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一大清早,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衣笠雅人面向窗戶,氣定神閑地看著報紙,無視西荻吹櫻的存在。

病房裡明明開有暖氣,但卻比窗外還冷,因為兩個人正在打冷戰,誰也不理誰。

真是難過,西荻吹櫻沮喪極了,她昨晚拜託護士替她買了一支口紅,今早洗臉刷牙之後,對著鏡子抹口紅,擦上又抹掉,抹掉又擦上,她都快被自己的矛盾心態逼瘋了;但最後她還是決定擦上,她本來就喜歡他,她不想掩飾女為悅己者容的心情,可是他卻看也不看她一眼,真把她氣得肺都快爆炸了。

更可惡的是,他竟然把她推給立村大夫,雖然他很親切,人長得也不賴,但她總覺得他怪怪的。尤其他的臉部肌肉僵硬,很明顯他不常笑,所以當他對她微笑的時候,她不但沒感覺到善意,反而覺得那是一個非常、非常邪惡的笑容。

當然,她並沒有花太多心思去想立村大夫,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專註在衣笠雅人那隻獃頭鵝身上,只有極少的時間想到真美;她很煩,一天不捉到兇手,她就一天不能戀愛。兇手到底人在哪裡?她的臉幽幽地轉向門口,剛好看到立村走來。

立村手上拿著一大束的紅玫瑰,笑得很靦腆,「這是送你的。」

「好漂亮,謝謝你。」吹櫻大聲地道謝,接下花束。

「頭還痛不痛?」立村伸出手想撫摸她的額頭。

吹櫻適時地別過臉避開,「不痛了,我何時可以出院?」

「再觀察兩天比較保險。」立村心裡有數,她對他毫無情意。

「立村大夫,你對每個病人都這麼好嗎?」吹櫻有計劃地延長話題。

「細心照顧病人,是做醫生的職責。」立村不疑有他地回答。

吹櫻玩味地問:「我是說花和蘋果,你常送病人這些東西嗎?」

「不好意思,你是第一個。」立村懂了,她是想利用他引起衣笠的注意。

「我真是受寵若驚。」吹櫻發出母雞似的哈哈笑聲。

「你笑起來真美。」立村順水推舟地讚美。

吹櫻冷嗤一聲:「你眼睛真利,不像有人瞎了眼。」

立村裝傻地說:「是誰的眼睛有問題?本院有最好的眼科醫生。」

「看報紙的那個,他的耳朵八成也有問題。」吹櫻氣乎乎地瞪著衣笠雅人。

立村若有所思地問:「你跟衣笠先生吵架了?」

「沒有,我才懶得跟他說話。」吹櫻感到無趣地嘆口氣。「我去巡房了,如果有不舒服叫護士找我。」立村自動問人。

好不容易,衣笠雅人放下手中報紙,伸了伸腰,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其實,打從立村大夫走進病房的那一秒開始,他眼睛雖然盯著報紙,卻一個字也沒看進眼裡,他全神貫注地偷聽他們談話,心中卻有一把怒火,他不是氣立村要追吹櫻,也不是氣吹櫻笑聲像母雞,而是氣他自己不該心浮氣躁。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沒有個性,見一個愛一個,這是他對吹櫻惟一的想法。

昨天以前,她對他情有獨鍾,今天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對立村投懷送抱,他懷疑如果不是他在這兒做電燈泡,他們兩個已經把病床當愛床,翻雲覆雨了。

衣笠忍不住酸溜溜地說:「恭喜你,有了愛慕者。」

「天呵!是誰在醫院偷喝醋!」吹櫻眼睛一亮,誇張地嘲諷。

「你鼻子真不靈,我早上喝的是牛奶,不是醋。」衣笠不屑地嫩嘴。

「那瓶牛奶八成過期了。」確認他對她不是全然麻木,吹櫻心裡很是得意。

衣笠若有所思地問:「立村大夫不知肯不肯嫁給你?」

「你去問他。」吹櫻壓根兒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對立村大夫有沒有興趣?」衣笠好奇地又問。

吹櫻認真地說:「我現在只想捉到兇手,為真美報仇。」

衣笠脫口而出:「捉到之後呢?」話一說出口,他立刻後悔莫及。

「你好像很在乎我的終身大事!」吹櫻眨了眨眼睫,眼神饒富興味。

「當然,我很想知道下一任的黑道老大是誰。」衣笠面不改色地解釋。

「我爺爺不是黑道,西荻株式會社是正派經營的公司。」吹櫻拉尖了嗓音。

看她的樣子,又準備吵架了,衣笠雅人投降似的舉起雙手,他可不想太刺激她,萬一引起她頭痛,他肯定會被松本臭罵一頓。

「沒錯,妓院、麻將館、愛情賓館、討債和炒地皮都是合法的。」

吹櫻別過臉,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當然知道,以一個正常人的眼光來看,爺爺的公司並不光彩,但她能說什麼?爺爺就是靠這些不光彩的錢養大爸爸,有爸爸才有她,她絕不能在外人的面前,承認爺爺賺的是骯髒錢。

事實上,她一點也不想成為爺爺的接班人,要管五六百個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爺爺已經快八十歲了,他需要人分憂解勞。

她想過,找個好男人入贅,夫妻倆同心協力將爺爺的公司導向正途,讓西荻家從此受人尊敬,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能有此能力的好男人,非衣笠雅人莫屬。

在難得的安靜中,衣笠雅人看著窗外,「有好多人在下面堆雪人!」

「我也要去堆雪人。」吹櫻急急忙忙地跳下床,穿著白襪的小腳伸入鞋裡。

「不行,兇手有可能在其中。」衣笠駭然地出聲阻止。

「那正好,他敢輕舉妄動,無異是自投羅網。」吹櫻衝到門外。

「你頂不怕死的!」衣笠覺得有理,拿起掛在衣櫃里的大衣為她披上、跟她一起下樓。

「勇敢是西荻家的優點。」吹櫻回眸一笑,對他的體貼表示感謝。

衣笠卻突然板起臉孔,「沒錯,怕死就不能成為黑道老大。」

吹櫻厲聲警告:「你再說爺爺是黑道,我就讓你好看。」

「我本來就長得很好看……」衣笠的話還沒說,一團雪球砸到他臉上。

「你活該!」吹櫻哈哈大笑,在一群玩雪的孩童中顯得特別耀眼。

「小心!」衣笠突然像頭猛獸般撲向吹櫻,把她壓制在地上。

「你想幹什麼?」吹櫻完全沒感覺到雪地冰冷,她的心頭熱乎乎的。

衣笠站起身,神色緊張地看著四周,「你差點被雪球擊中!」

「不過是小孩子惡作劇罷了!」吹櫻跟著起身,嘲笑他大驚小怪。

衣笠彎下腰,拾起雪球,拍去外層的殘雪,「你看,雪球里包著石頭。」

吹櫻說不出話,臉色驚得比雪還白,她完全沒想到兇手這麼大膽,居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行兇,太可怕了;若不是衣笠雅人機警,她難逃頭破血流一劫。

但她很快地回復鎮靜,在人群中找尋可疑的身影,只見立村大夫悠閑地朝他們走過來。

立村看到吹櫻臉色慘白,擔憂地問:「西荻小姐,你怎麼了?」

吹櫻心有餘悸地說:「有人想傷害我。」

「待在外面太危險了,快回房去。」立村以近乎命令的口氣說道。

吹櫻不死心地說:「等等,讓我看看有沒有像兇手的人?」

立村潑冷水地說:「他早就跑了,絕不會等著你指認出他。」

「的確,沒看到可疑的人。」吹櫻點了點頭,臉上難掩失落的表情。

「立村大夫,你不是在巡房嗎?」衣笠冷不防地以質詢的口吻問。

立村神色自若地說:「我剛巡完房,從窗戶看到你們在玩雪。」

「你真沒禮貌,居然懷疑立村大夫!」吹櫻大表不滿。

衣笠雅人既不道歉,也不多說,佯裝沒一回事似的走在他們前頭。

但他的腦里卻充滿了問號,種種跡象顯示立村大夫太可疑了,他的出現總是在最不恰當的時候,這種巧合的機率比中彩票還要渺茫;不過他的心中有一股無以名狀的惆悵,因為立村正扶著吹櫻,一副護花使者的模樣……

雪球事件,讓松本監察官大為緊張,加派更多人手來醫院。

下午的時候,衣笠雅人去警視廳開會,吹櫻覺得好悶,乾脆睡午覺。

她要養精蓄銳,等到晚上他回來,她再好好地折磨他的神經,當成是娛樂。

其實,她跟衣笠一樣,對立村大夫的出現感到懷疑,但她不願說出來。立村身材修長,這點跟兇手是相同的,但不能光憑這點就說立村是兇手;即使他真的是兇手,她還是不會說,因為她要親手殺了兇手,以慰真美在天之靈。

她現在不僅要提防立村大夫,還要小心衣笠雅人,他的眼神太銳利了,她怕他洞悉她的心思。

衣笠絕對不會讓她手刃兇手,他那個人奉公守法,堅信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但如果真是這樣,爺爺是他眼中的大壞蛋,為何沒被法律制裁?

爺爺說牢里關的不是壞蛋,而是笨蛋,她相信爺爺是對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都黑了,還不見衣笠雅人的蹤影。開個會開那麼久,可見警視廳的效率不怎麼樣,這麼一來,她當然不放心讓他們來抓兇手。但令她更擔悠的是,他到底還會不會回來?

門外響起下屬對長官的敬禮聲,吹櫻趕快假裝熟睡,她可不想讓他知道她痴痴地等他,不過她的臉紅撲撲的,心怦怦地跳……

熬了好一會兒,一陣鍵盤敲打聲響起,她找到機會跟他發標。

吹櫻坐起身子,「你三更半夜敲什麼電腦?」她是標準的打是親、罵是愛的怪女人。

「我在查資料,看看有哪些宗教有處女獻祭的儀式?」

「我是病人,我需要睡眠,你就不能等到早上再查嗎?」

「不能,我想到什麼就做什麼。」衣笠充耳不聞地埋首電腦中。

「沒見過你這麼壞心的人。」吹櫻氣乎乎地說,眼神卻充滿情意。

衣笠忽然抬起頭,逮到她來不及掩藏的眼神,「你覺得立村大夫如何?」

「不錯,將來會是個好丈夫。」吹櫻因為與他視線相交而羞紅了臉,想不到卻讓衣笠誤以為她是因為喜歡立村大夫而臉紅。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問的是他像不像兇手?」衣笠不悅地蹙眉。

「一點也不像,你為什麼這樣問?」吹櫻毫不考慮地回答。

衣笠聳了聳肩,「直覺,我覺得他對你的關心不大尋常。」

「他對我有好感,你好像真的在嫉妒他。」吹櫻刻意避開兇手的話題。

「你真以為你美到每個男人見了你都想上你嗎?」衣笠冷哼一聲。

吹櫻眼睛直勾勾地瞅著他,「難道我長得不美?」

「在我眼裡……」衣笠本來想說違心話。

「說謊會爛舌頭。」吹櫻詛咒。

「你長得不錯。」衣笠無可奈何地嘆口氣。

吹櫻得了便宜還賣乖地說:「你可別趁我身體虛弱,乘機上我。」

「你快睡吧,別再胡思亂想了。」衣笠合上手提電腦,站起身子。

「你要去哪裡?」吹櫻急聲問,所有的矜持一瞬間瓦解。「到門口去,繼續打電腦。」衣笠的原意是想讓她好好睡覺。

吹櫻一臉依依不捨,喃喃地說:「別走,我不敢一個人睡。」

「你在邀我上床嗎?」衣笠嘴角斜撇,佯裝色迷迷地問。「只怕你不敢上。」吹櫻不疾不徐地諷刺。

衣笠把椅子拉到床頭坐下,「我是不敢,我坐這兒陪你好了。」

「咦?你突然變這麼溫柔,是不是跟有競爭者出現有關?」吹櫻揶揄道。

「我數到三,你再不合眼,我就出去,一……」衣笠臉色鐵青地威脅。

看他臉色這麼懷,吹櫻不敢違抗,乖乖地合上眼。

但衣笠還是一臉的難受,他的心思被她說中,他覺得很沒面子。身為名偵探,他很少在辦案時流露出私人情緒,可是他的剋制力卻越來越薄弱,他知道自己幾乎快不行了。

西荻吹櫻,她就像一朵罌粟花,有見過罌粟花的人就會明白,罌粟花是寶藍色的,非常美麗,若不是果實有毒,被自認清高的道德家看不起,否則罌粟花才是最有資格的花后。但他也是自命清高的一分子,所以他絕對不能喜歡上她。

望著她細如絲綢的臉蛋,他好想伸手撫摸。他驟然起身,站在窗前,掙扎的表情映在窗上,片片的雪花飄落在倒映的臉上,彷彿替他垂淚似的;這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動了情,可是「西荻」這個惡名昭彰的姓氏令他退縮、令他痛苦不堪。

老天爺真是太愛捉弄人了,要塑造幾對羅密歐和茱麗葉才甘心呢?

一聲聲夢囈似的呼喚,從他身後傳來:「雅人……」

「你是不是做了噩夢?」衣笠心緊緊地一擰,坐在床邊。「我夢到兇手拿圍巾勒住我脖子。」吹櫻脆弱的眸里有著害怕。

衣笠情不自禁地摟緊她,「別怕,我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在你身上。」

「兇手一天不被捉到,我就一天不安心。」吹櫻枕在他肩上,淚緩緩地流下。

衣笠保證地說:「我會在一星期之內捉到兇手的。」

「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吹櫻抬起臉。

四目凝望,有如天雷勾動地火,兩個人同時感受到那股燃燒的熱力。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們只是自然而然地靠近,越靠越近,先是鼻尖碰到鼻尖,接著很有默契地男左女右,四片唇瓣接觸,輕輕地、溫柔地、小心翼翼地在彼此唇上摩挲,然後彼此打開唇瓣,探入甜蜜的芬芳里。

他的身體貼得好緊、好緊,她清楚地感覺到他結實的胸膛,一股熱流竄過全身。這是她的初吻,她好興奮,她的心在旋轉,她的手環住他的頸項,起伏的胸部像柔軟的浪花擠壓著他,令他的身體迅速地亢奮起來。

突然,一聲開門聲響起,兩人立刻分開,一個護土拿著血壓計走進來;護士佯裝什麼也沒看見,機械化地走到床邊,將血壓計的皮帶系在吹櫻手臂上。

衣笠雅人則是一聲不響地走進浴室,用冷水潑臉,雙手自責地拍著臉孔。

他是怎麼了?中邪了嗎?幸好護士來得及時,不然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從浴室里傳來打巴掌似的響聲,吹櫻好想掩住耳朵,假裝沒聽到。

她知道他後悔了,都怪這個討厭的護士不請自來;更可惡的是,她居然還用輕蔑的眼神,語帶諷刺地教訓她,「血壓很正常,但心跳快了一點。」

吹櫻當然明白,以衣笠雅人的長相,沒有一個女人見了不喜歡他。哼,這個護士自以為自己長得可愛,就想跟她搶衣笠雅人?!門都沒有,她也不去打聽一下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誰,她非得給她點顏色瞧瞧。

「辛苦你了,你叫什麼名字?」吹櫻桃高眉尾問道。

「我叫永作夏子,有什麼事嗎?」護士不知大難臨頭地回答。

吹櫻皮笑肉不笑地說:「沒事,我叫吹櫻,西荻株式會社的千金。」

「對不起,西荻小姐,我來得不是時候。」護士駭白了臉立刻認錯。

「你知道就好,還不快滾!」吹櫻話一說完,護士人也不見了。

衣笠從浴室走出來,眼神下意識地看向病床,「這護士做事真粗心,血壓計竟忘了帶走。」

「你還好吧?!」吹櫻的目光緊緊纏著衣笠雅人,充滿著濃濃的情意。

衣笠撇清地說:「剛才的事是個意外,你別放在心上。」

「你說什麼?」吹櫻受到震撼似的身子搖晃。

「請你忘了剛才的事。」衣笠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要出院。」吹櫻滑下床,無法忍受他冷漠的嘴臉。

衣笠擋在她面前,「明天早上我再送你回去。」

「我現在就要出院。」吹櫻大聲吼叫。

「不行。」衣笠想將她拉回床上,但手卻不敢妄動。

「為什麼不行?」吹櫻恨恨地瞪著他,強忍著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衣笠訥訥地說:「因為兇手很可能就在外面,你出去無異是自尋死路。」

「我寧可被他殺死,也不願跟你獨處。」吹櫻心意已決。衣笠低聲下氣地央求:「大小姐,算我求你,別無理取鬧。」

「我愛怎樣就怎樣,你管不著。」吹櫻繞過他,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守在醫院的便衣刑警,看到她氣沖沖的模樣,誰也不敢攔住她,反正有衣笠雅人跟在她身後,應該不會出什麼亂子;不過他們比較替衣笠雅人擔憂,因為他老是惹西荻小姐生氣,這事若傳到西荻老爺耳中,後果堪憂……

西荻吹櫻毫不考慮地坐進停在一旁的警車,命令刑警開車。

但衣笠雅人一個箭步,擋在警車前,命令刑警下車,由他來當司機。

在市區繞了幾圈,她的視線一直望著窗外,他也不說話,兩人各有各的心事;但他們的心事是一樣的,回憶剛才的吻。只不過一個想繼續,一個想結束,兩人彼此算計如何才能戰勝對方?到底是黑道接班人?還是大偵探會贏?連老天爺都拭目以待,這場愛情戰爭,究竟誰才會是最後贏家呢?

回到警察宿舍,吹櫻看似疲倦地鑽進被窩裡,衣笠則呆坐在暖桌前。

暴風雨來之前總是會有一陣寧靜,衣笠雅人越想越不安,她雖然背對著他睡覺,但他相信她根本沒睡,不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麼陰謀詭計?不管她了,為了防範這個女人強暴他,他已經四天沒洗澡,快要成「仙人」了。

他毅然地拿出換洗衣物,走進浴室,放了一缸子的熱水。

真舒服,他全身像燙紅的蝦殼,可是門外卻出現惱人的敲門聲。

「衣笠雅人,你快開門。」吹櫻的聲音很急迫,彷彿突然尿急似的。

「你要幹什麼?」衣笠才不輕易地上當,他壞心地巴不得她得膀胱炎。

吹櫻惶恐地說:「我的枕頭下有一朵壓扁的玫瑰花。」

「老天!這麼說,兇手有可能來過這裡。」衣笠從浴缸里跳起來。

「我……好怕,你快出來保護我。」吹櫻顫著唇,連話都講不清楚。

「我先把衣服穿好。」衣笠急急忙忙地穿上四角內褲。

「啊!」吹櫻驚呼一聲,傳來像是撞到桌角的聲音。

「怎麼了?」衣笠趕緊打開門,衝出浴室。

「我騙你的。」吹櫻好整以暇地坐在桌上蹺腿。

「你遲早會成為被狼吃掉的放羊孩子。」衣笠惱羞成怒。

吹櫻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你的身材挺不賴的。」

「當心長針眼。」衣笠氣急敗壞地罵道,他怎麼會笨到一再上她的當!

「彆氣,氣壞身子,我會心疼的。」吹櫻上前,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肩。

當她的手一接觸到他濕滑溫熱的肩膀,她恍惚失神了。

此刻他赤裸上身正散發著熾焰,她雖然接受修女教育,可是她的心卻如蕩婦般燃燒,十指從他的肩膀滑下,誘人地撫摸他的胸膛,但他卻抓住她的雙手,「你真不要臉!」

「你怕我勾引你?」吹櫻決心要突破他的防線。

「我天不怕地不怕,怎會怕你!」衣笠嗤之以鼻地轉過身。

吹櫻一個箭步擋在他面前,不許他逃避她,「證明給我看。」

「這種事不需要證明。」衣笠表面上不為所動,其實心裡小鹿亂撞。

「你怕我。」吹櫻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半是誘惑、半是嘲諷。

「我不是怕你,我是看不起你。」衣笠僵冷著臉。

「我不信,我要看你的意志力有多強。」吹櫻雙手環住他的腰。

衣笠感到渾身軟弱無力,連推開她的力氣都沒有,「你真該去做妓女。」

「你想做我第一個客人嗎?」吹櫻眨著眼睫,知道他瀕臨崩潰邊緣。

「你鬧夠了,當心玩火自焚。」衣笠的意志力開始瓦解。吹櫻在他耳邊輕語:「如果我不是處女,兇手就不會殺我了。」

「我可不想做你第一個男人,西荻小姐。」衣笠呼吸不能控制地急促。

吹櫻露出了微笑,更進一步地大膽挑逗他,「叫我吹櫻就可以了。」

這個時候,推開她是輕而易舉的,可是他的身體不准他那麼做,他陶醉在她雙手愛撫他身體的快感中;當她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貝齒輕咬著他的耳垂,他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想要抽身而出已經來不及了。

如羽毛般輕柔的愛撫從他胸部滑到腹部,她沒有經驗,完全是憑著直覺進行;這跟她原本的計劃並不相同,她本來只是要他慾火焚身,然後就停止。可是她喜歡上摸他的感覺,她更希望他也能撫摸她,她的慾望迫切地燃燒起來。

「你好像已經快受不了了!」吹櫻被他推倒在地,眼裡仍然充滿情慾。

「別再碰我了,再這樣下去,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衣笠咆哮道。

「知道,後果就在床上。」吹櫻站起身,直勾勾地看著他。

衣笠近乎立誓地說:「我是絕不會娶你的。」

吹櫻不屈不撓地說:「我娶你,我會負責到底。」

「算我怕你好不好,請你放過我。」衣笠有生以來第一次投降。

「你難道不覺得這是解救我最好的方式?」吹櫻走近他。

衣笠像只被貓追的老鼠,直往後退,「你去找別的男人。」

「除了你,我誰都不要。」吹櫻臉上有得意的笑容。

衣笠潑冷水地說:「我跟你相反,除了你,我誰都可以要。」

「那就試試看我們誰的希望會實現。」吹櫻一副餓狼撲羊般撲向他。

反了!反了!女人撲倒男人,這像話嗎?對流著黑色血液的西荻家人來說,這是很正常的,因為西荻家的人天生就是獵人,即使吹櫻的爸爸和伯父,甚至是表哥們都沒在黑道打滾,但他們在各行各業中都是佼佼者。

衣笠雅人因一時驚愕,忘了自己是個男人,有足夠的力氣扭轉情勢,他愣愣地望著她俯低頭,將唇覆在他的眉上、眼皮上、鼻尖上,然後是他的唇上……溫柔中帶著熱情,他不能自已地回應她,吸吮她喉中狂野的慾火。

他的理智不僅一次警告他快停止,可是他的身體卻不聽使喚,他的手指在她背上遊走,渴望地鑽進她衣服里。

其實他早就想這麼做了,以他銳利的雙眼,不難看出她有一具姣好的身材,但他沒想到感覺如此美好;他禁錮已久的情慾像是破堤的洪水般將他淹沒,他想要她,想要更多,想要她的全部……

「說你愛我。」吹櫻性感而低柔地喃喃要求。

衣笠倏然清醒,雙手急速收回,「不,你配不上我。」

「我哪一點配不上你?」吹櫻跨坐在他身上,猛地退去上衣。

「你在幹什麼?」衣笠瞪直眼,他的目光無法從她完美無瑕的身體移開。

「讓你看清楚我身上有沒有缺點?」

衣笠用力地別過臉,「你這麼做,是作踐你自己。」

「不會,我喜歡你。」吹櫻躺在他身上,像只小貓似的緊緊倚偎著他。

「別說了,我不喜歡你。」衣笠想要推開她,但雙手卻貪婪地圈住她。

吹櫻得逞地說:「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會抱我抱得這麼緊!」

「是你自己要投懷送抱,刺激我的男性荷爾蒙。」衣笠緊繃著臉。

吹櫻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快抱我上床,我冷得全身發抖。」

理智和情慾在衣笠雅人的腦中拔河,他的眼裡有明顯的掙扎痕迹,經過一番內心交戰後,他坐起身子,照她的意思,把她抱在臂彎里;可是卻是將她重重地扔到床上,拉起床尾縮成一團的被子,蓋住她全身,「你乖乖睡吧,我要去穿衣服了。」

「你沒種。」吹櫻冷一言冷語地譏諷。

「真美還躺在冷藏櫃里,想想她的心情吧!」

「我恨你!你居然在這時候提真美……」吹櫻傷心欲絕。

「我也是逼不得已的,這是讓你冷靜惟一的辦法。」衣笠走進浴室。

這一次是他的理智戰勝了情慾,但下一次呢?他根本不敢想還有下一次。

西荻吹櫻這女人真是可怕,意志力比男人還強,這世上到底有沒有男人能剋制她?他搖了搖頭,連他都快招架不住,恐怕很難找到比她強的男人;目前對付她最好的辦法,就是溜之大吉,不過這要等到抓到兇手之後才能逃。

看來他得趕快將兇手繩之以法,不然他就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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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念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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