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史菲尼克斯」(Sphinx)這家企業能在短短的數年間崛起於台灣的商業界,進而呼風喚雨,它成功的秘密,一直是媒體想探究挖掘的。

Sphinx原是希臘神話中獅身人面的一種怪獸。如今這個大大的圖像就掛在台北市一家五星級酒店二樓的會議廳中。

今日下午二時,「史菲尼克斯」企業的慈善教育基金會的成立酒會,將在這個兩百來坪的豪華「水晶廳」舉行。

應邀參加酒會的嘉賓已陸續抵達,採訪的多家媒體也架設好攝影機,各據視野佳廣的山頭,正在等待宛如神話人物的「史菲尼克斯」執行總長,賀廷睿現身。

賀廷睿原本學電腦科技,可是他於七年前改做商業諮詢規畫師。

台灣這幾年股票市場一直處於疲軟狀態,許多大金主有錢沒地方放,正需要專業規畫師來協助他們轉投資。賀廷睿於是匯聚別人的冷錢,相准優質高科技企業大舉增資,不出兩年,那些財主都興高采烈地捧回一倍以上的熱錢。

簡言之,今日賀廷睿國內外四處穿梭狩獵,只要被他相中的企業體,不必苦哈哈的跟銀行融資貸款,自然就能得到奧援。他受封為「商業獵人」,雖不開銀行,但比銀行家更受企業主歡迎。

就在眾人等待的時候,會議廳入口處有狀況了。

那兒突然冒出來兩男兩女四個年齡不等的娃娃兵,個個手裏舉著「我們需要救助」的標語!

飯店的服務人員和「史菲尼克斯」基金會的李主任趕過去攔截。

「這裏是私人會場,你們不能來這裏示威!快走!」

「報紙上登得很大,說這裏成立基金會要救助兒童,我們要來申請救濟金!」一個穿著工作褲的年輕少女說得好不理直氣壯。

「不準在這兒胡鬧。以後請你們的單位依規定提出申請。」李主任一把抱住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另一手拎住一個約莫八歲小女孩的衣領,準備將他們往外頭趕。

帶頭小女生丟掉手中的標語脾,高聲叫了,「你一點愛心也沒有!欺世盜名,偽善之家!什麼爛基金會,根本就是逃漏稅的白手套……哇,有媒體!你們快拍他,給全國人民看看偽君子的嘴臉!」

李王任傻住了,手腳全忘了怎麼行動。

「你放開我的弟妹!」一名中學年齡的男孩朝李主任的腹部就是一拳。

「哎喲!」李主的手背又遭小女孩咬上一大口。

「哥哥,有蛋糕耶!」掙脫李主任掌控的小男孩連跑帶眺地沖向點心區。

「逮人……」怒髮衝冠的李主任呼暍著飯店的工作人員。

幾十支攝影鏡頭以及麥克風圍在李主任旁邊,他已經可以預見接下來的畫面——一群孔武有力的大男人抓著幾名又踢又鬧的小鬼……這像話嗎?!

「不,不能逮人!」李主任脖子上青筋跳動。

「克城,你帶妹妹去吃東西,這邊讓姊柹一個人來。」領軍的大姊頭命令道。

「啊?」

老大姊拍著胸脯保證,「怕什麼?『史菲尼克斯』敢打著慈善的名義開店做生意,就不會怕我們來吃。我知道你們從昨晚就沒吃飯,鐵餓斃了。你去看著弟弟,別讓他吃得太飽,等一下叫肚子痛。」

三名宛如餓死鬼投胎的小孩狂奔向擺放點心的長桌,津津有味地吃將起來。

一群記者瞧得興緻濃濃,飯店人員滿頭霧水,負責的李主任氣得直想撞牆跳樓。

「這位小姑娘?」有一名記者趁機發問。

「幹嘛?」防衛意識很強的一雙美眸瞪過來。

「你可以把來這兒的目的說清楚一點嗎?你們四個人是什麼關係?」

小姑娘偏頭想一想。對喔!有免費的宣傳,正好讓社會明了克城兄妹們的凄慘無助。

她大刺刺地走向會議桌,找個正中的位置坐下,拿起一支麥克風。

清清喉嚨,小姑娘開講了,「各位,請你們不要先入為主地以為我們不識大體,故意來鬧場。若非情非得已、走投無路,我們哪會趕來向善心人士求援?」楚楚可憐的小臉蛋上,一雙水眸眼看就要落下珠淚了。

李主任湊近另一支麥克風,「賀先生就要來主持開幕式了,請各位記者朋友別理她,我這就『請』她走!」

他這次使用了軟性的「請」,聽來比較不會盛氣凌人。

「不,我們要聽她說!」自主意識高的記者群鼓噪著。

「賀先生?是出錢的大老闆吧?他來了正好,我正好問他,他知不知道『寄養家庭』?他懂不懂寄養小孩於們的無奈苦楚?嗚嗚……」

「寄養的小孩也是我們基金會將來要援助的一群……」李主任插嘴。

「你別吵啦!」記者們發出噓聲。

「大家看看那邊餓了一整天的孩子們。父親入獄被判無期徒刑,母親一年前去世了。最大的十二歲,最小的五歲,分別被送到三個家庭寄養,手足分離不說,寄養家庭素質還良莠不齊,難怪他們會一起逃離,流落街頭……你們說慘不慘?」

「慘慘!你自己呢?」一名記者關懷起眼前梨花帶雨的小女子。

「我……我的身世也很曲折,我……也是一肚子心酸!」心虛的咽咽口

水,她繼續朝博得滿場同情的目標邁進。「總之,我想說寄養家庭不是最好的安排,這個基金會既想做善事,可以考慮勸請社會精英分子收養小孩,給他們永久的家。」

「賀先生,你聽了有何感想?」一名女記者撥撥眼眶中的水氣,搶著問了。

啥?賀先生?他到了嗎?大姊頭趕快抹去滿臉淚花四處尋找——

喝!什麼時候她旁邊坐了一個男人?一定是她剛剛說得太投入而沒發覺。

然後,她對上一雙深沉深思的眸子……

她駭住了,喀啦一聲,手中的麥克風滾下地。

賀廷睿一眼就認出她了。

這個小老千,他正在找她哩,她居然第三次出現在他面前做怪?!

他十指緩緩合攏,握成拳頭,三秒鐘後又松放開。短短時間內劇烈的心緒波動毫不顯於英氣逼人的臉龐。

把人扭送警察局?太便宜了。

乾脆把那人的脖子扭斷?他也不想進警察局!

不不,他不必慍怫不必招惹麻煩,不必在媒體前鬧新聞。總之,這個小老千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收養小孩?」他露出招牌的冷靜微笑,抓起面前的麥克風,吐出抑陽頓挫的感性嗓音,回答會場數十家媒體的問題。

「西洋有一句俗話說,Alittlegooddeedismorethanalotofgoodthoughts.文的意思是一點善行多過一堆善念。當然了,我會收養這一位身世可憐的小孩。」

「收養小孩?很不容易呢!」熱烈的掌聲爆發開來。

「『史菲尼克斯』的老闆不是冷血獵人!」軟心腸的女記者感動得又掉淚了。

賀廷睿迎向兩尺外那一雙錯愕驚訝的眸子。他微微勾動眼梢,銳利眸光傳遞過去無聲的言語:接招吧,我們有得糾纏了!

他……他就是賀先生?名聞遐邇的商業獵人?

徐蓓蓓唇色慘白,張合之間吐逸著,「不不,我年紀太大了,不能被收養!這一大堆小孩子有男有女,你隨便挑啦!」

可惜,這微弱的抗議聲浪不被理睬。

嗚嗚,前兩次不過就是為求自保才做了一點惡行,她就要被這個大色魔蹂躪?

嗚嗚,天理何在?上帝,請救救她吧!

記者會結束,媒體撤退了,酒會才開始,「史菲尼克斯」的主人就不見了。

「喂喂,前面的,男士休息室我不敢進去啦!」被拖著走的人喊著。

賀廷睿不為所動,落上門鎖,怪囂一聲,「男人的褲子你都敢脫,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嗤,小氣鬼,愛計較。不過一條褲子而已……我賠你十條成了吧——哎唷!」

徐蓓蓓會慘叫是因為人已經被拽進「水晶廳」後頭附設的男士休息室,而且小屁股還跌進長沙發,尾椎不慎撞到了木製的椅扶手。

她撫著疼痛的部位,張牙舞爪地叫罵,「要死了……你是酷斯拉投胎啊?手勁不會輕一點哪!本姑娘要向外頭的記者揭穿你賀大善人欺負弱小的真面

「你我心知肚明,你不是弱小,我們之間也不是幾條褲子的問題。徐蓓蓓小姐。」賀廷睿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望向小老乾,還特意將最後的尾音拉得長長的以為強調。

牛皮被戳破了,徐蓓蓓心虛地往沙發椅內一縮。

看來上次酒店一別後,他費了番功夫調查她,已經對她的個人資料瞭若指掌。所以他肯定知道她滿十八歲,早超過被收養的年齡……

「你調查過我了?那你還故意在外頭演戲給別人看!你這隻下地獄的笑面虎!」

他是找了人追查她底細,不過回報尚未到。他目前所知不過是她留在酒店的資料而已。

「狼、豬、狗、虎?你全說上了。可惜你猜錯了,我屬小白兔的。」

「見你的大頭鬼!你哪有那麼善良?快點挑明講,你什麼居心?」

「阻止你危害社會?糾正你喜歡說髒話、說謊話的壞習慣?還是將你打一頓屁股?或者……」他摩挲著下巴,頓住了。

「說啦!」她等不及了。

「等我有答案再告訴你!」他又露出招牌的冷靜微笑,享受著給她點顏色瞧瞧的快慰感覺。

有說等於沒說!「我懶得聽你放屁!我徐蓓蓓生來就屬螃蟹,橫行霸道是我的專利,天底下還沒有人管得了我!」

說著,她就想推開他,可惜他不動如山。「你擋到我的路了!」

「我喜歡站這兒!」他順帶送她一記沒有溫度的眼神。

「你不讓?」不等他回答,她乾脆爬上白色麵皮的沙發,烙下兩個囂張的黑鞋印,想從側面走人。

咚!她整個人往橫傾斜,被扣壓在長沙發上。

他快如捷豹的魁梧身形直接罩在她身上,明白回答她輕舉妄動的後果。一道醇厚又冰冷聲音飄來,「聽清楚,膽大妄為的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又來了!那種麻麻痒痒的感覺又從頸椎處竄起,瀰漫在她的全身……只要他一接近,他的體熱就引發她渾身不對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等她回過神來,美麗的眼眸就噴火了,「你想怎樣?強了你要收養的物件?」

他低沉笑了。「我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那就好……」等等,有語病喔!「你是說收養的事,還是想吃我豆腐的事?」

「我從來不認為我需要一個十八歲的女兒。蓓蓓……」

又來了!又是那種軟膩死人的聲音!

「你別對我呵氣啦!」說完,一項認知慢慢推入她緊張的腦袋瓜子——他擺明了在挑逗她!老天,他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你敢強了我?」她用力呼叫。

「我不敢?」他輕輕回道。

他的瞳仁放射出一種屬於意志力的東西,下一秒,她的耳垂就被啃咬住了。

這個偽兔崽子竟然以行動宣示他沒啥不敢的!

冰涼的金屬品,熱燙的軟墜於,鼻中還聞到清新的少女氣息……這樣懲罰她是很不壞的感覺哪!他又笑了,「你很緊張,蓓蓓……」

又來了!她受不了他的親熱,也討厭這個男人喊她名字的低沉語調,還有令她頭皮發麻的淡柔笑聲!

她推打著他的背脊,嘟高小嘴嗤嚷著,「你吸血鬼啊!很痛耶!」

「那麼,這樣如何?」

他瞬間噙住她的紅唇,以此宣示誰才是主宰者!

「唔……」徐蓓蓓瞠目驚呆,兩片唇抿得死緊,一口氣憋在胸腔不敢吐出來!

溫熱的唇瓣,嘲弄的眼神,和煦的臉龐,醇厚的聲音,但那吻——霸氣凌厲、雷霆萬鈞……她掙不開這個渾身充滿矛盾的男人的欺壓呀!

敢吻我?我一定會讓你死得很難看!她暗暗發狠誓……

「蓓蓓,呼吸!」他移開一寸,鼻尖頂著她的。

賀廷睿眉宇間攢著絲絲疑惑。她的反應如此青嫩,和他既定的小老千形象一點也不符合……瞧她臉蛋漲得通紅,她會不會窒息啊?有人死於親吻嗎?

他還不想用吻來殺人!

「你——」她張大嘴先喘好幾口氣,還沒考慮好要罵人還是咬他,他火熱的唇又撲過來了。

這次,他順利進入她口中。

有疑惑當然要求證,他找到了再度吻她的理由。

他的舌糾纏著她的,唇貼合著她的。

這個男人的力氣好大!她掙脫不開啦……

聲音被他堵住,身體被他制伏,但她仍拚命提醒自己不能屈服,不能不能

迷惘、暈眩、失神……他的味道充斥在她嘴裏,他的氣息滲入她腦裏,他魔魅般的眼芒佔據她心裏……

在這個霸氣獨裁跋扈的男人懷中,她清楚感覺到,她只是一個女人!

然後,她合上眼睫迎向他,投降——

宛如一團棉絮在空中漂浮,她雙手攀上他的脖子找尋依附,唇瓣迎向他的味道、氣息,以及每一個唇舌糾纏,每一次兇猛的攻城掠地。

法式親吻的驚人力量爆發開來,她生澀地回應,沉迷於純感官的情挑!

他以純熟的技巧帶領她,教她舌尖如何相互點觸,如何在腔壁內穿梭,如何將激情拉拔到極限!

他吻得霸氣豪邁,也……吻得眷戀。

她好軟,好香,好迷人……

原本想藉此追根究柢的手段變了質,他心底層的記憶柔柔地被勾動了。他的心跳頻率與躁亂狂怦重逢,彷彿對年輕少女不能免疫的弱點又重現……

他懷裏躲著一個純潔的少女,他還取走了她的初吻。

他默嘆,賀廷睿啊賀廷睿,你又輸了對自己的承諾!走避多少年,感覺還是回到原點,喜奸一點也沒改變!

把她帶到這兒,進行特殊「拷問」兼「懲罰」,實在是一個爛到極點的主意!

他沉啞的聲音劃破她脫序的呼息,"你喜歡嗎?"

怎會不喜歡?

即使嗔怨他的雷厲作風,但她不能否認那種相濡以沫,親密揪心的感受……她完全投入,也心動陶醉了啊!

更何況,那是她的初吻。她珍貴的初吻競落在這個緣見三次的男人身上!

她心臟怦怦跳躍得厲害,倉皇的手指勾弄著他後頸發梢,鼻子吸聞著他身上古龍水的味道,她聽得到頸脈中血液沖向臉頰的聲音……她渾身的野性潑辣已經不見了。

嬌怯羞赧的小臉紅酡,可憐兮兮的聲音近似呢喃地反問,「為什麼吻我?」

指尖輕撫她紅腫的唇辦,他低笑著,眨動精練的眼,「為什麼你不罵我色狼?」

「那個……」迷亂的心房少了戒心,她照實答了,「我一向不是那麼口無遮攔的,可是畢竟我做了些見不得光的工作,那時我得自保啊!」

他凝望著她的黑瞳,晶瑩澄澈如水晶,找不到隱瞞的痕迹,他幾乎可以直接看進她的靈魂。他的眸海掩上深思,「撒謊說髒話都下是你的本性?」

「認識我的人都說我下過是頑皮淘氣啦!」她吐吐舌頭。

很純稚無邪的舉動,卻帶有絕對致命的吸引力。賀廷睿登時覺得胸腔中的空氣幾乎被抽光了……他幾乎想在這裏就要了她!老天,他的下腹腫疼得好難受……

不行,他原先不是想這樣和她糾纏的啊!

吸氣順氣,一次兩次……無數次後,他終於嗄聲問道:「哪些認識的人?」

不願觸動封鎖的回憶,她退縮了,下意識地遮住自己的小熊維尼耳環,心慌地胡亂找藉口,「你一直壓著我,很重呢!」

他沒忽略她臉上的下自在,於是坐起身,讓她的頭顱枕著他肩窩。他懷中是個怎樣的女人呢……眼光閃了閃,一個主意已然形成。

「把你的耳環取下來!」

「你要做什麼?」她驚駭地以手包住右耳,彷彿在搶護一件珍寶。

「我找另一隻一模一樣的送你。」

「不用了!」

「耳環是男朋友送的?」他沉沉玩味著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

她不疑有他地回道:「不是……只是一個男人。這是一個紀念品。」她逃離了過去,卻一直留著這個小東西。

「就像你取走我的褲子當紀念品?」第一個試煉她的瓮口打開了。

賀廷睿啊賀廷睿,你痴長到三十歲,如果還會在她手中落敗第三次,那你可就白活了!

他倏地站起身,故意悍然撇棄她不顧。

頓失倚靠重心,她整個人趴在沙發墊上,靜默良久,努力為他這一連串前後反常的舉動找個合理解釋。

閃光至心靈——原來,他是以親吻來懲罰她!

纏吻與甜語,一切全都是他設計好的!

徐蓓蓓,你騙人如家常便飯,卻也終躲不過受騙的圈套!

悠悠芳心傾付於唇片交融問,她第一次知道體內的情愫會波動。

彷彿一種甜甜的東西才柔柔拂過她的眉梢,徐徐在她耳後飄掠,終究短短停留於唇上,即刻送來滿眼的苦苦澀楚!

老天,讓世界在這一秒停止運轉吧!

惡魔!他是惡魔的化身!她終於明了與她過招對手的真實身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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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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