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典藏情人蛋糕——以比利時白巧克力搭配特製晴空藍蘇打,在淋上波昂高純度黑巧克力的慕斯基底上,手工細膩的造出一棟藍白雙色的希臘式城堡,虛掩半敞的門內有尊水果雕刻而成,象徵情人的小小人形。
不談製作此蛋糕者的巧慧心思令人折服,那摻有蔓越莓與淡淡香檳酒的慕斯,配上含帶苦味的波昂巧克力化進口裡,苦,甜,酸、澀的多層次滋味交相於口舌間散化,著實迷惑人們的味蕾。
而蛋糕上那座美到教人屏息的城堡,不論屋頂、窗戶或門扉,皆可一片片拆除品嘗,往往讓食用者躊躇再三,捨不得拆食。
尤其那半掩門內的「情人」,欲出還藏,不可思議的勾勒出情人間珍惜典藏、幸福滿溢的意境。
苗詠歡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好友買來限量銷售的「典藏情人」,她足足欣賞半小時,才讓好友享用,她要尋找的名師,除了做出這款蛋糕的巧手達人,不做第二人想……
「唔!」沒料到前頭跨步疾走的挺拔身子會突地轉身,她一個煞車不及,再一次撞入饒君羿的結實胸懷裡。
「你想拜師學藝的對象是做出『典藏情人』的師傅?」單手輕推開她的秀額,阻止她大有可能第三度湊在他胸前胡亂嗅聞的放肆舉動,饒君羿將疑惑丟給她,十分意外她會點名他當她的師父。
如假包換,做出典藏情人蛋糕的,正是他。
仰首看他,苗詠歡儘管可惜這次沒吸聞到他身上的香醇奶油香,與獨特好聞的舒爽味道,她依舊實話實答,「我的終身幸福都靠他了。」
「鬼扯淡。」她的終身幸福與他何干。
「這是事實。」她不服的辯駁,「之前我說過我得在半年內成為受肯定的烘焙師,我爸才不干涉我的婚事。所謂名師出高徒,我想找的這位師傅手藝超群絕倫,有他當師父,我要成為烘培師一定沒問題,這不是等同我的終身幸福全靠他?」
「非也。」饒君羿潑她滿頭冷水,「你若沒有烘焙天賦,再厲害的老師也幫不了你。」
呃……有點被戳中死穴的感覺。「天賦需要發掘呀!」而她應該,或許、可能有這項天賦吧?
言之不無道理,但充其量他們不過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的終身幸不幸福更與他無關,他跟她在這裡扯這麼多幹麼?「你找別人發掘你的天賦去,我從不收學徒。」
轉身,他朝自己的座車邁步而去。
「啊!」苗詠歡陡地驚呼的衝上前拉住他,「你說你從不收學徒,也就是你正是我在找的洋果子達人師傅嘍!」難怪他身上會有那麼好聞的奶油香,難怪他會負責打烊,原來他就是自己亟欲找尋的師父!
饒君羿不由得暗暗低咒,他口這麼快做什麼?「是又如何?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不收學徒。」
「可是我就是要你。」好不容易找到救星,說什麼也要巴著他。
黑眸頓時危險的眯起,「你、要、我?!」
「沒錯,我要你。」用力挽住他的手,她仍未察覺自己說了極度曖昧的話語,一心只想著要他答應收她為徒。
俊顏罩著逼人寒霜,他粗魯的扳開她的手,字字如冰,「要招搖色心、耍弄狐媚,請你找別人,我饒君羿恕不奉陪。」
森然撂完話,他坐進車裡,動作迅捷的驅車離去。
她要他?這種赤裸露骨的話虧她講得臉不紅氣不喘,他今天果真霉星高照,才會一而再遇見她,不趕緊離開,待會保證被這色女氣得吐血。
瞅著他在夜色中更形璀亮的墨綠色轎車,像早上那樣眨眼間投入車河,消失她眼際,苗詠歡呆怔原地,一臉茫然。她幾時有色心招搖,又有何狐媚耍弄?她不過就是跟她認定的洋果子達人師父說……
她要他?!
噢,天,她終於明了問題出在哪兒,她簡明扼要得太過頭,又讓她酷酷准師父誤會她的品行了。「天可明監,我真的不是色女啦!」
簡單素雅的公寓租處內,梁瑄與詹凱雯雙雙站至正在玄關穿鞋的好友身旁。
「你真打算要再去碰釘子?」梁瑄問,詠歡被家裡逼婚,以及昨夜巧遇她推崇的蛋糕師傅卻沒拜成師的事,她和凱雯都知道了。
「什麼碰釘子?」穿好鞋的苗詠歡站起身哇啦反駁,「我這次去一定會成功。」
「希望愈大,失望愈多。」詹凱雯也不看好她,「昨晚你才鎩羽而歸是事實,而且能嫁入豪門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就只有你,有個現成的有錢老公等你嫁你不要,偏自討苦吃的要拜師學烘焙,真懷疑你是腦筋秀逗了。」
不是她愛說,有少奶奶的福可享卻獃獃拒絕,這讓立志嫁有錢人的她和粱瑄直覺得詠歡瘋了,恨不能她們才是苗伯父的女兒,一畢業就嫁給金龜婿,只管當個打扮美美、閑閑納涼的貴夫人。
「侯門一入深似海,用金錢堆砌的愛情不牢靠,人啊,務實一點好,平凡的愛情也有無價的幸福。」情愛該是無瑕的,她總覺不該以市儈的銅臭味做衡量。
「那你幹麼不接受傅學長的追求?他不是啥企業小開,夠平凡了。」縱使她說得有理,梁瑄還是企盼自個能嫁個「好野人」。
「我對傅學長沒感覺,你和凱雯又不是不知道。」
傅宗儒,目前攻讀他們學校的研究所,他大三時跟她表白過想跟她交往,可惜她對他不來電,始終與他維持單純的學長學妹關係。
她佯怒的眯起眼,「我哪裡得罪你們,不祝我拜師成功就算,還一逕跟我唱反調,我們好朋友當假的啊?」
梁瑄笑笑的摟住她肩頭,「我們的姐妹情誼當然是搏真的,只是人家都當面告訴你不收學徒了,你何苦再去吃閉門羹。」
「為了夢想。」
因此即便她心裡也明白自己的求師過程不會太順利,在兩位好友連連搖頭的祝福下,她依然維持初衷,利用今天早上她沒課的空檔,毅然決然再次跑來君歡洋果子坊,準備繼續拜那天賜良機,讓她一撞就中的洋果子達人為師。
「你要找君羿?」饒柏勛疑訝的看著眼前這位穿著檸檬黃套頭T恤、黑牛仔褲,於店裡營業前指明找他堂弟的清秀女孩。她怎會知道君羿的名字?
苗詠歡用力點頭,「你能先告訴我你跟他的關係嗎?」好讓她決定是否該詳細說清楚它找饒君羿的目的。
「我是他堂哥,也是店裡的師傅。」
既是她准師父的堂哥,她不覺有必要隱瞞的將昨天兩人偶遇兩次,她欲拜饒君羿為師的經過與原由全盤托出。
饒柏勛難掩驚訝,這位女孩就是君羿口中撞倒他的色女?可瞧她清澄的眉眼間與渾身純凈的氣息,何來半絲輕浮?
「他來店裡了嗎?可不可以麻煩你請他出來一下?」她問得誠懇。
「你稍等。」他未作考慮的進去叫人。實際上若他夠理智,便該勸退苗詠歡打消拜君羿為師的念頭,因為他確實從不收學徒,更遑論他已當面拒絕她,可她滿眸滿臉的誠意,讓他覺得應該幫忙給她一點機會。
最重要的是,依照這幾年的經驗,君羿向來對女人淡漠以對,無心搭理,就像他介紹學妹施靜虹給他認識,他也是點個頭便回烘焙室忙他的。但依苗詠歡的描述,君羿似乎和她談得不少,這讓他突然興起想瞧瞧這兩人面對面的情形,當然非叫他出來不可。
沒等太久,翹首企盼的苗詠歡瞅見由走廊那頭走來的頎俊身影。「師父!」
她這一喊,正朝自家堂哥啐問著究竟誰找他的饒君羿便清楚的眺見她,眉頭一擰,他腳跟微旋就要往回走。
「等一下……啊——」
「該死的你到底在幹什麼!」
拔高的驚呼聲后是冷綳的氣吼。
攬著他及時接抱住、差點迎面撞上牆壁銳角的纖柔身子,饒君羿有股想宰人的衝動。前半刻他腳跟才踅開半步,就瞥見大喊等一下的苗詠歡朝他疾奔過來,然後笨拙的雙腳相絆,身子往前撲跌,小腦袋首當其衝往牆角栽去,駭得他箭步上前接抱住她,不敢想像他若慢半步,她會撞成怎樣的頭破血流。
這女人生來就是這樣莽莽撞撞的嗎?
「誰教你一看到我就想逃,我急著拉住你,哪曉得會跌倒。」苗詠歡驚魂甫定的拍拍胸口,老實說,她也被嚇到,拿頭撞牆壁無異以卵擊石,後果肯定不會太好玩。
逃?鷹眸頓眯,這傢伙當他做了啥見不得她的虧心事?他根本是懶得見她這個纏人女,不想跟她打照面。
鬆開她,他想也未想的伸手拍她秀額,「剛剛應該讓你撞得腦袋開花。」
殊不知他這不經意的拍額舉動,讓從方才便在一旁靜看兩人互動的饒柏勛眼裡再次閃動興味的流光。君羿沒發現他接連主動的碰苗詠歡嗎?
之前,當苗詠歡顛躓的撲往牆角時,他站的位置其實比君羿更靠近她,他萬萬沒料到自己正要上前扶她之際,原本瞟見要見他的是苗詠歡而掉頭就想走的君羿,會一個箭步沖向前接抱住她。
他很難不吃驚,打從君羿自我封閉他的心后,曾幾何時見過他如此緊張的將個女孩護摟入懷,緊接著又提手自然親昵的拍碰她的額頭,難道是因為苗詠歡喊了他一聲師父,無意中激起他為人師的護衛情懷,於是理所當然的待他尚未開口同意招收的徒兒特別些?
「你說什麼都好,只要你答應收我為徒。」對苗詠歡而言,現在沒有任何事比得上讓眼前這位洋果子達人點頭當她師父重要。
沒說話,饒君羿濃眉淺蹙的俯視她揪抓他腰際的小手,眼裡有著不以為然。她又對他動手了,接下來她是否又要湊埋到他胸前嗅聞,大膽的說他好香?
隨他瞥睨的視線往下看,她大概猜得出他在想什麼,但她沒放開他,反而將穿在他身上瀟洒至極的白色廚師袍揪得更緊,一古腦解釋,「聽我說,我真的不是你以為的色女,昨天會在你懷裡嗅聞,是因為你身上有非常好聞的奶油香,我很喜歡吃蛋糕,聞到奶油香就忘情的多聞幾口,沒要騷擾你的意思。
「另外,昨天晚上我說我要你,是指我只要你當我的師父,教我學做烘焙,沒有任何你以為的曖昧意思。至於現在抓著你,更無半點勾引之意,完全是希望你能聽完我所有解釋,別又不理人的轉頭就走。結論就是從頭到尾都是你冤枉我,你搞清楚沒?」
他搞清楚沒?饒君羿無法不挑眉,這個像只小麻雀一口氣說那麼多的丫頭,用字遣詞怎麼總讓人不有意見都難。分明是她自個的行為舉止容易令人誤解,搞不清楚的究竟是誰。
在一旁輕鬆看戲的饒柏勛,不禁有些惋惜昨晚他太早回家,錯過一場好戲,苗詠歡跟君羿說她要他呢!真有眼光。
「不說話是不是代表你願意收我為徒了?師父。」她扯扯他的衣服。
「別亂喊,我說過我從不收學徒。」饒君羿不改初衷。
「你在暗示我必須效法古人三顧茅廬?那我出去再進來,加上昨晚那次,剛好來這裡三次,你就不能賴嘍。」
「賴你的頭。」他好氣的輕彈她眉心,「你三國演義看太多了,管你來幾次,我說不收就不收,這是我的原則。」
她皺眉,原本由他腰際鬆開的雙手怕他溜走似的又揪住他。「原則是人定的,隨時可以改。」
「沒必要。」至少對他來說是如此。
秀眉更加聚攏,「我是誠心誠意拜你為師耶,你幹麼這麼鐵石心腸。」
「我鐵石心腸?!」
「不然怎會見死不……」
「苗小姐。」饒柏勛機警的喊斷她率直的評論,君羿的臉綳得很難看哪!「你先出去,我來跟君羿說。」
他這麼一提,苗詠歡總算遲鈍的看清饒君羿冷若寒霜的臉色。顯而易見,她心直口快的惹毛了她相中的師父,現在只能冀望他師父的堂兄救火了。
有點猶豫的,她放開緊揪著他的手,偷瞄不發一語的冷麵俊顏兩眼,才走出店外,在心裡默念阿彌陀佛,求佛祖助她一臂之力,讓她今天能拜師成功。
「她是認真的,你就破例收她為徒,教她烘焙技藝有什麼關係。」待她離開,饒柏勛開始替她向堂弟說項。
「你拿了她什麼好處?竟然反過來幫她。」走到櫃檯,饒君羿倒杯水,仰首喝掉半杯。他被那個膽敢指責他鐵石心腸的妮子氣得喉嚨有些干。
沒跟他計較他的貶損,饒柏勛忽迸出一句,「你討厭她嗎?」
饒君羿微怔,討厭?不,打從初次見面誤認她是小色女,他也僅僅氣怏她在他懷裡嗅東摸西的行為,並無半絲厭惡。昨夜她胡亂吐出我要你三個字,他亦是莫名的被惹動肝火,沒有討厭的情緒,剛才更縱容的由她拉著他。
然而按常理,他是該在誤會她那時即憎厭她,且以他冷情,懶得與女人周旋的性子,更不該發生不斷與她有瓜葛的後續牽扯,何況還因她起伏心緒。
這中間哪裡出了岔?
「有著那樣一雙澄澈純凈眸子的女孩,是很難教人討厭。」饒柏勛適時給他個答案,「就算外界不識得你這位洋果子達人的真面目,你堪稱全台首席烘焙師的技藝是不爭的事實,苗詠歡能因品嘗你做的蛋糕而覺察出你的實力,這樣的徒弟不會太差。」
稍早前她曾表明她是因嘗過只有君羿做得出的典藏情人蛋糕,決定找這名她認為全台第一的師傅學蛋糕製作,他頗為訝異年紀輕輕的她,具有一嘗蛋糕就能肯定其是人間極品的能力。
「你以為誤打誤撞的成語發明假的?」黑眸眺向店外那抹坐在腳踏車上,不時偷覷店內的纖細人影,饒君羿對她真能分辨蛋糕極致與否的能力存著懷疑。不過在這個年輕男女不是開轎車即飆機車的世代,她居然騎腳踏車?!
奇怪的女孩。
「那就姑且一試啊!你只是收個學徒,卻有可能讓她贏得與父親的約定,爭取到她想要的幸福,你是不該拒人千里的見死不救。」饒柏勛勸得別有用心,將他眺看苗詠歡的視線盡數納入眼底。說不上來的,他有種預感,讓苗詠歡當君羿的徒弟是正確的決定,純真坦率的她說不定能解開他固執封印的心。
「看來她跟你聊得滿多的……老天,她在耍什麼寶?」
輕嗤驟轉為不敢恭維的數落,饒君羿下意識往門口疾跨的步伐因她差點弄倒腳踏車,險險伸腿踏地穩住摔車危險的狀況變化而停住。
這丫頭搞什麼鬼?靜靜坐在車上也能出亂子嚇人!
饒柏勛沒有遺漏的看進他擔心的這一幕,嘴邊噙笑。除非有當人師父的自覺,否則君羿做啥關心不相干的人家摔不摔車,是吧?
從容的越過堂弟,他拉開玻璃門,在悅耳的風鈴聲中朝門外喊,「苗小姐,君羿答應收你為徒了。」
這叫誠意感動天……唔,感動她慧眼獨具挑上的洋果子達人師傅吧!她終於拜師成功了。
「我僅是暫時收你當學徒,若你資質駑鈍,我會立刻請你滾蛋。」領著苗詠歡走往他的個人烘焙室,饒君羿將醜話說在前頭。
全是他堂哥惹的禍,他尚在斟酌是否要讓她拜師學藝,自作主張的堂哥便雞貓子鬼叫的假傳聖旨說他答應收她為徒,使她無視會掃倒腳踏車弄傷自己,危險的一骨碌跳下車,衝進店裡像之前防止逃犯潛逃那樣揪住他,喜出望外的直問他——真的嗎?
假的,因為支票並非他所開。怎奈瞧見她布滿雀躍光彩、滿心期待仰望他的巴掌大小臉,也不知怎地,他就是無法狠心回絕,反倒悶聲點頭。雖然這樣,他仍需將話挑明,她若不是當烘焙師的料,他自沒浪費心神調教她的必要。
「師父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認真學習。」苗詠歡答得必恭必敬,在心裡警惕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好不容易求來的師父Fire她。
「你要是在烘焙室掉一根頭髮,明天就不用來了。」修長雙腿跨進門內,他忽回過身肅穆的盯視她自然披泄肩頭的柔滑青絲警告。無論食物烹飪或甜點製作,整潔衛生均是首列注意事項。
這麼嚴!丁點都不敢怠慢,她急由背包找出素麵淺紫色髮夾,迅速抓過一頭過肩長發,扭轉、纏繞,三兩下用夾子盤夾腦後。
「我會很小心,半根頭髮都不掉。」她誠惶誠恐的保證,可不想一根頭髮壞了她的好事。
饒君羿眉梢微訝的挑了下,一為她率真中帶著稚氣的藏發保證舉動,一為他發現她有個弧度極為優美的白皙頸子。長發盤綰的她,在清純中透著另一股令人感覺舒服的嫵媚。
驀然察覺自己出軌的神思,他眉心暗蹙,指向烘焙室內的洗手台,沉聲說道:「去洗手。」
「哦。」師父一個口令她一個動作,洗好手再擦乾,她顧不得分神細細觀賞寬敞潔凈的烘焙室,隨即走回她冷麵酷師父身旁,「師父,我洗好手了。」她帥師父早先只要她跟他到他的個人點心製作室,沒說要做什麼,她也沒敢多問,免得他嫌她啰唆,反悔不收她當徒弟。
只見他拿來數顆雞蛋與用不鏽鋼器皿盛裝的鮮奶油放至長桌上。「算是基礎訓練,也算初步考核你的能力,我要你試試分蛋和打發奶油。」
「分蛋?打發奶油?」對她來說是完全陌生的步驟。
「看好了。」饒君羿直接拿起一顆蛋,輕敲剝成兩半,上下傾斜將蛋黃左右移動至蛋殼中,讓蛋白流入乾淨的容器中,蛋黃則留於蛋殼內。
「好厲害。」苗詠歡驚呼,他的動作既輕鬆又俐落,不消幾秒即將蛋黃與蛋白分開,且蛋黃整顆完好無虞。
「這就是分蛋。蛋白經快速攪拌會改變蛋白質的組織,有起泡脹發的作用,添加於麵糊中再經過烘焙後會使糕點膨鬆,唯獨在打發蛋白時不能有任何雜質,否則將使打發失敗,因此不能摻雜到一絲蛋黃。」
她直點小腦袋,表示她記下了。
低沉乾淨的嗓音再度飄入她耳里,「至於鮮奶油,不同的打發程度適合不同的甜點製作,你先試打六分發,即打至打蛋器拉起,奶油垂滴時呈細絲狀,會在表面形成紋路的狀態。現在看你要先分蛋或打發奶油,開始吧。」
師父大人都說開始,她儘管緊張,面對這攸關師父對她的評價的入門考核,她不拼不行。
取過一顆蛋,她依樣畫葫蘆的進行分蛋,看他師父做得不費吹灰之力,應該滿簡單的……
「啊!」敲蛋的手勁太大,整顆蛋破損在桌面上,她尷尬的抬頭朝雙手環胸,冷峻站在一旁的師父笑笑,「再一次。」
拈過另顆雞蛋,她再試一次——
「哎呀!」這回敲蛋的力道還算剛好,可惜才要掰開裂縫,蛋黃、蛋白教她措手不及的滑落,糊在地上。
不死心,她挪個位置,再接再厲……失敗!蛋白是成功滑到容器里,可蛋黃也進去了。緊張加劇,她的小手開始發抖,接連再試幾次,皆是慘叫連連,蛋白與蛋黃糊得桌子、地上到處都是。
OK,分蛋有點難,她再來試試打發奶油,反正就是用打蛋器不斷撥弄鮮奶油,小朋友都做得來,鐵定難不倒……她?
「噢!」為何鮮奶油會整坨飛出去?「天啊——」噴到她的臉了。
莫非她放在桌上的手勢不順?那就抱在懷裡打——
「我的天!」苗詠歡屏住呼吸,不敢置信的看見一道奶油箭般咻的彈射出去,不偏不倚的直往她師父臉上飛去……嘖!好鎮靜、好高竿,俊顏稍稍一個偏斜,漂亮化去被奶油襲面的威脅。
可是,毀了,那張酷酷的俊臉寒凝得猶如剛由北極回來,兩道刀削劍眉打了無數駭人的死結。這下她真的死定了!
「要不要我拜你為師?!」凍人脊骨的揶揄教人頭皮發麻的擲向她,饒君羿努力壓下上前敲昏她的衝動。這丫頭是哪家蛋糕坊派來砸他場的間諜?要她分個蛋、打發個奶油,她竟然將他的烘焙室搞得一塌糊塗。先前他極力隱忍沒數落她哀叫連連,教人慘不忍睹的笨拙技術,豈料她差些就將鮮奶油彈到他臉上。
這種「高徒」他能收嗎?
「別這樣說嘛,師父。」苗詠歡立在原地,硬著頭皮解釋,「我發誓我的資質不駑也不鈍,只是不曉得為什麼,每次只要一進入跟廚房有關的地方,手腳就變得不靈光,加上今天這是測試,你又在旁邊看,我很緊張才會頻頻出錯,不是故意弄亂你的烘焙室,也不是故意要用奶油噴你啦!」她不想就這樣被判滾蛋的死刑。
饒君羿未及開口,饒柏勛的聲音突地由門口傳來——
「這是怎麼回事?」這裡剛剛發生芮氏七級以上的強震嗎?怎麼滿桌滿地的蛋糊和奶油?
苗詠歡抱著鮮奶油觍赧乾笑,「我不小心弄的。」
他想也是。不說她的額頭和臉頰上滑稽的沾著白色奶油,光是君羿那張比平時冷寒數倍的冰塊臉,他猜也知道是他徒兒的傑作,這時他最好先緩和一下氣氛。
走上前,他將手中的托盤遞給她,「先嘗塊提拉米蘇,其他的等會再說。」
饒君羿糾結的眉心又是一蹙,那塊提拉米蘇是今早他請堂哥試吃味道的,怎他拿來請苗詠歡?
就在饒柏勛掀開托蓋的剎那,苗詠歡雙眸驟地發亮,一塊黑白雙色搭配得絕妙搶眼的蛋糕呈現她眼前。忘了自個闖下什麼急需收拾的爛攤子,她放下懷中未打發好的奶油,不客氣的端過誘惑她的蛋糕,用湯匙挖舀一大口就送入嘴裡。
「這是君羿做的,在君歡才吃得到的特製提拉米蘇,原本君羿請我試嘗今天的調味,但你來者是客,我拿來請你嘗。味道如何?」
「好好吃!」她一臉醺然,唇畔凈是滿足愉悅的笑,「師父用的是馬斯卡邦奶油對吧?」
饒君羿驚詫萬分,「你吃得出來!」這個把奶油打發得四處飛濺的傢伙,居然嘗得出蛋糕所用的奶油種類。
又吃下一大口提拉米蘇的她連連點頭,「馬斯卡邦奶油的口感可說是最清爽柔順的,就像這塊蛋糕給人的第一口感覺,加上佐以香草調味,中間夾層為濃郁的巧克力海棉蛋糕,巧妙的用咖啡酒浸濕它,入口即化,讓人輕易品嘗到幸福的滋味,且它還別出心裁的加了少許白蘭地,更添美味極致。」
「你今天加了白蘭地?」饒柏勛訝然的視線調看堂弟,苗詠歡一項不差的說出他特製提拉米蘇的成份相當令他意外,不過君羿以往做的提拉米蘇並未加白蘭地。
「加了一點。」深幽瞳眸全定在不顧形象張口大啖甜點的小臉上。就連堂哥都不見得能一次猜出他烘焙使用的所有素材,想不到她能絲毫不差的說出來。
「哇,好幸福哦!這是我吃過的提拉米蘇中最好吃的……呃……」興奮的讚歎在對上審視般直視她的炯亮黑眸,終於慢半拍的打住。
要命,她怎會神經這樣大條,把師父大人的烘焙室弄得面目全非都沒清理,就在他面前吃起蛋糕,這下原本已經一肚子火的他,會不會再以一條她目中無人的罪名立即開除她?
「師父,我真的無心弄亂你的工作室,你做的提拉米蘇也真的好吃到不行,再給我個機會,別將我掃地出門啦!」就算是臨死掙扎,她也不能輕言放棄。
若有似無的笑著,饒柏勛這回不急著幫腔,有點好奇堂弟會如何裁奪。
凝看她許久,就在她一張小臉愈來愈愁苦時,饒君羿低沉說道:「念在你有個對甜點頗為敏感的舌頭份上,我勉強再給你個苟延殘喘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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