傻瓜似的翻了翻白眼。

傅昕纴十分錯愕,他早知道賽玉頧不是等閑之輩,但這種有關江湖幫派的事,也能隨口說說嗎?

真不愧是兄妹,一張嘴說起謊來同樣是臉不紅氣不喘的。

最近,他不再排斥去想起賽玉朴,甚至還會主動去回想起過去兩人生活的點點滴滴,雖然當時常常被氣得不知所云,現在想想好笑的部分還多於生氣呢。

曾經是他刻意要去忘懷的人,如今卻不排斥去想起她,這是為什麼?一時之間他也說不上來,總之好像是漏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到底是什麼事呢?

小玉和孟小蝶之間的默契極佳,她們眉來眼去的模樣,跟當年小玉和賽玉朴主僕之間是一模一樣的,三人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絕不可能如孟小蝶所說的──小玉是她向賽玉朴討來的丫環那麼簡單。

還有哪些癥結是他一時間想不通的……

賽玉頧的眼角餘光瞟到傅昕纴今天的反常,他的嘴角掛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

送走賓客后,兩人肩並肩地走在通往後廳的走廊。

「妹婿,你是不是背著我偷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神色才會這麼心虛?」

賽玉頧的雙關語打斷了傅昕纴的思緒。

「我哪有!根本都還沒吃到……不是,我是說我除了早膳之外,就什麼東西也沒吃,賽兄你別誤會了。」傅昕纴慌張的解釋。

還沒吃到?還沒吃到就這麼緊張,真是老實!

當年他在京城就是看上傅昕纴的溫文與沉著,因此借著打賭的方式騙小妹嫁給他,女人哪!一旦成親嫁了人,不都一個個愛得死心塌地的。

誰知道他那天才的寶貝妹妹,竟然能在一個男人旁邊安全地躺了一年,不但全身而退,而且還誇口說對方連她的名字都記不得,整天炫耀個不停。

他該稱讚是她厲害呢?還是傅昕纴的忍功一流、笨功爐火純青?

依他看來,是妹妹識人不清,分不出好壞,以傅昕纴這麼光明磊落的人品,打著燈籠這輩子都找不到了,她不但讓他從身旁溜過,還逼他立下休書!這要做哥哥的他怎麼幫她挽回呢!

兩人推開房門時大吃一驚,桌上的茶壺水杯碎了一地,房內凌亂不堪,小巧則昏倒在一旁。

小蝶呢?兩人心中不約而同地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傅昕纴過去拍醒小巧,只有喚她醒來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小巧,小姐呢?」

「姑爺!哇哇……小姐被好幾個壞人給綁走了!」小巧一醒來就嚎啕大哭,過度的驚嚇讓她全身抖個不停。

這是他們的疏失,沒注意到今兒個人實在太多了,以至於連歹徒闖了進來也不知道;沒有料想到會有人敢闖進後院綁人,他們只顧著前廳大門的防護。

「他們走了多久?」傅昕纴著急的問。連丫環都嚇得如此,那嬌柔的小蝶呢?她是否也嚇得不知所措,那批壞人會不會對她動粗?他根本不敢再往下想。都怪他沒有多陪陪她,如果他留在這兒,也許她就不會被擄走了。

「我、我也不知道!嗚……小姐!」小巧無助的哭泣。

未發一言的賽玉頧,在這時開口:「先回賽府。」

「等一下!難道你不派家丁到官府報案,或者大家分頭出去找?」以賽府上百名家丁再加上衙門的官差,要進行整城的搜尋並不是難事,他不相信賽玉竟會連試也不試。

「人海茫茫到哪兒去找人?」賽玉頧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小蝶被劫,難道是他非份之想的報應嗎?如果真有報應也該報在他的身上才是,為何選上嬌弱的她?

傅昕纴後悔萬分的緊握雙手。

※※※

賽玉頧一回到府中就帶著傅昕纴跑進書齋旁的小庭院。

這是賽府里唯一下人不準出入的禁地,樹上停著四隻鷹,每隻腳上都綁著不同顏色的緞帶,白、黑、藍、紫,整個空蕩蕩的大院子只有養這四隻鷹,沒有枷鎖也不見鷹會飛走。

賽玉頧走到腳系黑色緞帶的鷹旁邊,十分不情願的說:「你去找那個討厭的傢伙,把這個帶給他聽到了沒?」

傅昕纴看那隻鷹露出不屑的目光,連動也懶得動,還真讓人分不清到底誰才是主,如此有靈性的動物他還是頭一回見到,人與鷹的對抗,看來是鷹佔了上風。

「你還不快點去,她要是有了什麼意外,看你的主人會不會將你煮來吃,嘿嘿!」

他將剛才寫好的字條系在鷹的腳上;這鷹似乎聽得懂他的恐嚇之意,立即展開雙翅飛了出去。

接著他靠近腳系白緞的鷹,溫柔地說:「小乖乖,帶我去找你的主人,她現在有難了。」那隻鷹像聽得懂人話似的站在他的肩上。

「這……」傅昕纴在一旁說不出話來。世上的奇人異事何其多,那隻鷹竟還能找得到主人?

「有什麼辦法,這些鷹的性子和主人是一個樣。」

他回頭看了一眼,其中有隻一直點頭示好的鷹,它腳上系著藍色的緞帶。

「三哥,那腳系藍色帶子的鷹可是你的?」

「妹婿,你怎麼會知道?」賽玉頧驚訝的問。

傅昕纴笑而不答,那些鷹果然是和主子同一個性子呀!

兩人騎上馬跟著那隻名叫乖乖的鷹賓士而走,說也奇怪這隻鷹還真有靈性,它竟會配合著他們騎馬的速度飛,總是在他們的見得到的範圍內飛,這樣的稀世珍禽想必不易照料,也唯有賽家這種豪門才能養得起。

「三哥,你剛剛說了這麼多它聽得懂嗎?」

「妹婿,你別小看這幾隻鷹,這幾隻可是大漠原本要進貢給當今皇上的鷹,還不是為了小蝶的畫,嘿嘿!」

「不消說這番王也是一個愛畫成痴的墨客。」傅昕纴能體會番王的心情。

「沒錯!當時為了要換畫,番王還把十車的貢品全部卸下,玉朴看來看去就只有這四頭鷹對她的眼。」

談到那次的經驗,賽玉頧便忍不住驕傲起來。普天之下有誰能比天皇老子還要先選貢品的,看來只有他們家的才女才有這番殊榮。

「令妹當時也在場?」又是賽玉朴!他的周圍都被她的影子團團圍住,揮也揮不去,她的冤魂一直飄蕩在賽家,在他的左右一直盤旋不去。

「不是!是我說錯了,是小蝶、是小蝶選的。你絕對無法想像當時的情景,整整十車的貢品,就這麼攤在賽府的後院,那種場面還真是浩大。」

想當初,他相中的是一顆大如香瓜的夜明珠,姑且不論它的價值,光是夜裡往大廳這麼一擺,連根蠟燭都不必點,整間屋子便宛如白晝,既美觀又實用!

二哥看中的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大哥要的則是一本關外失傳已久的武功秘笈。

小妹偏偏所有的寶物都看不上眼,直到看見這幾隻不起眼的鷹;當初她的明智決定,今天救了她一命,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啊。

他們慢慢地遠離城鎮,人煙也越來越稀少,過了一片竹林,一間不起眼的小茅屋映人眼帘,從外頭看來只不過是間普通的小茅屋。

「三哥,你瞧那隻鷹在那小茅屋上頭盤旋。」

「嗯!妹婿,你要小心靠近,別打草驚蛇。」賽玉頧將馬綁在林中。

傅昕纴哭笑不得,賽玉頧那和他妹妹「賤妾」異曲同工的「妹婿」,一直不停地在他耳邊嗡嗡地叫,宛如他妹妹「御駕親征」般的可怕。

兩人商議兵分二路的接近茅屋,傅昕纴幾個縱身後便輕易的貼住了茅屋的右邊。

賽玉頧讚賞一聲:「好身手!」他隨即也是幾個縱身,同樣以漂亮的姿態落在茅屋的左邊。

他一直以為賽玉頧是個不會武功的書生,沒想到他的輕功竟是如此的好;既然他有一身的好武藝,第一天見面時,在小蝶快跌進池子前,他為何沒上前去接她?反而任由他一個外人強出頭?

咦?那身輕功怎麼好像在哪兒看過……

※※※

「大哥,這小丫頭長得還真俏,不如我們先……」其中一個滿臉鬍渣的男人流了一地的口水,這可是難得的美人兒,真想先嘗一嘗。

孟小蝶聽了真是悔不當初,通常被這種土匪綁來的女人,不都以輪番上陣的方武強佔,早知道會有今日……還不如早早在成親之時便給了那個男人算了,免得便宜了這群土匪!

「別誤了大事!等賽府的贖金拿到了再說。」

「是。」唉!老大說了算。

她暗自吁了口氣,還好他們還在等贖金,目前來說她的處境還算安全。

賽玉頧與傅昕纴躲在屋頂上,屋內的情形他們看得一清二楚,屋內約有七八個壯漢,一看就知道他們是練家子;孟小蝶的嘴巴被塞了塊布反綁在草堆旁,她身上的衣物仍是完好如初。

兩人打量完屋內后便對望一眼,從彼此的眼神知道,裡頭這幾個大漢對他們不會造成威脅,最後他們同時以眼神、手勢表示準備動手。

誰知道傅昕纴還沒運好氣,賽玉頧就搶先由大門衝進了屋內。

「是誰?」七八個人被驚得回頭大喊。

「你們不配知道!最好趕快放人,否則……」賽玉頧瀟洒地倚在門邊。

孟小蝶無力的翻了翻白眼,不過就是救人嘛!這兒又沒其他的美女在場,為何一定要擺出他最帥的那個姿勢出場?要不是嘴裡被塞了塊布,她一定會好好地調侃他一番。

土匪的頭頭將賽玉頧從頭至腳梭巡過一遍后,大笑出聲:「哈哈哈!你這小夥子也不秤秤自己幾兩重,要我們放人?哈哈!」一副書生樣還不打緊,竟還赤手空拳的想學人家英雄救美,別說他們這群土匪看不上眼,只怕大風這麼一吹他便不知會被吹到哪兒,這樣的人也想要來救人?

他到底是行不行呀?傅昕纴在屋頂上也被賽玉頧的舉動嚇得滿身冷汗,剛才他們不是要一起進屋子的嗎?怎麼才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已經在裡頭了?他的功夫到底如何?若有剛才那樣輕功的功力,對付眼前這幾個人就不成問題了。如果沒有……他實在無法想像賽玉頧那張愛笑的俊容被揍滿臉瘀青的樣子。

「出來動手吧!」賽玉頧冷傲的說。

「兄弟們上!」土匪們禁不起激,抄起傢伙便往外衝去。

傅昕纴利用這個空檔衝進屋內救人,不巧被一個眼尖的土匪瞄到。

「大哥,另外還有一個同夥的進屋救人了!」

「好!老三你帶三個兄弟對付裡頭的,其餘的兄弟跟我來!」土匪們也兵分兩路。

過了一會兒。

「大哥,四哥受傷了?」

賽玉頧與傅昕纴對彼此的身手都讚賞有佳,更覺得兩人在任何方面都好像是不分軒輊的,應付對手之餘,他們彼此會心的一笑。

「大哥!老三也挂彩了!」

「兄弟們快逃!」土匪頭頭見敵不過對手,便倉皇地下令。

賽玉頧見到落荒而逃的土匪們還想繼續追出去。

「三哥,算了!窮寇莫追,先看看小蝶的情況要緊。」傅昕纴開口阻止他。

傅昕纴將塞在小蝶嘴裡的布條拿開。

「小蝶,你沒事吧?」賽玉頧關心地問。

「我沒事,只是受了點驚嚇。」孟小蝶俏皮的吐了吐舌。

傅昕纴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一般姑娘家遇到這種事不早就該嚇得淚眼汪汪,怎麼可能還笑得出來?他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她差點跌下池子,當時她還嚇得說不出話來呢,她的膽子什麼時候得那麼大?

不會武功的賽玉頧一下子能飛檐走壁,膽小的孟小蝶遇到土匪面不改色,這兩人的改變也未免太大了!

「還好你沒事,只要你在我地盤上的一天,我肩上的重擔就不能卸下來,時時刻刻過得提心弔膽的日子;大小姐您也幫幫忙,在下尚未娶親,也讓我這條老命能夠撐到娶時,行嗎?」賽玉頧一見到她沒事,滿肚子的牢騷馬上全吐了出來。

「這次又不是我的錯……」孟小蝶委屈地扁起嘴。

傅昕纴見賽玉頧一改往日對她寵溺的態度,毫不留情地出言諷刺她,他十分訝異;難怪前些日子小蝶說要防著賽玉頧將她休掉的事,看來還真有那麼一回事,出身富裕的公子哥納個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更何況她只是個小妾。

這時,四面八方傳來了馬蹄擊地聲,放眼望去一片黃土飛揚,會造成這種情形的原因只有一種──來了一整隊的人馬。

「慘了!他怎麼這麼快就趕來了!」賽玉頧刷白了俊容,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就只怕一個人。

一群訓練有術的人個個手持一種兵器,將他們團團圍住。傅昕纴心中暗驚,這下子他們兩人就算使出渾身解數也逃不出這種人海;他真要懷疑這是哪一國要出征上戰場的兵隊,除了服裝之外,武器、配備一應俱全,怎麼看都像是一支軍隊。

這賽玉頧到底是和什麼樣的仇家對上了?

這群人讓出了一條路,一個個舉著旗子的人緩緩入場,這……這種的排場是皇帝出巡嗎?不!旗子是黑絨布底綉著一頭栩栩如生的麒,麒者為公麟者為母,他曾聽聞麒麟山莊的麒旗代表幫主,麟旗則代表副幫主。

現在麒旗的出現……不就是麒麟幫幫主親自駕臨?

「幫主駕到──」

「妹婿,你可要救救我呀!」賽玉頧反常的躲在傅昕纴的身後。

是有關錢莊的事?難道他剛才在錢莊胡謅的事……被知道了?

這種江湖幫派本來就不是他們這種人惹得起的,現在可好了……幫主親自找上門來,沒想到他們的消息會這麼靈通。

這也莫怪賽玉頧會怕,對方可是江南第一大的幫派,從眼前的陣仗看來今天他們是必死無疑。

「傅大哥,你背後也借我躲一躲。」孟小蝶也沒志氣的跟著擠到他後面。

連孟小蝶也跟著害怕什麼?這兩個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卻畏畏縮縮地在他身後頭抖,讓他覺得自己像只母雞護著兩隻小雞。

真為他們這種怯懦的表現感到丟臉,士可殺不可辱!有必要嚇得這麼沒尊嚴嗎?賽玉頧那一身是膽的英雄氣度跑哪兒去了?真是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啊!

一匹碩壯高大的黑馬直矗在他們面前,這匹馬所散發出的氣勢就已讓人不自覺地退了三步,上頭坐著英姿煥發的麒麟幫幫主,他的左肩停著腳系黑緞的鷹。

他冷眼掃過在場的每個人,那種與生俱來的威儀,不禁讓人聯想到坐在龍椅上掌握生殺大權的皇帝,不!他不只有君臨天下的威嚴,還有一種唯我獨尊的邪魅傲氣,惹上這種人也只能怪賽玉頧的嘴巴太大……還有運氣太背。

「你是被綁的人又沒犯錯,你跟著躲什麼躲,別擠!大哥最疼你了,他又不會怪你!」

賽玉頧急著想甩掉身後的累贅,沒想到卻被她拉得更緊。

「都是你!幹嘛找他來啦!又沒跟他套好,這下肯定會……」她心虛的說。

「玉頧、玉朴你們在玩什麼花樣?」坐在馬上的麒麟幫幫主吐出彷彿能夠凍死人不償命的聲音。

「玉朴?」傅昕纴不敢置信的回頭望著身後那臉色慘白的兩人。

他絕對沒聽錯!麒麟幫幫主絕對是沖著身後的人問的!

這時,他腦海里記起了那個手上有顆紅痣的主人是誰了!

他的前妻──賽玉朴的大花臉竟清清楚楚的浮現在眼前,和孟小蝶的絕美容顏重疊在一塊──是她!

「小蝶,原來你是賽玉朴?」傅昕纴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不!應該改叫她賽玉朴。

「穿幫了……」孟小蝶說完剛才那句未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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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鍋下堂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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