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幽幽遠山、潺潺蓮塘,怡人的景色醉人心脾。
落英繽紛、草長鶯飛,好一個春暖花開時節。
璟敬王府的小格格孅孅一個人在池邊戲水抓小魚,玩得不亦樂乎。她今年不過十六歲,不但是家中唯一掌上明珠,更是整個家族中的老么,因此疼愛她的人可是不少。只不過……遺憾的是,她的模樣雖漂亮可愛,但是腦子裡頭裝的東西可就單飩得讓人錯愕,仿似只有十歲不足的智力。為此,所有親人都加以掩飾,儘可能不讓外人發現她帶有這種病因。
接著,談談璟敬王府吧!
主事者呼爾熾王爺乃皇上表兄,任命軍機大臣,因為從小對經商投機事業有強烈的興趣,再加上他財運向來不錯,二十齣頭時便已為自己賺進大筆銀兩,及數不完的珍珠瑪瑙、黃金翠玉。
經年累月的財富累積,如今璟敬王府已成為整個北京城內最富裕的貴族。但是「財大氣粗」四個字並不適用在呼爾熾身上。他為人慈善,年過四十后就不再賭商機,穩紮穩打下,為他壯年後開創了另一片天地。但他唯一遺憾的就是不能讓寶貝女兒孅孅的智力恢復正常。
五十歲的呼爾熾,底下除了孅孅格格外,尚有兩子。兩位貝勒爺目前亦在朝廷各自擔任文官武將。孅孅目前仍是待字閨中,本來她是可與額娘玉福晉作伴,只是讓人不解的是,她並不喜歡與她額娘在一塊兒,見了玉福晉就像遇上陌生人般疏離,寧可一個人到後面池塘玩玩魚蝦。
不過王府的下人都雲,孅孅格格徹底遺傳了王爺的好心性,對底下僕役從未擺過架子、鬧過性子,因而大家都喜歡與她親近。
剛開始,不知孅孅病情的外人均對她有著一定的興趣。不僅是她身上貼著璟敬王府小格格的標籤,更因為她有清妍秀麗的容貌,於是對她展開追求的公子哥兒還真不少。
但小格格玩心重,稚氣的她對感情事向來不敏感,許多追求者在幾次相處后都打了退堂鼓,理由全是沒意思跟一個小妹妹玩遊戲。
久而久之,閑言閑語便慢慢散播開來,城裡的人皆盛傳璟敬王府的孅孅格格原來是個「痴兒」!雖然癥狀不重,但是只要接近過她的人,都會被她那童言童話給嚇著。
為此,呼爾熾對她更加不舍,也更疼愛她了,一心只想找個可靠的男人決定她的終身大事。
「孅孅格格!孅孅格格……」她的貼身奴婢丁香急忙走到她身後輕喚了幾聲,卻不見她回應。
「格格--」丁香笑著搖搖頭,只好在她的耳畔提起嗓門又嚷。
「呃!」
孅孅回首,一見是丁香,便對她揮手道:「丁香,你來得正好。快來看呀!這些魚兒都是新生的,好小喲。」
丁香趨上前一瞧,果真看見許多新生的小魚在池裡遊動,於是她咧嘴笑說:「沒錯,是小魚。等他們長大,這池子就會變得更熱鬧了。」
「那就壞了!」孅孅細長的柳葉眉因而一蹙。
丁香不解地反問:「怎麼壞了?」
「這池子沒變大,可魚兒愈來愈多,牠們以後會沒地方遊了。」說到這兒,孅孅就連五官都攏聚在一塊兒,模樣是既可愛又天真。
丁香卻直搖頭,心想格格若是再不成熟些,外頭那些沸沸揚揚的難聽話可是會愈說意離譜。「格格,以後別再問這種孩子氣的問題了。」
「為什麼不能問?你和阿瑪怎麼說的話都一樣?」
孅孅歪著小腦袋,一雙活靈活現的大眼怎麼瞧都不像是個腦子有--唉!丁香用力敲了下自己的頭。別人那樣說格格是他們沒知識、少常識,她怎麼能跟著他們起鬨?
再說她在璟敬王府待了也有五年,怎度可能不清楚格格的真正心性呢?
她雖然不算聰穎,但是心地善良,天真又無邪,這要比其它王府的格格、郡主喜勾心鬥角的德行要好多了!
「丁香,你說呀,為什麼不能問、不能說?我說的話全是真的,魚兒再這麼生下去,會當真沒地方祝」孅孅認真地問。
丁香看著池裡開心暢遊的小魚,牠們一定沒想到有位格格正為牠們的未來愁著臉呢。
「不會的…們雖生了小魚,但也會死啊!一代傳一代,還不至於會多到沒地方游。」
丁香沒轍,只好好言勸慰。
「牠們會死……」孅孅乍聽,竟難過得滴下淚!
「天哪!」
丁香真想打自己一個嘴巴子,她什麼不說,居然犯了格格的忌諱,說出小魚會死的話。
雖然那是實情,但是格格那單純又善良的腦袋可不這麼認為呀!
「我這麼用心照顧牠們,牠們為什麼會死呢?」孅孅哽咽地說,鼻頭」抽一抽的,已掉了不少淚。
「格格,是丁香說錯話,您千萬別放在心上。」她一見格格的淚水,連心都發酸,擰得可疼了。
「可是牠們……」孅孅一雙淚眼仍凝在池塘里那些快活嬉戲的小魚兒上頭。這些全是她養的,是她親眼看著牠們由魚苗變成魚兒,可不要看著牠們變成一尾尾浮在水面上的死魚!
「好了好了,您別憂別惱。要不我們命人把池塘給拓寬加深,這樣所有的煩惱都解決了。」丁香眼珠子轉了轉,想了個方法。
「真的嗎?」孅孅想了想……不對呀!就算是開新池,那要多久呀8丁香,你這個法子不好,能不能幫我想一個可以讓牠們永遠都別死掉的辦法?」
丁香一愣,隨即握住她的小手,抵在心窩,輕聲勸說:「好,讓我好好想想,我應該能想出個好方法的。」
她真是為格格心疼。多希望她能成熟些,這樣王爺也不用日夜為她的病情傷神傷心。
想想這些年來,王爺請了多少大夫來為格格診治,可結果……唉!
「好,我等你的法子。」孅孅終於破涕而笑。
「嗯,走,該吃午膳了。」丁香拿出手絹為她拭了拭鬢邊的汗水,牽引著她返回香閨用餐。
※※※
紫禁城「稟十一爺,兵部侍郎濿沐果真和明教餘孽有所勾結,難怪好幾次在我們就要擊破他們據點的當兒,都讓他們給溜了。」十一阿哥愛新覺羅灝麟的手下喀陸伊連忙趕至「玦麟官」的書齋,向主子稟明一切。
灝麟抬手輕揚,半合著眼斜躺在一張披上狐裘的檀木長椅上。他慵懶地伸展四肢,漫不經心地道:「滅了他九族。」
「嘎!」喀陸伊吃了一驚。
「怎麼?瞧你似乎面有難色。」灝麟眯起一雙俊冷的狹眸,由瞳心中疾射出的犀利火花直讓喀陸伊心生戰慄。
「這……這……」喀陸伊可傷神了,一個是他的主子,一個可是一國之君,他該聽誰的呢?
「快說!」灝麟目光一緊,鷙冷的線條在他的臉上擴散開來。
「屬下……屬下不知該怎麼說。」他抖著聲。
「你還真沒用!問件事就嚇成這樣。赫護衛幾時回京?」
若非他的隨從赫喬被他派出官辦事,他也不會將這麼重要的事交給這個小太監去處理。
他又怎會不知道喀陸伊心底害怕著什麼,一定是他那位偉大的皇帝老子扯他後腿,護著濿沐那個叛臣。
皇阿瑪至今仍堅信濿沐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還說就算濿沐真有叛國之心,也要念及他曾是大清王朝的開國功臣,放他一條生路。
婦人之仁!
「是皇上……要小的放過濿沐,可您又要罪達九族,讓小的……小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喀陸伊只好從實招來。
「哼,我猜的果然沒錯。」灝麟撇著嘴角,冷冷一哼。
「啊!十一爺您知道?」喀陸伊意外地問。
「算了,不提這個。」灝麟擰起眉,「吩附你派人去請兩位貴客來宮中玩玩,派人去請了沒?」
「早去了。」喀陸伊笑咪咪地說。還好這檔事他沒砸鍋。只要十一爺不動怒,他的日子就不會太難過。
灝麟點點頭,這才從長椅上翻身坐起。「好,我們這就去前廳看看。」
「喳!」喀陸伊立即應道。
當灝麟來到前廳不久,果真兩名男子依邀來請。他們是他的好友,也是他可以信任的夥伴。
「灝麟,你找我們?」他們一見灝麟,立刻揚眉笑問。
「坐。」灝麟帶笑揮手示意,雙眸灼視眼前的兩個男人。他們一樣身為王室宗親,一位是子宸貝子,另一位則是德潞貝勒。
「是不是遇上麻煩事了?」德潞率先開口。無論相貌與氣質,他都與灝麟難分上下。
兩個同樣邪魅得有點危險的男人站在一塊兒,總是勾懾不少人的眼光。
「還不是為了濿沐。」灝麟兩條如刀的濃眉忽而一攏,索性開門兒山說道。
「不是已最證確鑿?儘管將他拿下不就成了。」子宸貝子直覺這根本就是件不用傷神的事。
灝麟自搖頭,眼底交織著一股怨恚「皇上不同意治他死罪,直要我留其活口……殊不知縱虎歸山的後果!」
「說的也是。皇上太重情義,卻不知對方是怎麼算計他。」德潞揚起一道眉,沉斂起一絲厲色。
「更重要的是,濿沐手中掌握了許多明教資料與名單,我一定要拿到手!」灝麟眸光瞬黯,「只可惜這隻虎已逃,皇上又不答應以誅連九族的方式逼他現身,他這一消失,還真不知該怎麼逮他。不過我早已命人在各關卡嚴加看守,確定他尚未逃出京城。」
德潞與子宸相覷一眼,異口同聲這:「那麼十一阿哥知這他現在藏身何處嗎?」
「赫喬已去查采,相信不久便有答案。」灝麟自信滿滿。若他的猜測屬實,他定不會放過璟敬王府!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似乎知道了些什麼,說來讓我們聽聽埃」德潞貝勒眸底閃爍出一股興味。據他對灝麟的了解,他必然是有某個程度的肯定,才會口出此言。
「這事還沒確定,尚不能妄加斷言。等赫喬回來,有了答案,我會將這一切從頭到尾詳盡的告訴你們。」
灝麟嘴角一勾,帶笑的眸光漠沉,宛如一泓不見底的深潭。知他識他者都明白他一出現這種神色,即表示已胸有成竹,只是時機尚未成熟,他得靜坐壁上觀罷了。
就在這時候,廳外突然傳來了赫喬的聲音,「稟十一爺,我是赫喬,已將你要的消息給帶回來了!」
灝麟眸光一亮,立即咧嘴道:「快進來!」
赫喬一入廳內,乍見兩位貝勒爺和貝子爺,連忙一一請安,便轉向澦麟稟報道:「十一爺,一切真如您所言,濿沐與呼爾王爺真有聯繫。我安排在那兒監視的人曾看見濿沐在璟敬王府走動。」
此話一出,立刻換來德潞與子宸兩人驚愕的表情!
德潞眯起眸子,忍不住問:「這究竟是怎度回事?該不會你們認為軍機大臣呼爾熾也與明朝餘孽有關?」
在他們眼裡,呼爾熾不但盡忠職守,而且為人慷慨、性情慈悲。若要說他是個居心回測的叛臣賊子,還真令人不敢相信。
「我親德潞,你該明白呼爾熾是絕不可能做出背叛朝廷的事;不過以濿沐和他的交情,他極有可能收留他,幫他度過這場危機。」灝麟撇撇嘴,神情更加深沉,聲音卻帶著冷靜。
「那麼是不是該派人直接闖入璟敬王府,將濿沐活捉起來?」子宸立刻反應道。
既然已有人親眼目睹濿沐曾在那兒現身,就該趁早將他逮住,以絕後患。
灝麟立即否決,「不。呼爾熾位居要職,又是我表叔父,就連皇上也對他敬重三分,哪是我們能冒犯的?何況傳說璟敬王府有秘道直通暗室,若不知道位置,可是怎度也找不到的。如果呼爾熾將濿沐安置在那兒,我們就算派了大批人手去搜查,也無濟於事。」
「那我們該怎麼做呢?」子宸好奇一問。
「有了!」德潞突地擊掌叫道。他嘴畔凝笑,那表情卻曖昧詭異到極點。
「你有辦法了?」不知怎的,灝麟總覺得德潞臉上的笑容有點兒不懷好意。
德潞薄簿的唇角一抿,悠哉地看向子宸,「你把有關璟敬王府的最新消息告訴咱們的十一阿哥吧。」
「這……這不太好吧!」子宸帶點顧慮。畢竟孅孅格格的境遇已讓人惋惜,再說她的背後話就太不道德了。
「究竟怎麼了?別吞吞吐吐的。」灝麟玩世不恭的臉上出現幾許凝肅。
「還是由我來說吧。」德潞接下去道:「最近外頭盛傳璟敬王府的孅孅格格其實是個痴兒。」
「什麼?孅孅是個痴兒?」在灝麟的印象中,她是個滿可愛的姑娘。上回在皇太后的壽宴上,就瞧她不停對他傻笑,原來是她腦子有問題!
「很意外吧?」
「就算她是個痴兒,跟這事也八竿子打不著邊吧?」灝麟已經有種不安的預感。這個德潞會提起孅孅准沒好事。
「因為如此,呼爾熾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孅孅格格的未來,生怕傳言一熱,到時沒人敢上門提親。所以我想……如果由咱們十一阿哥進行追求的話,說不定呼爾王爺會為了她,捨棄與濿沐的那份交情。」德潞幸災樂禍地說著。
灝麟狹長的黑眸難掩意外,直瞪著德潞,「這就是你為我想到的好法子嗎?」
「這就看你了。如果有意逮到濿沐,這點兒犧牲是必須的。」
德潞走近他,輕扣了下他的胸膛。「再說我只是要你追求她,可沒要你娶她。這不過是一種『手段』。」
「這麼做不好吧?孅孅格格即便是個痴兒,也不該這麼欺負她。」子宸覺得不妥。
一個女孩家被大夥這麼傳言已經夠可憐了,他們為何還要利用她,未免太殘酷了。
「子宸,如果你有意見,那我把這機會讓給你好了。跟痴兒談感情,我可沒興趣。」
灝麟譏諷地眯起眼,渾沉的嗓音中已聚著慍怒。
這個德潞真是要不得,虧他還拿他當好兄弟看待,想不到他竟然想出這種法子整他!
他最好別讓他找到機會報復,否則定要他死得難看。
「不……我沒要跟你爭的意思,只是覺得這麼做有點不道德而已。」子宸連忙擺手拒絕。
雖然孅孅格格長得漂亮可愛,但又有哪個男人會對個痴兒感興趣?
「瞧你,唬嚨你幾句,就嚇成這樣。」
灝麟原本沉晦的眼瞳泛起幾道星芒。他想,或許這件事並不如他所想象的那麼乏味,調戲一個痴傻的姑娘是不是也挺有趣的呢?
「灝麟,你意下如何?」
德潞劣根性作祟,他只想看看這個眼高於頂的十一阿哥在碰上一個單純又可愛的小姑娘時,會怎麼使弄他邪魅情挑的手段?
灝麟撇撇嘴,眼中閃過几絲趣意和嫌惡交錯的光芒。「好吧,為了滿足你們的好奇心,我就犧牲一下。到時候我不會忘了告訴你們和一個痴兒調情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冷冽地笑了笑,神色忽而清冷,微眯的厲眸漸漸顯現出他潛在的陰性氣質。
※※※
孅孅獨自在偌大的園子里閑逛,走著走著,居然迷亂了方向。
她頓住步伐,看著前面的小橋流水,開始搜尋著記億……這裡到底是哪兒?東陵橋?
還是西陵橋?
為什麼她會搞不清楚呢?
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迷迷糊糊的,小時候她好像不會這樣。可是她已經很賣力很賣力的想了,怎麼還是想不通?
逛著看著,不知何時,她竟已穿越王府後門,來到後面的小山坡。這裡長滿了白色的小雛菊,看來清雅又簽服。
「哇……好多漂亮的花兒啊!」
她開心地又蹦又跳,早忘了迷路的痛苦,蹲下身捧起小雛菊湊在鼻尖輕聞,嘴角漸漸彎起一個滿足的弧度。
「孅孅格格。」突然,一個溫暖的男音從她背後響起。
孅孅愣了下,驀然回首看向發聲處。
「你……你是……」她偏著小腦袋,直探究眼前這個看來有點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哇,他好高大礙…孅孅一直以為自己兩個哥哥已夠高大英挺,想不到這個男人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他長得真好看,瞼上的笑容又是那麼的溫和。
「真忘了在下嗎?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灝麟好整以暇地望著她,魔魅的眼瞳含帶著几絲趣意。
「我們見過面?」孅孅兩條細眉揪得更厲害了。她前思後想,腦子似乎愈來愈混沌,最後竟抱著自己的腦袋直晃動起來。「我怎麼都想不起來?難怪人家會說我是個傻瓜。」
「不,你不傻。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他的唇略微一勾,臉帶盪肆笑意,暗地觀察著地的表現。看來外界傳間沒錯,她的腦子真是有問題。雖然說她是個痴兒是過分了些,但看那模樣也不過是十歲左右的智能,要與她溝通還得費一番功夫。
她忽然抬頭,怔愕地看著他。
「既然想不出來就別想了,我直接告訴你吧。還記得去年咱們在皇太后的壽誕卜曾見過一面嗎?」
「皇太后……」
孅孅想了想,突然睜亮了眸子,開心地大聲喊道:「我想起來了!」
「哦?」他笑看她。
「我是真的想起來了。你就是那位在壽誕上長得最俊的哥哥。是……十一阿哥嗎?」
說到這兒,孅孅的臉上突然冒出了暈紅,因為當時她就聽見旁人喊他十一阿哥,也因此把他牢記在心裡。那是她頭一次想要記住一件事、一個人。
經過一年了,他的模樣雖然慢慢變得模糊,不過經他一提,她可是馬上又想起他來。
灝麟眉頭深皴,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一個痴兒的腦袋裡留下了印象。真是諷刺啊!
「十一阿哥,你說我猜的對不對?」她笑得開心,露出一排潔凈的貝齒,那臉蛋還真是漂亮。
他英眉微挑,偉岸的體魄稍稍接近她數寸,挑起她的下顎,慵懶地說:「孅孅格格好記憶,在下正是十一阿哥灝麟。」
「灝麟……」
孅孅眨巴著一雙純凈無垢的大眼,直盯著他,「很好聽的名字。」
「可以也記住我的名字嗎?」他溫柔的眸子直凝注她,居然帶給孅孅一絲莫名的悸動。
這樣的感覺是她在別的男人身上所找不到的!
別的男人只要與她交談兩三句,就會立刻找理由疏遠她,可這個十一阿哥不會這麼傷她的心。
孅孅就這麼對灝麟產生了一種依賴與信任。除了阿瑪和丁香,她從沒對任何人有過這種感覺。
「我會記住,永遠都不忘記。」她柔柔又稚氣地回以一笑。
「真的?」
灝麟輕拂她的臉蛋,看著她那雙如璀璨星辰的眸子,「以後我如果遇上你,就會考你。
如果你忘了我的名字,你說我該怎度罰你?」
「嗯……罰我面壁,還是……還是背詩經,我阿瑪都是這麼做的。」說到這兒,她卻黯下眼,「可惜我很笨,面壁可以,詩經總是背不全。」
「哦?」他眼一眯,淡淡地撇唇,「那你會寫字嗎?」
「會,我會寫字。我阿瑪說我小時候很聰明,什麼都是一學就會,那時候我便習了好多字。只是……只是後來……」
說著說著,她的神情居然變得茫然。那幽遠的過往,好像有好大一片的空白,怎麼用力也想不起來……「後來怎麼了?」他柔聲輕問。
「後來……我忘了,很多東西我都忘了,就連路都記不得,才會晃到這兒來。」孅孅看了看了周遭景物,喃喃念著,「這是哪兒?」
「這裡是璟敬王府的後門外。」灝麟勾挑濃眉,覺得她痴傻的程度似乎益發嚴重。
看情形,她不怛背不了詩書,還不記得路。難怪呼爾熾總是將她深鎖府中,很少讓她露面。
「後門?我好像已好久不曾來過這裡……記得小時候,丁香都會追我到這兒,因為我很會藏,尤其……」孅孅帶著笑說,可當說到這兒,她的神色又變了,腦海也隨之空白。
灝麟眯起眸子看著她空洞虛幻的眼神。
「真奇怪,我為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她捶了捶腦子,清秀漂亮的瓜子臉上怖滿疑惑。
「別勉強自己,哪天想起來再告訴我。」
灝麟撇嘴輕笑,修長的指尖畫過她細緻的五官,動作雖輕,卻充滿了不軌意味。
「呃!」她下意識地閃避了下。
「怎麼,怕我?」他故意漠視她的懼意,反而更進一步,偉岸英挺的身軀若有似無地磨蹭著她。
奇怪,她身上怎麼有股香味……那股清逸幽然的淡香,聞來竟是這般舒服!
「十一阿哥……」孅孅不自覺地輕喊著。
「嗯?」灝麟神態從容地笑睇著她一副無所適從的憨樣。
「我……我想回家了。」她秀雅的麗容覆上一層薄霞,心底突然泛起一絲慌亂。她是喜歡和他在一塊兒,可不要他這麼碰她呀。
「別回去,我帶你去看魚。」
灝麟心想或許是自己一時心急嚇壞她了,於是聰明的轉移話題。據他調查,養魚戲水是這位小格格僅有的娛樂,如果真要得到她的信任,必須以「魚」來做誘餌。
「你要帶我去看魚?」孅孅黑白分明的大眼突地一亮,不含雜質的瞳心閃出愉悅的笑意。
「對。就在紫禁城裡有座『玉闐池』,那裡面的魚可多了。」他撇嘴笑說,一面觀察著她雀躍的反應。
「那池子很大嗎?」她突然一問。
灝麟眉一皺,不解地回道:「非常大。」
「那太好了,我就可以把府邸池子里的魚兒送點過去你那兒。」她可一直擔心著自己的池子太小了。
「什麼?」灝麟挑眉睨睇著她,「你要送魚來宮裡?」
呵,這痴兒腦子裡究竟裝些什麼東西?魚可是離不開水的,再說一池子有多少魚啊,絕不可能像拎只雞那麼簡單。
「嗯。可以嗎?」她張大眸子問道。
灝麟輕吐了口氣,被她攪和得有點兒不耐煩,口氣陡轉不耐,「你到底去不去?」
「啊?」孅孅被他惡劣的口氣給嚇了跳。
「我是問你,想不想去很大的池子看魚?」他強抑住體內逐漸上揚的脾氣,放柔聲再問了遍。
「想……可……可我阿瑪一向不喜歡我出府。」她低著腦袋,咬著下唇,語音含糊地抱怨著,「我已經有好幾年沒去外頭看看,只有去年阿瑪帶我進宮參加……參加……」
「參加皇太后的壽宴。」他替她說了,接著低頭對她邪魅笑道:「那我們偷偷溜走,好不好?」
「偷溜?!」她驚訝地張大嘴。
「對。」
「嗯……好,我跟你去。」
孅孅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終於克服自己不敢出門的心理障礙,跟著這位還不算熟悉的男人離開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