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距離記者會已經整整過了一個禮拜,小愛和於晏春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面。
因為此時的於晏春正為了反抗父親安排婚約,以及處理和蒙沙集團合作案的事忙得焦頭爛額;至於小愛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幾天只要她一出門,就會被駐守在家門外的大批記者包圍,身為記者的她居然反過來被其他同業跟監,這可是她始料未及的事。
為此,她不得不暫時跟報社請假,希望藉由時間平息大眾對她的好奇心,-方面也可以好好整理手上累積的邵氏企業資料,進而寫出一篇有價值的深度報導。
這段日子以來,沈祟文想盡辦法跟她聯絡,希望得到她明確的答覆。但小愛現下心情很複雜,根本不想跟家人以外的人說話,除了整理資料,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回憶那段跟於晏春形影不離的甜蜜日子。
她猜想現在的邵家內部必定掀起了一陣狂風暴雨,甚至有可能會影響到他們兩人將來的交往。豪門不都是這樣子嗎?所有子女的婚事一定都得門當戶對才行。而她算是哪門子的蔥跟蒜?竟然妄想嫁入豪門、飛上枝頭做鳳凰?
呵……小愛,你醒醒吧!別作夢了,你和小春兩人一定不會有結果的。雖然現今的社會已經相當開化,但是豪門仍然存在著很深的門戶之見,即使兩人如何相愛,在家族的反對下還是很難得到幸福的。
如此悲觀的想法不斷浮現,她痛苦得幾乎想要放棄等待於晏春的消息了。
突然間,手機響起傳來簡訊的聲音,她高興地將訊息打開,見是一封不知來電號碼的簡訊,上面寫著--
小愛,今晚十一點請欣欣引開樓下記者的注意,然後你快步下樓走到隔壁巷子停車場,我在那裡跟你會合。
短短几十個字,卻讓小愛原本七上八下,鬱悶煩雜的心緒瞬間開朗,她知道這一定是於晏春傳給她的訊息。
於是午夜十二點整,她便請妹妹穿著她的紅色大衣,下樓坐計程車在附近兜圈子,自己則穿著一件不起眼的黑色大衣趁機下樓,照著指示快步走往隔壁巷子的停車場。
只見停車場隱蔽處停著一台銀色轎車,坐在車裡的人一見到她的身影,連忙搖下車窗向她招手。佟愛不疑有他,馬上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沒想到車上等待她的竟然不是於晏春,而是面容憔悴、雙眼發紅的沈崇文。
「崇文哥,是你!」她驚叫出聲。
「是我。」沈崇文沉聲回道。
「我還以為是……」
「於晏春對吧?」他苦笑著接道。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不解,他為何要隱藏自己的電話號碼引誘她出來相見。
「小愛……我、我這樣做也是不得已的。自從那天之後,不管我打手機或是打電話去你家,你都不願意接聽。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是不是真的答應於晏春的求婚了?」
小愛萬萬沒想到沈崇文居然為了這個理由而引誘她出來,面對他如此怪異的舉動,她選擇迴避他的問題。
「崇文哥,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你先別管這麼多!我只要你回答我,說,你是不是已經答應於晏春的求婚?」
他的眼神異常精光,跟他憔悴的神情有著相當明顯的對比,她不懂為何平常溫文有禮、對她照顧有加的沈崇文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崇文哥,我……」她不知該答還是不答的好,只得支吾其詞。
「從你的樣子看來,答案就是肯定的嘍?」他根本不給她任何回答機會,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小愛,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從小我就喜歡你了,你知不知道?當年我們家因為社區拆除而搬離那裡,我以為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你了?沒想到隔了十多年,我們竟然會進到同一間公司工作,你知道當見到你的那一剎那,我有多開心嗎?多年不見,你看起依舊是那麼純真美麗,我當下便決定要好好照顧你、疼惜你,甚至不惜動用私人關係替你爭取調到財經組的機會,這些你又知道嗎?」
此時的他跟小愛平常認識的那個崇文哥簡直判若兩人,她不敢正視他的眼睛,只低著頭向他輕輕說了聲,「謝謝……」
「呵!謝?我不要你的感謝。小愛,我只想要你的愛。我只要你能夠愛我!可是你為什麼要跟他在一起?這樣是不對的,你的心裡應該只有我的存在。你有聽到我說的嗎?小愛!」沈崇文越說越激動,突然越過排檔緊抱住她。
「崇、崇文哥,你要做什麼?快、快放手!」
「不,我不放手!我一放手你就會回到他的懷抱。小愛,我求你,求你忘記他跟我在一起好嗎?我求求你!」
眼見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小愛開始劇烈掙扎,希望能掙脫他的箝制。
「崇文哥,我求你、你快點放手……」她已經覺得有些呼吸困難了。
豈料她的掙扎更加引得沈崇文的理智崩潰,他猛然低下頭去尋找她的唇,企圖強吻她。
「唔!救、救命啊!」小愛豈能讓他得逞,她不停地擺動雙手奮力抵抗,混亂中,她的指甲不小心刺進了他的眼睛。
「哇!」他吃痛地大叫,緊接著收回了圈住她的雙手,反過來捂住自己的眼睛。
她趁此機會趕緊轉身拉開車門,幾乎是滾著離開車子,不顧身體碰撞到地面的疼痛,她咬著牙往家中方向跑去。
沒想到跑不到幾步的距離,她的頭髮突然被人抓住向後一扯,痛得她眼淚幾乎掉了下來。
「呼--你再跑啊!」沈崇文就像一隻暴怒的野獸,眼見就要一拳住她臉上打下去。
他內心被狂暴的慾望惡魔完全控制住了,此時的他已經管不了什麼仁義道德、禮義廉恥,一心只想得到她,他絕不允許自己深愛的女人投懷送抱到別的男人懷裡。即使之後她會對他產生怨恨,他也不管,如果得不到小愛,他寧可與她玉石俱焚!
「喂!你在幹什麼?」
正當小愛處於危急狀況的時候,停車場門口突然停下一輛車子,車裡衝出了兩名男子,其中一人一拳將沈崇文撂倒在地,另一人則趕緊將倒在地上的她扶起。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小愛淚眼模糊,根本看不出來人是誰。
「你好像受傷了,我送你去醫院。」
她因為一時驚嚇過度無法馬上開口說話,只得任那名男子扶著她軟弱的身子坐進停車場門口那台休旅車的後座。
過了不久,另外那名男子跑回車上坐進駕駛座,隨即開動車子駛離現場。
「阿炮,你解決他了嗎?」
「嗯!老大,我已經把他打到昏過去了。」他臉上好像也挨了幾拳,有些淤青痕迹。
「你這白痴!我不是叫你殺人滅口嗎?」
「可是我怕槍聲太大,會把周圍的人都吵醒啊!」
「白痴!你以為我們多花一筆錢,買滅音器裝在手槍上是裝好看的啊!」陳全快被小弟給氣死了。算了!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成,接下來就是帶這女人到他們在山區租的房子拘禁,然後打電話向於晏春勒索一億元。
小愛在半昏迷狀態中認出了前座那名男子的聲音,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場猶如惡夢般的追逐場景,他就是警方全力追緝的狂犬陳全。可是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
自從他們決定要綁架她之後,便用剩餘的錢在山區租了一間透天別墅,然後透過道上兄弟打聽到她家的住址,兩人佯裝成記者二十四小時躲在休旅車中密切監視小愛的行蹤。但是這一個禮拜以來她幾乎足不出戶,讓他們兩個等得相當著急。
直到今天晚上看到一名身穿紅色大衣的女子,從公寓走出隨即坐上一台計程車揚長而去,原本他們想馬上跟上去,可惜礙於已經有許多記者駕車跟蹤,他們只得在原地等待,沒想列接著竟然又出現一名身穿黑色大衣的女子,偷偷摸摸地走進隔壁巷子。
憑著多年的江湖經驗,陳全判斷這個才是真的佟愛,大喜之餘要阿炮先行下車跟蹤她來到停車場,接著便看到她坐上一台銀色轎車。本以為他們會馬上離開,沒想到過了十幾分鐘那台車還是停在原地。阿炮趕緊跑回車上向老大報告,兩人便一起駕車來到停車場即時救了……應該是說趁機綁架了小愛。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陳全佯裝好心,轉頭向躺在後座的小愛詢問,其實是要試探她目前的狀況。
她機警地假裝昏迷,並且偷偷取出口袋裡的手機,猜測可能還是聯絡不上於晏春,為了避免浪費時間,她直接撥打手機給他的二弟林樂夏,接著便將手機塞回口袋。
手機約莫響了五聲,隨即被林樂夏接起,話筒里傳來的雜音雖然讓他感到相當疑惑,但他直覺一定有事發生,於是按兵不動地將聽筒收音音量調到最大,靜聞情勢變化……
「沒反應,該不會是昏過去了吧?」陳全再度轉向後座,伸出手推了推小愛的身子,見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不禁慶幸地說:「太好了,這樣我們就省了不少工夫。阿炮,開快點。」
「可是老大……她是不是傷得很嚴重才昏過去的啊?」阿炮擔心地問道。
「管他的!如果她活著的話,事情是比較好進行;如果她死掉的話,我們還是照樣勒索,而且切下手指頭的時候也比較不會那麼麻煩。」
聽著陳全狠辣的話語,阿炮嚇得不敢吭聲。他內心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為何要跟著老大踏上這條綁架的不歸路,現在回頭不知道會不會太遲?
「老、老大……我不想做了。」
「媽的!事情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你想不幹都不行!」陳全掏出身上那把改造手槍,威嚇似地放在擋風玻璃前。
阿炮無奈,只得繼續開車。
林樂夏在電話這頭,清清楚楚地聽見兩人的對話,他馬上用家裡電話火速聯絡段逸秋,要他趕快通知於晏春這個壞消息,並且吩咐常庭冬用電腦追蹤手機訊號發射的來源,以便得知小愛目前所在位置,好出動少清幫的成員火速前往救援。
一個小時之後,載著小愛的休旅車轉進一條偏僻的山路,停在一幢山區別墅前。
「阿炮,先把車停好,然後去把後座那個女的抱進屋裡,記得要先搜她的身,再用繩子將她牢牢綁起。」陳全將所有瑣事一併交給阿炮處理,自己則是得意揚揚地開始計畫何時跟對方聯絡、該如何順利收取贖金。
事到如今,阿炮也沒得選擇,他無奈地打開後座的門將小愛攔腰抱起,沒想到放在她大衣口袋的手機就這麼掉了出來。
「這什麼東西啊?」只見一個四方形物件在黑暗中發光,等他凝神一看,才知道是一支正在通話中的手機。
糟了!小愛知道自己的舉動已被發現,正擔心猜測會被如何對待時,耳邊突然傳來一句耳語--
「小姐,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也是不得已才聽老大的命令,只要你的未婚夫願意付贖金來贖你,我想你應該會沒事的。」
「你可不可以放了我?」她仍緊閉著雙眼哀求。
「當然不行!如果讓老大發現,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可是……」小愛還想說些什麼,但隨即被阿炮低聲制止。
「噓!你不要再講話了,我老大出來了。」
「阿炮,你是好了沒?走開,笨手笨腳的,連綁個女人都不會!」陳全在屋子裡等得不耐煩,便順手拿起一捆繩子,走到屋外準備將小愛緊緊綁起來。
忽然,遠方傳來轟隆隆的引擎聲響,一聽就是重型機車的引擎聲。由於附近的山道,三不五時就會有飆車族呼嘯而過,所以陳全不以為意。
等到引擎聲朝他們逐漸逼近時,他才發覺狀況不妙,還來不及應變就見十餘台重型機車以高速朝他們衝來,在短短數秒之內就將他們團團圍起。
「死了!快點進去。」驚嚇之餘,陳全想轉身跑到屋裡,但他的眼睛隨即被摩托車刺眼的頭燈照射得睜不開來,眼淚瞬間轍出。
「小愛,你沒事吧?」其中一名機車騎士慌亂地將摩托車隨便一放,想要朝小愛躺著的地方衝過來。
「小春……」一聽見熟悉的聲音,她忍著疼痛自地面激動坐起。
陳全愕然發覺自己上當了。「媽的!你這個賤人,原來你在騙我!」
相較之下還是陳全距離她比較近,他一個彎腰便將她整個人扯離地面,並且威脅於晏春等人不得再走近。
「別、別過來!不然我會讓她死得很難看。」他的臉因為恐懼而扭曲變形,醜陋得讓人不禁想撇過臉去。
一旁的阿炮也來不及逃跑,怕死的他立刻蹲在地上高舉雙手大聲叫道:「不要殺我。」
不過現場並沒有人想要理他。
「小、小春……」小愛只覺得自己的手腕好痛,恐怕是被陳全用力過度而扭斷了。
看著她承受痛苦的表情,於晏春內心湧起一股強烈的憤怒,他不顧陳全的威脅,一步步直挺挺地走上前凜然說道:「我數到三,如果你不放人,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陳全錯估形勢,心想眼前這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兒哪打得過他,於是揚聲說道:「嘿!你這小子找死是不是?」
於晏春根本不理會他,開始數道:「一、二、三……」
就在他數完三的一瞬間,陳全臉上已被重擊了一拳,頓時鼻血直噴、牙齒激飛了好幾顆。
沒想到他這麼厲害!陳全吃痛地倒退了好幾步,但一手還是緊抓小愛的手不放,用另一隻手的手背將滿臉鼻血擦去。
「放不放?」於晏春目露精光,盯著陳全的雙眼慢慢逼近。
一時之間,陳全以為自己面對的是一頭飢餓的野狼,他愕然發現自己的氣勢已無法再像之前那般高張,內心一股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
「媽的……我、我……」他發現自己連語氣都軟弱下來,無法再口出狂言。腦中的求生意志不斷在警告他,千萬別惹火眼前這頭憤怒的野獸,可是他怎能任自己屈服在恐懼之下?他忍著全身顫抖,硬是朝他揮舉打了過去。
「啊!」豈料拳頭根本沒有沾到於晏春半點,他那將近八十公斤的身子便以拋物線軌跡向後飛了出去。
等他重重摔在地上後,小愛已經安全地被於晏春打橫抱起。
「小愛,你沒事吧?」他的眼眶盈滿淚水,為了她身上所受到的傷害感到萬般心疼。
「沒、沒事。我是不是在作夢?」躺在他溫暖的懷裡,她還以為自己身在夢中呢。
「對不起,我來晚了。」於晏春的眼角滑落一滴淚。
「你別哭啊!我真的沒事,真的……」一連串的驚懼交加讓她身心疲憊到達了極致,當清楚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心跳時,緊繃已久的神經突然完全鬆懈下來,瞬間昏迷了過去。
「梅哥!」圍繞在周圍的少清幫成員,發現原本倒落在地面的陳全猛然朝他衝來,趕緊出聲警告。
為了避免驚擾到懷裡昏迷的小愛,他輕輕一個側身避開了陳全的攻擊,然後一腳向他踹去。
陳全整個人摔到休旅車的引擎蓋上,砰的一聲巨響,車子的板金被撞凹了一個大洞,甚至連車子的擋風玻璃也都因為撞擊的力道過強而全部震碎。
蹲在地上的阿炮見到於晏春驚人的身手,還以為自己也會像老大-樣被打得半死不活,原本高舉的雙手轉而扶住地面,不斷地磕頭求饒。
「不要殺我,我也是被逼的!」
不過還是沒有任何人想理他。
於晏春知道林樂夏不久後會帶著警方前來,為了不讓少清幫眾兄弟捲入事件,便要大夥兒趕緊騎車離開。「你們大家先走,我在這裡等你們蘭哥。」
之前召集少清幫成員一道前來,是怕歹徒不僅只有兩人,幸好抵達現場沒有發現其他賊蹤,所以也就輪不到他們出手。
「那我們先離開了,梅哥!」
「好!你們慢走。」
正當於晏春目送著眾兄弟騎車離去時,身後突然傳來了阿炮的警告聲音--
「危險!」
背後隨即感到一股撕裂般的灼熱感穿刺而過,痛覺接著自胸前竄出。
他轉頭一看,原先趴在引擎蓋上一動也不動的陳全,居然趁著大家不注意時,取出放在擋風玻璃前的那把改造手槍朝他猛開了好幾槍,其中一槍正好直接命中、貫穿他的背部。
於晏春咬著牙、忍著疼痛硬撐著,即使感到一股溫熱的液體正從他胸口湧出,但只要小愛還沒脫離險境,他就不能倒下。
陳全滿頭是血,兇惡地盯著於晏春的一舉一動,他的雙手扣住扳機,準備算好時機就要朝他開槍、置他於死地。
豈料不待他再次發動攻擊,一道突如其來的人影將他手上的槍狠狠踢飛,脖子後方猛然傳來一股巨大的衝擊讓他瞬間倒地,真正喪失知覺昏迷了過去。
「大哥!」
趕在警方之前抵達現場救援的林樂夏在擊倒陳全後,看見大哥胸前不斷溢出鮮血,連忙飛奔過來將他扶住,然後脫下自己的衣服緊緊堵住他胸前的傷口,阻止血液繼續流出。
「小蘭……你、你來了……」
「是啊!大哥,你先別開口說話。警方已經到了,我馬上叫他們派救護車過來。」
「先、先別急。你,你去幫我看看小愛怎麼樣了。」即使知道自己受了不輕的傷,但他還是只擔心小愛。
在大哥的吩咐下,林樂夏只得快步走近小愛身邊,蹲下去查探她的身體狀況。
「大哥,小愛身上有一些皮肉外傷,她只是昏迷過去而已。」
「呼……那……那就好……」聽見她平安無事,於晏春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可是此刻他胸部傳來的疼痛卻是越加劇烈,甚至連呼吸也越來越困難,他的頭因為失血過多而暈眩,雙腳也不住發軟。林樂夏的身影逐漸在他視線中變黑、模糊,他終於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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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房內,微風將窗紗高高揚起,潔白的牆壁泛著無瑕的光輝,明亮了整間房間,不遠處,傳來一陣洪亮的嬰兒啼哭聲。
「生了、生了!」
屋子裡原本雜沓的腳步聲頓時停止,轉換成驚喜的讚歎,隨著護理人員的指引,他進入了一扇門上掛有名牌的房間里。
房間正中央的床上坐卧一位絕美的女子,她的臉色雖然因為過度疲累而略顯蒼白,卻絲毫遮蓋不了臉上驕傲的神情。
「你來。」在妻子的柔聲呼喚下,他緩步走近床沿,深情地注視著眼前剛從生死關頭打轉回來的愛妻。
她的懷裡依偎著甫誕生的小生命,紅通通的臉蛋貼在母親胸前安詳地睡著。
「辛苦了!」他為愛妻因生產所受的苦感到相當心疼,忍不住伸手輕撫她的臉。
「不……」她輕輕搖頭,因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親愛的,你覺得他看起來像誰?」有人說男生會比較像爸爸,女生會比較像媽媽。
他接過柔軟的小身軀,努力想要看清襁褓中那張似曾相識的臉。
「好像有點像你、又好像有點像我?」他無法確定,因此便將小孩子高舉起貼近自己的眼,以利再次分辨。
奇怪……為何這孩子的眼睛、鼻子、嘴巴越來越像自己的弟弟而非像他?
他疑惑了!於是他看著看著便越貼越近,直到懷中的嬰兒忍不住開口大叫了起來--
「停、停!大哥你要幹什麼?」
他沒料到這孩子連說話的聲音都那麼像他的小弟,而且又為什麼剛出生的小孩……
半夢半醒的於晏春聽到常庭冬的大叫先是一愣,接著才自夢中驚醒,原本朦朧的雙眼立刻清澈了起來。
「哇,冬冬你想嚇死我啊?」
「還說咧,明明是你自己把我的臉硬捧到面前猛看,還說是我嚇你?」常庭冬嘟嘖著。
剛才要不是因為躺在床上的大哥一直在呻吟,他也不會因為擔心而趨上前探看,結果反被他捧住臉頰猛瞧,還差點喪失童貞之吻呢。
「呵,是這樣的嗎?」於晏春對自己的失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搔頭。
「哼!正是如此。」常庭冬重新坐回病房裡的沙發上,將一台輕薄短小的筆記型電腦放在膝上,又專心玩起他的遊戲。
「冬冬,小愛呢?」他環顧房間一周,卻沒有發現伊人身影,於是開口問道。
「喔!小愛姊姊出去買東西了,所以才會要我暫時進來看顧你。」
自從於晏春因為中彈被送醫急救至今,已經過了一個禮拜。當時的他傷勢頗為嚴重,貫穿胸瞠的子彈造成他肺部嚴重感染衰竭,差點奪走他的小命。幸好他福大命大,在進入加護病房觀察的第三天後,病情漸漸穩定下來,又過了幾天的時間才轉到普通病房治療。
他陷入重度昏迷的那幾天,小愛幾乎不吃不喝地留在醫院裡面隨時關注他的狀況,並且肩負起看護之責。
「咦!小愛姊姊好像已經回來了。」耳尖的常庭冬聽見門外傳來的聲響,一溜煙起身開門讓她進來,以防自己的童貞再次受到莫名的威脅。
不一會兒,小愛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走了進來,對躺在床上的於晏春嫣然笑道:「小春,你醒啦!」
「是啊!只要你不在身邊我就睡不著。」於晏春撒嬌地說。
「呵,最好是這樣。喏!吃點水果吧。」她端著水果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叉起一片蘋果往他嘴裡送去。
「嗯!真好吃。」
「喜歡就多吃一點吧。」聽著他的讚美,她紅著臉一片又一片地繼續喂他吃水果,沉浸在兩人世界的他們,根本就無視於一旁常庭冬的存在。
「唔!你們兩個慢慢吃吧,我先走了。再見!」他忍著全身的雞皮疙瘩,提起包包和電腦,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冬冬他怎麼啦?」他的匆匆離去讓小愛感到有些疑惑。
為了掩飾自己方才蘇醒時的失態,於晏春輕咳了一聲說道:「咳……別理他,小孩子就是這樣;對了!小愛,我剛剛作了一個夢。」
「是嗎?你夢到什麼。」
「我夢見我們結婚了,然後還生了一個很可愛的小孩子。」他省略掉自己誤將小弟看成小嬰兒那段,因為實在有點糗。
小愛聽了頓時停下手上餵食的動作,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
「小春……我、我……」
看著她那副模樣,他以為自己說了什麼話讓她不開心,連忙安撫道:「小愛,你別哭啊!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不,沒有。」
「那你怎麼啦?還是又有誰讓你難過了。快跟我說,我會讓他像那個對你圖謀不軌的沈崇文一樣好看。」
提起那個沈崇文他就生氣!要不是因為小愛替他求情,他早就將他丟下關渡大橋喂淡水河裡面的魚了,而非只讓冬冬入侵他的電腦,找到他泄露公司機密給其他報社的證據,讓水果報社炒他魷魚、將他驅逐出媒體界。
「算了!他已經得到應有的報應了。」想起沈崇文那晚的失控,小愛至今仍是心有餘悸,不過現在她想說的不是這個,而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小春,我、我要走了。」她低頭輕聲說道,完全不敢正視於晏春的臉,生怕一不小心淚水會從眼眶傾瀉而下。
「你要走?為什麼?」
「你知道的。」
「我知道?」
「是啊!你不是要跟Lisa訂婚了嗎?我之所以會留下來,是因為你的傷全因我而起,我照顧你是應該的。既然現在你的傷勢已經好多了,那麼應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
「等等,小愛,我想有些事情你沒弄清楚,第一,我喜歡的人是你,所以我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第二:我沒有和什麼Lisa訂婚,我一輩子只想和一個人結婚,而那個人就是你--小愛。」
「可是邵氏企業與蒙沙集團的合作案不是建立在你和Lisa的婚約上嗎?如果這件事沒有談成,那麼……」
「那麼我老爸就要賠給對方五十倍的違約金,也就是說,邵氏企業即將面臨破產!」
是啊!所以當他對著全國媒體的面,拒絕和Lisa的婚約時,他老爸簡直氣炸了,立刻派人將他關在在家中直到他答應為止。
可是於晏春絲毫不肯讓步,他說自己這輩子都是按照他們的期望長大,唯獨這件事不能從命,他只愛她一人,即使要他斷絕父子關係、脫離邵氏一族的旺蔭,他也在所不惜。
依他父親獨斷的個性是絕對不會讓步的,為了這步棋他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與心力部署,豈能容他毀於一旦。於是他們父子倆的爭執在小愛被綁架那天稍早就陷入白熱化,連家中最有權力的祖奶奶也制止不了。
當林樂夏打電話回家向於晏春報告小愛遭人綁架時,他什麼都不管了,面對母親的淚眼哀求、祖奶奶的親情攻勢、父親的威嚴恫赫,他頭也不回,毅然決然地踏出了邵家大門,只為去拯救他最心愛的女人。
「所以……我現在已經跟我老爸脫離父子關係,被逐出家門了、」
「怎麼會……」她沒想到他為了她犧牲這麼大,淚水猶如斷線的珍珠不停自眼眶滑落。
「小愛,你別哭啊!」他將她緊擁在懷中,柔聲安慰,可是在他的安慰之下,她反而哭泣得更加激烈,雙肩不斷顫抖: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害得你……」
「我不是說過這一切都不關你的事嗎?其實我好久以前就想這麼做了,只是-直找不到適當的藉口。」他試圖說服小愛不要過於自責,不過她還是聽不進去。
「可是、可是……對不起!哇……」她的淚水再次泛濫成災。
「別哭、別哭啊,都是我不好、我不對……」於晏春邊說著邊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撫!
眼見安慰無效,他只得搬出大絕招,採取反話攻勢。
「還是說……你是嫌棄我從今以後變成窮人一個,而不願繼續跟我在一起?」
她躲在他的懷中猛搖頭,可是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撲簌簌狂瀉而下。
「奸啦!你就別再哭了,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
她抬起頭用一雙紅腫的眼,淚汪汪地注視著他。
「我發誓我於晏春今後只愛你一個,其他不管是Kelly、Lisa、Helen、Judy、Eva、Tina我全都不理,你覺得怎樣?」
見他居然一口氣念了一長串女生的名字,她還以為她們都是他以前交注過的女朋友,忍不住氣地用力捶了他的胸膛好幾下。
「哎唷!我的傷口。」他哇哇大叫。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愛頓時忘了生氣,著急地低頭探視他的傷口。
豈料於晏春雙手一個突襲,再次將她緊緊擁進懷中,「別生氣了,我是故意逗你的。」
「你……可惡!」發現自己上當,她惱羞成怒又捶了他一下,只是她這次剛好正中紅心,讓他真的忍不住痛得大叫起來--
「哎呀!」
「哼!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騙我?」她得意地斜睨了他一眼。
面對她無限嬌憨的姿態,於晏春一時之間看呆了,渾然忘了肉體的疼痛,幾秒鐘後才猛然回神,陪笑說道:「當然不敢,因為你是我最愛的老婆啊!」他忍著疼痛,忘情地將頭埋進她的秀髮里盡情享受她的馨香。
「哼!誰是你老婆啊?」他的話就像是一道溫暖的春光,瞬間溢滿了她的心房,她嬌嗔地笑罵,臉上漾起一片幸福的光芒。
「小愛,嫁給我好嗎?」再一次,他執起她的手認真問道。
「嗯……讓我考慮看看。」小愛故意不讓他稱心如意。
「什麼?!」他沒聽錯吧?於晏春雙眼直瞪,不敢相信自己的浪漫攻勢居然失效-
「除非……」
「除非?」
「除非你能愛我一輩子,疼我一輩子,以後不準再隨便騙我。」
「呵,愛你、疼你那是當然的嘍!至於最後一項嘛……讓我再考慮考慮。」
什麼!沒想到這次居然換成他要考慮?她忍不住又要伸手朝他胸口捶下去。
於晏春眼明手快地抓住她柔嫩的小手,讓她的手掌緊貼在他胸口再次鄭重宣誓,「小愛,我是真心的。請你嫁給我好嗎?」
而這次,小愛不再用言語表示,她輕輕閉上雙眼,以最虔誠的吻迎接她生命中最美麗的春天到來。
【全書完】
*想知道林樂夏和雲塔羅的青春情事嗎?請看纏綿269邵幫四花之一《夏日塔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