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唉唉,有夠無聊,快發霉了!」蓓蓓不滿地嘀咕著。
她手中的一本「史菲尼克斯簡介」已經被她揉成鹹菜乾了。
「乖乖隆地咚!」她剛剛才了解到一個驚人的事實——這種不過近百人員工的小規模公司,每年就可以賺進幾十億美金的凈額!
而且這個小公司還蓋了她目前身處的這一棟佔地三百坪,總計三十五層的「史菲尼克斯」大樓,自家公司使用最上邊五層,三十層以下單位出租,每年還能凈收嚇死人的大筆租金。
「奇哉!史老怪會變魔術啊?隨便哪個點子都能賺進大把鈔票?」她詫異地瞟他一眼。
「蓓蓓,我去開會,你留在這兒別亂跑,中午我會帶你出去吃飯。」賀廷
睿叮嚀完畢就離開辦公室開會去了。
她會乖乖留守在這個大辦公室中?才怪!
於是這一隻淡黃色的小粉蝶趁捕蝶人不在,得到四處飛舞穿梭的機會。
她首先飄到賀廷睿秘書的身邊,漾出兩個甜甜酒窩,「蕭阿姨,我叫徐蓓蓓,我可以幫你做事嗎?」
媽媽級的蕭秘書捏了捏可愛小女孩的水頰一把,把她攤在桌上的一包巧克力糖移過來,「做事不敢當,請你一起吃糖好了。你就是大鬧基金會成立酒會的小女孩啊?」
蓓蓓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丟了一塊巧克力到嘴中,雙手支著兩腮,開始吱喳,「阿姨,我不是小女孩,我十八歲了。」
「咦?」蕭秘書努努嘴,指指辦公桌後的那一扇門。「他不能收養你啦?」
蓓蓓扮個鬼臉,「我才不要那麼倒楣,被那一隻怪獸收養。他很霸道沒有人性,強迫我和他一起來上班,叫我待在他辦公室裏,分明想把我悶死!」
「你膽子很大,敢罵大老闆?」蕭秘書訝然。
「罵他踢他揍他……真讓我發起飄來,我還要殺了他!」
昨晚悶了一肚子的鳥氣不說,他一早又將她挖出溫暖的被窩,她沒睡飽賴夠床,起床氣一天也消不了呢!「哼!他上班我就得跟著當書僮,天下有這種道理?誰愛跟他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呀!雖然說今早在上班途中他一再保證……」蓓蓓猛地住口。
他說他和施小姐沒有關係了。但這個她總不好拿出來抱怨吧?
「保證什麼?」
「沒啦!我還不知道要不要信他!」蓓蓓吐舌撇嘴。
蕭秘書看著蓓蓓逗趣又誇張的表情,憐愛地揉揉她的短髮,「想必老闆臉上的顏色也出自你的傑作羅?」
「我揍得太輕是不是?」蓓蓓忍不住吱吱笑著。
蕭秘書聽出興趣來了,「你有免死金牌?看來你對老闆意義非凡了?」
意義非凡?她想想又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說這個了。阿姨,你很愛吃巧克力啊?」
「也不特別愛吃。」
「你『那個』今天來,人不舒服?」她有聽說吃巧克力可以減低每個月來
潮時的疼痛。
「你好機靈,不過不是啦!阿姨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誰惹阿姨不開心?裏頭那個霸王嗎?我幫你報仇。」
也好,說一說倒點心情垃圾出來……蕭秘書對著小聽眾吐苦水,「不是他,是公司內部文化的問題……」
「哇!很不公平耶!」約略聽了後,蓓蓓爆出結語。
「何止我一個人而已?你瞧,剛剛提著一大袋早點進企宣部的美工吳小姐,她畫畫的才華沒話說,可人家還不是得兼跑腿小妹……誰教這麼一間下金雞蛋的公司陽盛陰衰……哎,再好聽的制度規章都是騙人的哪!」
「阿姨,你們不會想集體跳槽啊?」
「集體跳槽?」蕭秘書嚇了一跳,「也沒那麼嚴重,我們忍一忍就好了。」
「忍氣吞聲?那多委屈!再不然……」蓓蓓有了一個好主意,眉開眼笑的說:「聽我的,我包管你們開心……」
家中的四國聯軍?太小case了。
賀廷睿發覺他必須應付公司裏的一隊女子兵團!
怎麼可能?他不過去開個會,前後才幾個小時而已啊!
但是,有蓓蓓這個破壞王存在,任何下可能也會變成可能!
「蓓蓓!」他將她從溫馨和樂的茶水間拎進「執行總長」辦公室。「你給我交代清楚,你所做的一切好事!」
奇怪,這句台詞怎麼越聽越熟悉?他無奈地翻翻白眼。
又怎麼啦?蓓蓓老大不高興。「人家和一群婆婆媽媽阿姨姊姊們聊得好好的耶……你這個習慣很要不得,老喜歡打斷別人的興頭。」
「少給我顧左右而言他!」賀廷睿順手抓起鎮尺,氣憤地朝蓓蓓揮啊揮。
她抄過一個檔案夾擋在小臉前,心裡毛毛的,就怕他將青銅鎮尺砸過來,或又追打她的小屁股。
「不光是我的秘書,資管部、工程部、研發部、企宣部、財務部、人事部的主管——公司每個部門的大頭都來向我抱怨,說你拐走他們的秘書和所有女性職員!聽說你還鼓動她們集體跳槽……你居然給我扮演商業間諜!」
「我哪有?」她只有提議開同樂會,這麼大的罪名她絕對擔不起呀!
「沒有?那她們為什麼集體失蹤?」鎮尺當成驚堂木,啪地擊上紅檜木巨型辦公桌。「說!」
「失蹤?我們十八個人一起在休息室裏開同樂會順便舉辦這個月的慶生會啊!你剛剛不也看到了?哪裏有失蹤人口?一隻也沒少耶!」
「你們用上班時間開同樂會、慶生會?我還以為是我眼花了……原來那一堆巧克力蛋糕、汽球、還有水果茶的香氣都不是出於我的幻想!」
賀廷睿黑著臉,桌上那一堆卷宗承受了他的怒氣啪啦落地,排成七零八落的不規則形狀。
居然給她歪打正著,達到做亂的目的!
「你想嚇死人啊!」蓓蓓機靈地跳到就近的待客沙發上躲避。
白色沙發上兩個黑鞋印……他的義大利小牛皮精品沙發完蛋了。
「說,為什麼這一群女子兵團都不怕我開除?」他半眯著眼質問。
「你要想清楚喔!無緣無故開除優秀員工,根據勞基法,遣散費要給幾個月呢?這麼一大筆額外費用,搞不好你公司會負擔不起而倒閉喔!」地皮皮的故意誇大其詞。
「又說我的公司會倒閉?」他壓著跳動的太陽穴,火大開炮,「無緣無故?優秀員工?對,昨天以前是……但是她們今天集體放下正事不做開小差,我不必對她們仁慈。」
「錯錯錯!」她也一迭聲喊開了。「就拿你的秘書蕭小姐來說,她昨天丟下老公小孩,受了一天魔鬼營特訓,被家人大大抱怨,今天心情很不好。這件事你知道嗎?當然下知道。」她連著一口氣順便幫他回答。
「其他六個部門的女秘書也都有家庭有男朋友要陪,人家憑什麼星期日還要被抓來受訓或加班?」怎麼想她都覺得星期天不放員工休息不人道啊!
「我付高薪請員工來工作,還要管她們的心情晴天還是下雨?」
賀廷睿口裏說得很不以為然,可心裏卻翻過一頁頁以前念過管理大師的大理論。泰勒、巴納德、梅奧、西蒙……星期日幹部訓練有不對嗎?
這幾年這一批手下跟著他南征北討全球開疆擴上,難道他真的忘了人性化的管理信念了嗎?難道他忽略了女性員工的不同需要?
一時拉不下臉,他打鼻孔淡哼著,「她們都抱怨給你聽?你什麼時候改當
心理諮詢熱線接線生了?」
「誰敢在你的腳底下抱怨?一樣是職員,女性就還要當茶水小妹跑腿……根本是兩性差別待遇,難怪她們情緒低落!公司簡介裏說公司施行彈性上班制,所以我就提議姊妹們今天延後一個半小時下班,我們女子兵團要一起找回快樂時光來提振士氣!
「誰知道慶生蛋糕都還沒切,就被你的雷霆獅子吼吼得大家魂魄四飛散……她們一定都偷偷躲到廁所裏頭哭泣了!當大老闆的人就光知道欺負女人!欺負我,欺負全天下的女人!」
他居然不知道他已經欺負了全天下的女人……真是敗給她了。賀廷睿有氣無力地咕噥著,「你居然教唆大家這樣的彈性上班!」
「公司規章裏又沒有說不能這樣。」
「歪理!當二十線電話全響,沒有人接聽,留在職位上的男人會發狂的,你知不知道?」
「那你該開除男性員工,他們居然連接一下電話也不會!」她聰明的提議。
賀廷睿坐在兩個黑鞋印旁邊的沙發上,懊惱地扯松領結。再和她的伶牙俐齒詭辯一分鐘,公司乾脆換她當家算了!
蓓蓓決定幫女人多爭取一點福利,跳下沙發,好心送過來一杯涼茶。「請問賀大掌柜,以後女子兵團想開同樂會,公司可不可以資助一點茶水點心費?」
他接過她的貼心,茶水全灌下口,潤潤唇後才正色說道:「你安分點待在我的辦公室裏行不行?」
沒說不好應該就是有希望羅!她小心翼翼地靠過來,體貼地幫他把歪歪斜斜的領帶抽下來,委屈萬狀,「你一整個早上忙著開會,人家很無聊,只好到處去串門子啊!誰教你要我跟你上班?」
真是失策。他不想她留在家裏惹麻煩,帶她出門就近看管,結果她在公司裏給他扯出更大的紕漏……他嘆一口氣,「蓓蓓,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我們之間的約定取消,你放我走好不好?」
從他對她的惡形惡狀,他這人絕對可以歸為大惡人之首;可是由阿姨們那兒收集來的情報初步研判,這傢伙的基金會並不會虛晃一招,所以她大膽假設克城兄妹前途無虞。
又仔細想想,和花心排行榜上的候選人玩親親遊戲也不妥當,那麼自然只有走人為上了!她流浪慣了,下該貪戀賀家的溫暖。
「不行不好!」除非他瘋了才會放她走!他雙手迅速把她納進懷中,吻著她的鬢髮,「你留在我身邊好!」
撞痛鼻子的人兒嘟囔著,「好什麼好?以後我身上少了塊肉,你要負全責啦!」
抬起她的小臉,揉亂她的短髮,他語重心長,「我一定負責。」
「討厭,你留我幹什麼?」
他眼眸精光熠熠,笑開了。「你太好了呀!可以逗得我開心,也讓我吹鬍子瞪眼睛。」那種感覺像是回到生命的最初,原始本能裏的喜怒情緒都擁有——他才活得像個人!
「啥?這也算數?」
「那麼這個如何?」
慘!他又朝她靠近……她來不及叫救郎啦……
霸氣的唇傾覆上來,她又被暗襲了。
討厭討厭,一定要討厭他……可是這個很討厭的人的熱吻一點也不討她厭
「唔,噢,嗯……」她努力的回應,忘了他可能的花心……
吻得暈陶陶的兩人滾下沙發,躺在地毯上,繼續天雷勾動地火。
「大老闆?」
地板上纏繞得難捨難分的兩副軀體倏地彈開。
昨天是錢太太,今天是哪個不知死活的?賀廷睿咕咕嚷嚷地爬起來。
蓓蓓小臉漲紅喘息難耐,只顧躲在他背後,探出半顆頭對蕭秘書眨眼睛。
「你進來前都不敲門的?」好事被打斷,他脾氣不好,音量也不小。
「老闆,我有敲門,可是你太投入……」老闆和蓓蓓?蕭秘書發現了新大陸。
賀廷睿爬梳過頭髮,踱至辦公桌邊,靠著桌沿坐下,修長的雙腿任意垂擺,看來既傭懶又性感。「以後不止要敲門,還要等到我說『進來』,才可以開門!」
蕭秘書點著頭,還興奮地睜大眼睛——大老闆頭髮凌亂,沒有領帶,領口
鬆開了,看來平易近人多了。他還隨便坐在桌沿,不像以前那樣道貌岸然不苟言笑——
她好像看到了一個陌生人!
「你衝進我的辦公室來發獃啊?」賀廷睿沉下臉拍了一下桌子。老闆還對她發火!可她就是不覺得他恐怖。原來他也有七情六慾啊!這天大的消息待會兒不對眾家姐妹饒舌一下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蕭秘書?」還發獃?!
「喔!傢具公司送來一張小書桌,還有全套高中教材我也讓人買來了。」
蕭秘偏頭想想,覺得她喜歡和人性化的「新」老闆共事。
「送進來。」
「是。」
「還有……」
這兩個字讓蕭秘書止住步伐。「老闆還有什麼交代?」
「叫人事部給每個部門添一名跑腿打雜小妹。街角那兒有一家叫『喜悅』的蛋糕屋,訂十八個小蛋糕給女性員工,祝你們婦女節快樂。
「婦女節?今天又不是三月八號!」蓓蓓跳出來說話了。
「再加一個蛋糕,封住這一隻愛管閑事的小麻雀的嘴巴。」賀廷睿唇角隱藏著笑意。
蓓蓓問著,「為什麼?」他幹嘛突然對女性同胞這麼好?
「我不想女秘書們集體跳槽!」結案!
「是!」蕭秘書踩著愉快的腳步關上門,讓裏頭的兩人去拌嘴。
賀廷睿暗付,家裏已經倒戈,公司只怕也要隨之變天了!蓓蓓把他的世界徹底顛覆了……可是他一點也不以為意,他喜歡這種改變。
蓓蓓兀自瞪著他。她才不信他會玩收買人心這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蓓蓓,過來。東西送來了,你靜心來做點正事。」他正色說。
「什麼東西?什麼正事?哇!」書桌和高中課本?她皺巴著小臉拍著小腦袋,「不會吧!我沒這麼歹命吧?」
他輕輕點頭。有關她祖宗十八代的調查報告還沒送來,只稍從她的年齡上一想,他也猜得出她是那種輟學的小女孩。
「你好狠!我不要念書不要考試,我討厭學校啦!」蓓蓓叫得宛如馬上就
要上斷頭台。
她真的討厭學校,以前用功念書是為了老媽,如今她還想留著有用的腦細胞快樂活著啊!
「沒叫你上學,沒要你考試,只要你把中斷的學業完成,將高中的基本知識裝進腦袋。你仗著一點小聰明就想橫行天下,早晚要吃大虧。」
「吃大虧?我在你面前吃的虧還不夠大啊……慢著,你說只要翻翻這些書就好?」她怱而瞪大眼,心中愉悅起來。
「對。」只要她肯老實念點書,他很好商量的。
「不必考試?天曉得我怕死整死人不償命的考試了。不必上學?天曉得我恨死老古板作風的學校了。我一定努力翻書,兩天就把這些書翻完!」她還偷偷想,找個電風扇來吹一吹可是比用手指頭翻還要快呢!
「進度由我定,我會親自督促你學習。你乖乖念完,就有獎品。」
「什麼獎品?」她興奮到最高點,蹦蹦跳跳到他面前。
「這樣的獎品。」他又親上她粉嫩的唇辦。
嗚!又被伏襲了。他到底是想慰勞他教書的辛勞呢,還是嘉獎她的學習?
她深深地嘆息,卻情不自禁張開小嘴由著他到處肆虐。
她忘我地膩入他懷裏,小手勾上他俊頸。經過多次的證明,她還是喜歡和他玩親親……
「史菲尼克斯」執行總長的辦公室裏,最近陸續增添了一些新奇的裝潢。
一張粉紅色的小書桌當然不需贅述,然後靠窗口那兒有一個小實驗裝置——「電磁光譜表」。
中間透過三稜鏡呈現出七彩顏色,由左至右則分別列舉了不可見光的無線電波、紅外線、紫外線、X光。一大面牆上掛有最新版的一O九個化學元素表,為了提升學習者的興趣,元素符號上頭縱橫黏貼了一O九塊巧克力。可想而知,每背出一個元素,就有巧克力糖吃。
此時,小書桌那兒低低的閱讀聲是辦公室內的唯一聲響,賀廷睿靜默地閱讀著一疊密封的機密報告。
報告的第一頁寫著——
當事人:徐蓓蓓。
出生地:台灣。(護照上的記載)
出生年份:一九八五年。
母親:江縈縈。(護照上監護人的簽名)父親:不詳。
二OOO年六月持英國護照由香港轉機入境台灣,應有台灣與英國雙重國籍,否則不可能在台灣合法停留三年之久。但是以「徐蓓蓓」之名卻無法查出此人在台的出生與就學紀錄。
她來台後四處打工養活自己,做過家庭保母、市議員競選處傳單派發員、電子工廠作業員、餐廳服務員、檳榔西施、夜市販賣CD、酒店公主。
她沒有交過親密男朋友,沒有犯罪紀錄,目前無法掌握其母親行蹤。此委託案將轉至英國,進入第二階段的追蹤調查,不日將提出第二份報告。
賀廷睿雙目深凝雙眉攏蹙,心頭有著強烈的不舍。從她一長串的工作紀錄,可想而知她一個人已經吃了不少苦。
報告第二頁則是各家僱主的評語:熱心助人、聰慧機靈、脾氣急躁、善惹麻煩……
他忍不住微微笑了。她不只愛給他惹麻煩,原來已經危害無數蒼生了呢!
小書桌前的蓓蓓嘴裏好一陣嘰喳嘟囔,好似遇到了瓶頸,接下來就以手托腮兩眼發直,神思恍惚。
她私底下拜託各部門的秘書阿姨當她的眼線,幫她收集賀廷睿外出時的行蹤。
綜合各家情報,所得結論是他離開公司大門後就只有純洽公,沒偷會情婦耶!每天下了班他與她一起打道回府,一次外宿也沒有……錢奶奶所提供有關情婦的情報顯然有誤呢!
賀老夫子平常的行程就像在跟時間賽跑一樣,他何必兼職教書匠呢?這隻莫測高深的「史菲尼克斯」到底在想什麼?為何一定要留下她,還對她照顧有加、對她這麼有耐性?
他的疼寵她不是不明白。害她偶爾發野貓脾氣時,嘴裏雖然大聲罵他惡魔黨,心裡可極端心虛。這些日子在他身邊過得悠逸舒適,雖被管得死死,做亂
的次數也少得可憐,可是她實在不能否認,她這輩子還沒有感覺這麼快樂過,因為她的「家人」都很關心她。
朝他的方位一瞧,他居然微微笑著……
她跳過去抱怨兼撒嬌,「你怎麼笑得出來?這首古詩好拗口,害我舌頭打結……人家煩死了啦!」
「舌頭打結?我看是背不起來在懊惱吧!」賀廷睿不落痕迹的把手中資料收進大信封袋,鎖進辦公桌底層的抽屜。
「一棵桃花樹有什麼好背的?」她把高中國文課本拋到他眼前。
「我看看。」原來是為了詩經周南的「桃夭」在傷腦筋呀!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蕢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是不是像在繞口令啊?」苦惱的小人兒想得到一點點同情。「我念得好辛苦,你要表示點意思啦!」她指指自己的臉頰,想索討一個親吻。
「唔。」習慣性地將她攬到腿上懷間坐定,先賜一個甜吻在她艷麗的紅唇,下巴也摩挲著她的發頂。他考量後問道:「你喜歡賞桃花還是吃桃子呢?」
「啥?」她吞吞口水,整個人膩在他身上。「桃花好看桃子也好吃。尤其是特大號的水蜜桃,香甜多汁。」
「剛剛的自助式午餐還沒吃夠啊?」他輕笑著,「其實,年輕少女的外貌就像桃花一樣美,但是經過時間的洗鏈,有些桃花能結成匯匯果實,有些桃花就在風雨裏凋零了……」
「所以?」她瞠大了全然迷惘的黑眸。
「所以說,腹中有詩氣自華,知識會讓你將來更美麗,讓人目不轉睛。」他更享受著一手調教她的樂趣。
「什麼?」她撓撓腦袋。她發誓自己很努力在聽他講解,但是……聽不懂耶!
「然後你會嫁人,擁有幸福的未來!」當然,她能嫁的對象他早就替她打算好了。
她好像聽出點頭緒了。宜其室家好像是成親這個意思。她吐出舌頭沾沾唇,「不過就是一首詩,有必要和我扯上關係嗎?我沒要嫁人啊!人家……人家只想和你玩玩親親……」
他端著近乎嚴肅的眸光,食指點著她的俏鼻,「蓓蓓,你的無限青春風情對我是絕對的誘惑,我喜歡抱著你將你吻個不停……天曉得我要花多大的力氣才能控制不闖入你房裏!可是我不想在你還懵懂無知時就要了你,那樣對你是不公平的。你明不明白?」
她往他胸前鑽過去,「說了半天,原來是在講究公平原則啊!你到底要怎樣啦?」事實上,她越來越不甘於親吻擁抱了,私下總期待著「那一件大事」發生……
「我希望你活出自信,不願見你像只小蟑螂在社會底層黑暗面求生……」
她瞪大黑眸。沒搞錯吧?他們不是親密地在聊天嗎?情況怎麼大逆轉了?!
她想起以前卑微討生活的日子……她沒啥大本領,所以就只能做那些工作啊!剛剛還以為他稱讚她跟桃花一樣美艷,害她暗自竊喜了老半天,誰知下一秒他竟然把她比擬得那麼不堪……小蟑螂引她生平沒覺得這麼丟臉過!
「你把我比喻為蟑螂?!你以為你供我吃穿住,教我念書,就可以看輕我、侮辱我、傷害我的自尊?」她一口氣嚷得他目瞪口呆,小拳頭還叮叮咚咚朝他一直捶打。「不讓你抱我啦!討厭可惡壞透了!」
老天,她怎麼說發飈就發飈?!他只好將她的身子抓得更緊,不然她這樣賣力活動,搞不好會跌下地。
「蓓蓓,你扭曲我的意思了!也許我的比喻言過其實……」
「我不聽啦!你根本就是在嘲笑我!我不要你把慈善基金會延伸到我身上來——」
「蓓蓓!」他斥喝一句,「越說越不像話!你該相信我的——」用心對待啊!
她氣漲著臉亂吼亂叫,截斷他的話。「我如果還相信你這個史老怪,豬都會飛了!」
「蓓蓓,安靜下來!」臉頰貼著臉頰,他長長喟嘆著,「外表是個女人,實際又還像個小孩,讓我兩面為難……蓓蓓,你打哪裏來的呢?」
「啊?」朝他猛K的小拳頭縮了回來,他天外突然飛來的這句話讓她怔愣
住了。除了曾經追究過小耳環的典故之外,他從來沒有顯露出對她過往的興趣呀……
他有什麼企圖?她的警戒心竄升,忿忿避開他的詢問探究,「要你管!」
「以前我可以不管,往後你的任何事我非管不可!」他說得斬釘截鐵。
「你罵我小蟑娜,我就偏不讓你管!」她羞惱難當,下一秒小虎牙咬上他手肘!
「哎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被咬痛的大手一松,牙尖嘴利的小花豹就跑掉了。
賀廷睿盯著手腕上兩排滲出血絲的齒印,好生冤枉地嘆氣,「真狠心……蓓蓓,你除了誘惑我的能耐之外,對我施暴的本事也實在無人能及!」
他無奈苦笑著,想想才又按下電話的無線通話鍵,告訴一樓的守衛,「跟出去看看蓓蓓是不是跑到街口的『喜悅』蛋糕屋去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乖乖跟他上下班念書做功課,如果真碰上鬧脾氣:心情不爽的時候,就會溜去蛋糕屋吃一片她喜歡的水果蛋糕,然後再提兩個大蛋糕回來,找一、兩個部門的同事一起去茶水間開同樂會。
他睜隻眼閉隻眼當作不曉得她在他牆腳下作亂,反正手下員工工作效率沒有減低就好。事實上他還在蛋糕屋開了個簽帳戶專供她揮霍……說穿了,他也喜歡她去蛋糕屋散散心,因為之後就可以看見她帶著如沐春風的笑臉飄進他辦公室。
不一會兒,樓下守衛回話了,「稟告執行長,蓓蓓小姐走進蛋糕屋去了。」
「那就好。」賀廷睿掛了話,抓過一支筆開始批閱公文。
然而,直到下班時分,他都不見蓓蓓的笑臉飄進來。
她的小背包好好的掛在椅背上,裏面放著錢包以及他辦給她的信用卡。她的小手機乖乖的躺在書桌上,不見的只有蓓蓓這個人。
賀廷睿這才發覺大事不妙。百分之百很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