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滿樓里,人聲鼎沸,鶯鶯燕燕穿得花枝招展,像蝴蝶般的周旋在客人之間,真是熱鬧極了。
在二樓的私人廂房裡,江靜言和孟飛、林宛兒正輕啜著酒,聊著王雲霸壽宴的事。
因林宛兒一臉巧笑倩兮,孟飛忍不住的吻了她的臉頰一下。
她害羞的偏過頭,「不要這樣啦!江公子在旁邊看呢!」
江靜言笑笑的說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你們繼續恩愛,我有事先行離開。」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有人鼓掌,大聲的說道:「好一個君子有成人之美,真是高尚的情操啊!」
迎面進來的是一位翩翩美少年,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楊采依喬裝改扮的。
她在江家莊一覺醒來,聽到門外的丫環竊竊私語,才知江靜言常三天兩頭的往江滿樓跑,去見一位叫林宛兒的姑娘,她一氣之下決定到江滿樓找江靜言算賬。
一到江滿樓,楊采依就對老鴇自稱是江靜言的好友,老鴇立即替她帶路,到了門外,恰巧聽見他說君子有成人之美這句話,她就誤以為江靜言真的喜歡林宛兒,因為迫於無奈才忍痛割愛,她的心中立即有一把熊熊怒火在燃燒。
江靜言一看到她又是一身的男裝,不知道她又想搞什麼花樣。
盂飛詫異的問:「公子,這兒是私人廂房,你怎麼可以隨便闖進來?」
楊采依看了江靜言一眼,「我是來找他的。」
江靜言面無表情。
「靜育兄,他是你的朋友嗎?」孟飛心裡覺得很詭異,眼前這位公子的樣貌怎麼和楊采依長得一模一樣?
江靜言搖頭,「我不認識他。」
楊采依一聽,立即杏眼圓睜,生氣的喊,「我是陳翔義啊!你怎麼這麼快就忘記了?」
「陳翔義是誰啊?」江靜言繼續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孟飛忍不住插嘴,「這位公子,你如果是想與江公子攀交情,用這一招未免太落伍了,還是換點新奇的吧!」
楊采依焦急的看著江靜言,「我是楊采依的表弟,你真的忘了嗎?」
「原來你是楊姑娘的表弟啊!難怪和她長得如此相像,不知道的人還誤以為是楊采依女扮男裝呢。」孟飛恍然大悟的說。
她心一驚,怎她扮男裝還是這麼好認?
這時,江靜言才假裝想起來,「陳公子找我有事嗎?」
「我只不過想問問你,是不是已經找到表姐了?」
見他搖頭,楊采依頓時瞪大雙眼,他居然睜眼說瞎話,難道是因為林宛兒在一旁的緣故嗎?她轉頭向林宛兒望去,果真長得花容月貌,一股艷人的光彩直逼而來,難怪江大哥會割捨不下,楊采依的臉色不禁為之黯然。
林宛兒溫柔的招呼著她,「既然是江公子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坐下來一起喝酒吧!」
既來之則安之,楊采依索性依言的坐下來,江靜言則不動聲色的看著她。
楊采依雖不諳酒性,但是心情實在太鬱悶了,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拚命的猛灌酒,江靜言越勸阻,她喝得速度越快。
盂飛的心情非常愉快,於是拚命的與她乾杯,「來來來!不醉不歸!」
「不要再喝了!」江靜言生氣的搶走她手上的杯子,一口把它喝完。
楊采依嘟著嘴,「你自己有杯子啊,幹麼搶我的?我還要喝,今天不醉不歸……」
話說到一半,人已不省人事,醉倒在桌上。
訌靜言嘆了一口氣,「明天醒來后,鐵定會哭著喊頭痛了。」手不由自主的撫過她的臉頰,溫柔的看著她。
孟飛對他的行為不解,正想出言詢問,林宛兒以眼色制止他。
過了好一會兒,江靜言終於回神,「我先帶她回江家莊歇息,你們繼續聊吧。」
孟飛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然後問林宛兒,「靜言兄對陳翔義的態度似乎太親密了,他們兩人都是男人啊,難道靜言兄有斷袖之癖?」
林宛兒心中略有懷疑陳翔義的真實身份,但是尚未證實前不便多言,所以她笑笑的說:「不要管他們了,跟我談談昨兒個晚上你和王芯蓮都聊些什麼,還有做些什麼?」
孟飛摸摸額頭嘀咕,「女人的嫉妒心還真重。」
林宛兒問:「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沒有,沒什麼。」孟飛暗叫一聲好險,如果被她聽見,免不了又是一場唇槍舌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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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采依一覺醒來,覺得頭疼得厲害,忍不住呻吟,「好痛喔!誰來救我啊?」
「誰叫你喝那麼多酒,不會喝就不要喝。來,把這杯茶喝下去。」
「誰在那兒說話啊?頭好疼呀!」楊采依定眼一看,江靜言站在床邊,手裡正拿了一杯茶,她氣呼呼的說:「不喝!」
「你在使什麼性子?不喝那你就繼續頭疼吧。」說完他轉身坐到一旁去,不再理會她。
楊采依偷偷的看了看他,結果等了好一會兒,他居然還是不理她,卻自顧自的喝起茶,真是氣死她了,她忍著頭痛費力的下床,想自個兒倒茶喝。
「不要下來!」江靜言突然大喝一聲,「乖乖躺在床上,我倒給你喝。」
楊采依暗自歡喜,原來他還是在乎她的,喝著他倒來的茶,心裡覺得甜蜜極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麼?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不再氣呼呼的了?」江靜言露出狐疑的眼神直盯著她。
她笑笑的不理會他,繼續喝她的茶。
江靜言也不想再迫問,他的語氣稍微緩和些的說:「好一點了嗎?」看她點了點頭,他突然一臉嚴肅的說道:「那麼你現在老老實實的告訴我,為什麼又要女扮男裝假裝是陳翔義呢?」
楊采依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跟他攤牌。「還不都是為了你!人家先前以為你要娶王芯蓮,現在又聽說你喜愛林宛兒。我都快氣死了,不知道你下回又要愛上誰了?這種擔心的日子我也受不了啊!」
「我誰都不愛,只愛你一個人。」面對江靜言如此真情的告白,楊采依怔愣了一下,不敢相信。
江靜言握住她的雙手,溫柔的凝視著她。「不要再隨隨便便的相信任何人的話,也不要再誤會我,在我的心裡永遠只有你一人,我們實在不該浪費時間再繼續爭吵下去。」
楊采依不好意思的說:「我也很討厭自己變成一個愛嫉妒的人,一點兒也不快樂。」
「既然這樣,你就該學著信任我,那天晚上,我以為你已經完全了解我的心了。」
「對不起!」楊采依帶著歉意低下頭來。「我相信你,只是我對自己一點信心也沒有,林宛兒又美又溫柔,不像我的脾氣那麼沖。」
江靜言摸摸她的頭髮,「其實你們兩個人的脾氣倒是滿相像的,你可別被林宛兒的外表給騙了,她的脾氣也是很倔強,所以孟飛才會拿她沒轍,我從來都沒有愛上別人,你的小腦袋瓜兒別再自以為是的胡思亂想了。」
楊采依終於抿著小嘴兒笑了,她興奮的問:「那你倒說說看,你喜歡我哪一點。」
「嗯!我想想看,啊!有了,我喜歡你的驕蠻任性。」
「開什麼玩笑?驕蠻任性是優點嗎?」她滿心期待著江靜言會說一些語言蜜語的話來,誰知他想了一會,竟說出那樣的話,真是讓她失望極了,一張小嘴兒馬上翹得好高。
江靜言忍不住大笑,看到他居然大笑,楊采依才發覺原來他又在逗她玩了,就假裝生氣的舉起粉拳,在江靜言的身上拚命的捶。
江靜言抓住她的雙手喊道:「你在藉機報復喔!看我怎麼不饒你。」隨即往楊采依的身上哈癢,讓她笑得拚命閃躲,直嚷嚷著,「我不玩了!你仗著力氣大就欺負我。」
「你少胡扯了,我才不上當呢!」江靜言繼續對她哈癢,弄得楊采依咯咯笑個不停。
在門外正打算敲門的江老夫人,聽到兩人快樂的笑聲,甚感欣慰,「好久沒聽到言兒的笑聲了,終於有人幫我溶解這塊冰,實在太好了!春梅、春菊,趕緊去準備宴席,今兒個晚上,我要好好招呼我未來的兒媳婦,哈哈哈!」
春梅和春菊也喜孜孜的說道:「恭喜老夫人!賀喜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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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孟家的大廳上,林宛兒的心裡像是有千萬隻蝴蝶拍打著。
「別擔心!我的雙親為人明理,他們一定會喜歡你的。」孟飛安慰的說。
「希望如此!」林宛兒勉強露出一點兒笑容,她的臉因為緊張而綳得緊緊的。
這時,突然闖進來一位小姑娘。她衝到林宛兒的面前,高興的拍手,「好漂亮喔!她就是孟飛哥哥的新娘嗎?」
小姑娘純真的讚美,俏皮的模樣,讓林宛兒覺得歡喜,她親切的說:「小妹妹你才漂亮呢!」
孟飛在宛兒的耳邊輕聲道:「她是我家一個遠房親戚的女兒,因為父母雙亡,我娘覺得她很可愛,就收她作乾女兒,今年才八歲。」
聽到眼前這位小姑娘也是父母雙亡,林宛兒就忍不住想要好好的疼惜她,她溫柔的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葉香,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你就叫我宛兒姐姐吧。」
「宛兒姐姐你會不會唱歌?我好喜歡唱歌喔!你可不可以教我?」葉香露出期待的眼神。
宛兒摸摸她可愛的小臉頰,點頭說:「好!」葉香聽了馬上高興的拍起手。
此時孟氏夫婦出來了,葉香立即跑到孟夫人的跟前,興奮的嚷嚷著,「宛兒姐姐要救我唱歌,等我學會唱歌,我就唱給娘聽。」
盂夫人十分驚喜,葉香已到孟家莊半年了,可是從未叫她一聲娘,今兒個是頭一遭叫她娘,她慈祥的抱著葉香說:「真是乖孩子,娘總算沒有白疼你。」
一旁的林宛兒看到孟夫人對葉香這麼好,覺得葉香真是幸福極了,想到自己的身世,忍不住悲從中來。
孟老爺溫和的問道:「聽孟飛說,林姑娘的父親原是一名秀才是嗎?」
「是的,家父原是一名秀才,平日以幫人寫狀紙為生,有一回,恰巧要控告的是知府大人的女婿,知府大人派人來威脅我爹,不可以幫忙苦主寫那分狀紙,可是我爹卻堅持要寫,也因此得罪了知府大人,某天夜裡,我家突然失火了,然後……我爹和我娘就活活被燒死了……」林宛兒強忍著心中的哀痛。
孟老爺感嘆的說:「貪官污吏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可是朝廷的大權依然為一群奸臣所掌控,真是老百姓的悲哀啊!」
孟夫人替林宛兒心疼,「真是可憐啊,孟飛說,你是因為要償還債務,所以逼不得已才到江滿樓工作,是嗎?」
林宛兒回答,「我爹在世時,雖然常常幫人寫狀紙,但是大部份的苦主都是一些窮苦人家,我爹經常都不收錢,所以欠下了不少債務。」
孟老爺點頭道:「你爹真是個為善之人。而你人雖在江滿樓,卻能夠潔身自愛,也算是難能可貴!」
孟夫人介面,「是啊,你也算是好人家的女兒,關於你和孟飛的事,我……」
話尚未說完,突然家丁來報,「大小姐回來了!還帶著孫少爺一起回來!」
「娘!娘!我回來了!」從門外走進來一位美艷的少婦,衣著華麗鮮艷,手勇還抱著一個小娃娃。
孟夫人笑容滿面的說:「雲柔,娘可想死你了!我那寶貝孫子呢?快讓我抱一抱啊!」
孟雲柔抿著小嘴不依,「娘根本不是想我,真正想念的是你的寶貝孫子。」
孟夫人喜孜孜的反駁,「傻丫頭,娘兩個都想,別吃醋了。」
孟雲柔轉身向盂老爺請安,看見了林宛兒,詫異的問:「這位姑娘是?」
孟飛高興的向姐姐介紹,「這是林宛兒姑娘,我們就快成親了!」
她聞言色變。「這位林宛兒,可就是江滿樓里的林宛兒?」
他沒有察覺姐姐的臉色有異,繼續說道:「是啊!你來的正好,將來你們一定可以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姑嫂。」
孟雲柔冷冷的回道:「我可沒有那個本事跟她無話不談。」
林宛兒一聽,心馬上涼了半截。
盂飛詫異,「你是怎麼了?為什麼態度這麼不友善?」
孟雲柔挖苦的說:「人家可是多少王孫公子爭相追逐的姑娘!我怎麼能跟她比呢?」
盂飛生氣的罵,「我對你的態度非常不滿!講話怎麼酸味這麼重?娘,你應該好好的教她才是,身為縣太爺的長媳婦,說話更該謹慎以免貽笑大方。」
盂雲柔立即怒氣洶洶的指著他嚷道:「你憑什麼教訓我,我好歹也是你姐姐,難道比不上一個青樓女子嗎?」
此話一出,林宛兒難掩難堪之情,孟飛急忙摟住她安慰她。
孟老爺沉聲教訓,「雲柔!我不准你出言不遜,人家來者是客,你不可以沒有禮貌,快向林姑娘道歉!」
孟雲柔看到父親如此生氣,心裡有點兒害怕,可是她又不甘心向林宛兒賠不是,所以轉向孟夫人求情。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孟夫人怎捨得自己的女兒受委屈。「好了,不要再吵了,當心嚇著了我的寶貝孫於,剛才的事就算了,當作沒發生過,林姑娘的意思如何呢?」
孟飛不願妥協又想抗議時,林宛兒急忙拉住他,「沒有關係的,很抱歉,害得他們姐弟兩人吵架。」
孟老爺看了自己女兒一眼,便教訓的說道:「你看人家多識大禮,你卻像個寵壞的大小姐,都已經是個當娘的人了,也該學會長大。」
見孟雲柔的臉上仍是不以為然的表情,林宛兒忍不住對自己和孟飛的婚事感到前途多劫,一顆心再度沉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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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去吧!你的雙親不會同意的。」林宛兒哭著推開孟飛。
孟飛極心疼的安慰,「我的雙親會同意的,都是姐姐害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這個時候來攪局,我非得找她算賬不可!」
她一臉的無奈,「就算她今天沒有回來,改天她回來了,知道我們的事,還是會反對的。」
「她已經是嫁出去的人,還敢回來撒野?」孟飛滿臉的怒氣。
「話不能這麼說,她畢竟是你的親生姐姐,也是你爹娘的女兒,她關心你是理所當然的事。」
「那也不能毀了我一生的幸福啊!現在她同不同意對我一點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宛兒,你捨得不要我嗎?你忍得下心來寓我而去嗎?」孟飛的眼裡充滿害怕與痛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現在問我。」林宛兒傷心的哀求。現在她的心情非常煩亂,究竟是該堅持這份感情,還是該放棄?她不希望孟飛與他的家人決裂,但卻又舍不下他。
孟飛在林宛兒楚楚可憐的哀求下,讓她獨自一人好好的靜靜,他自己就趕回孟家莊,打算與雙親表白他絕不放棄林宛兒的決心。
他直奔父母親的房門,聽到孟老爺應允的回聲,急急忙忙的走進去,一開口即道:「爹、娘,我不管姐姐怎麼想,我今生今世只愛宛兒一人,我不會再娶別人為妻,如果你們堅決反對,我就帶著宛兒離開這兒。」
孟老爺沉聲的問:「你的意思是不要父母了?」
孟飛搖頭,「不是,在我的心裡,你們永遠是我敬愛的父母,可是你們容不下宛兒,所以我只好帶著她離開,等你們願意接受她之後,我會帶她回來的。」
「林姑娘同意你的作法嗎?」
「我會想辦法讓她同意的,如果她不願嫁給我,我還是會離開這兒。」
孟老爺冷靜的說:「孟飛,你的性子也太急了,我和你娘並沒有說反對你和林姑娘的親事,只是……」
「只是什麼?」孟飛焦急的問。
孟夫人插嘴的說明,「只是雲柔說士棋也喜歡林宛兒,我擔心……」話尚未說完,就被孟飛打斷。
「姐夫喜歡宛兒,我怎麼不知道?就算他喜歡宛兒,那是姐夫對不起姐姐,關宛兒什麼事?怎麼可以把責任推到宛兒身上呢?這對宛兒多不公平啊!」他忍不住越說越激動,拳頭握得越來越緊。
孟夫人急忙辯解,「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將來大家都要見面的,到時候聚在一起,豈不難堪?」
他皺緊眉峰,「您的心裡掛心的就只有姐姐,一點兒也沒想到我的感受,一點兒也不關心我的終身幸福!」
說完就飛奔離去,孟夫人著急的喚他,他也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