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莫名其妙!

隨時恭候差遣的宮女排排站,來來去去的宮人不斷送進皇上的賞賜,不停響起的宣讀聲聽得黎謹言頭都痛了。

「皇上恩賜言公主碧玉鳳簪一對,潤紫玉環一對……」

父皇是打算將這座新賜的惜謹宮當成庫房嗎?

沒有收到金銀珠寶的喜上眉梢,黎謹言的心中只是不停地翻騰著不悅與無奈。

如果當公主是這麼一件無趣的事,她還真寧願待在慕府的君悅樓,雖然那時大家瞧她的眼光多少帶著打量,可至少日子有趣些。

慕府……慕青城!

腦海中不期然出現那一張極欲忘懷的臉龐,她的心一緊,原就煩躁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你們下去吧。」手一揮,她連笑容都擠不出來就冷聲趕人。

眾宮女面對她的冷淡揮退,全都面面相覷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個言公主可是皇上現下的心頭寶,要是稍有閃失,她們可都是擔待不起的,再看她的臉色那麼難看,宮女們全都暗自盤算著該不該傳御醫來問診。

「言主子,您的鳳體是不是不舒服,臉色難看得緊,不如奴婢傳御醫來替你診診脈吧?」皇上親派的貼身宮女望著她那難看的臉色,大著膽子問。

「下去,別再煩我!」現在就連好好的說句話,黎謹言都覺得沒氣力,於是難得發起脾氣地又道:「再不下去,小心我要父皇砍了你們的頭。」

此話一說,眾宮女連忙「啪」地一聲全都跪了下來,口裡直呼饒命。

「公主,饒命啊,咱們不敢了!」

「你們……」驚覺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將慕青城的任性學了個十成十,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疲憊的眼。

他就像是盤根錯節的大樹一樣,在她的心裡糾著、兜著,甚至還讓向來靜心的她也跟著任性起來。

面對宮女們的連聲討饒,她嘆了口氣,伸手正打算揮退,沒想到人有比她還快了一步。

「你們下去吧。」低沉悅耳的嗓音夾雜著沉穩的氣勢,簡單的一句話就讓那些宮女直謝恩,連滾帶爬的退下。

她抬頭看向來人,眸中不帶一絲溫度與激動,只是生硬地道:「你來了。」

「怎麼說我也是你皇兄,用這般冷淡的態度過份了些吧!」

皇剛銀龍的抱怨成功地讓他得到一記白眼,黎謹言還是抿唇不語,但眸中的怨慰卻已清楚的呈現。

「我說皇妹,你……」他一句話到了嘴邊竟然又滑了回去。想他一個堂堂的東宮太子,啥時曾對人這般低聲下氣了?

他這個打出娘胎就流落在外的皇妹可真是不同凡響啊!

他現在終於懂了為啥一個叱吒風雲的大商賈,會栽在看似平凡無奇的皇妹手中了。

因為她夠冷,那種無欲無求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就想要撩撥,要不是她是自己的親妹子,只怕連他都會栽了。

「有事嗎?」

睨著他的模樣活像是在看著一隻有害的蟲子,黎謹言巴不得這個人立刻消失在她的眼前。

「呃,是這樣的,父皇今兒個召我去,說你回宮后就一直悶悶不樂的,不論他送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逗不了你開心,所以要我來問問,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沒有。」完全沒有任何考慮,她直接搖頭拒絕了皇兄的關心。

別說她對他完全沒有所謂的兄妹之情,就算有,她也不習慣將自個兒的心底事與任何人分享。

「真的沒有嗎?」他才不相信呢!

瞧瞧那雙漂亮的眸子里盛裝多少的怨慰,要是這話能信,只怕豬都能飛天了。

「皇兄如果很閑,不如多去協助父皇處理國事,謹言不勞皇兄費心。」言下之意就是不論有沒有,都不關他的事。這樣的拒絕夠明白了吧?

偏偏就是有人的臉皮比城牆還厚,就算聽懂了拒絕,也完全當成耳邊風。

「現下你的快樂與否就是父皇最掛心的事,我正是在為父皇分憂解勞啊!」

「你……」她的脾氣也忍不住被挑起。

最近她發脾氣的次數加起來簡直比過去十幾年來還多。

「皇妹掛心的莫不是慕青城吧?」

唉,人家硬脾氣不說。他這個做兄長的只好自個兒拿來說了。

聽到他的名字,黎謹言的心猛地一跳,但一想起他的存心利用,那顆心又往下沉了不少。「別提他!」

「要我不提是可以,可是你能不想嗎?」既然都挑明了,皇剛銀龍也不打算遮遮掩掩的,有些事也到了該解決的時候了。

「我……哪有想他!」杏眼兒圓睜,腮幫子活像吹氣似的,她直瞪著皇兄否認。

「嗯,好吧,你沒想他。」這次皇剛銀龍識相地接受了她的說法,可隨即又開口道:「你若不想著他,那他就更可憐了。」

可憐?

這種字眼用在慕青城的身上會不會太誇張了?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簡單就被皇兄的三言兩語給挑動,可偏偏她就是這麼的不爭氣,疑惑的眼神跳向他,想問卻問不出口,只是這麼怔怔的望著,然後等待。

「唉,算了,反正你也不想聽他的消息,畢竟在你的心裡,他不過就是個想要借著你攀得更高的男人。」

成功地挑起皇妹的注意,可這回他卻不讓她如願,只是不著邊際的扯東扯西,完全無視於那急得想殺人的眼神。

「夜深了,你還是早點休息吧,若是有什麼想要的,盡量差人來跟我或跟父皇說,知道嗎?」

就這麼走了嗎?

走了,也好,反正她也不是很想知道慕青城的消息,對於一個沒有心的人,不用知道得太多……

一步、兩步、三步……瞪著那碩長的背影愈拉愈遠,心頭的想法也就卻益發糾結。

她才不想知道呢……

「皇兄留步!」終於,就在皇剛銀龍即將走出門口之際,宛若蚊蚋的聲音從她的口中竄了出來。

「怎麼啦?又想知道他怎麼可憐了是不是?」

呼,還真怕她的脾氣可以硬到完全不出聲呢!

只差沒有拍拍自個兒的胸脯慶幸,皇剛銀龍轉身的速度甚至不用一眨眼。

要知道。慕青城這個駙馬他可是非招不可,要是搞不定這個小妹,將來他的登基之路就更遙遠了。

幾番猶豫之後,話終究還是脫口而出,「他究竟怎麼了?」

「他其實還活得好好的,是有在喘氣啦!」

聞言,黎謹言的眉頭硬生生地往中間兜攏。

這算什麼見鬼的答案啊?

「不過,也只差不了幾步就要去見閻王了。」見她臉上浮現不認同的神情,他又補了一句。

這句話讓黎謹言的一顆心「咚」地沉到谷底,整個人傻了。

怎麼可能?

她都還來不及借著公主的身份去替自己報仇,他怎麼能去見閻王呢?

騙人的吧?

「我可沒騙你喔,慕青城現在真只剩一口氣了,我今兒個來,其實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免得你曰后怨我瞞著你。」

嘿,事情終於有點朝他想要的方向發展了。皇剛銀龍安慰地點了點頭。

「怎麼回事?」

終於,在他戲謔的神情中瞧出認真的意味,再也無法裝著不在乎的黎謹言著急地問道。

「其實,那天他是真的不想送走你的,忍痛讓你走全早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耳里聽著皇兄滔滔不絕的話,她的情緒也跟著愈來愈激動。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死氣沉沉,一股濃重的陰影籠罩著慕府,恍若死神的身影就在附近,每個人的臉上都布滿一片哀戚,除了那個昏昏醒醒,口中只是不停呢喃著的慕青城。

「二哥、三哥,怎麼辦?」絕美的容顏上儘是憂心,慕青崗望著生命力正不斷流失的大哥,整個人哀傷地哭倒在二哥的身上。「傻丫頭,不會有事的。」

他們不過是小覬了邢家反撲的力量罷了,應該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會否極泰來的。

「大哥怎麼可以這麼大意呢?明明就是因為很危險才送走大嫂的,竟然還醉倒在她原先住的房裡,這……」

一聲低泣打斷慕青嵐絮叨之語,聽到那聲音,三兄妹有志一同地轉身看向聲源。

這一看都嚇了好大一跳,只見一個原不該出現的人出現在這裡。她一臉寒凝,完全無視於眾人驚愕的瞪視,眼中只看得到臉上毫無血色,倒在楊上的慕青城。

「公主……你怎麼來了?」

三兄妹中。慕撼城首先回過神來,他快步迎向黎謹言,可才開口,她已經繞過他,筆直的走向床楊。

她就這麼直挺挺地站著、看著,既沒出聲,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如果剛剛她不是走著進來的,慕家三兄妹真要以為她不是個活人,只是一個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偶。

什麼都不說,只是這樣看著,良久之後,在眾人的驚呼聲之中,她傾身,將紅唇印上那沒有血色的薄唇。

「二哥、三哥,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對於她的舉動,別說慕青嵐看得是一頭霧水,就連慕撼城和慕臨城也是完全理不出個頭緒。

他們知道言公主被送走時,心中有著諸多怨慰,卻也心知她應該不至於是那種會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人,所以他們選擇了靜觀其變。

終於,那看似纏綿,讓人臉紅心跳的吻結束了,黎謹言直起腰身,靜靜的看著慕青城好一會兒,彷彿是要把他的面容印在自己的心坎上。

「剛剛我讓你大哥吃下御賜的續命金丹,我想他應該不會有事了,至於他的仇。我會替他報,你們不用再費心。」

說完,如來時的寂靜無聲,她轉身就要離開,可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

冷淡的容顏之中掀起一抹淺笑,她再次開口道:「等他醒來告訴他,這次他欠我,讓他這個精明的商人盤算盤算該拿什麼來還。」

「呃,大嫂要走了嗎?」彷彿現在才找著自己的舌頭,慕臨城有個衝動想替兄長留下她。

從小到大,不曾見大哥為哪個女人執著過,這個言公主是第一個,他這個做兄弟的很想替他完成心愿。

「當然要走。」她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呢!

其實,此刻黎謹言的心情並不如外表看起來的平靜。

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更以為就算在乎,這樣的情感對她也不會產生太多的影響。

可……她沒想到的是,見著毫無生氣躺在床楊上的他,心痛竟然來得這樣深、這樣沉。

不得不承認,雖然心底怨怪著他,可卻始終沒法子掩蓋對他的在意。

是愛上了吧!在他說要當她的天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動了心,而她卻始終不肯承認。

「可是,我大哥應該很希望在睜眼的那一刻看見你的。」粗獷的慕撼城也代兄發言,希望為他留下最在意的人。

微微地勾起一朵笑,在看清白個兒心意之後,黎謹言看起來宛若一朵嬌艷的花兒,無形中散發一種傭懶的媚態。

「看見我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得要能留下我。」

「這……」人都來瞧了,還留不下嗎?

彷彿看出他們心頭的疑惑,她又笑了,然後交代,「你們告訴他,自個兒的仇我會報,不用他費心了。」

除了親生娘親的仇之外,現在還加上他的傷,報這新仇舊恨只是摘去官爵,貶為庶人怎麼夠?

她不興以德報怨那套,要是不趁著父皇對她還有愧時,將邢國丈的根一舉拔除,她還當什麼言公主呢?

「呃……」這樣好嗎?別看大哥總是一副遊戲人間的模樣,骨子裡其實還挺大男人的,他絕對不樂見自己的女人替他出頭。

輕易看出慕臨城心中所想,黎謹言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

「誰理會他是怎麼想的,反正他也沒理過我是怎麼想的啊,至於他欠我的,我等著他來還。」

欠什麼呢?

以前不愛當然可以不在乎,現在愛上了,那顆被他偷走的心,自然要他親手奉上自個兒的心來抵償了!

唉……這情啊,愛得多磨人!

如果能不沾染,多好?

可惜的是……雙眸忍不住再次跳向床楊,再回首,她對著依然毫無意識的他嫣然一笑。現在的她與他,再也不是主僕關係,而是一對男女。

再不留戀的推開門,黎謹言款步走了出去,心知重逢的那天很快就會來到,她等著的。

俗話說得好。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瞧瞧這廂,旁人都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偏偏那個當事人卻像啥事都不曾發生似的,還有興緻撥著算盤、看帳本。

終於,還是有人忍不住了……

「大哥,你還在算什麼帳啊?言公主都被指給別人了,你怎麼還有閒情逸緻在這兒看帳啊?」

「她指她的婚,我做我的事,很合理不是嗎?」懶洋洋的抬眼,慕青城看著急得團團轉的弟妹,快意的笑了。

「可是,你不是很愛咱們的公主大嫂嗎?怎麼這會出大事兒,卻像個入定老僧?」面對妹妹的詢問,慕青城但笑不語,腦海中卻浮現一張嬌俏的臉龐。

「你們走吧,我想清靜一會兒。」沒將妹妹的著急看在眼裡,慕青城逕自索討著想要的清靜。

「大哥……」

抬手打斷她還想要再說的話,慕青城只是揮了揮手,然後斂目養神,不論慕青嵐再怎麼雞貓子鬼叫,還是不動如山。

最後,她不得不放棄的離開,慕青城這才睜眼,炯眸透過窗欞跳望皇城的方向。

不急嗎?見鬼了才不急。

只不過,這依然是一場遊戲。

呵,一場男人與女人的拉鋸戰,誰教那個女人竟然膽大妄為到不顧自個兒的危險,去料理了那群人渣,害得他莫名其妙地成為躲在女人裙擺下那種沒用的男人。

一想到這個,他就忍不住氣啊!

所以他故意不去找她,沒想到她倒也沉得住氣,竟然任由皇上替她指婚。

這下真是斗出氣來了,他還真要瞧瞧,到底是他的天吸引她,還是那富貴權勢的天魅力大。

他在等,等著向來無欲無求的她主動地索取,不要讓她日後有任何的借口控訴他的霸道。

但這樣的等待是磨人的,他的心沒有一時不在催促著自己快去將她搶回來,可是他得沉得住氣啊!

「唉。」幽然的長嘆回蕩在燭火搖曳的書房之中,還來不及嘆出第二聲,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已然在他的耳際響起。

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贏了,才抬頭,他便跌入那雙布滿不甘卻又溢滿柔情的水眸中。

「你終於來了!」低啞的嗓音透著狂喜。

「我不想來。」望著他,黎謹言面無表情的說。

來了就輸了,可是心啊……向來不會聽從人的使喚,她的心似乎總有自個兒的意志。

不想愛,卻愛了,不想來,卻來了。

「但你還是來了!」短短的幾個字,卻充斥著無比的激動,才不過眨眼間,端坐書案后的慕青城已經旋身來到她的身邊。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伸手攬過身著紅嫁衣的她,緊緊的……緊緊的……

「我父皇說,哪有閨女這樣自個兒穿紅嫁衣跑到夫家的,可等你你不來,我只好自己來了。」偎在他的懷裡,她嬌聲地抱怨著。

想起父皇聽到她想做的事時,那震驚卻又不忍拂逆的模樣,黎謹言的唇辦又忍不住地彎了上去。

「告訴你父皇,咱們都老夫老妻了,而且還得相守一輩子,如果他要盛大的婚禮,我可以辦十個八個給他,咱們一年來上一回。」

「你……」聽著他那意氣飛揚的話,她忍不住莞爾地搖了搖頭。

他,還是一樣的任性、一樣的恣意,但如果不這樣的話,也真的不像他了!

呵呵,辦個十場八場的嫁娶,虧他想得出來!

不過,這懷抱可真暖。

她依靠了過去,他收攏雙臂,兩個人緊緊的相偎。

他們都知道,這樣的依靠會是一輩子。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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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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