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現在,房間只剩下兩人。
「一切的布局,由始至終對付的都是我吧?」
桓堯嘴角微微一斜,露出一抹漫不經心的笑容,「鳳凰,原來這就是宸的秘密——乾坤教的鳳凰。是你故意將消息泄漏,說什幺乾坤教已設下驚天陰謀來對付朝廷,對付你,然後利用我對你的感情,來個請君入甕?」
「牡丹會是您說提議去的,張家店也是您提議去的。」
桓宸瞪大了清澈無辜的眼睛,他可不接受這個無理的指控。
「鳳璘曾告知我,乾坤教和你有莫大的關聯。」
所謂的莫大關聯,大概就是相互勾結。
為此,他對宸作出了種種的試探——而宸也給了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現在想來,那根本就是他的策略。
一方面取信於他,另一方面……
望著似乎陷入沉思的皇帝,桓宸笑得躊躇滿志,「乾坤教的事情,您知道的不比我少。跟隨我們父皇在鳳城揭竿的勇士,大多數是乾坤教的人。」
「那時候他們的身份是乾坤教的長老副使。後來隨著義軍的壯大,乾坤教的烙印慢慢淡化,直至消失。」「典型的過橋抽板,難怪人家會心生不忿。」
「所以,你主動找上他?」
「當然不是。」
桓宸大聲叫屈,理直氣也壯,「那傢伙主動拋出橄欖枝,我豈有不接下之理?」「或許我該更正一下,宸的目標,其實不僅是我。」
「我幫你抓了沈美人,徹底砍了龍翼的臂膀,難道你不該說一聲謝謝幺?」這一著破釜沉舟,早想好了後路。
「你是小鳳凰兒確實令我意外。」桓堯蔚然一嘆,「難怪你如此盡心地平定姜烏的叛亂,安排小雲行刺,收服裴憐風和易惜雨,剷除了乾坤教的兩個主要據點——這大大地削弱龍翼的實力,此消彼長之下,你也已有了和他談判的資本。」
「陛下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若非他欺人太甚,自己亦不會冒險走這一步棋。
「不錯,」桓堯抬眼促狹笑道,「以宸的性子,若非我強迫你共拾雨水之歡,或許你永遠不會出賣我。」「不錯。」
「成為鳳凰兒的過程更令我好奇,我想你大概也不打算坦白相告。」
笑意更深,他實在非常喜歡這稱謂。
「開口鳳凰,閉口鳳凰的亂叫,令人多添厭惡。」
清冷的眸子對上了那雙肆意張狂的眼睛。
「俗語說龍鳳呈祥,我是真龍,你是鳳凰,真乃天造地徹的一對。」桓堯冽嘴一笑,一副調侃的口氣。「乾坤教的左使,通稱鳳凰,更何況,現一任教主還叫什幺龍翼,真拿來配的話,我大概也分身乏術。」頓了頓,桓宸柔和的眼神倏地變得凌厲,「一下子又冒出條神秘莫測的龍,不知道你和他,哪一條才是真龍?」
「哪條是真龍,宸心中早已有數。」
桓宸神色不變,微微一笑,說道,「陛下的想法未免太一廂情願。」
「希望如此。」桓堯長吁一口氣,「或許我應該感謝你,畢竟你為我清除了不少障礙——那些對他忠心耿耿的教眾,於奉天來說,是個非常大的威脅。」
「您從來就不信任我。」
「現在假若我說我一直都信任你的話,或許會被你看輕——」
桓宸突然冷笑不已,「從小到大,我一直都那幺喜歡您,那幺崇拜您,那幺敬佩您,把您當作了最敬愛的兄長,無論您說什幺,干什幺,哪怕把我的名字改掉,我都從未起過一絲反叛您的心。奉天的江山,其實是我父皇,加上您和叔父一起打下的,登上皇位,也是理所當然,可為什幺——為什幺要如此待我?真那幺害怕我篡位的話,隨便糊弄個借口,用什幺毒酒,白綾,青鋒劍之類賜我死罷。」「只要有我活著的一天,就決不會讓你死——」
桓堯神色一黯,不明白為何到了現在宸還不懂他的心。
「好鄭重的許諾。」
眉梢處悄然爬上了一絲譏誚。
「宸,你父皇已經將你許配給我,這是鐵一般的事實,不容你抵賴。」
「父皇的所謂諾言你不必強調多遍,畢竟我不是聾子,還有不錯的記憶能力。」「別太鑽牛角尖——奉天是屬於我們倆的,我們一起共享天下,我不會再強迫你,相信我,好幺?」「真的?」桓宸冷笑不已,「可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桓堯,你總是擺著一副謙厚平和,冷靜睿智,甚至大仁大義的臉孔,我看著就想吐,你這噁心的混蛋,濫人,色豬,淫棍——」「原來你在意那每晚不同的侍寢美人。」
桓堯的目光倏地變得銳利,猶如一隻原本慵懶的野獸在看到獵物那般,「可否將你的不滿情緒定義為吃醋?」
「任何一個無偷窺癖好的男人都不能容忍你的變態行徑。」
某君的過度自戀,桓宸只是笑眯眯地說道。
「挺尖銳的說辭,只是宸,你打算如何處置我?」桓堯眼神又一變,充滿了好奇。「您是明知故問。」突然伸手捏住桓堯下巴,帶著邪氣的美麗黑眸睨著,「陛下的模樣不差,怎樣看都算得上美人。」
認真看來,確實不差,上他就不算委屈自己。
緩緩露出了艷麗的微笑,纖細的指輕撫著厚實的唇瓣,一臉的溫柔,一臉的動情。勾起桓堯的下顎,唇上力道突然加深,含住了他的唇瓣,靈巧的舌尖抵開微為乾燥的雙唇,一顆冰涼的藥丸輕易滑入對方的口中。
優雅地將唇向後退了幾分,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桓堯的一舉一動。
喉嚨微動,桓堯十分溫順地把這顆致命的東西吞了下去。
「鳳凰銷魂——宸既然是鳳凰,那顆當然是銷魂丹,帶點薄荷的清涼,甜甜的,味道不錯。」桓堯呢喃道。
桓宸笑得更加迷人,「陛下果是識貨之人,我這裡還有兩顆。」
「意猶未盡才能回味無窮,剩下的兩顆還是贈給有緣人分享為妙。」
「——想不到陛下辯才無礙。」
「和宸相比,是小巫見大巫。」桓堯哈哈大笑,「對喲,這銷魂丹有解藥幺?」說話間,丹田處彷佛有股烈火直撲上胸口,全身受制的桓堯暗自苦笑,既不能運功抵抗,又不可指望有葯解救,只好強定心神忍耐。
「每個月一次的解藥,如果當月沒吃,或者遲吃解藥,哪怕遲上一天——下場不僅僅是銷魂那幺簡單,你會全身痛癢,皮膚潰爛而亡。」
「好厲害的毒藥。」
聞言,桓堯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慨嘆。
「既然你一意孤行去改變我們倆的關係,既然你如此執著我父皇的承諾,那就讓我勉為其難地娶你了。」「宸是打算履行昨晚的誓言?」
深邃狹長的黑眸,甚至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有何不可?」
低下頭,差一粒米的距離,鼻尖幾碰上了鼻尖,桓宸笑得甚是情色。
桓宸的技術——恐怕只能用一詞來形容,其劣無比。
桓堯疼得咧牙吡齒,疑惑著他究竟是想上,即或想吃掉自己。
總往好的方向考慮,體貼地認為他的撕啃,他的擠壓,僅為了報復。
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到最後僅有絕望。
「已經折騰了將近半個時辰啦。好歹每晚觀摩也觀摩了,這幾年給你練習床技的人也不少,怎的生疏至此!」
自認忍耐力,修養一流的桓堯終於忍無可忍。
「閉嘴,對著骨頭和肌肉一般硬綳綳?」
「萬歲爺,我下次再也不敢打您的主意啦。」
……
「混蛋,王八蛋,別忘了你肚子還有一顆銷魂丹。」
……
「陛下,我會學乖的——」
……
「——色豬,淫蟲,如果你動我一根頭髮的話,我就讓你生不如死。」
……
「皇帝,我……那……那裡還很疼。」
……
充耳不聞那不夾雜的謾罵和求饒,桓堯的唇來回吻著大腿根部內側細緻的白嫩肌膚,而手也忙著撫摸著那平滑柔軟的小坑,指尖在臍邊遊走挑逗。
酥麻感竄過全身,桓宸的臉紅得有如熟透的水蜜桃,凌亂的髮絲沁著點點香汗貼在泛起脂色的裸背上,媚得驚人。
笨蛋,飯桶,腦袋進水的桓宸,你上別人沒感覺,居然讓別人上就——憤恨地把自己罵上了千遍,依舊不能抑制自己對那雙魔術一般的手,以及點石成金的嘴巴有微弱的抵抗。大概是對手的問題——在某一瞬間,桓宸暗自下了決心,抱堯之心不死,可他首先要先找個對胃口的人來練習。「別緊繃著身體。」
他熟悉他身上的一切敏感點,看上去他也很享受,可為什幺到了最後關頭,卻如此彆扭?桓宸死命咬著下唇,眼睫微顫,渾身抖動。
昨晚的疼痛記憶猶如潮水一般湧進腦海,他越想越害怕。
眼角瞄到桓堯胯下那猙獰赤紅的話兒,隨時要衝鋒陷陣一番的模樣,更是魂飛魄散。他這副竭力忍耐,又是哀怨,又是後悔,又是憤恨,又是害怕的神情,激得桓堯情致更為高漲,他將粗大的男性導向了那粉紅妖艷的x口。
「不,不要……」
那恐怖的觸感令他毛骨悚然,下身越發綳得緊了。
「啊,好痛——」
偷偷鬆了口氣,沒預期那般身體被撕裂的感覺,只是微微帶點脹痛,不過關鍵時刻喊痛總不會有錯。桓堯嘆著氣,停住了不動,低首吻著那兩片冰涼,彷彿失去了血色的唇,大手溫柔地撫摸著那根美麗的嫩芽,極盡愛憐之能事。
才進入些許,而桓宸的模樣卻似疼痛至極,竟有兩滴淚水從眼角滑下來。哎,明知道他是在做戲,心卻依舊軟了下來。
憐惜的抹去他的眼淚,柔聲安慰道,「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我不要,不要。」
桓宸嗚咽著,突地抓住了那雙在他身上放肆的手,蒙上了霧氣的丹鳳眼可憐兮兮地眨著,「陛下,沈美人就在隔壁,他的模樣比我美多了,性子也很好,而且他禁得起折騰,來個十回八回大概也沒什幺打緊。」說話流暢了不少,看來他已經適應了。
把心一橫,猛地一衝,利刃已長驅直入,抵達最深處,桓堯邪邪地笑著,語調充滿誘哄,「叫我的名字——堯,或許我還會考慮只抱你一回。」
「堯,堯——堯哥哥……」
肉麻當有趣?
悲哀的是自己竟然還叫得非常暢順,更像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可話又說回來,只要能結束苦難,別說這個,哪怕讓他喊一些什幺噁心的稱呼,大概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反正不會少一塊肉,雞皮疙瘩掉了滿床而已。
心一盪,桓堯的眼前不由現出當年那水嫩嫩的,唇紅齒白的人兒跌跌撞撞地向撲來,用軟軟綿綿的,奶聲奶氣的聲音親熱地叫著自己的一幕。
「堯哥哥——真懷念啊,那時候你才兩歲,」混熱的氣息吹拂在他的臉頰上,「不錯,我就是你的堯哥哥。」
桓宸渾身一哆嗦,臉是一陣紅,一陣青。
掉雞皮疙瘩原來還是小事一樁,他幾乎把今天所吃的東西全部倒出來。
在一次確定,居然對兩歲的他——有如此骯髒,污猥念頭的桓堯,是一隻超級色鬼,變態中的變態。嗚——他的腰桿或許已被折斷,他的屁股或許已被捅破,元兇卻依舊在作惡。
這男人的性命不是明明捏在他手中幺,為什幺到頭來,他還是被壓倒的一個?很疼,很疼,全身骨頭都將要散開一般。
「你還有完沒完啊?」
忠實奉行「忍無可忍,不會再忍」宗旨的桓宸終於爆發。
和昨晚不一樣,不斷來回在他體內肆虐了近半個時辰,那棍子還是硬綳綳的,絲毫沒有軟化的跡象。難道銷魂丹不僅是世間最詭異,最惡毒,還兼有金槍不倒的奇效?
「別吼那幺大聲,除非你希望沈美人,還有船上別的人知道你才是被抱的那個?」桓堯渾濁的氣息噴到了他的脖子上,滿意地看到白皙的頸項出現了微微的胭紅。「靜王妃——」
「胡說八道,你才是靜王妃——」
潔白晶亮的齒縫努力地迸出斬釘截鐵的一句。
「能夠成為靜王妃,是我的榮幸。」桓堯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議,一本正經地說道,「宸,你千萬可別賴賬。」
「榮幸?賴帳?」
世上竟有如此自甘墮落,刮臉無恥的皇帝?
父皇,叔父,若然你們能看到,聽到眼前一切,就趕緊從墳墓裡面爬出來,合力將桓堯拖走吧,這傢伙遲早會把奉天朝給敗個乾淨。
正憤憤不平著,一陣劇烈的顛簸所打斷了他的苦思冥想。
桓宸又驚又喜,難道祖宗真對桓堯的惡行看不過眼,顯靈來對付他?
突然,幾把驚慌失措的叫聲夾著疾風呼嘯,波浪轟擊之聲,清晰地傳入兩人的耳朵。這下可糟糕透頂。
暗暗叫了一聲苦,祖宗震怒還好說,萬一是天災的話,他們全體都要倒大霉。倏地「轟隆」一聲巨響,船身忽地一側,令床上的兩人幾欲翻滾落地。
桓堯眉頭一皺,不假思索地解開了桓宸的穴道,「或許生了變故。」
海嘯?
一邊打理自己的著裝,一邊側耳聽著外面紛亂的聲音,桓堯依舊好整以暇。「難道你出海的時候,沒預測過天氣?」
「海嘯能預測得到幺?」
迅速穿好衣服的桓宸,鄙夷地甩了個白眼。
外表的不動聲色並不能掩蓋內心的震驚。
船並沒駛回去。
桓堯一窒,端正沉穩的臉竟綠了綠。
皇帝的窘態沒能給桓宸帶來片刻的快感,劇烈搖晃的空間瞬間令他失去了平衡,身子一側,眼看就要摔到地上,桓堯那隻溫暖得不象話的大手適時地拉住了他。
「沈公子,你想干什幺?」
「你不能砍斷前桅——」
小鸞及翠兒二女急切的怒喝聲,夾雜著毫不掩飾的恐慌。
「我們上去看看。」
桓宸苦笑著點點頭,沈美人幹事情永遠出人意表。
海上不比陸地,毀了船,意味著失去了生存的希望。
船搖晃得更為厲害,一個大浪捲來,幾個黑影一晃,令人心驚膽寒的嘶叫很快就悲慘地淹沒在黑暗的海水裡面。
甲板上的人不多,連小鸞翠兒在內,確切來說只有九個,幾乎集中在船尾,動歪西倒的他們想奮力站起來,搖櫓掌舵,以便讓船身穩定下來,只是風浪太大,所有的努力是賭徒勞無功。而唯一能勉強站立的人便是沈翠羽。
此刻的他正不顧一切地用刀砍著粗大的船桅,眼看著那桅向左橫斜,與白帆一道,跌落到海面。前桅斷了,接著沈翠羽又向船尾的桅杆走去。
「小主人——」
桓宸以及桓堯的出現令驚慌失措的眾人面色露出一絲喜色。
「砍船桅是個法子,起碼我們還有搖櫓嘛。」
桓宸喃喃自語。
沈美人雖說包含禍心,可他的當機立斷,好歹已令船身稍稍穩了一點。
正思量著,倏地海面再捲起一個巨浪,船身頃刻又激烈晃動起來。
「大錨在哪?」
聲音不高,隱隱含著威嚴,雖在狂風巨浪之中,仍能清晰可聞。
「船首。」
船夫慌忙指了指前面。
他們並非不想用拋錨定位的法子來穩住船身,而是根本做不到——連站都站不穩,要從船尾走去船首根本就是奢談。
這些飽經風浪的水手,碰到如此毫無徵兆的海嘯卻是第一次,依靠著豐富的航海經驗,幾人同心協力之下才勉強重新掌住了舵,此刻以無瑕理會其它。
底下又一陣劇烈的顫動,丈余高的巨瀾劈面而來,船身劇烈晃動,幾欲翻倒。「你幫忙掌舵。」
沖沖拋下了一句,桓堯凝神聚氣,以千斤墜的功夫,穩穩地向船尾走去。「那大錨過千斤重,你一人怎能——」
船夫驚愕不已。
「他能辦得到。」
桓宸淡淡地道,一派的兀定。
海天全都是烏黑一片,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巨滔激卷著船身,海水如瀑布般流瀉在每個人的頭頂上。這條能容納六十多人的船,在怒吼奔騰的大海中,顯得渺小和脆弱,隨時有傾覆的危險。每當浪頭襲來,船身縱得很高,在浪頭上停留片刻,又陷落在另一個浪谷,起伏上落,搖晃震動,令人昏眩欲吐。
風浪逾見猖獗,口裡鼻中儘是咸津津的海水,渾身濕透的桓宸竭力掌住了舵,指揮著小鸞和翠兒領著大家系纜,舀水。
另一邊廂忙著的沈翠羽亦終於將主桿砍倒,返身轉回船尾,驀地又一個巨浪撲到,排山倒海一般,只打得搖櫓橫飛,而他猝不及防,待得驚覺,已將衝出船舷之外。
身子凌空,腳底是萬丈洪濤,沈翠羽暗叫不妙,卻覺腳踝給一處繩索纏住,身體被硬生生地扯了回去,摔倒在甲板之上。
「沈美人,你很幸運。」
桓宸放開了手中的帆索,若非這東西就在跟前,哪怕他再有憐香惜玉的心,沈美人還得葬身大海。只可惜,連櫓也斷了。
「這場狂風暴雨先前並無絲毫徵兆,是海底突然發生震動的緣故。」
死裡逃生的沈翠羽,望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雖說不強求你以身相許,可好歹熱情點嘛。」桓宸嘻嘻一笑。反正逗弄沈翠羽會令他莫名其妙的神清氣爽。
「你是教主看上的人。」
嘴角微微扯出一抹輕笑。
「教主是美人嗎?」
桓宸雙眼發光,「比小沉如何?」
「鳳凰和教主曾經交過手,難道也無緣親睹他的真面目?」
「交手的時候彼此都戴上面罩,誰也不識誰的廬山真面目。」
沈翠羽吃了一驚,想不到他回答得如此乾脆直白。
「原來如此。」
別有深意看了桓宸一眼,點了點頭。
「這些船夫都是你的人?」
問題有點愚蠢,桓宸還是忍不住問。
「教主對鳳凰的誠信深表懷疑,特意讓我做了些手腳。」
「難怪船會改變航道,那些女孩子畢竟不是你的對手。」桓宸淡淡笑著,「人算不如天算,看來教主見不成,我恐怕得去做海龍王的女婿。」
沈翠羽冷然不語。
應付這傢伙的夜郎自大唯一的法子就是沉默。
忽然,船首處傳來了巨大的拋錨入水聲,這令各人精神一振。
「錨拋得太晚了些。」
低聲地抱怨著,眼睛卻閃著異樣的光芒,霎那間整個人輕鬆了不少。
桓堯,你果然沒辜負我的信任。
「哎呀……」小鸞和翠兒二女驚恐的喊聲引起眾人的注意,桓宸抬頭一看,臉也隨即變了色,下意識地拔腳就往船首桓堯的方向走去。
若天亡人於此,那就死在一塊吧。
拋下了錨的船似乎有了主心骨,終於平穩了下來。
鼓動的真氣慢慢散去,桓堯笑了笑,為自己武學的造詣又有進展感到高興。畢竟是兩個千斤重的巨錨。
無意中的一瞥,令他面色大變——極遠處一道細細的白線,連結著海天,朝這邊推移過來。苦笑著搖搖頭,饒是他自詡一身蓋世武功,滿腹經緯之才,遇上了風浪之威,亦然束手無策。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否留住性命就看自己的命數罷。
能和宸死在一起的話,結局還不算太糟糕。
如此想著,桓堯轉身就走向船尾。
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在飄搖動蕩的甲板上向他逐漸靠近,狂喜霎時湧上了心頭,原來宸和他心有靈犀,大家竟都抱著相同的念頭。
「宸——」
白線以驚人的速度靠近,快得來不及抓住桓宸的手,一道吞天蔽日的巨大海牆,就已夾著狂風,掃盡周遭一切地狂嘯而來。
腳底下艙板忽然間向左側去,船中的海水又向外倒瀉,但聽得狂風呼嘯,身周儘是海水,桓堯的雙腳牢牢的站在船面,竟如用鐵釘釘住一般,紋絲不動。
「宸!」
宸不見了,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船舵折成了兩段,在他身邊飄著,甲板竟空無一人。
心慌意亂的他連叫數聲,卻聽不到答應。
他望向外面,碧浪翻卷,泛起無數白沫,海面無限地向前延伸著,彷彿與天地的盡頭交融一處,整個世界全然是漆黑的一片。
漆黑,混合著咸腥味,充滿了死亡的味道。
絕望已全然攫住了他全身,他渾身顫抖著。
難道宸被衝到大海去?
不,他不相信,那幺聰明,那幺機敏的宸會保護不了自己?
「宸!」
嘴巴又苦又咸,分不清是海水還是汗水,還是淚水。
叫到後來,他聽到自己的喊聲中分明帶著哭腔。
宸已葬身大海?
如果這樣的話,他活著也沒什幺意思。
這幺想著,突然一隻手攀上他的膝蓋,跟著一個大浪又沒過了他的頭頂,在海水之中,那雙熟悉的手緊緊摟住了他的腰。
海浪依然很大,已無海嘯般的震懾力和殺傷力,海和天終於有了一絲縫隙,一點亮光就藉此傾灑在甲板上。
海上距水面一丈高的天空,外部被一圈金黃的流光所包圍,裡面卻是一片的白燦燦圓點一躍而出,漸漸的,天空,水域的距離越拉越大,海面愈白,天際不斷變換著的那紅、黃、紫,灰,各種顏色,最後卻統統被染成了一片金黃。
「快看,東天的日出。」
幾把女聲興高采烈地歡呼著,每個人臉上都蕩漾著欣喜。
她們的喜悅莫名地感染了船上其它人,一整夜的驚濤駭浪,生命徘徊在生存和死亡之間,身心俱疲,而美麗的海景卻令他們精神為之一振。
原來,活著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好。
桓宸轉了轉身,順手把桓堯蓋在他身上的絲織錦袍蒙住了臉。
「下次乾坤教請朕作客的話,可否選擇在奉天的陸地上?」
桓堯倚靠在欄杆上,神清氣爽地笑道。
「這是意外。」
沈翠羽端端正正地坐著,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躺在甲板上,酣然入睡的桓宸,淡淡說道,「陛下孤身犯險,難道沒把這些意外計算其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況且與朕的戎馬生涯相比,這險只不過小巫見大巫罷了。」「奉天皇帝果然是豪氣干雲,明知道中了人家的圈套還可沾沾自喜,這份內涵確實令沈翠羽佩服。」裝作聽不出對方的譏諷之意,桓堯笑眯眯地道,「朕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靜王宸是你的兄弟,論臉皮厚度,論機心謀略你們不相伯仲。」
「哈哈——」桓堯放聲大笑,「朕認為他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沈翠羽愕然以顧,奉天皇帝的眼角眉梢,充滿了驕傲和得意,哪裡有絲毫的不悅和氣餒。「為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連自己的命都可以放棄的人,朕的手下也不多見。」桓堯收斂了笑聲,雙眼炯炯地注視著他,「以你的才能,呆在乾坤教辱沒了。」
「是否辱沒,言之尚早。」
嘴角輕輕一扯,琥珀色的眸子洋溢著流彩。
「靜王這隻鳳凰雖說靠不住,可我們有共同的利益。」
「你以為宸會為了乾坤教而出賣朕?」桓堯挑了挑眉毛,饒有興趣地問。「事實上,除了海嘯外,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說不定這船更是他故意給機會我弄到乾坤島,好和教主聯手對付你,奪回被你搶走的王位。」
「把一個已經被他控制住的人賣給不知根知底的人,這等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宸不會幹。」桓堯笑著搖頭,「可我非常同意你所說,他故意給你機會的說法。」
宸一時三變的心思,不足以外人道。
沈翠羽一愣,不由得重新評估眼前這個男人。
撇開世人所見的雄才偉略,剛毅果決,睿智英明,知人善任這些褒語,光看他能豁達坦然地笑對自己的失敗這一點上,就比桓宸可怕。
沉吟了片刻,他緩緩開口,「陛下,您願意和我賭一把幺?」
「看是官軍,即或乾坤教的人先找到我們?」桓堯瞭然一笑,道,「賭注呢?」「若是敝教的人先行到達,請陛下隨我們一同前往乾坤島作客三天。反之,我亦會隨陛下返回帝都,要殺要剮,悉隨尊便。」
「與整個奉天水軍開仗的話,乾坤教確是以卵擊石,可在茫茫大海上尋只小船,機會均等。哪一方的人先找到我們,對方都會淪落到人刀殂,我為魚肉的境地,何必多此一舉?」「以陛下的武功,若非鳳凰暗算,合我們兩人之力,也不是你的對手。哪怕我們的人先行找到,你亦然有能力來個反客為主,殺人奪船。」
「若朕不答應,你就來個魚死網破,讓手下的架上個炮台,賞幾顆炮彈,陪我們葬身海底吧?」「不錯。」
「心狠手辣的沈美人,難怪宸會對你另眼相看——嗯,看來連上蒼都特別眷顧於你。」桓堯瞟了眼遠處若隱若現在海面水平線上,並列而行的兩條船隻,那綉著條金龍的旗幟隨風飄揚,不禁輕嘆。
「陛下有決定了幺?」
沈翠羽笑若春花,燦爛動人。
「也罷,反正朕也閑著無事,能夠到宸口中的美人窩的乾坤島一游,未嘗不是件樂事。」雖然陷入了危機,可體內的神經卻怪異般地激烈躍動著,一如回到了過去在沙場遇到強大敵人時的興奮。很久沒有試過這種感覺,久得連自己都已忘掉。
桓堯瞥了一眼依然身在夢鄉的磨人小冤家,深不可測的眸子,而唇邊同時泛起了一抹溫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