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鐘的乖娃娃-《最後的防線》

1.爹爹

目睹爹娘殉情，是我成年的第一天。

那個被命名為我母親的羽族戰俘，是設計抓獲的。

我是一個三族混血兒，這是我第一次進萬化成得知的。

我自幼隨父在妖族成長。

三歲那年，夥伴們紛紛長出有妖族特徵得耳、尾時，我沒有。

七歲那年，他們習得變身術，能將自己還原成獸行，我不能。

終於，在十歲那年，他們通過考驗取得飛行資格，在空中自由來去嬉戲，我蹲在草叢仰視他們默默流淚時，虎小白看我可憐，載我飛翔。我卻不小心從他背上滑落。然後，我的命運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當然不是我摔成了瘸子或者我死了有人某人穿越來了）——

就在我絕望的下墜掙扎時，內心有種微妙的感應，好像是種本能，對自己說：張開雙臂，保持平衡，告訴自己：我要飛！

那一瞬間，後背彷彿有種莫名的力量，穿透皮肉，噴薄而出。——我就這樣停留在了半空中。

時間彷彿靜止下來，直到一個小妖精驚叫出聲：「瀟羽貓用翅膀飛行！她有翅膀！她不是妖！」

「是羽族！是羽族的後代！天啊~難怪瀟羽貓沒有妖精特徵也學不會變身！原來她根本不是妖！」

「她是羽族的...」

「敵人...」

我茫然的看著他們，他們目中流露警惕向我靠近，我卻分明的嗅到那戒備中掩蓋不了的蠢蠢欲動和殺氣騰騰。

這是，父親趕來了，他停在我身邊，眼中竟似有淚光暗涌。輕輕撫過我身後雪白的羽翼。嘆了口氣，她竟我抱在懷中，向萬化城飛去。

那群孩子沒人敢追來，他們還是害怕大人的，何況我的父親，更是向來不苟言笑的瀟天下大將軍。

我攀著他的鎧甲，埋在他懷中。那一刻，我知道，即使他從不對我笑，從不教導我什麼，即使我問它任何關於我的種種特異，他從來都沉默以對。但他的懷抱，在我危難的時候，是永遠為我敞開給我保護的。

也只有這個時候，我知道，他是愛我的。

2.三族混血兒

這是我第一次來萬化城。繁華的城市，各族民眾產流不息。絲毫沒有大戰在即的換亂，或者，是山雨欲來前的寧靜吧。

踏進城門那一刻，我聽到一個聲音說：「三族混血兒，你來了。」

三族混血兒？我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詞。

「沒錯，你母親的父母是羽族和人族，而你的父母是人羽和妖族。完美大6各族之間嚴禁通婚，沒想到你們家族世代與異族通婚呵！」

這語氣...是說我是雜種嗎？！我皺起眉頭，心中隱怒。晃晃父親的大手，我噘著嘴巴委屈的抱怨：「爹爹，為什麼我們家族世代與異族通婚？我不是你的娃娃嗎？怎麼會是三族混血兒？」

父親在聽到我這些話時，突然激動起來：「羽貓膩說什麼？誰告訴你的？！」

「我一進城就有聽到這些話啊。」我疑惑。

父親怔在那，良久彷彿想起什麼似的，扭頭看向萬化城最高處的一個石洞。迷茫的神色中劃過一抹痛楚。拍拍我的頭意示我自己去玩：「餓了自己回家。」

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因為，自那天起至他死那天止，十年，他都沒有再和我說過一句話。

那天我看到了那個叫狐媚兒的女子，她的攝魂術舉世無雙。很多妖精都找她學習，之後去控制一些小動物讓它們變的乖巧給自己做寵物。

我定定的看著她抬起雙手做了個優雅的皆因，一縷幽藍順著她的指尖籠向一隻奔跑的小兔之後，那小兔就溜過去蹲在了她的腳邊，乖巧無比。

這很容易！我依葫蘆畫瓢的結印當一縷藍光在小白兔頭頂消散后，我對它勾勾手指：「過來。」它當下屁顛屁顛的跳進了我懷裡，同樣的無比乖巧。

狐媚兒訝異的看著我。她的紫瞳流光暗涌，大海一樣迷人。我幾乎看痴了。直到她得意的淡笑著說：「過來，到我身後去。」我疑惑的問：「為什麼？」

她的臉色剎那灰敗，盯著我不可思議的喃喃自語：「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你居然能抵擋我的攝魂術...我教你攝魂術好不好？你這麼有天分，你一定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第一次有人誇我有天分。那一刻之前我還是全族最笨最異常的小妖精。卻轉瞬在另一方面表現出了常的天賦。這個轉變，直到我學好攝魂術后，黃昏我回到家中都還飄飄然沒有真實感。

在我急於與父親分享這個喜悅時，家中等待我的，卻是一個素未謀面且德高望重的導師，以及，完美大6三族戰爭大爆，父親挂帥出征的消息。

而這一別，便是十年。再見他時，卻是最後一面。

2o歲那年，導師苦笑著對我說：「瀟羽貓，原來世間竟真有天才之說，別人百年修行的道行，你只用十年就圓滿，不知道這對你來說幸是不幸。去吧，是你一展宏圖的時候了，去找張來執行任務保衛族人吧！時空不朽，妖族不滅！」

他感慨激昂的為我的結業陳辭，我也跟著說了一句「時空不朽，妖族不滅。」以示愛家愛國愛族人。心中卻冷冷的腹誹著：「什麼天才之說，真要比喻的話，用醜小鴨變天鵝還恰當些！活到現在2o年，一半自卑一半自傲...嗯，得好好謝謝那個說我是三組混血兒的神獸呢~」

第二次來到萬化城。十年不見，繁華依然，我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說什麼十年生死兩茫茫，說什麼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交情的人族！

走進城門，果然又一次聽到那個聲音，那個可能數十年沒有找到聽得懂它話的人，可能已經憋屈的狂的神獸：「好久不見，三組混血兒。」

我懶懶的哼笑：「好久不見，神獸！有什麼預言告訴我嗎？」順便向不遠處沖我搖尾的小狼揮了揮手。

他是我13歲時封導師之命抓獲的。十年裡沃斷斷續續的做了不少任務，因為年少有為父親又是主帥將軍，在族裡也算小有聲望。只不過以前是邊修行邊歷練，這次是正式出山，希望長老給個重量級的任務讓我一鳴驚人一步登天吧！

神獸對我的幻想嗤之以鼻：「只有一句話：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我抖著肩膀出一聲懶笑：「謝啦。」

「你不要不當回事！我這句話是有很深遠的意義的！」神獸不堪忍受我的不敬，怨憤的叫道。

「嘿嘿嘿嘿...」我傻笑，不再理會他，徑自前去覲見長老。

3.君莫笑

任務很輕鬆。只是前往羽族陣營帶個叫羽千尋的女子回妖族接受長老審判。以我的攝魂術，這簡直算不上任務。但長老還是鄭重的拍拍我的肩說：「去吧，順利的話，慶功日就是你的成年禮。」

也好，早完成，早去軍營報道。早日見到父親。

我把玩著自己袖口的鏤空圖案，隱在羽族驚鴻嶺陣營外，靜待天黑。

驚鴻嶺的黃昏真美！幾乎能和我們妖族的落日高原媲美。我眯著眼睛，收斂靈氣化身梅花貓，蹲在草地上仰望遠處紅透半邊天的晚霞。

聽說，傍晚的霞光是第二天艷陽高照的預兆。明天，好天氣。慶功宴，成年禮，父親...

我動了動耳朵膀扇動的聲音。兩人，12支翅膀。我扭頭望去，不遠處的天邊，一男一女兩個羽族向我滑翔過來。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君莫笑和翼清靈。他們也都那麼的年輕。冷漠的面孔優雅而高貴。端的是玉樹臨風亭亭玉立。

貌似在討論的問題是戰爭與和平。這是，翼清靈現了我。她擰著眉毛滿臉煞氣的撐開長弓向我怒斥：「妖孽膽敢單槍匹馬闖我羽族軍營，太放肆了！」

君莫笑攔下她：「只是一隻為**形的小貓，看來也是誤入此地了，無需痛下殺手。」

我不喜歡火拚，來這裡只想欣賞風景到夜晚順利完成，不想和他們正面衝突。怔了一下，很不得已的，我翹起後腿，撓了撓耳朵，沖君莫笑貓叫了一聲。

以為他們會就此離去，卻不料君莫笑竟如獲至寶，抱我入懷。那種小心翼翼到極致的溫柔，彷彿他掬起的不是一隻流浪貓而是一件無價之寶。

我微眯眼睛，偷偷享受這沒來由的喜悅心情時。卻在他下一句話出口時，額角拉過數道黑線，幾乎忍不住伸爪抓破她那張如花似玉的俊臉。他說：「來，叫一聲讓我聽聽是『喵』還是『咪』。好給你取名字！」

翼清靈不屑的斜視他：「君莫笑，拜託你不要這麼幼稚好不好？貓就是貓，叫它小貓就好了，你管它怎麼叫。」

君莫笑露出頓悟的表情反問：「那你問什麼不幹脆叫羽芒算了，叫什麼翼清靈啊，又難記又難寫。」

我暈！這兩人看起來風度翩翩，怎麼鬥起嘴來還像小孩子一樣？弱智的羽族。

可是，這個娃娃臉叫做君莫笑的羽族...好可愛啊。我看著他，情不自禁的笑起來。

君莫笑低頭看著我皺起鼻子，掀著上唇的樣子。突然做出一個慘不忍睹的表情：「怎麼會有貓笑的這麼難看？」

我：「......」

「咪嗚——」盛怒之下，我揚手拍向他的臉。所謂五指下山...

君莫笑慘叫聲中。我跳到地上，一溜煙跑遠了：敢說我丑。讓你毀容變成真丑！

身後還有君莫笑眼見我甩著尾巴屁顛兒屁顛兒逃逸而去，報仇不成的嚎叫：「可惡的小貓~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4.最後的防線

抓花君莫笑之後，我心情一直很好。控制羽千尋的心智，帶她回萬化城。任務一帆風順。

長老將她鎖在焚火台時，妖族所有的戰士都在場。台下「時空不朽，妖族不滅！」的呼喊，氣勢滂沱。我在人群中遊走，尋找我的父親。今天是我的成年禮，他一定會來的！

羽千尋的罪名我沒有理會，我只想擁抱我的父親，告訴他從今天起，我會和他並肩作戰。

這時——

「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只要我不說出那個秘密你不會傷害她的！你為什麼言而無信！你為什麼言而無信！！！」撕心裂肺的吼叫聲中，一個金凱戰士胡亂揮舞著戰錘趔趔趄趄的向長老衝去。

儘管台上台下距離那麼遙遠，我還是一眼認清，那個人就是我的父親！

天地之間，霎時沉靜。死寂一般的靜止中，只有他悲愴蒼涼的哭吼聲，響徹雲霄。

焚火台下開始混亂，我卻清晰的聽到長老壓低了聲音說：「除非你們死！我不相信活人口中能埋葬秘密！去，和那個羽人殉情死去！這樣，我會看在你女兒天生奇才能為妖族出力又不會背叛的份上，饒她不死！」

爹爹。我看著在長老的鉗制下霍然停止掙扎的父親，看著他微笑著走到我母親身邊擁抱她，對她說：「說好同生共死，我豈會棄你獨活？看，那是我們的女兒，她叫小羽毛。和你長得很像，是不是？」他們用憐憫的目光看著我微笑，直到獄火中定格的兩人煙消雲散。我卻刻骨銘記手足冰涼的呆立當場。失去聲音，失去力量。

神獸出一聲哀傷的嘆息：「瀟羽貓你憎恨這一切是嗎？」

我木然。

「瀟羽貓你聽著，你父親的書房裡有一份計劃策略，是她剛剛完成待你去實施以成就功名用的。那份軸卷里記載的資料一旦被掌控運用，足以使羽族和人族從此困頓，失去和妖族抗衡的力量。長老也已經知道了它的存在己做定奪吧。」

我的眼淚洶湧滾落：「謝謝。」

轉身奔向營地，一路飛花遁影、神行真言，用盡平生所學，以最快的度趕到。將那軸卷以靈魂封印在了體內。

逃出妖族界限，我突然想到孩童心性，厭惡廝殺的君莫笑。我想帶他一起走。

咬咬牙，我再次化作貓形潛到羽族營外。「喵」聲輕叫。

不知為何，我就是知道，他一定還惦記著那隻對他撒潑的梅花貓。

果然，君莫笑不負眾望的帶著臉上四道貓爪痕跑來：「小貓？小貓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

我在粉紅色飛舞的花瓣中還原**形，翩然而立。

君莫笑頓住，拳頭慢慢握緊：「小貓，你果然是妖...」

我淡定的微笑：「是的，我是妖你殺了我吧。」

君莫笑霍然抬頭瞪視著我，難以置信。

不出我所料。我笑的更開心：「你看，我是不是妖有什麼關係?你根本就不想殺我。你甚至有些喜歡我。我們無冤無仇。那麼多妖和羽人又有什麼仇？這樣盲目的廝殺，意義何在？」

君莫笑已然沉思。不用攝魂術就能說動他最好。

「妖孽！」翼清靈不知何時趕到：「妖族占我領土，毀我家園，戮我族人，膽敢厚顏無恥，妄談無冤無仇？」

「毀你家園？」我伸出右手凝注法力，軸卷在掌心蜜色的光芒中浮出淡淡的影來，慢慢旋轉：「翼清靈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一份戰略策劃軸卷。這上面記載著每個種族屬性的優缺互補，相生相剋以及五行元素的凝鍊方法和協調對陣運用。這份資料被稱作最後的防線！你懂它的意思嗎？！」

翼清靈在我凜冽的目光中失語。

我收起軸卷淡淡道：「我用靈魂封印了它，你知道為什麼嗎？」

長久的沉默。

君莫笑走過來：「小貓，我跟你走。我們遠離這個紛爭的亂世，去尋找一份屬於我們自己的寧靜。」

「莫笑！你不可以...」翼清靈焦急的阻止。

君莫笑迴向她，淺笑著制止她說下去：「清靈，跟著你的心走。去追尋你想要的。如果你覺得南征北討捍衛領土守衛族人是你心之所向，那你就不要站在和平的立場考慮戰爭的意義，那隻會讓你矛盾不安。只管去打贏你的每一場仗就好。但我不同，我只想清風明月，高山流水。與世無爭的過活。再見，好嗎？」

就這樣，驚鴻的月光下，一隻六翅羽靈和一隻六翅三族混血兒，飄然遠去，從此遠離塵囂......

後來，他們隱居南柯寨。因為南柯瀑布有千尺深潭萬劫不復的傳說。

再後來，很久很久以後的後來。他們家突然闖入一個叫做「一秒鐘的乖娃娃」的小羽靈。小姑娘靈力充沛，道行淵遠。上前不由分說就一記寒光閃閃的羽箭沖著瀟羽貓射去。

「小貓！」君莫笑撲過去擋住那一箭，卻擋不及第二箭。

瀟羽貓看著身體里慢慢浮出的軸卷，明白一切已無可挽回。慘笑著看向小羽靈，流出眼淚：「小娃娃，你會後悔的...」

小羽靈握著軸卷怔怔的看著妖精的眼淚，心中沒來由的痛痛的，不禁自問：「為什麼我明明完成了任務，卻好像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