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微弱的亮光,從門底下的細縫透進漆黑的屋裡。
衣笠雅人忍著頭痛欲裂的難受感,從床上利落地跳下來。
該死!酒里摻有大量的安眠藥,都怪他自己粗心大意,忘了孔夫子的名言——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他決定要去找女子和小人,也就是神田雪子和雷騭算賬!坦白說,他之所以會中計,完全是因為誤交損友,他太相信雷騭這個混蛋;他發誓,他一定要把雷騭打成人肉包子,不然他就不姓衣笠。
出了房門,他才發覺這不是雷騭的家,氣派的裝潢使他感到不寒而慄。
沿著迴旋梯走下樓,俗大的客廳一片死氣沉沉,彷彿有喪事似的,衣笠雅人正覺得奇怪,客廳的一張椅子卻突然發出移動的聲音,椅子緩緩轉向他,一個臉色異常悲傷,但雙目卻炯炯有神的老人正以恨之入骨的眼神打量著他。
「西荻老爺!」衣笠難得驚叫,沒想到自己居然掉入死神的魔掌里。
「你到底要不要娶我孫女?」西荻老爺向來不說廢話,直接進入主題。
衣笠面不改色地說:「不要,我寧可一死。」
「好,我就讓你跟吹櫻合葬。」西荻老爺從懷中掏出手槍。
「等一下,我想知道西荻小姐怎麼了?」衣笠被他的話嚇到。
西荻老爺傷心地說:「她正在輕井澤等死,而且不準任何人打擾她。」
「她怎麼這麼傻!」衣笠黑亮清澈的眼瞳閃著悲傷的淚光。
「還不是因為你的緣故!」西荻老爺陰沉的臉上有些動容。
衣笠鼓起勇氣,低聲下氣地哀求:「我可不可以去見她最後一面?!」
「不可以,我不想讓她更痛苦、更心碎。」西荻老爺強硬地拒絕。
衣笠急聲解釋:「我想幫你勸她活下來。」
「這……好吧,如果你能勸醒她,我就饒你不死。」西荻老爺愛孫女心切。
「我不是為了我自己想活命才去勸她的。」衣笠糾正他的想法。
「如果她仍然執意一死,你就準備跟她一起合葬。」西荻老爺立刻叫屬下備車。
目送著衣笠雅人如飛箭般奔離的背影,西荻老爺露出笑容。他果然沒看錯人,吹櫻的確是最好的接班人,光憑她選男人的眼光,他就知道他該光榮退休了。有了衣笠雅人這個孫女婿,西荻株式會社將不難成為日本前三大正派企業——這是他的心愿,他一直希望自己死後能上天堂。
過去,他靠著不正當的手段白手起家,誰說他沒得到報應,老天爺已經給他懲罰了,只是鮮少人知道罷了,而且知道的人都不敢說出來。
其實他在年輕時好勇鬥狠,在一場打架中喪失男性象徵,他不僅不能傳宗接代,連魚水之歡都享受不到;是的,他的兒子們都是他從孤兒院領養來的。
簡單地說,連吹櫻都不知道,她根本不是他的親孫女。
吹櫻和雅人之間的心結其實是不存在的,他們應該有情人終成眷屬。
唉!西荻老爺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般嘆氣,是該讓吹櫻知道她真正身世的時候了。
另一方面,衣笠雅人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入陷阱的情況下,來到輕井澤。大門是反鎖的,不待西荻老爺的屬下拿出鑰匙,他就迫不及待地打破玻璃,伸手將反鎖的門打開,一眼就看到躺在沙發下、奄奄一息似的西荻吹櫻。
這時,西荻吹櫻手心撐著地,用力撐起身子,痴痴獃呆地望著他。
「你為什麼要做這種傻事?」衣笠蹲到她身旁,眉宇間充滿了痛苦。
「我高興,你管不著。」吹櫻乾澀的聲音中有著很深的倔強。
衣笠好心地問:「你的嘴唇又干又裂,要不要喝水?」
「不要,你走吧,別妨礙我跟上帝相見。」吹櫻別過臉。
衣笠苦口婆心地勸道:「你肚子一定很餓,我叫人買東西給你吃。」
「你好煩,你就不能滾遠一點嗎?」吹櫻怒吼。
這麼大的吼聲,中氣十足,實在看不出她快餓死的模樣;不過衣笠雅人沒有心情細想,他只想安撫她,打消她尋死的念頭。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問題是,他有勇氣拋開正邪不兩立的觀念,娶她為妻嗎?
他做不到,他不能讓高貴的衣笠姓氏被西荻這個骯髒的姓氏污染,他的眼神因掙扎而蒙上一層陰霾,他囁嚅地說:「我滾不出去,西荻老爺已經派人把這裡包圍了。」
吹櫻心灰意冷地說:「有秘道,在書櫃的後面,你快逃吧!」
「你別那麼想不開,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衣笠好言相勸。
「是我爺爺逼你來勸我的?」吹櫻惱怒地瞪著他。
「不是,是我主動要求。」衣笠趕緊澄清。
「爺爺一定有說,勸我打消念頭就饒你不死吧!」吹櫻瞭然於心。
當然,這是他們事先排演好的說辭,她原本不抱太大希望,以為他寧死也不會向爺爺屈服,但他還是來了。從他急得把玻璃打破的舉動看來,這表示他在乎她的死活,顯然他是愛她的,只是他自己還沒想通。
她看得出來,他還在為衣笠和西荻兩個姓氏苦苦掙扎;但她不急,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整齣戲才剛開演,她有信心在戲落幕以前,他會向她求婚。
不過要得到她,必須以她的方式,由他嫁給她成為西荻家一分子。
「他是說了,但我不是為自己而來,我是為你,我不希望你死。」
「我活著有什麼意義?我恨自己姓西荻。」吹櫻用力擠出眼淚。
「別哭,我不是有意傷害你的。」衣笠想擁她入懷。
吹櫻嚴厲地拍開他強壯的手臂,「你別碰我!」
「求你別再虐待自己、別再傷害自己了,我看了心裡好難受。」
「沒人要你看,你大可從秘道逃出去,我會留遺書叫爺爺不要追殺你。」
「我答應了西荻老爺,你死,我願意陪你死。」衣笠雅人感到既悲傷又溫暖,他真想緊擁著地,安撫她一哭二鬧三要上吊的情緒;但她反而處處為他著想,要他快逃,這麼好的女人,他怎能棄她不顧!
吹櫻語帶哽咽地諷刺:「我又不是女王,死後還要活人陪葬!」
「告訴我,你要我做什麼,你才肯打消求死的念頭?」
「你做不到的。」吹櫻眉尾一抬,一副看輕他的模樣。
「除了娶你之外,我保證其他都做。」衣笠衝口而出。
「你對天發誓,你如果做不到我的要求,全家人不得好死。」
「我,衣笠雅人對天發誓,如有違背你的要求,全家人不得好死。」
吹櫻逮到機會說:「很好,我決定娶你。」
「這……」衣笠沒想到她這麼賊,一時間說不出話。
吹櫻咄咄逼人又理直氣壯地說:「你已經發過誓了。」
「這跟我娶你是一體兩面的意思。」衣笠面有難色地沉吟喃喃。
「算了,當我沒說,我早知道你不會遵守諾言的。」吹櫻悲傷地冷笑。
衣笠如生重病般沉痛地嘆口氣,「你何苦為難我!」
「你教我,如何不愛一個人?」吹櫻無法遏止地熱淚盈眶。
衣笠心疼地摟住她,「我無法教你,因為連我自己都做不到。」
這次她不但沒有拒絕,反而雙手勾住他頸子,頭靠在他的肩上放聲大哭。幸虧人的眼睛是長在臉上,不是長在後腦勺,不然他就會拆穿她的把戲,看到她的一隻手伸到沙發座墊下,拿出預藏的眼藥水點眼睛。
完全不知情的衣笠雅人,被她哭嚎聲所騙,他的體內湧起一股洶湧的悸動,一手托起她梨花帶淚的下巴,一手伸進她後腦濃密的烏髮里,輕輕地一推一抬,四片顫抖的唇緊密地接合;此刻他所感覺到的不是慾望,而是遠比慾望更深的感情。
許久,他們的唇分開,但彼此的眼神仍然糾纏凝望。在他眼中,吹櫻看到和她眼中流露出來一樣的濃濃愛意,她的眼角滑下歡喜的熱淚,所有的偽裝都煙消雲散,只留下真情真意。
她沙啞地呢喃:「跟我說愛我。」
「我愛你愛到心都會痛。」衣笠的嘴角浮現一抹又苦又甜的笑容。
吹櫻不諒解地問:「那你為什麼堅持把姓氏擺在愛情前頭?」
「你別問我原因,我心好亂,我答不出來。」衣笠無力地搖了搖頭。
「我們一起死,好不好?」吹櫻看似突發奇想,其實是在進行下一個步驟。
「好,來生再續今生這份未完成的不了情。」衣笠點頭同意。
吹櫻從口袋取出兩顆膠囊,「這是氰化鉀,我們用這個來自殺。」
「現在?」衣笠眼裡凝聚著猶豫不決。
「你反悔了?」吹櫻不敢相信他居然是個貪生怕死之徒。
「不是的,我想要快樂地死去。」衣笠難為情地暗示。
「你的意思是……」吹櫻偏著頭,有點懂又有點不懂的嬌羞模樣。
「讓我死後做個風流鬼。」衣笠俯低頭,迫不及待地將激情化成烈焰。
這一刻,不想痛苦的來源,只想在交纏中得到最大的滿足。
雖然他想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他愛她,可是意識深處有某種障礙阻止他。
無法說出口的承諾,使他全身迸出一股狂野的原始力量,他用強而有力的行動代替他的嘴,證明他的愛。
天快亮了,他心滿意足了,他可以安心地死去,做個不折不扣的風流鬼。
悸動慢慢平息,溫柔的甜蜜依然鎖在心底,她閉上眼睛,身體緊貼著他,深深為他就在她身邊的真實感而沉醉。雖然她渾身酥軟無力,希望能永遠枕在他臂彎里,可是死神的腳步聲隨著天亮逐漸逼近,她的眼角不禁滑落兩滴淚珠。
真的結束了嗎?不,還沒有,這隻能算是一場小插曲,完全不在她的計劃中。不過她很高興他貪戀她的身體,哪怕是只有一絲曙光,她都不會放棄,直到他嫁給她為止,這出女追男的戲才能落幕,以後就可以過正常夫妻生活。
勻凈的輕鼾聲從她烏髮上傳來,她抬起臉,凝視著他疲倦的睡容,她真想輕觸他的眉宇、他的鼻樑、他的嘴唇、他的臉頰;這可憐的男人,這輩子註定要成為她的奴隸,誰叫他長得太帥,讓她這位黑道女王看上他!
只能怪他爸媽把他模樣生得如此俊逸,害她愛他愛到無法自拔!
太陽突地躥升,一陣融雪的冷空氣從牆壁和地板透進來,吹櫻怕冷,身子不由得顫抖,這一顫使得衣笠雅人蘇醒,「怎麼了?」
「我怕冷。」吹櫻一說,立刻獲得熱情地緊緊擁抱。
「你真不簡單,為了殺立村大夫,能在暴風雪中足足站了兩個小時。」
「我本來就不簡單,只要我想要的,從未失手過。」吹櫻饒有深意地淺笑。
「沒錯,我就是最好的例子。」衣笠百感交集地嘆了一口氣。
「你後悔了嗎?」吹櫻無限驚疑地抬頭看著他。
衣笠鄭重地搖了搖頭,「絕不,我心甘情願被你俘虜。」
「雅人,說句我最愛聽的甜言蜜語。」吹櫻的心像一朵花綻放。
「我愛你,這是真心話。」衣笠雙手如捧珠般捧起她的臉親吻下去。
「我也愛你,而且生生世世不變。」吹櫻想要套緊他般伸臂圈住他脖子。
衣笠有點感傷地苦笑,「希望我們來生不是仇人。」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好像羅密歐和茱麗葉?」
「有,不過我真想留下遺書,罵風鶴立那個混蛋。」
「我聽說他會算命!」吹櫻對「黃色炸藥」的成員深感濃厚興趣。
「騙人的,他說我的壽命是八十二歲,結果我連二十八歲都活不到。」
「你做鬼之後,每晚飛到他身旁,嚇得他屁滾尿流,不就是最好的報復。」
最毒婦人心,這句話在西荻吹櫻的身上很明顯地看到,雖然如此,但衣笠雅人卻覺得她毒得可愛;一想到風鶴立和雷騭活得如魚得水,而且每晚還可以盡情享受魚水之歡,他卻英年早逝,每晚在冰冷的陰間回蕩,不禁妒火中燒,「好主意,我還要去嚇雷騭,讓他們兩個每晚都不得安寧。」
「雷騭做了什麼?」吹櫻佯裝完全不知情。
衣笠忿忿地說:「他跟神田雪子聯手賣友求榮。」
「你知道冷朴的下落嗎?」吹櫻一心想要回報雪子的人情。
「不知道。」衣笠聳了聳肩,「你問起他是為了想幫神田雪子?」
「雪子好可憐。」吹櫻點點頭,「冷朴是失蹤?還是刻意逃避愛情?」
衣笠不很肯定地說:「我不曉得,不過段彬衛或許能給你答案。」
吹櫻從放在地上的大衣口袋中取出膠囊,「天亮了,我們一人一顆吧!」
「不,兩顆我都要了。」衣笠動作迅速地伸手搶過膠囊,兩顆都吞下。
「你幹什麼?」吹櫻嚇了一跳,眸中閃著淚光。
「我死就好了,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來。」衣笠神情自若。
吹櫻哽咽地說:「你真傻,沒有你,我生有何歡?」
衣笠聽了好感動,可是他卻故作無情地說:「去找比我更好的男人愛你。」
「我只愛你,除了你,我誰都不要。」吹櫻緊摟他逐漸癱軟的身體。
「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自己太笨了……」衣笠眼前一片黑暗。
衣笠雅人曾經嘗試過氰化鉀的味道,就像鹽巴,不過略帶苦味,跟他現在所服下的膠囊完全不同;他不懂為何只有淡淡的鹹味溶解在口中,卻絲毫沒有苦味,照理說,一次吞了兩顆應該是很苦才對……
當他再睜開眼時,四周異常明亮,跟傳說中的地獄截然不同。他想不透,自殺者應該是下地獄,他怎麼會上天堂?難道是他過去做太多好事,上帝明察秋毫,派天使來迎接他?倏地,他瞳孔放大,天使的長相怎麼跟西荻老爺神似?
西荻老爺見他醒來,用腳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踢到他面前,光看那些衣服凌亂的程度,可想而知他昨晚有多麼衝動。
西荻老爺看了是既羨慕又嫉妒,畢竟男人本色,而他卻只是個空有軀殼的男人,「把衣服穿上,你可以走了。」
衣笠一邊穿衣一邊問:「我怎麼還活著?」
西荻老爺鄙視地說:「那兩顆氰化鉀其實是鹽巴加安眠藥。」
目光在屋裡遍尋不著吹櫻,衣笠急切地問:「吹櫻呢?」
「為了不讓你死,她決定活下來。」
「她現在人在哪裡?」
「不關你的事。」西荻老爺故意賣關子。
衣笠心急如焚地央求道:「求你告訴我,我要向她求婚。」
西荻老爺高高在上地說:「我不答應,除非你肯嫁她。」
衣笠毫不考慮地說:「好,我答應入贅,請你快告訴我,她在哪裡。」
「你不在乎血統問題了?」西荻老爺愣住,懷疑他是不是意識不清?
「全世界,我現在只在乎她。」衣笠誠懇地說,語氣和表情都是認真的。
沉吟了數秒鐘,西荻老爺彷彿在跟什麼掙扎似的,突地嘆了一口氣,壓抑在心底的秘密終於脫口而出:「看在你痴情的分上,我老實告訴你,吹櫻根本不是我的孫女,我在年輕時好勇鬥狠,早就失去生殖的能力。」
「這麼說,吹櫻的爸爸是養子!」衣笠恍然大悟。
「所以你們衣笠家的血統並沒受到污染。」西荻老爺說。
「無所謂,我不再計較這個了。」衣笠一臉雨過天晴的明朗。
西荻老爺感慨地搖了搖頭,「吹櫻在修道院,打算髮誓嫁給上帝。」
衣笠急聲大叫:「不行,她只能做我的老婆。」
「車子在屋外,你立刻趕去阻止她,應該還來得及。」
「謝了。」衣笠匆匆彎腰鞠躬,然後迫不及待地衝出去。西荻老爺噙著笑,拿出手機撥號,「他已經趕去修道院了。」
「西荻爺爺,你也快來吧,我們這邊已經準備好了。」雪子柔聲催促。
「他若是知道自己上當,不知道他會怎麼想?」西荻老爺有點不放心。
「你放心,他會很高興的。」雪子對著手機發出大笑,她又促成一樁好姻緣。
但她自己的姻緣,要到何時才能美夢成真?在聽起來愉快的笑聲中,隱藏著她不為人知的悲傷,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在流淚……
上帝呵!西荻吹櫻怎麼會回修道院!而且還說她要終生做修女?!
站在神壇前,一隻石膏腳的院長一臉像苦瓜,獃獃地望著十字架上的耶穌。
院長全身無法動彈,彷彿他也被釘在十字架上受苦受難。是的,他的確是這種感覺,雖然他一向視主持儀式為上帝賜予他的神聖使命,他誠摯地接納任何人,惟獨西荻吹櫻除外,他打從心底不歡迎她。
願上帝能寬恕他犯了七大原罪之一的偏見,他是不得已的。西荻吹櫻是個禍害,他深信以她超強的破壞力,修道院的命運不是毀於大火,就是被機關槍掃射,他不能讓修道院變成荒涼的古迹,他希望上帝顯靈,快讓她改變主意。
一番虔誠的禱告之後,院長轉身面向跪在壇前的西荻吹櫻,看到她的眼神飄浮不定,隱約透露著不安,他逮著機會問:「西荻吹櫻,你的意志堅定嗎?」
這時,突然有一陣皮卡丘卡通的音樂聲響起,破壞了莊嚴隆重的氣氛,所有的修士和修女面面相覷,只見吹櫻從黑色的長袍中拿出手機,「院長,對不起,我接一下電話。」一連「嗯」了幾聲,吹櫻笑逐顏開。
吹櫻關上手機,「好了,院長,你剛才說什麼?」
院長不情願地問:「你真的願意一輩子侍奉上帝嗎?」
「我……」吹櫻話還沒說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進來。
「我不答應。」衣笠上氣不接下氣地沖向神壇前,目光落在吹櫻臉上。
「雅人,你跑來幹嗎?」吹櫻佯裝驚訝,這女人上輩子肯定是放羊的孩子。
「我來向你求婚。」衣笠不疑有詐,他的上輩子肯定是笨獵人。
吹櫻的眸里忍不住淚光閃閃,「不!這不可能是真的!」
「是真的,只要你肯答應,我甚至願意嫁給你。」衣笠被愛沖昏頭。
「院長,對不起,我改變心意了。」吹櫻不好意思地向院長道歉。
「我不勉強你。」院長笑得嘴都合不攏,原來上帝有聽到他的禱告。
吹櫻嬌羞地要求:「院長,請你為我們主持婚禮。」
「這不大好吧?!你穿著修女的服裝。」院長面有難色。
「別擔心,我早有準備。」在眾人的詫異聲中,吹櫻當場寬衣解帶。
褪去黑色長袍的西荻吹櫻,一身雪白的結婚禮服,不僅院長知道上當,連衣笠雅人也大嘆自己是白痴。不過他並不後悔,誰叫他深愛著黑道女王,心甘情願被她耍得團團轉。雖然他的威風被她完全地壓制住,不過上了床以後是他居上風,不是嗎?
院長瞄了眼準新郎,原本是想提醒他別娶西荻吹櫻,但看到他的臉上有種被賣了、還替賣他的人數鈔票的快樂;院長嘆了口氣,拿起聖經,莊嚴地看著大家,鄭重地宣:「如果沒有人有異議,我就開始主持婚禮了。」
衣笠雅人手足無措地說:「等等,我沒帶戒指。」
「別緊張,我帶來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
「雷騭?風鶴立?你們怎麼都在這兒?」衣笠回過頭,表情又驚又喜。
「我們怎麼可能錯過你的婚禮。」風鶴立和雷騭異口同聲。衣笠佯裝生氣地說:「原來你們都是賣友求榮的幫凶!」「是你自己笨,怨不得別人。」雪子穿著伴娘服,輕盈飄然地出現。
「一定是你,神田雪子,是你的主意。」衣笠氣鼓著腮幫子。
雪子站到吹櫻身後,調皮地吐舌扮鬼臉,「別忘了,要包大紅包給我。」
「你……謝謝你,讓我看清我的心情。」衣笠不敢在吹櫻面前發怒。
「不客氣,祝你們婚姻幸福美滿。」雪子嫣然一笑。
衣笠真誠地說:「我也祝福你,早日找到冷朴。」
院長有些不耐煩地問:「請問,可以開始舉行婚禮了嗎?」
他巴不得早點把西荻吹櫻趕出修道院,早點回復平靜的清修生活。
當院長莊嚴地宣讀結婚證詞,新娘小聲糾正他,要他修改證詞,院長只好以同情的目光看著新郎,詢問新郎是否願意嫁給西荻吹櫻。
新郎大聲地說願意,然後他們交換婚戒,從此,這世上沒有衣笠雅人這號人物,大家要改口叫他——西荻雅人。
誰叫他發誓要把雷騭打成人肉包子,自毀誓音,所以才會落到改姓的悲慘下場。
只能說,這就是愛情的魔力,讓人正邪不分,是非顛倒,地球也為之倒轉。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