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看妳走路的樣子,昨天過得很愉快吧!」周至偉冷眼打量。
「台北比台中熱鬧又有趣,我確實玩得很愉快。」季雲不予理會。
周至偉氣唬唬地說:「騙人,我看妳是在床上玩了一整天,累到兩腿無力。」
「隨便你怎麼想,麻煩你讓路,我要趕去公司上班。」季雲受困在房門口。
「想不想試試比我大哥更棒的男人?」周至偉眉尾邪佞的一挑。
「這世上,絕對不會有第二個男人比他更棒。」季雲指出。
他抓住她的雙臂。「妳沒試過,怎知道不會?」
「放開我!」季雲奮力地掙扎,但徒勞無功。
這是她最不願見到的場面──看他變成一頭毫無人性的禽獸!
從他的雙眸里,她彷彿看到自己的反影:冰冷、殘酷,而且充滿怨恨。
任憑她怎麼抵抗,還是無法擺脫被他堅硬的胸骨壓住的命運。
她別過臉,避開混濁的鼻息,下唇被自己的牙齒咬出血,但他的手指卻粗暴的捏住她下巴,宛如利刃深陷肉里,強烈的疼痛迫使她張開嘴,他突然低下頭,強佔她的唇!
在他嘗過她的唇之後,他一臉狐疑地放開她;她抬起手,往他的臉頰狠狠地摑下去,在他臉上留下鮮明的紅印。
他睜大眼,退後了幾步,表情顯得很狼狽,但卻摻雜了幾分報復的快感。
「怎麼會有親姊姊的感覺?」周至偉越回味,越不對勁。
季雲心震動的一跳。「希望你記住這個感覺,以後別再胡來!」
「是錯覺,我根本沒有姊姊,這一定是錯覺。」周至偉自言自語的喃喃。
「讓開!我要去刷牙。」季雲撞開他,她的胃液翻攪,欲嘔的感覺湧向喉嚨。
「妳對剛才的吻有什麼感覺?」周至偉尾隨著她,站在浴室門口。
季雲直截了當地說:「你沒看我在刷牙?這就表示我想吐!」
「真奇怪!我突然也想刷牙。」周至偉轉往另一間浴室。
漱了兩杯的水,仍然無法衝掉口中令她痛心疾首──不倫的感覺。
她怎麼這麼大意?她怎麼這麼愚蠢?她怎麼會讓這種令人髮指的事發生?
雙腿一個癱軟,跌坐在冰冷的瓷磚上,她的頭無力地垂落在兩腿之間,雙手一下揪著頭髮,一下敲打著腦袋。
熱淚刺痛了她的雙眼,但她拒絕讓眼淚掉下來,因為再多的眼淚也無濟於事。
種下惡因,就該嘗到苦果,因果循環,半點不由人……
不,她必須振作起來,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趕快去處理。
「劉媽!妳嚇我一大跳!」從鏡子里,季雲看到一張鬼鬼祟祟的臉孔。
「妳究竟是誰?」劉媽瞇細眼,加深的皺紋和魚尾紋使她更像老妖怪。
「要是我想起來我是誰,就不會賴在這不走。」季雲扭開紅色標誌的水龍頭。
「妳騙不了我,妳的記憶根本沒喪失。」劉媽像要啃她骨頭似的咬牙切齒。
季雲將毛巾扔進放滿熱水的洗臉台。「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劉媽想到什麼似地問:「妳跟杜家是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
「妳成天監視著我,妳嫌命長是不是?」季雲熱敷著眼。
「我知道妳是誰,妳叫射手座。」劉媽大聲渲染。
可笑,真可笑!劉媽的口氣,活像在播報獨家新聞的記者!
只要到大街小巷走一趟,隨便進一家撞球場,抓只阿貓阿狗來問,就算沒見過射手座本尊,也聽過射手座這號人物;幸好劉媽沒去當記者,不然她一定每天在家吃魷魚絲。
反正在眼皮清腫以前,她還有很多時間,閑著倒不如陪劉媽磨香菇。
不過,連劉媽都已經知道她的來歷,這是個火燒眉毛的警訊。
最多不過一星期,她就會大搖大擺地離開這裡,留下雞飛和狗跳。但她實在無法想象,她早就習慣了懷抱仇恨入睡的生活,以後漫長的歲月,她要懷抱什麼才能入睡?
愛──是不可能的,除了他,她不會再愛其它男人,連多看一眼都不會。
「妳不說話,等於是默認妳沒得失憶症。」劉媽捉到狐狸尾巴似的得意。
季雲天不怕地不怕地說:「妳儘管去告狀,怕妳的是小狗。」
「射手座,聽說是個太妹。」劉媽自以為消息靈通。
「惹火了我,我就把妳骨頭拆下來熬湯喝。」
「我非但不怕妳,我還要警告妳。」
「警告我什麼?」季雲把毛巾一扔,準備拍拍屁股走人。
「玩火自焚!」劉媽像感應式自動門打開,閃到一邊涼快。
「謝謝妳,天乾物燥,我會小心火燭的。」季雲戲譫地捏捏老臉皮。
劉媽氣得直跺腳。「唉,真希望大少爺在這,看到妳偽善的真面目。」
「我要去上班了,等我回來,麻煩準備盤瓜子,我們邊嗑邊聊。」季雲笑道。
「總經理,請你保持鎮定。」陳秘書一臉慘白。
「妳在賣什麼關子,陳秘書?」杜至倫坐姿四平八穩。
陳秘書心驚肉跳地遞上剛剛印下來的數據。「這是今天早上收到的伊媚兒。」
「什麼!外國客戶被獵人公司收買了?!」杜至倫彷彿被晴天霹靂打中。
「我問過了,獵人公司出高過我們兩倍的價錢。」陳秘書事前做了調查。
「可惡!簡直是可惡透頂了!」杜至倫脹紅了臉,用力拍著桌子。
那三個外國人明明答應他,看完合約就簽字,原本他預估昨天就該有伊媚兒進來,可是昨天卻沒消沒息,當時他就有不祥的感覺;但是由於小雲連續兩天上班遲到,追問之下,原來是跟劉媽鬥嘴,他心疼她,所以昨天跟她一起蹺班蹺家……
當然啦,昨天過得非常愉快,兩人在溪頭的小木屋裡纏綿緋惻。
她的狂野,到現在都讓他還有歷歷在眼前的幻影,彷彿可以聞到從她發間散發出來的樹葉香,彷佛-伸手就能摸到晶瑩剔透的胴體,彷彿柔軟香滑的舌尖還在他口中蠕動,彷彿他的堅硬依然在她體內挺立……
在走進小木屋和走出小木屋之間,她是全然的裸體,那種銷魂蝕骨的誘惑,使他一次次的用各種姿勢,在床上、在椅上、在桌上、在木板上,甚至在浴缸里展現男性雄風。
在那間小木屋,留下了令他畢生難忘,飄然欲仙的永恆記憶。
他無法接受,才不過相隔一天,老天爺讓他從天堂摔落到地上。
隔著門傳來咆哮聲,季雲明知故問。「發生什麼事了?」
「外國客戶被獵人公司搶走。」陳秘書咳聲嘆氣。
「少了三個客戶,對公司影響多大?」季雲小心翼翼的打探。
「加上上次遊戲機被剽竊,損失難以估計。」陳秘書噙著淚。
季雲不動聲色地追問:「妳是不是在暗示我,公司面臨倒閉的危機?」
陳秘書一五一十地說:「市場已經有謠言,我們可能會被獵人公司并吞。」
「難怪總經理大發雷霆!」謠言止於智者,季雲在心中冷笑。
「妳快進去安慰一下總經理。」陳秘書求菩薩拜奶奶似的懇求。
「現在進去無異是去送死!」季雲不是狠心,而是不忍心看他痛苦。
「讓我去吧,現在只有我才幫得上忙。」徐媛美聞風而至,想乘人之危。
陳秘書立刻拍馬屁地說:「徐小姐妳來得正好,我立刻去泡杯卡布奇諾給妳。」
好一陣子不見的徐媛美,胸部長大了不少,這肯定是裝了生理食鹽水的緣故。
她以極不友善的眼光瞪著季雲,順便挺了挺胸,抖了抖乳波,做出傲視群雌的動作。「叫她端進來,我要讓她知道,誰才是至倫的天命真女!」
季雲點了點頭,勤快地走入茶水間,朝紙杯吐了兩口唾液。
說實話,她幾乎不記得上一次被女人視為情敵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對了,她想起來了,是她剛以射手座身分出現在台中,在賣檳榔的時候,來來往往的客人,多半是貨車或是計程車司機,一有機會就會摸小手揩油。
當時有個屬於肌肉型猛男的貨車司機.一見到地就臉紅,雖然原本都是另一個檳榔西施服務他,但是後來他都指名要她服務。
結果某天下班后,她就莫名其妙被一群不臭少年圍住,幸好她隨身攜帶電擊棒,嚇得他們一鬨而散。
隔天,她約那個唆使不良少年圍毆她的女孩出去單挑,要她在西瓜刀和武士刀中選一個當武器,規則是沒有規則,要斷手或要斷腳都是咎由自取,那個女孩只好乖乖磕頭認錯。
那個女孩後來成為她的第一位手下,她就是李文文。
端著加料咖啡,敲了敲門,進入總經理室。
站在一旁,看著徐媛美穿著迷你裙,張著腿坐,白色薄紗內褲若隱若現;這個姿勢雖不雅,卻是色誘男人的好辦法,不知道他看了身體會不會產生變化?
她知道他不會,因為他的男性賀爾蒙昨天就被她榨乾了!
「妳是來看我笑話的嗎?」杜至倫手拄著桌面,一臉嚴肅。
「至倫,我是來關心你的。」徐媛美嬌瞋地抖胸。
「我不需要,妳請回。」杜至倫毫不領情。
「我跟我爸商量過,他願意出資幫你度過難關。」
杜至倫冷哼。「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伯父有什麼條件?」
「幫未來女婿,我爸義不容辭。」徐媛美笑得很甜,顯然連嘴形也整修了。
「要我用一輩子交換,門兒都沒有。」杜至倫下顎緊繃,額角青筋突現。
「我能給你的,遠勝過這個小太妹能給你的。」徐暖美把矛頭轉向季雲。
杜至倫維護地說:「在我心中,她是無價之寶,比這間公司重要太多了。」
「那也要問問她,願不願意跟著你這位窮光蛋吃苦?」徐媛美冷笑。
「小雲,告訴她妳愛我。」杜至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很抱歉,我需要時間考慮。」季雲深深一鞠躬後退出總經理室。
等徐美媛離開后,杜至倫按下內線要季雲進來收走杯子。
「妳剛才說什麼?」杜至倫仍是難以置信。
「你聽得清清楚楚。」季雲伸手要拿走咖啡杯。
杜至倫牢牢捉住她的手。「嫌貧愛富,這是妳的真面目嗎?」
「我是為你著想,她能給你我給不起的援助。」季雲客觀的分析。
「就算失去這間公司,東山再起,對我來說不是難事。」杜至倫指出。
「我了解,可是……」這句話是季雲最怕聽到的話。
「別再可是了,妳對我應該要有信心。」杜至倫急切地擁她入懷。
她對他的擁抱失去了感覺,她對他的親吻失去興趣,她對他的愛撫失去反應,她表現得越冷淡,他的攻勢就越猛烈。
他的唇彷佛要將她生吞下去,他的手彷彿要將她的皮扒掉、骨拆散,但她仍舊是不為所動。
不管他是溫柔也好、粗暴也罷,她都強迫自己不做任何反應。
這場戰爭在這一刻應該劃上休止符,她不要他反擊,她不要永無止境的復仇。
她已經累了,身心俱疲,但她的理智卻在這個時候強硬起來,甚至嘲笑她,為了本來就不能擁有的愛,擾亂心情,蒙蔽視線,減慢反應。
現在她終於知道錯了,他的反擊能力將會使她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裡……
一聲喟嘆,他輕輕地放開她,看著她堅決的表情。
季雲從容地說:「我現在思緒很亂,我想請假,一個人靜靜。」
「妳走出去,就代表妳決定拋棄我。」杜至倫繃緊下顎,厲聲威脅。
「我會在家裡等你,請你相信我。」季雲走向門口,步伐迅速而且義無反頭。
「老天!妳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離開我?」杜至倫在她背後,痛苦地大叫。
「我不想離開你,老天可以作證,我比你還痛苦。」季雲不忍回首。
「妳叫我如何相信妳?」杜至倫抓住她的肩,期望她回頭。
「我把第一次給了你,這還不算嗎?」季雲依然故我。
杜至倫靈機一勁。「要走,我們一起走,離開這個煩人的地方。」
「不可以,公司現在人心惶惶,你必須留下來。」季雲扭開門把離去。
她就這麼走了,僵硬的背影在他心中留下-種令他難以接受,但無法不承認的感覺。他知道她這一走,不僅是從他的視線里消失,而且是從他生命里消失,他應該馬上追出去,可是他卻疲累的倒在皮椅里。
他的腦海一片混沌,彷佛有座大山壓住,讓他困在暗無天日里。
不過她一直都是這樣,前一秒和后一秒,昨天和今天,表現得判若兩人,他本來以為是受到記憶喪失的影響,現在他才發現不對勁;她是因為過去,因為她知道她的過去,而不是不知道,才會對他忽冶忽熱!
他對她的過去,僅限於射手座之後,射手座之前卻毫無所知。
究竟是什麼樣的過去讓她成為射手座?成為射手座的目的又是什麼?
難道是為了接近他?!
他的過去多半是在歐洲,跟她毫無關係,就算有一段時間待在台灣,不過那是在十二歲以前和最近幾年;但是他在商場上,幾乎不曾樹立敵人,在小學更不可能有哪個同學,小小年紀就對他恨之入骨……
這時,陳秘書透過內線電話告訴他,徵信社社長來訪。
「至倫,我查出獵人公司背後的藏鏡人是誰了。」社長面無喜色。
杜至倫遇到救星似地說:「你來得正好,我想增加一項委託任務。」
「你先看這張照片,然後我們再談其它事。」社長從公文包中取出照片。
「這個小女孩,她的眼睛有點眼熟……」杜至倫看著泛黃的照片,陷入沈思。
這是一段令人鼻酸的過去,發生在別人身上,說出來像說故事,但不論這故事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將成為那個人生命中所無法忍受的悲痛,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親眼目睹自己母親肢離破碎、血肉模糊的慘死畫面的四歲小女孩……」
徵信社社長實在很不願意說出真相,但在陰暗的背後,他相信還有一線曙光。
如果至倫明理的話,他會了解到,曙光的本身就是愛,存在他們之間的愛。
一聲輕咳,他開始說:「她本名叫做周音雅,四歲時媽媽因為爸爸拋家而自殺,社會局將她安置在寄養家庭,兩年內換了四個寄養家庭,又過兩年,住在寄養家庭隔壁的老夫妻遭逢喪子喪媳喪孫孫之痛,收養下她,從此她改名為黎沛兒,然後他們三人一起離開傷心地,從此沒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杜至倫心一窒。「她爸爸叫周什麼?」
社長簡扼地說:「周昌傑,是你的繼父。」
「謎底終於揭曉了!」杜至倫恍然大悟地一叫。
「我目前還沒查出她的行蹤……」社長語帶保留。
「我知道她現在人在哪裡。」杜至倫的雙頰被憤怒染得血紅一片。
「……」社長噤口不語,看他的臉色,他知道有條毒蛇正在啃噬他的心。
「在我家,而且還是我自己引狼入室。」杜至倫眉頭鎖得好緊。
社長表情冷靜地說:「難道她就是杜總上次介紹的那位未婚妻!」
「看你的表情,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杜至倫有種受騙的感覺。
「我承認第一眼見到她就懷疑她,但看你們兩個深清款款,我就算了。」
社長的解釋,聽在他耳中成了推卸之詞,但他更氣自己瞎了眼!
跟她相處這麼久,直到這一刻才看清她的真面目,在這一刻以前,他被她玩弄在手心裡,居然連一點警覺心也沒有,真是丟人!
更令他生氣的是,她以偽善欺騙他,她以肉體迷惑他,就連她的激情都是假裝出來的!他猛地明白她叫射手座的意思──她有一雙弓箭不離的手,隨時隨地保持射手的姿勢,為的就是朝他的心臟,射下致命的一箭。
可恨的壞女人!他對她付出真心真意,她卻一心一意要致他於死地。
如果她以為一箭就能要了他的命,那就是她小看他、瞧扁他!他要她付出代價,就像她對他做的,他要折磨她、他要蹂躪她、他要羞辱她,不管是在商場上,還是在床上,他都要報仇雪恥……
「她應該去演戲,她的演技好到連你都差點被騙。」
社長堅定地說:「不,相信我,她看你的眼神絕不是在演戲。」
「你錯了!跟我一樣大錯特錯!」杜至倫狠狠地拍桌,氣得咬牙切齒。
「至倫,不管我是對是錯,問問你的心吧!」社長心平氣和地指出。
「我的心……己經被她傷得千瘡百孔……」杜至倫如夢囈般喃喃。
社長語重心長地說:「她也-樣,你們兩個是醫治對方唯一的良藥。」
「夠了!我們的合作到此結東!」杜至倫冷聲下逐客令。
「嘿!射手座!好久不見!」一個梳著雞冠頭的小個頭走向她。
「限你在三秒鐘之內,從我視線里消失。」季雲坐在吧台邊借酒澆愁。
「別這樣,咱們是老朋友,一個人喝酒多可悲。」雞冠頭拉開她旁邊的高腳椅。
「你想把我灌醉,以為自己有機可乘嗎?」季雲不齒地瞪著他。
雞冠頭嘻皮笑臉地說:「就算我跟老天爺借膽,也不敢染指射手座。」
「你究竟想幹什麼?」季雲直接以口對著瓶口,握著酒瓶的手青筋暴現。
「我口袋裡有解憂的良藥。」雞冠頭是來兜售搖頭丸的。
季雲拿起手機。「喂!請幫我查離精誠路最近的警察局電話號碼。」
「X的!賤女人!給妳臉,妳居然不要臉!」雞冠頭惱羞成怒地摑她的臉。
「你找死!」季雲反握瓶口,把酒瓶往桌緣一砸,瓶底頓時變成鋒利的武器。
「這女人發瘋了!你們還不快打電話報警!」雞冠頭邊說邊往後跑。
「有種,你就不要跑!」季雲沒打算置他於死地。
「射手座,別再喝了,酒入愁腸,愁更愁。」老闆好言安慰。
「老闆大哥,我看你改行好了,別賣酒,改賣詩。」季雲反諷回去。
那一巴掌打得她眼冒螢火蟲,要抓也抓不到一隻,她索性拋下數張千元鈔票,轉身離去。
她已經得到可靠的線報,真正的仇人正在回家的途中,是該跟他們見面的時候了。
在她腦中,不止一次幻想這一天快點來到,她要看他們扭曲痛苦的嘴臉!
看見大門就在眼前,她卻有一股想轉頭逃跑的衝動……
他在裡面嗎?他知道來龍去脈了嗎?他會以什麼表情看著她?
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地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去面對任何狂風暴雨。
深吸幾口氣,她的臉上迅速露出射手座一貫的傲慢和自信,大步向前進。
幸好客廳里只有周至偉,他躺在沙發上,以椅把當枕,邊嚼洋芋片邊看卡通影片。這個外表已長成男人,內心卻還是男孩的至偉,如果知道真相,他會以什麼樣的表情看著她?又會以什麼樣的心情度過以後的歲月?
「靚妞,妳的左臉頰怎麼了?」周至偉像裝了彈簧似的彈起來。
季雲面無表情,往沙發上一倒。「被蜜蜂叮到,冰袋敷敷就好了。」
「不是吧……我看妳好像挨揍了,是誰打妳?」周至偉關心地凝視著她。
「一隻老鼠,自己夾著尾巴跑了。」季雲連說笑話,都顯得要死不活似的。
「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我替妳報仇!」周至偉摩拳擦掌。
季雲誠摯地說:「你早點回美國,好好的念書,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打算留在台灣,直到把妳追到手為止。」周至偉還不死心。
季雲搖頭。「就算全世界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嫁你。」
周至偉曉以大義地說:「那人類豈不是要滅種了?」
「還有別的女人,協助你繁衍子孫。」季雲哭笑不得的提醒。
周至偉雙膝跪在沙發上。「我不要別的女人,我只要妳,妳難道……」
腳步聲從玄關處傳來,兩個人同時轉過臉,雖然都吁了口氣,意思卻不同。
來者是一對年紀看起來大約四十齣頭,其實至少五十歲,顯然保養有術又穿著名牌的夫妻;他們就是這對兄弟的父母親,男俊女美,過著養尊處優的好日子。
看見他們,季雲是放心似的吐了一口氣,周至偉則是不耐煩的嘆了一口氣。
男的叫周昌傑,女的叫李麗秋,他們兩個的名字,她到死都不會忘記。
劉媽急急忙忙上前迎接他們,在李麗秋耳邊嘀嘀咕咕,一定是在說她的壞話,她毫不意外,也不在意。
她以鄙夷的目光集中在周昌傑身上,此刻,她對他感覺不到憤怒,也感覺不到憎恨……老天,她對他居然毫無感覺?!
他就像從陰溝里冒出來的蟑娜,跑到她眼前,看了令人討厭而已。
「至偉,你在向誰求婚?」周昌傑大步走向沙發,視線定格在她身上。
周至偉撇了撇唇,沒大沒小地問:「老爸老媽!你們怎麼突然回來了?」
「是我說有十萬火急的事,要老爺夫人非回來不可!」劉媽搶著說。
「妳是……」周昌傑想不起來,卻又揮不去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叫季雲。」季云為這張臉沒成為他的夢魘感到可悲。
「是一隻修鍊千年的狐狸精!」劉媽補充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