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9.1
「你要去警察局投案嗎?」凌子舜滿懷期待,跟著席培銘離開旅館。
「投案?笑話。」他甩甩落在前額的頭髮。「等他們盤問完畢,舉裝出發,我的寶貝未婚妻肯定已經變成你的同伴了。不,我不投案。」
他不理會凌子舜一路叨叨追問,快步走進巷子里的電話亭里,打給何經理。「老何,是我。」他低聲而迅速的指示∶「立刻通知警方,在這間畫廊的地下室有一位女人被綁架。」他把凌子舜給的地址念出來。「我相信公司里現在就有警察。更有可能他們已經聽見這通電話了,請他們立刻行動。」
不到三十秒,他就掛掉電話。
「這樣就好了?」凌子舜不放心的問。
席培銘對著空氣翻白眼,好像覺得他這個問題實在很笨。「當然不。警方不會輕易相信我,自然更不可能這麼快採取行動。這通電話只是留作以後證明我清白的證據之一。我現在要親自趕過去。」
他的腳一踏出電話亭,凌子舜就發出慘叫∶「小心!」
席培銘的眼角補抓到一輛黑色汽車的影子,毫不遲疑的飛身向前撲,在地上翻了兩個筋斗,即時躲過這輛急駛而過的車子。
車子警急煞車,發出刺耳的嘎聲,竟然倒檔向後撞來。
「我的天!」凌子舜只來得及這樣叫。
席培銘立刻拉直身體,縱身跳起,在車尾的行李箱上翻滾一下,從側面滑落到地上。
這次不等他站穩,駕車人扭動方向盤,再次將他逼得連連向後退。
席培銘整片背脊砰然撞上牆壁,在千鈞一髮之際從車身和牆壁的細縫中滑身逃出,躲過了被壓碎在水泥牆上的命運。
駕車人不死心,不顧一切再次撞向他。
席培銘眼見逃不了這一擊,側過身子避開脆弱的腰腹被撞擊,算準時機咬牙用力一蹬雙腿,減輕受力的力道,再借力使整個人飛彈出去,以免倒在車輪底下當場被活活碾斃。
整個過程不到三十秒鐘,遠處有人開始注意到了,放聲尖叫。
駕車人決定給予最後致命的一擊,加足馬力往倒在地上的席培銘碾過去。
「住手!」凌子舜用盡全力大叫。
駕車人警覺的踏下煞車,左右張望,卻不見席培銘以外的任何人在附近。但此時遠處的路人紛紛向這條冷僻的巷子集中,他只好改為前進檔,扔下奄奄一息的席培銘,迅速逃逸。
席培銘趴伏在地上,掙扎著要站起來。
「培銘!你還好嗎?」凌子舜不停在他身邊打轉。「天哪!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席培銘嘴角溢出鮮血,眼睛恍惚的眨動。「蓓蓓……」他喘著,胸口的劇痛使他無法呼吸。
「蓓蓓還等著你去救她!」凌子舜急得快要爆炸了,「有人來了,你不能昏倒,培銘,站起來,你沒事的!」
「蓓蓓……」他又呻吟了一聲,臉上肌肉一陣痙攣,頭一側,失去知覺。
「培銘!」凌子舜放聲喊叫,所有的感覺在瞬間混亂打結,神智突然變成一片混沌,他恐懼的大叫,卻發現聲音變成嘶啞,腦袋變得遲鈍,身體也很沈重。
身體……凌子舜懷疑的轉動頭,培銘到哪裡去了,他看不見他……
「還活著,快叫救護車!」行人靠過來,要把他扶起來。「先生,你還好嗎?」
「我……」凌子舜自然的介面,感覺到身體被人扶起來了。
很痛……他皺起眉頭,低頭看見的身體是席培銘的身體……
「我沒事。」他擺脫好心的路人,踉蹌的走了兩步,身體雖然很重,但還能操縱,只是內部傳來的劇痛讓他不時低聲咒罵。
是的,他明白自己已經不知不覺附身在席培銘身上了!
「先生,你還是坐一下吧,救護車快來了。」路人拉著他。
「不要緊,我很好。」他勉強說,但那人七手八腳的硬將他按坐在地上。
「真的不要動,萬一讓傷勢惡化就糟了。」
凌子舜嘆了口氣,沒有力氣掙扎,只好乖乖被救護車送進醫院。
9.2
儘管凌子舜報的是自己的名字,又謊稱沒有證件在身上,但等接受過緊急急救處理,被護士推入一間空病房時,房裡已經有兩名一臉嚴肅的警員在等待著他。
「我們已經查出你的身份,我想你還是和我們說實話比較好。你不是凌子舜,而是席培銘,現在正因為走私毒品的嫌疑而在逃,對嗎?」一名警員冷冷問。
凌子舜注意到還有數名警員守在病房門外,鎂光燈不斷朝裡面閃爍,警員們伸長手臂阻擋每支持相機對著病房裡面拍照的手。連記者都聞風而至,他知道培銘的身份已經曝光了。他正想著該如何回答,突然一張熟悉的臉孔在門外閃過。
「子堯!」他衝口大叫。
凌子堯身體一僵,那熟悉的語調讓他不顧一切推開門口的警察。
「子舜?」他擠進來,卻看見席培銘坐在病床上。
「哥……」凌子舜正面對著最最親愛的家人,止不住眼淚奔騰,沙啞著聲音喚著子堯。「子堯……我是子舜,我是子舜啊!」
「你……」凌子堯臉部肌肉扭曲,猛烈搖頭。「不要開玩笑,你明明不是我弟弟,你是席培銘,我認得你!」
「我是子舜,子堯。十年前我和爸吵架離開家,一去不返,當時你在當兵,我們兄弟再也沒有見過面,但我確實是你弟弟啊。我們是孿生兄弟,我好靜,你好動,小時候你頭髮分左邊,我分右邊,經常偷換過來騙朋友,我代你去考月考,幫你作功課,你扮我去約女生,還親了她……子堯,我是子舜哪……」說到最後,凌子舜泣不成聲,斷斷續續的只會說∶「我是子舜……」
凌子堯激動萬分衝上前,用力抱著他。「子舜,你真的是子舜?」
「是的,天哪,是的,我真的是子舜……」
「但是,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凌子堯拚命搖著頭,瞪大了一雙眼睛審視他的臉孔,「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不是你啊,你整過容了?還是……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變成席培銘?」
「不是,我不是培銘,我是子舜。」他哽咽著,想伸手擦淚,又感到左手隱隱作痛,舉起又放下。「子堯,你能不能先讓他們出去?告訴他們我是凌子舜,我不是他們要抓的席培銘。真的不是。讓我慢慢和你解釋好嗎?」
「這……」凌子堯很為難,他的理智告訴他這只是一個卑劣至極的騙局━━席培銘認識子舜,所以利用子舜的名義來欺騙他;但在心底流竄的衝動又肯定的告訴他,這的確是他十年不見的弟弟。他猶豫著,緩緩伸手在席培銘負傷的左肩推了一下。
凌子舜流下淚,顫抖的開口∶「你不要欺負我,你比我大,大欺小,褲子掉。」
凌子堯頓時兩眼模糊,聲音哽在喉嚨里,「我橫豎只比你大二十分鐘,我要去跟媽說,哥哥換你作,我不作……哦,子舜,你真的是子舜!」
凌子舜懇求,「哥,你去告訴警察,好不好?」
凌子堯看看站在身後等著將他請出去的警員,再轉過頭來。「你等等。」
十分鐘后,凌子堯交涉妥當,病房裡的警員離開了,門外的記者和大部份警員也都散了,只剩下兩名警員守在緊閉的房門前,房間里終於只剩他們兩人。
「你這麼有辦法?連警察都聽你的?」凌子舜很訝異子堯竟然沒費什麼工夫就把警察打發走了。
「他們的長官是我的朋友,席家藏有毒品的情報也是我給的。以前我還給過他許多破案情報。所以這次他特別通融,給我一個獨家訪問你的機會。」凌子舜不顧醫院不得抽煙的禁令,從口袋裡掏出香菸。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床上的席培銘一眼,補充一句∶「何況警方就在門口守著,也不怕你能逃出去。」
「原來是你……」凌子舜頓時恍然大悟,隨即又質疑道∶「但你怎麼會突然跑到席家去,還謊稱自己是房屋仲介呢?」
「我在餐廳聽見席培銘……不,你,和沈小姐提起凌子舜的名字,我開始跟蹤,查過席培銘的公司,卻沒有你這名員工,於是才去了他家,沒想到卻意外發現毒品。」凌子堯在他的病床邊緣坐下,儘管聲音是鎮定平穩的,兩支眼睛卻難掩飾激狂的情緒。
凌子舜注意到哥哥持煙的手微微發抖。他深深吸氣,肺部的疼痛使他嗆咳一聲。醫生告訴過他肋骨裂了一根,內臟有淤血現象,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但現在他開始懷疑培銘是否還活著,怎麼毫無動靜。
凌子堯眯起眼睛看著他。「現在應該輪到你來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凌子舜低下頭看著潔白的床單,一字字緩緩吐出∶「現在和你說話的,的確是我。但是……這個身體不是我的。我,凌子舜,已經死了。」
凌子堯手一抽,一節煙灰掉落在地上。
「培銘和蓓蓓,就是沈小姐,是我的好朋友。他們接受成為孤魂野鬼的我,我很確定他們沒有涉及販毒或走私,這一切都是陰謀,也許是栽贓……我們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培銘就被車撞了。那車是蓄意要撞他的。而我,卻莫名其妙在他失去知覺的那一剎那,附身在他身上。現在培銘還是昏迷著,也許隨時都會醒來。而蓓蓓,還在危險中……」他開始覺得身體發冷,心臟鼓動的速度加快。
「你說你已經死了?」凌子堯無法相信眼前活生生的人在宣稱他是個死人。
「死得莫名其妙。」他嘆息,「我的屍體在山裡被找到,你可以去求證,去認屍。」
凌子堯悸慄不已,精神恍惚的聽凌子舜說完整件匪夷所思的故事。
十年中,他不只一次懷疑弟弟已經消失於人世間了,但在證實之前,總存著一絲期待。不只他,全家人都這麼懷著希望等待,等待有一天凌子舜會高高興興的回家,好像他只不過是出了一趟遠門一樣。好不容易,被他盼到弟弟出現,雖然面容不同,但他心中的狂喜卻沒有因而消減。可是這份喜悅與激動維持不到十分鐘,他又得面臨弟弟已經死去的事實……
「我不敢面對你和爸媽,好幾次回家,卻只是躲在角落偷偷望著你們,不敢出聲……」凌子舜感覺到意識起了一陣騷動,心臟更劇烈的跳動,眼前卻漸漸模糊,身體所有的知覺都開始遠離。「是培銘……哥,我想他要醒了,請你幫他,一定……」
席培銘向後一仰,呻吟一聲,眼皮猛然跳開。「蓓蓓!」他叫出口。
「培銘,你在醫院裡。」凌子舜的聲音轉為在空中響起。
凌子堯被眼前驟然的改變驚住,手裡的煙掉在地上。
「哥,你的煙。」凌子舜柔聲提醒。
凌子堯身體比思路先反應,趕忙踩熄地上的煙頭。
「我已經離開培銘的身體了,但我還在你身邊。」凌子舜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無奈而悲傷。「請你相信,我確確實實是死了……」
即使已經知道這是無可挽回的事實,失蹤十年的弟弟得而復失,凌子堯還是按耐不住失望的情緒,悲痛的用手掩著臉,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我在醫院……」席培銘蠕動乾澀的嘴唇,望著床邊似曾相識的男人,「你是……凌子堯?」
「是的,他是我哥哥。」凌子舜代子堯回答。「我已經把事情告訴他了,培銘,我哥會幫你救出蓓蓓的。」
「哦,蓓蓓……」席培銘掙扎著下床。
「你想去哪裡?」凌子堯抬起布滿淚痕的臉,不動感情的說∶「如果你是席培銘,就不能離開病房。」
席培銘輕笑兩聲,沒有理會,只顧扭動肩膀,檢查自己身體的狀況。
「哥,我說過他沒有罪,你要相信我啊!」凌子舜急如熱鍋螞蟻。
凌子堯蹣跚的站起身,伸手拭淚,乾澀的說∶「我只答應警方,不讓你離開病房。但是,如果你的傷勢惡化,需要動緊急手術,當然就會被帶到手術室去,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我就不能負責了。」
席培銘若有所思的望著他,「我的傷勢嚴重極了,需要第一時間動手術,這點,相信你能為我安排。」
凌子堯擠出一絲笑容。「這種攸關生死的事,自然動作越快越好。」
席培銘躺回病床上,仰天望著屋頂,宛若自言自語的說∶「如果我不小心迷路,離開了醫院,我想,你也知道要通知警方去哪裡追捕我。」
「當然,我的情報向來靈敏,知道某間畫廊很可能是歹徒的大本營。」凌子堯低頭對著地板說。
「哥哥……謝謝你……」凌子舜哽咽的叫。
凌子堯撇撇嘴角,「沒時間哭了,再多耽擱一秒鐘,這個傷患就會傷重不治。」
9.3
三十分鐘后,席培銘已經在前往畫廊的路上。
「你的傷真的沒有關係嗎?」凌子舜跟在他身邊,不放心的問。「你為什麼不聽我的勸,讓我哥請警方去救蓓蓓就好了嘛!你應該好好養傷。」
「別擔心,我對自己的身體有把握,何況已經做過急救處理,這樣就夠了。」席培銘胸有成竹的笑笑。「在我爺爺身邊待十年,日子過得可不輕鬆哪!」
「你爺爺是……」
「他年輕時曾經得過世界跆拳道比賽冠軍。有一次我被他踢斷兩根肋骨,第二天還得乖乖上班。」席培銘嘿嘿笑兩聲,牽動傷口,不由得又咳了兩聲。
「老天,我早料到席爺爺一定不簡單。兒子被害死了,居然還不怕孫子涉險━━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凌子舜喃喃自語。
「一個堅強頑固的老頭子。」席培銘不敢再笑,只稍微牽動嘴角。
計程車到了畫廊附近,席培銘老遠就下車,叫凌子舜先去探沈蓓珊的情形。
「還是一樣,在地下室被綁著,昏迷不醒。」凌子舜很快就來回報,「一共有六位歹徒,五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在畫廊里,另外四名男的在地下室另一間房間里玩牌。」
「很好,我們走。」席培銘拉拉衣袖,堂而皇之地走進畫廊。
一間普通的小畫廊,事實上普通至極,若要說有奇怪的地方,只有牆上掛的畫毫無價值,明眼人根本不會看中這裡的任何一幅畫。席培銘很快就把周遭環境評估清楚。
「您好,先生。」櫃檯後方的老闆搓搓手,態度親切的上前招呼。
席培銘友善的笑笑,表現的像願意花大錢買名畫,卻又對藝術一竅不通的有錢人,頻頻詢問牆上每張畫的價值。老闆耐心的一一說明每位畫家的畫風和藝術評論家對該畫家的評語。最後席培銘終於挑定某位畫家的三張畫,總價要二十五萬。
「好,我現在就付你五分之一當定金,明天你把畫送到時,我再……」席培銘突然停住掏皮夾的動作,裝出一副認真側耳傾聽的樣子。「咦,你們這裡有地下室是不是?怎麼我聽見有聲音從地下傳來?」
「有聲音?我沒聽見哪。」老闆緊張的舔舔嘴唇,轉頭叫正在算帳的小姐。「喂,你下去看一眼。」他使使眼色,「可能是你的貓又在搗蛋了。」
女人應了一聲,懶懶的走進後面通往地下室的門,隨手又將門關上。
「沒什麼要緊,我想……」老闆轉過頭,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席培銘的右拳已經猛烈迎上他的下顎,老闆悶哼一聲向後倒下。
席培銘迅速將他的身體拖到櫃檯底下藏起來,然後輕輕打開地下室的門,耐心等待。
一聽見女人的腳步聲傳上來,他就擺出探首探腦的樣子向下張望。
女人快步走上樓梯口,擋在他面前。
「老闆呢?」席培銘不等她開口,先問∶「他幫我下去找包裝紙,找到了沒?」女人張開嘴,露出訝異的表情,「他下去了?」
「是啊。」席培銘做作的伸出手腕看錶,「我時間不多,如果找不到就算了。」
女人表情轉為懷疑,但仍忍不住扭頭向下看一眼。逮住她扭頭的機會,席培銘不聲不響的一掌重擊在她的後頸,左手迅速托住她的腰。女人沒發出一點聲音就軟倒在他臂彎里。
「哇,你太厲害了。」凌子舜小聲發出佩服的讚歎。
為了托住女人的身體,避免她從樓梯上滾下去,席培銘受傷的左手施力過重,冷汗從他額角滑下。他照樣將女人拉到櫃檯底下藏起。
席培銘比比手勢,叫凌子舜不要出聲,然後耐著性子等待十分鐘過去,才站起身,側身躲在半掩著的門旁,捏起鼻子,用適當的聲音大小叫∶「有沒有人在啊?我一星期前定的畫怎麼還沒給我送去?喂,老闆呢?」
等了一下,沒有動靜,他又轉為氣憤的聲音叫著∶「沒人在我可要自個兒動手搬畫羅!我全額都付清了,你們怎麼可以白收我的錢?」
這次很快就有腳步聲響起,門被推開,剩餘的四名歹徒之一探頭出來張望。
「誰在大呼小叫,老陳……」
席培銘不等他有機會將周圍看清楚,從歹徒背後飛腳踢中他腰側。
歹徒低聲發出哀嚎,沈重的身體往旁邊翻滾,等身體一停止滾動,席培銘的腳已經踩在他胸口,用力一踏,歹徒胸口響起啪的骨頭斷裂聲,他連叫的機會都沒有就痛得昏死過去。
接著,席培銘推開地下室門,長驅直入敵陣。
「怎麼了?老陳出去了嗎?」另一名歹徒爬上兩級階梯,一看下來的不是他的同伴,詫異的大叫∶「你是誰?」他的手警覺的在後腰一摸,迅速掏出一把小刀。
席培銘不語,寒著臉繼續向下走。
歹徒又問一聲∶「你是誰?」隨即凶神惡煞似的持刀衝上來。
席培銘等歹徒衝到自己面前,不慌不忙起腳一踢,他站在高處,這腳不偏不倚先踢掉歹徒手裡的刀,然後正中他的下顎,只聽見一聲碎裂聲響起,歹徒仰面向後倒落,翻滾到樓梯底下,動也動不了了。
「吵什麼吵啊?吵得老子不能辦事?」地下室一扇門打開,兩名嚼著檳榔的歹徒跑出來,一見到席培銘表情就僵住,再看見躺在地上的同伴,毫不猶豫立刻亮出刀子,一左一右,張牙舞爪的向席培銘撲來。
席培銘一瞥房間里,看見沈蓓珊全身捆綁著躺在裡面,而其中一名歹徒的腰間皮帶正無恥的鬆開著,立刻有數他們本來在房間里打算作什麼,頓時氣得全身骨骼格格發響。他斜側著身體,以右手隔開右方歹徒揮來的一擊,再掃起左腿踢中從左邊攻來的歹徒,歹徒發出悲鳴,身體向後飛出,重重撞上牆壁。
不等右方的歹徒換過姿勢再攻,席培銘左腳一踏地,右腳已經斜斜飛起,猛力踹中他的肚子。歹徒痛得彎下腰,席培銘跨步向前,一手奪過他手裡的刀,一手拉住他的頭髮,強迫他的頭向後仰起,歹徒驚慌失措的張口求饒。
「喜歡玩女人?」席培銘眼中寒光迸射,冷然道,「讓你這輩子再也玩不了!」
他揮刀向歹徒已經鬆開的褲檔中央劃下去。
「啊,不要!」歹徒慘叫。
席培銘的刀僅僅從他褲子劃過,褲子隨著刀勢向下滑落,露出他嚇得尿濕的內褲。
歹徒腿一軟,整個人跪倒在席培銘面前,臉色蒼白不住顫抖,再也沒有力氣作怪。
「不要動!」
席培銘一抬頭,剛才撞上牆壁的歹徒已經爬起來,右手持著一把槍對準席培銘的腦門。「放下你手裡的刀,舉起雙手。」
席培銘深吸一口氣,眼睛盯著歹徒,雙手慢慢舉起,舌頭在嘴裡發出輕微的聲響。
凌子舜意會他的暗示,適時發出喊叫∶「底下的人通通不要動!」
乍然聽見凌子舜的聲音,歹徒遲疑一下,眼睛不由得飄往樓梯處。
席培銘的手才舉到一半,逮住這刻不容緩的時機,右手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脫離他的手,又准又快的向歹徒持槍的手飛去。
歹徒尖叫一聲,手裡的槍向天花板飛出。
席培銘衝上前,先接著落下的槍,左拳以全力揮上歹徒的下顎。
兩人同時發出悶哼,歹徒直接向後倒下,席培銘則咬牙用右手托著左手肘。
「這下只怕真得上石膏了……」他喃喃自語。看看一地的歹徒,倒地的倒地,嚇得屁滾尿流的更是全身發軟而無法動彈。他不放心的又檢查了另外一間房間,確定已經沒有殘留的歹徒后,再不猶豫衝進關著沈蓓珊的房間。
她被放在一張骯髒的行軍床上,身上被亂七八糟的捆綁著麻繩,一雙清秀的眉毛微微蹙攏,毫無血色的嘴唇緊緊閉著,兩片浮腫的眼瞼輕輕跳動。僅僅幾天不見,那張秀麗的臉龐竟然變得這麼蒼白,原本紅潤豐滿的兩頰也明顯的消瘦了。纖細潔白的手腕上呈現一片青紫,格外怵目驚心━━席培銘很難說服自己相信,這個形容憔悴的女人是他天真活潑的蓓蓓。
「蓓蓓!」他驚恐的喊她,一顆淚水從他的眼睛滑落到她向上攤開的手心。
她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不要碰我……」
他按按濕漉的眼角,解開她身上的繩索,等看見她胸口的衣扣被解開兩顆,更是心疼欲裂,恨不得能把房外的歹徒全部殺死。他將右手滑進她身子底下,輕輕托著她背部,將她纖細的身軀擁在自己胸前。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他用臉貼著她的臉,一聲聲懺悔,「我再也不離開你,我要把你緊緊鎖在我身邊,一輩子也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沈蓓珊朦朦朧朧中,感覺一雙強壯溫柔的手臂正圈著自己的身體。
「培培,是你嗎……」她呢喃,發出的聲音小得可憐。
「是我。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席培銘從哽咽的喉嚨里擠出聲音。
「頭痛……」她努力張開眼睛,模糊的視線緩緩對準焦點。「真的是你,培培……」
「只是麻醉藥的作用,別擔心。」他輕輕撫摸她的後腦杓,確定她頭部沒有受傷。
「我在哪裡?」她轉動僵硬的脖子,懷疑的打量這間髒兮兮的房間。
「你到畫廊來為我收集證據,記得嗎?」席培銘溫柔的擁著她。
她虛弱的點頭,「但我只記得那人說願意買我的畫,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給你喝的茶里下了葯,你當場就不醒人事了。」他彎下身體,嘴唇輕輕在她額角擦過。「你真是個勇敢的傻丫頭,寶貝。」
她蒼白的臉上透出一抹紅暈。「所以你愛的是我,不是貝蒂?」
「哦,當然是你。」他紅著眼笑出聲。「從來沒有貝蒂,永遠是你。」
「那麼,吻我。」她閉起雙眼,微微昂起下巴。
他深情的吻落在她的鼻頭,跟著一遍又一遍灑滿她整張臉龐,直到她發出抗議的呻吟,他才溫存地貼上她柔軟的嘴唇,舌尖纏綿的刷過她的唇線,她低吟著啟唇相迎,為他獻上自己甜美的舌尖。
「我好想念你的吻……」她含糊不清的咕噥著。
「別說話,寶貝。」他更熱情的吻著她。
畫廊外由遠而近的傳來警車刺耳的警鈴聲,凌子舜這才明白席培銘寧可支身闖虎穴的原因。如果警方像這樣大張旗鼓的闖進來,就算歹徒全部落網,只怕在這房間里的蓓蓓早已經變成一具美麗的屍體了。
警鈴繼續響著……
等持槍的警員大叫著衝進地下室,見到的只是一名依然跪在地上的歹徒,軟趴趴的舉起雙手,而房間里的兩位情侶,仍然沈醉在彼此的熱吻中,對周遭一切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