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來呀來呀！看咱們爺兒倆耍頂上功夫只需要一文錢……」
「客倌，快快裡面坐，今兒個重新開張，第一壺酒錢免費……」
陣陣敲鑼打鼓與吆喝聲響遍整個大理都城，因為今兒個是都城集市關閉三個月後的開張第一周，不單各地雜耍團前來想撈筆銀子，攤販也要比平日多出數倍，路上的人潮絡繹不絕。
百里溯走進一間平日最常光臨的茶肆，掌柜見了立即招呼道：「百里公子您快這兒坐，上次一別又有好幾個月沒見到您了。」
「前些日子是咱們大理的緊張時期，可忙著呢！」只要每每進入備戰狀態，不僅會關閉城門，進出需要腰牌，集市也需暫停，百姓得戰戰兢兢的過日子。
「現在終於打完仗，太平了，多虧了百里公子。」大理城百姓大多知道百里溯在宮內當差，卻不知道他「段氏家臣」的真實身分。
「你該對那些在戰場上拋頭顱的士兵們致敬才是。」每每出兵總是得犧牲許多同袍戰友，這是百里溯最不願見到的。
掌柜才要開口，就見一名小乞兒鑽了進來，搶了掌柜的話，直對百里溯笑說：「你何必這麼客氣呢？是你的功勞接受便是，客套在我看來只是虛偽。」
「妳這乞兒怎麼又來這兒胡說八道，出去出去。」掌柜一見她就頭疼。
也不知道這小乞兒是打哪兒冒出來的，自從集市重新開放后，幾乎每天都在店門外逗留，趕走又來，也不怕他的掃把伺候。
如今時局動蕩不安，百姓們也只能苦中作樂，而她一身髒的帶來穢氣，真是氣死他了！
「我說北雨，你就行行好請我喝杯茶，我渴死了。」她根本不在乎掌柜的嘮叨，一屁股就坐在百里溯旁邊，主動為自己倒了杯茶喝下。
百里溯不經意的瞄她一眼，只能在她那張被污泥弄得黑漆漆的臉孔找到一雙靈燦的大眼睛與一口整齊的白牙。
這小乞兒到底是誰？雖說在大理國境內知道他是北雨的人並不在少數，別的不說，宮裡的小太監和小宮女也都清楚他的身分，只是為何連這個乞兒也知道？！
「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她撓撓頭髮，對百里溯咧嘴一笑。
她這一笑讓他愣了下，想這大理國不管是知不知道他身分的人，都會畏於他高大的身材與體魄，沒人敢這麼對他笑。
「百里公子，您別理她，這小乞兒愈是搭理就愈不走人，煩死了。」掌柜忍不住碎碎念，「真不知道咱們城裡哪時候多了這麼多乞丐？」
「年年戰爭，乞丐還會有變少的道理嗎？」她冷哼。
「妳是誰？為何知道我是北雨？」百里溯打斷他們的抬杠，瞇起眸問道。
「呵呵！小乞兒別的不行，但是同伴眾多，外加喜歡包打聽，自然就知道你是段氏家——呃！」突然一塊糕點飛進她嘴裡，害她差點兒噎著。
「呸呸，你這是做什麼？」小乞兒吐掉糕點，「哪有人這麼請人吃東西的？」
「姑娘，茶可以多喝點兒，但是話請少說些。」他親自為她倒了杯茶，專註地望著她，「請用。」
「這還差不多，謝了。」她開心的接過茶水喝了口，「哇……能喝到公子親自為我倒的茶，小乞兒還真是三生有幸呀！」
百里溯繼續審度她，瞧她個子雖嬌小，身材也瘦弱了些，不過動作靈敏、反應機伶，還真不像個乞丐，「有件事我不解，我們大理雖非富庶之地，但只要願意幹活兒，應該還不至於得四處行乞吧！」
「這位公子，有些話不說你不明白，在你看來乞兒好像是白吃白喝、懶惰無為，不過要做個乞丐卻不簡單，你以為吃別人剩下的東西很容易嗎？」小乞兒索性蹲在板凳上，對他認真的解釋著。
「妳這個乞兒別盡在這裡胡說八道，茶也喝了，是不是該滾出去了？」掌柜真怕她將百里溯這位貴客給嚇跑了。
「不須如此，既然進了店門就是客人，她的茶水點心就記我帳上。」百里溯現在正閑著，不介意與她打哈哈。
「百里公子，謝謝你了，那我就繼續喝茶啰！你要休息還是要找人下棋請便，我不會吵你的。」既然他這麼說，她便不客氣的繼續享用點心。
就在這時候，一女一男進入店裡，女子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看來比她年輕的男子，「小健，你撐著點兒，就快到了，咱們先在這歇會兒，喝口水。」
「姑娘，這位兄弟是怎麼了？」店小二上前招呼時才發現那名男子臉色蒼白得緊，就怕在他們店裡鬧出人命呀！
「他是我弟弟，不知道是不是在前一個鎮上吃壞東西，這一路上不停的吐，現在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女子為弟弟拭著汗水，「小健你忍忍，咱們先歇會兒再打聽看看這附近有沒有高明的大夫。」
「不必麻煩，這都城裡沒有一個稱得上高明的大夫，妳再找也只是浪費時間。」小乞兒隨口應了聲。
百里溯這回可聽不下去了，他將茶杯放下，沉聲道：「姑娘，我請妳喝茶是好意，如果妳這麼看不起大理都城，就請妳離開。」
「百里公子，你生氣了？」她抿唇一笑，「不過你別再喊我姑娘了，怪彆扭的，乾脆就學掌柜叫我小乞兒好了。」
「我正在與妳說正經的。」百里溯看不慣她嬉皮笑臉的態度，「要不妳說說，誰的醫術才算高明？」
「你幹嘛直抓著我的話柄不放？」她夾了塊糕點入口，「小氣。」
「妳──」
瞧他都快翻桌罵人了，小乞兒這才說：「我師父呀！」
「妳師父？！」百里溯皺起一對劍眉。
「百里公子，您就別再聽她胡說八道，難不成她師父是個老乞丐？」掌柜冷嗤道。
「喂，你罵我沒關係，可別罵我師父！」小乞兒從板凳上跳了下來，繞到那對姊弟身旁，俯身看看那位一臉蒼白的弟弟，「這位小兄弟不是吃壞東西，而是LM病發作。」
「LM病？」女子驚愕的問道：「什麼意思？」
「他是不是從小身子骨就差，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小乞兒又問。
「沒錯，不過就在五年前有位道士來到我家，給了我爹一顆藥丸，神奇的是我弟弟服用之後就沒再發病了！」雖然她不過長他兩歲，但那些事她都有印象。
「呵，他現在會發病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那顆藥丸的效用已經過了。」小乞兒又跳到那位姑娘身旁的板凳上，「信得過我嗎？信我我就醫他。」
「這……」瞧她一身髒兮兮，是真會醫術還是誆人的？如果被她胡亂一搞給醫死了呢？當姊姊的好為難！
「姑娘別信她，信她會倒大楣的。」掌柜好意相勸。
「行，那我走了，只要我走出店門就別再求我。」小乞兒又來到百里溯身旁，「百里公子，謝謝你的招待，有天我定會報答你的。」
說完，她便如來時般才眨眼的工夫就離開了茶肆。
這時，小健又嘔吐起來，而且還渾身抽搐、吊白眼，看來就快不行了！
女子趕緊放下他，追出店外，「姑娘……小姑娘等一等。」
小乞兒停下腳步回頭對她一笑，「怎麼？妳吃了別人的口水，也喊我姑娘？」
「我……對不住，我求求妳……求妳醫治我弟弟。」她急得都快哭出來了，「我叫櫻妹，只要醫好我弟弟，不論什麼條件我都會儘力辦到。」
「我說了，走出店外就別求我。」她扯著笑，一副自傲的模樣。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剛剛是我猶豫了，可眼下我弟弟真的快不行了。」她直抓著小乞兒的手，就只差沒跪下，讓人看了實在不舍。
「可是我也得對得起自己，既然說過的話就不能收回。」這下換小乞兒為難了。
「這位姑娘何必這麼計較，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想妳不至於見死不救吧？」不知何時百里溯也跟著出來。
「不是都城的大夫醫術都很高明嗎？去找他們吧！」她可以被看低，可是連她師父都被看低的話，她可不依。
「妳也知道都城的大夫大多被調往前方救治傷兵，留在這裡的大夫少之又少，妳又何必執著這一點呢？」
小乞兒深吸口氣，「罷了，我就去看看妳弟弟吧！」
說著，她走回茶肆，看著已趴在桌上不再動彈的男子。
「小健！」櫻妹看了直掉淚，「他會不會沒救了？」
「別哭，有我在他要死還沒那麼容易呢！」小乞兒看看他的眼睛，然後扒開他的嘴，「行，一炷香之後就沒事了。」
「什麼？就這樣！」櫻妹有點兒傻了，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求錯了人？
「沒錯，就這樣。」
「姑娘，妳剛剛在他嘴裡扔了什麼？」她的小動作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百里溯。
「嘿嘿，信我的話就別問太多。」她隨即又說：「對了，三個時辰內別給他喝水，否則就無效了，照做的話可以保他五年不會有事，以後就看他的造化了。」
「謝謝、謝謝姑娘。」櫻妹直道謝，「不知姑娘如何稱呼，日後我好……」
「免了免了，舉手之勞，妳就別記在心上了。」小乞兒擺擺手便往外走。
「等等。」百里溯又喊住她，這回換他不信任她了，哪有救人不把脈診治，只扔個東西進病人嘴裡就會痊癒？
「百里公子，別對我這麼依依不捨的。」小乞兒對他擠眉弄眼一笑，「改天我會再來找你請客的，別跟著我，我不喜歡別人對我黏膩膩的窮追不捨。」
「妳還真是……」百里溯被她弄得無話可說，而後見她一個閃身不見蹤影，「沒想到她的輕功還不錯。」
因為擔心這小乞兒拿人命開玩笑，百里溯又在茶肆坐了一會兒，約莫一刻之後小健果真迅速好轉，不但不再嘔吐也有了食慾，讓人嘖嘖稱奇，每個親眼目睹之人都對那名小乞兒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尤其是百里溯，這回還真不得不承認自己輸給了一個乞兒。
＊
大理王宮內，百里溯與傅邑弘正在議事廳商議事情。
兩人臉色凝重，似乎被什麼惱人的事纏著。
「這次西南蠻夷雖然打敗仗，但似乎還不肯罷手，聽說派了不少探子潛入咱們大理探問虛實，還真像擺脫不掉的蒼蠅。」傅邑弘氣憤道。
「我想他們元氣大傷，短時間內不會再起兵生事，千萬別被他們的小動作給亂了陣腳。」話雖沒錯，但百里溯知道元氣大傷的何只那些蠻夷，這次長達數月的征戰，大理也損傷不少。
「但咱們依然不能掉以輕心。」傅邑弘喝了口茶，「現在褚丹青在傷營看顧傷兵，段玥又帶著小漁姑娘雲遊四海，如今擔子全落在咱們身上，一定得查清楚才成。」
「宮裡不能沒有人在，得勞煩你這位駙馬爺了，這事就包在我身上。」百里溯撇嘴一笑站了起來。
「好了，別老是拿駙馬爺三個字取笑我。」傅邑弘還真拿他沒轍。
「我若不對你恭敬點，咱們那位三公主可不會饒過我。」百里溯拍拍他的肩，「走了。」
「有勞你了。」傅邑弘笑望著他離去。
走出宮外，百里溯立刻去找底下的護衛，「艾盾，這一帶是都城最複雜的地方，酒樓、妓坊這些場合一定要仔細查探。你帶人往東去找，我往西。」
「是，小的明白。」艾盾領命前往。
而換上布衣的百里溯儘可能低調行事，看見幾個男人在那兒交頭接耳、鬼鬼祟祟的，他狀若無事的從他們身旁經過，卻發現他們所說的話是他聽不懂的蠻語！
這幾個人肯定有問題！
他暗地跟蹤他們，見他們走進一間名為「美人坊」的妓坊內，他也不做多想的跟了進去。
糟糕的是才踏進裡頭，就被鴇娘給堵上了。
她瞧他雖著布衣，但儀態非凡，憑她在這兒打滾數年的經驗，猜他肯定非富即貴，「這位公子快請進，您應該是頭一回來吧？」
他擰著眉沒理會，大步走了進去，可是鴇娘卻不停地跟在身邊說話，「咱們這兒要什麼姑娘有什麼姑娘，環肥燕瘦應有盡有，您儘管挑，要不要我將她們全叫出來給您看？」
「別攔著我。」他一把推開她，正好看見那幾個鬼祟的傢伙走進一個大房間。
「那是什麼地方？」百里溯定住腳步，回頭問著鴇娘。
「哦！那是教坊大廳，有些爺兒們喜歡看咱們這兒的姑娘表演才藝，我索性讓她們在那兒表演給各位爺兒觀賞，如果您想單獨一人的話……」鴇娘露出一臉貪財樣。
「哼！」百里溯冷睇她一眼后便走了進去。
一入那間房，他才發現裡頭聚滿不少人，又吵雜又hunluan。
他的目光在裡頭搜尋一遍，當找到他們立刻走上前，刻意坐在他們旁邊的空桌。
此時，妓坊的姑娘們一個個出來表演，表演結束后就看哪位大爺出的銀兩最多，便有資格帶走她們。百里溯注意到這三個人雖然目光流連在台上的女人身上，卻也不忘談論事情。
突然，他們其中一人看見了他，立刻緊張的對另外二人說：「你們瞧，那位是不是百里溯？」
「沒錯，我永遠記得，在戰場上他可是殺了咱們不少弟兄。」拿鐵棍的男人一雙眸子邪惡的亮了起來，「看來今天是報仇的好時機。」
「他功夫不弱，你要怎麼做？」另一人問。
「看我的。」
隨即他站了起來，裝模作樣的從百里溯身邊經過，悄悄一彈指，將指尖的碎粒彈進他杯中，接著又不動聲色的回到原位坐下。
「搞定，只要他喝了，不出半個時辰便會一命嗚呼。」那人笑著對同伴說。
此時，熱烈的掌聲響起，「美人坊」的花魁水燕兒就要登場了，她不但人長得漂亮，古箏、琵琶更是難不倒她。
可是當她一出場，所有人都愣住，因為台上那名女子並非水燕兒，不過她的模樣並不比水燕兒差，笑起來更是天真甜美，因此眾人都屏息以待。
「各位大爺，小女子這就獻上一曲歡樂頌來炒熱場子。」她的嗓音婉轉好聽，讓人聽了入迷。
眾人立刻賞臉的拍手叫好，應和道：「行，就歡樂頌。」
百里溯的眉頭狠狠一皺，此女的聲音十分熟悉，可無論他怎麼想都想不起在哪聽過！
女子巧笑倩兮，在眾爺兒們垂涎的目光下彈奏起這首輕快的曲子。
隨著悠揚跳躍的曲音輕揚，她緩緩站起，用繩帶托起琵琶走下台來，所到之處無不引來那些貪戀美色的男人邪惡的目光。
當她來到百里溯身旁，居然直接坐了下來，還親昵地對著他彈奏，眉眼間盡獻秋波，嫵媚得緊。
直到曲音靜止，眾人的目光仍眼巴巴盯著她瞧，這時鴇娘聞訊趕了來，正想問問她是打哪來的，而水燕兒又去了哪兒？但見她將場面炒得這麼熱絡也就沒有阻止，安靜地待在一旁看著。
「公子，這杯酒你怎不喝呢？那麼小女子替你飲下了。」
女子拿過百里溯桌上的酒杯，才要喝下就被他箝住手腕。
鄰桌那位下藥的男子驚愕的睜大眸子，想阻止又不知如何開口，見百里溯有了動作這才鬆口氣，畢竟他想害的可不是這位嬌滴滴的姑娘。
「不給我喝？公子真小氣。」她被箝住的手拿著杯子轉了下，酒液完全沒溢出半滴，卻已掙脫了他。
百里溯心想是低估了她，又用紙扇隔開她的手，以扇柄接過酒杯，回到他手裡。
「公子好功夫，不過就一杯水酒，難不成是玉皇大帝所用的香津玉液，如此不捨得呀？」她噘起小嘴兒，直勾著他的眼。
「不是我小氣，而是這杯酒是人家好心加了料送給我的，我可不能轉贈。」百里溯隱隱一笑。
在他背後的三人聽了臉色發青！
「是這樣嗎？難道我就沒有資格替你接受這份禮？」女子出其不意的又搶過酒杯，並在他出手前一口喝下。
百里溯心頭一提，「妳──」
「嗯……這酒好喝，能否讓小女子借花獻佛一下？」瞧她用纖指勾起壺耳，倒進另外三隻空杯中，而後托著盤緩步走向鄰桌那三人。
三人瞪大雙眼，直勾勾望著眼前這位美艷而俏麗的女子，沒想到大理也有如此風情萬種的女人。
只是可惜呀！她喝了那杯酒，活不過半個時辰了。
「三位大爺請。」她笑咪咪地遞上酒杯。
「謝謝姑娘。」三人接過酒杯，不疑有他的一口飲下。
瞧他們喝下后她才站起身，但此時那三人卻咚的一聲趴在桌上，一動也不動了！
「咦，這是什麼酒，這麼烈啊？」她裝傻地問著百里溯。
百里溯眸子一黯，猛地站起，「妳毒殺了他們？」
「他們該死呀！」她柔媚的笑著。
此話一出，立刻引起眾人鼓噪，有人指著她喊道：「殺人……她殺人了，天……她到底是誰？」
鴇娘見了衝上前，大喊冤枉，「公子，我們妓坊沒有這位女子，她不知是打哪來的，她做的事與咱們妓坊無關，可千萬別冤枉咱們哪！來人，快把這丫頭抓起來——」
女子非但不害怕，反而端坐在椅上，一手托腮，媚眼帶笑，「幹嘛這麼緊張，還想抓人咧！」
「妳犯了罪是該逮捕起來。」百里溯說道。
「我說你呀！怎麼就這麼確定他們已經死了？」
百里溯眉一挑，上前試探那三人的鼻息，額心輕蹙，「沒死？」
不可能，剛剛他隔空探息，他們分明已經沒氣了！
「他們怎能死呢？會在你酒里下藥肯定心懷鬼胎，還請百里公子帶他們回去好好查問吧！」她說著便站起，直接往外頭走去。
「姑娘等等。」百里溯追過去，「妳怎麼知道我是百里溯？」
「公子大名鼎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撇嘴一笑，接著又對鴇娘說：「水燕兒還在她房裡，妳去瞧瞧吧！」
話語方落，她便猛一旋身，身上華麗的外衫就這麼滑落下來，發上珠簪也掉滿地，真實面貌竟是身著破舊的乞丐服。
「是妳！」他才認出，她已經躍出牆門不見蹤影。
百里溯低首一笑，忍不住搖搖頭，隨即扔了一錠銀子在鴇娘手裡，「將他們三人綁好送到艾護衛府，如果出了岔子，我唯妳是問。」
「是是，我一定照辦。」鴇娘可被這情況弄得頭都疼了，這兩個人到底是誰呀？
百里溯隨後躍出牆外，直追著那個小乞兒而去。
＊
女乞兒輕功不錯，百里溯更是厲害，兩人一前一後往前急奔，彼此的差距愈來愈小，最後他輕鬆的追上她。
「等等。」百里溯抓住她的肩，她立刻利落回擊，兩人過了數招后才停下。
他立即拱手道：「姑娘，妳不費吹灰之力就替我捉到那三個人，在下應當向妳道謝，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你真想知道我的名字？」她勾唇一笑。
「如果不認為在下失禮的話，還請告之。」他有禮地說。
說真的，他在宮內任職多年，在戰場上殺敵無數，偶爾和江湖黑白兩道打交道，從沒見過像她這麼古靈精怪的女子。
尤其此刻近距離看著她的笑臉，除了慧黠的靈動外，還有一股纖細之美與俏麗的甜味兒，猜想她不過十六、七歲，這樣的年齡有這等身手與醫術倒是讓人吃驚。
上回她把臉塗成小黑炭，怎麼都沒料到在那滿臉污泥的表相下是張這麼標緻的小臉，此外最吸引他注意的是她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事作風。
「我沒名字，要不你幫我起一個，如何？」她對他咧開嘴笑。
「這……」他眉一蹙，疑惑的看著她，「妳怎可能沒名字，那麼大家都怎麼稱呼妳？」
「我師父喊我小鬼，外頭的人喊我小乞兒，你呢？或者想擇其一我也無所謂。」她仍是一番玩笑似的說詞。
「呵！姑娘，我真服了妳。」他自然不信她所言，但她既然不願意透露，他也不強求，「這樣吧！今天正好是五月的第一天，我就喊妳五月，怎麼樣？」
「五月？！」她眉一挑，暗自說道：「是天意嗎？」
「什麼意思？」他蹙眉問道。
「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歡這名字，就五月吧！」她朝他一笑，「對了，你追來就只是為了謝謝我而已？可我要的報償不是這個。」
「這……」百里溯一愣，「要不姑娘是想？」
「我說了你會答應嗎？」她雙眸帶笑地問道。
「不妨說說看。」
「那好，我要你將我明媒正娶，讓我成為百里夫人。」她大膽的開口要求。
「呵，姑娘，妳這玩笑未免開得太過了？」他瞇起眸。
「我沒跟你開玩笑，我就要你娶我。」她噘起唇說：「信不信，我會將此當成我的畢生大志。」
他的臉色變了，對她的一絲感謝與好感頓時成了泡影！
「這句話把你給嚇傻了？」她露齒一笑，「你別擔心，我不心急，遲早有天我會讓你喜歡上我。再說，剛剛在美人坊那麼做，不過是想為我喜歡的男人分憂解勞罷了，你別掛在心上。」
「為什麼把我當成目標？」他的表情嚴肅。
「怎麼把自己說成目標呢？你應該問我為什麼會喜歡你才是。」她雙手負背，偏著腦袋笑得極甜。
「好，那我就問為什麼喜歡我？」他們素昧平生，她不可能真的喜歡他，這其中分明有鬼。
「以後你就會知道了。」她撇撇嘴，「我已經出來太久，得回去了。」
說完，她便矯捷的從他眼前閃身離去，百里溯瞇起眸子望著她漸漸遠去的身影，眉心不禁鎖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