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璇荷真的聽話乖乖在家，但任誰都看得出來她的精神是愈來愈糟。

連林恩慈都不知道該怎麼表現現在不讓璇荷上班不是怕被傅子岳拐去，而是怕張淑詩會對璇荷不利，璇之的建議是，傅子岳將事情辦妥自然會來，別擔心。

可是他要是沒來呢？

璇之可率性了，他說：「那表示這男人愛咱們家璇荷不夠深，屈服在張淑詩的淫威下，娶張淑詩了！」

「他會來！」璇荷大聲且篤定。

可是一天天過去，她愈覺得不安，他連通電話都沒有啊！

夏行武覺得女兒的眼神都在譴責他，尤其老婆在夜裡將十多年前的往事對他說完之後，他更是覺得：這女兒一定恨透他了！

要是傅子岳那渾小子真的從此不喜歡咱們家璇荷，他對著老婆低吼，「我去跟他拚命！」

夏老媽氣結，「老頭，你再衝動一點沒關係，一下要人家離你女兒遠一點，要不然要和人家拚命，這會兒又是人家要是不要你女兒，你也要和人家拚命。老頭，你的命值幾兩錢啊！」

「老婆……」夏行武一下全無用武之地，想著女兒若是出嫁了，心裡還是一陣酸，「老婆，女兒出生時就這麼一丁點兒大呢。」他比了個五十公分長左右。

夏老媽點點頭，「可哭聲就像你的嗓門，吵得我耳朵痛死了！」

夏老爸可神氣了，「璇荷就是像我，脾氣、個性無一不像！」

夏老媽笑了笑，了解丈夫心疼，拍拍丈夫大手，「別心疼了，很快給你孫子抱，你會巴不得她別回娘家，快快回家「做人」好讓你再抱第二個孫子！」

夏行武笑出山東人的特色，「哈，老婆，我不知道你開起黃腔還挺好聽的哪……」

☆☆☆

林恩慈看見凌晨四點就坐在窗口發獃的女兒。

半個月了，連她都快要學孩子的爸爸罵道：「渾小子！」

但靠近女兒身旁只能保持平靜，「璇荷啊，這麼早起，又要去游泳是不是？」

璇荷沒什麼精神，搖搖頭。

「去游游泳呀，胡伯伯說好久沒見到你，挺想你的呢。」她推了女兒一把，「要不媽看你在家養都養胖了，到時候人家來接你認不出來可就糟糕了，哎呀，原來夏璇荷變成一隻豬了！」

璇荷被媽逗笑，「媽，你嫌我！」

「當然嫌你，我這個女兒每天不是吃就是睡，為娘的擔心女兒變成豬，也擔心自己累得變成狗還沒人發現。」近來為了這個女兒她會老去二歲，若將來璇之談戀愛也讓她老幾歲，她會要兒子、女兒提錢讓她去做拉皮手術。

「媽──」

「去去去，去游泳啦，至少讓我少看你那樣沒精打採的樣子，我乘機偷個閑。」她將女兒拖離窗口，「去拿泳衣，去，去！」

「媽，你像在趕狗一樣。」璇荷皺皺鼻子，感激的看看母親，這陣子真是多虧母親了，她得說得輕鬆，要不就要在老媽面前掉淚了。

夏老媽拍拍女兒，「像狗的是我。」

她噙著淚，進房間拿泳衣，至少要讓老媽安心，賠了愛情就賠了嘛！她還有一屋子愛她的老爸、老媽、老哥，怕什麼？

可是，眼淚還是一滴滴滾了下來。

☆☆☆

她覺得自己真的有一點胖，腰部就是有些肉肉的感覺，好像有一世紀沒來游泳了，有些犯賤的想念起王偉大和簡淑金姊妹。

不知簡淑金追到王偉大了沒有？她可是犧牲了一個巴掌耶，近來都沒聽到媽的馬路消息，哈哈！想必她的失戀讓老媽盡量避開在女兒面前講感情了吧！

這是失戀帶來的唯一好處。

也許，她該拿掉眼鏡、潛水鏡、發簪，好發生一段新的戀情才是。

她果真是像老爸的，愈是面對挫折愈是勇敢，想著，她報復性的將潛水鏡拔掉。其實，她的眼睛根本不怕水，從小她一直是張著眼睛在水裡的，那時也沒戴什麼撈什子潛水鏡。

現在，就讓麻煩來找她吧，愈多愈好，像璇之一樣好了。

要不然，怎麼忘掉他呢。

她素著一張乾淨的臉走出更衣室。

王偉大守在更衣室外，見了她出來竟不敢上前確認。

璇荷也不理他，只看著他的臉色變來變去，便直接走近泳池。

果然，王偉大朝更衣室叫：「璇荷，你是不是在裡頭？」然後，再看向池邊這個美麗女子，搔搔頭自言自語，「奇怪，胡伯說她進去更衣室了啊……」

琳荷笑得有些得意，沒想到一副眼鏡而已，竟讓人認不出來她來，會見簡淑金晃進來，她的笑容更大，回頭看了簡淑金一眼，便跳入池子里潛進去。

她損失了看簡淑金驚慌失措的表情的機會，當然還有其他讚歎的表情。

「淑金，璇荷好像在裡面耶，你要不要幫我進去看看。」好些天沒見到璇荷了，他又不敢直接去她家找她，剛剛胡伯還偷偷跑來告訴他璇荷來了，怎麼他等了這麼久還不見她出來。

簡淑金朝他一瞪，「人都在泳池裡了，還等！」

她氣得想乾脆回家算了，哪知竟在門口看見一個帥得不得了的帥哥將上好的轎車停在王偉大的車旁邊，瞬間，王偉大那輛百萬小車像是女人開的買菜車，而這位帥哥的車充滿著品味與格調。

當下決定往回走，賴在售票處等他前來。

傅子岳以為簡淑金是泳池收票員。

「不好意思，請問這裡是「石牌泳池」嗎？」他依夏媽媽的指示轉了無數個彎，才找到這個沒有招牌但卻有點像泳池的游泳池，只好先問一問。

簡淑全仰著嬌媚動人的微笑對著來者回答，「是啊，先生第一次來？」她的眼睛宛如餓狼遇見小綿羊。

現在的收票員都是這樣問話，還打扮成這樣嗎？傅子岳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現在沒精神想這些，今天一大早來原是要在璇荷一醒來便見到她，沒想到她竟來游泳了，現在，最主要的就是讓他見到她。

他想她想得快瘋了！

「我要買票。」他只差沒直接闖進去。

「在那邊。」她指著玻璃窗口，然後跟著靠過來，「先生有帶泳褲嗎？」看這人穿襯衫打領帶，一定沒帶泳褲，她可以藉此和他展開聊天才是。

「我找人。」這女人煩不煩？他已經漸失耐心，他不會不懂這個女人眼裡閃耀的是什麼。

「我也是找人，好巧耶。」只是她要找的人剛死了。她暗自咒了王偉大。

他冷酷的點點頭，根本不管這女人講什麼就直接走進去，才想到原來這女人不是收票員，道年頭游泳的人是這樣打扮的？他希望他的璇荷不是。

他往池子看了一下，沒有璇荷。

除了靠近他這邊但以他現在角度看不見的角落，於是他靠近泳池，根本不管他一身的正式衣服顯得多突兀。

果然，他看見了璇荷，光是側面他便可以認出她。

他故意壓低身子靠近，眉頭卻隨著靠近而緊蹙了起來。

她在和「男人」說話！

再看下去他的眉愈鎖愈緊，為何游泳要將頭髮放下來，他看見她將泳帽拿在手上，而不是戴在頭上遮住她的秀髮。

那是只有他可以觸摸的發。

他蹲在池邊覺得可以將那個男人的脖子一手扭斷。

先聽聽他們的對話。

「璇荷，我第一次覺得你這麼……漂亮。」王偉大講得吞吞吐吐，「我家很有錢」的光圈今日沉到太平洋底不見天日。

她勉強的笑，「謝謝。」

她竟然講謝謝，她的蟄呢？她為何沒伸出蟄夾死身旁這個男人，還有這一池子男人的眼光，傅子岳第一次知道自己竟是如此霸氣，但他控制不住。

璇荷是他的！

璇荷沒有察覺背後的目光，只覺風吹來涼涼的，心想在水面太久了，於是戴上泳帽又潛進去水裡。

王偉大當然跟著美人魚游去。

兩人就在傅子岳面前如情人戲水般游開。

他們有沒有搞錯？

突然，身後傳來簡淑金尖酸刻薄的聲音，「你在找璇荷啊？哎喲，人家和王家公子是一對啦！全泳池從胡伯到昨天來的清潔小弟都知道，哈……」她捂著嘴嘲笑著，心中打算，哈，璇荷，你要王偉大就給你王偉大，這尾大尾的就……

她還沒想完，眼中大尾的魚竟然穿著一身衣服跳進泳池裡。

天哪！救生員呢？救生員呢？把她大尾的魚給撈上來呀！

無奈這是方圓百里內最便宜的泳池，哪來的救生管理員。

傅子岳幾乎是懲罰性的逮住璇荷的腿之後，便將她往後一拉，嚇得半秒內璇荷以為她抽筋了。

鼻里、嘴裡全灌進水，將僅存的空氣趕得光光。救……救命！

她伸出手亂揮，握住了一個東西，緊攀著之後想爬出水面，她快沒氣了！

子岳沒有讓她浮出水面，靠近她，直接將口內的氣在水裡輸迭給她，緊緊吻住她的唇。

璇荷吸吮著一個柔軟的東西，而這東西給了她氧氣。

好熟悉好熟悉，她竟沁出淚來，這感覺太像子岳了。

浮出水面之後他還是抱著她，而且也沒停止唇上的動作，兩人就這樣在泳池中央擁吻著。

王偉大看得差點跌進泳池底，而簡淑金氣得直接往泳池外走去，她發誓，絕對不會再到這個沒有救生員的爛泳池來，臨走時還踢了傅子岳的車子一腳，當然還有王偉大的買菜車。璇荷睜開眼覺得虛弱，「真的是你。」雙手掛在子岳身上，但此時她眼中沒有任何人，只有他，所以沒看見一池子人張口結舌。

「要不然我該是誰？」他口氣里還是有許多火氣，朝一旁呆立的王偉大射出冷箭，「是他？」

璇荷朝他視線尋去，才想起了王偉大這個人，「關王偉大什麼事？」

他朝王偉大射出訊息，「最好是不干你的事！」便一手將璇荷打橫抱起，「你的眼鏡呢？」他還是極不悅。

「我……游泳是戴潛水鏡。」此時，她說來有點心虛。

「潛水鏡呢？」這樣的美眸竟讓這群色鬼看光光。

「我……失戀后就不戴了。」她很委屈。

「失戀？」他抱著她停下來。

她這才注意到，連胡伯都站到池邊了，「傅……放我下來。」

「不放。」說著他一手抱佳人一手攀著欄杆爬上平地。

光看這情景便沒人敢阻止他將佳人劫走，那肌肉下的拳頭若打在臉上會很痛吧！

「誰說你失戀？還是你戀著池裡那個臉上寫著王八蛋的傢伙！」罵著別人王八蛋，他卻沒發現自己那張帥臉上還寫著「醋桶」兩字。

璇荷突然笑了，攀在他脖子上的手輕輕劃了幾下，「傅……你在吃醋？」

「我？」他的臉突然燒紅起來，「我……」

根本不管別人的眼光，走出泳池門口，將她丟進車內，他也坐進車內后才告訴她答案。

他埋進她濕濕的頸項，「我是在吃醋。」

「傅……」她抱住他，「你回來了，你回來了！」管他吃不吃醋。

他痛苦的低吼：「再也不會離開你，再也不會！」

不談這些天有多苦，他也無法再承受一次看著璇荷和男人一同悠遊、一同戲水的鏡頭，否則他會瘋掉。

她撫摸著他同樣濕的頭髮，眼裡噙著淚，「我們會得肺炎。」

「在你懷裡得肺炎而死，我甘願。」他往她低胸泳衣若隱若現的胸部吻去，印上一個屬於他的印記。

她嬌呼，「我這樣等一下如何見我媽，紅了！」

「這樣你才不會再穿低於這個印記的衣裳。」他賊笑了，將車啟動。

「喂喂喂，我的衣服！」她可不是穿著泳衣來的。

「在我面前，你穿這樣已經太多。」不管她抗議，她霸道的將她載走。

載回他的地方去，好好修理一下，她竟在他不在的地方展現得那麼美，沒他的護衛這怎麼可以，該罰！

「我們去哪兒？」這裡已開過她家。

「我已經兩個星期沒睡好，求求你，先陪我睡覺。」他故意流著口水。

「傅子岳，你這色痞！」

但回到家之後，他真的是握著她的手便睡著了。

璇荷心疼的撫摸著他的發，這些日子他一定不好過，想著想著自己也沉沉垂下眼皮，捱著他的身體，兩個星期來第一次不帶淚的睡去。

☆☆☆

林恩慈左盼右盼，就是盼不回該回來的兩個人和一早就不見人影的老頭。

「這小子到底找到璇荷了沒有，哎喲！還有那個老頭，人家剛好來了，他怎麼一眨眼不見了，我不過去喂一下小狗而已呀！他溜哪兒去了？」夏老媽嘀嘀咕咕，怕是又會老上幾歲。

一早便決定來找傅小子的夏老爸此時正徘徊在璇荷公司的門口。

☆☆☆

子岳將璇荷搖醒，「懶蟲，醒醒。」他得趕去公司，兩星期來進公司沒幾次，現在他得進去一趟。

「別搖，子岳，無論如何，讓我睡，我好累喔……」她側身一蜷，將子岳的魔手閃開。

「不行，璇荷，你得在我身邊，否則我不放心，我……」雖然他已處理了所有事情，但是最重要的是，他沒有找到張淑詩……她……瘋了！這教他如何告訴璇荷。

「真的不行嗎？你不再睡一下嗎？」她癟起嘴嘟噥著。

他捏捏她鼻子，「你是我的好會計，如果你不希望你未來老公是個窮光蛋的話，快起床！」

「噢──」她強將自己從床上拔起，「我恨你。」

他啄一下她慵懶噘起的唇瓣，「乖。」

原本他們應該會一起碰上夏老爸的，可是頻尿的璇荷突然叫急，一上公司樓層，便轉進了女廁，「你先進去，我上個廁所。」

「快來。」他猶疑了一會兒。

「你不會連我上個廁所都擔心吧？別神經了！你可別忘了這兩個禮拜我都是一個人呢！根本不需要你的保護。」

「是，是。」他稍稍鬆口氣，轉入公司。

一進公司，子岳便在大門旁會客廳看見了夏老爸。

這讓他嚇了一跳，「夏老師……」他趕緊驅前。

「傅先生，這位先生堅持一定要……」陳宣宣朝沒預約的夏老頭望去，害怕老闆要說她辦事不力。

他手一揮，阻止了櫃檯接下去可能不禮貌的言辭，對著夏伯伯點了一下頭，夏爸爸還是很健壯有精神，和十幾年前沒什麼變化。

他正想伸出手握住夏爸爸的手，哪知還沒伸出，夏爸爸已經彎了九十度腰鞠恭下去。

「我是個粗人……我……希望你別嫌棄我先前說的話……」

這讓傅子岳呆住了，眼前這可是他未來的爸爸，豈能讓他如此。「夏爸爸，有話好說千萬不可如此，我擔待……」

夏爸爸嗓門很大，又壓過了子岳的聲音，「我……請你去見見我女兒吧！拜託！」他還是彎著九十度腰。

傅子岳簡直要跪下了！

眼前是個為了女兒幸福，不惜拉下自己臉的父親，若不是璇荷出聲，怕傅子岳是已經跪下。

這是值得他敬重的長者，而他所愛的女人正是這個偉大的男人教養出來的，一時他的心中洶湧澎湃。

「爸爸！」

剛好走到門口的璇荷真是險險嚇傻了。

他那個大嗓門、凡事不肯低頭、從不認輸、從不道歉的父親在幹嘛？

他在……求……求子岳……

天哪！

她奔過去抱住爸爸，聲音已經哽在喉嚨，吐不出完整句子，「爸……你……」

顧不得什麼人跑出來探頭，她直接抱著老爸就哭了起來，「你不可以為了我這樣，不可以……我……我……」最後她根本泣不成聲。

夏老爸抱著自己心愛的女兒，拍撫著她的背，「傻女兒，你不快樂我知道，只要你能快樂，我一個糟老頭來低個頭算什麼。」

「你不是糟老頭兒！」她簡直要生氣了，聲音中凈是心疼老爸。

「怎麼不是？亂髮脾氣把你未來老公氣跑了還不糟！」

傅子岳立在一旁心中酸酸麻麻，眼角直覺得要沁出汗來，他吸吸鼻子，「我不是這麼容易嚇得走的人，爸爸。」

夏老爸聽了傅子岳對他的稱呼，一時還不太能適應，想了一下才決定接受，「很好，未來還有得你嚇的。」

還有？天哪！

傅子岳實在輸給這個天才老爸，當然還有天才老爸的女兒，揉揉驚嚇過度的心臟，他說：「我們進去談吧。」

「好好，進去談。」老爸愈來愈賞識這個未來女婿。

璇荷卻不是這麼想，邊走邊吸著鼻涕，嘟著嘴小聲說：「都是你！」

「是，都是我不好，我該死。」傅子岳只能點頭賠不是，沒別的辦法可想。

老爸看了就樂，哈，和他跟老太婆一個樣，怕老婆……不是不是，是疼老婆。

行走間，沒人敢半路去攔劫好多天沒來上班現在又突然出現的璇荷，只有阿麗恍然大悟，「原來「內線先生」真的是……」

阿秀才真的要昏倒，「扶著我，快，扶著我，我要昏倒了，我說了一公車「內線先生」的壞話……救命呀……」

進了辦公室，子岳為未來岳父端上熱茶。

休息片刻之後，夏行武才開始覺得有損失，「女兒，你……為什麼在這兒？」

似乎現在才想清楚他為何而來，還有女兒的出現，不該是他來求這渾小子，然後渾小子去見女兒，然後……女兒就會笑了才對嗎？

為何女兒現在就在這兒，而且笑得這樣開心？

璇荷轉著無辜雙眼笑得很尷尬，完了，老爸覺醒了，他一定會開始後悔剛剛的作為。

「嘿，呵，老爸……事情是樣的，就是……哎……」完了！完了！

果然山東獅子吼，震撼山河。

「你們這兩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