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一起去吃午飯吧!」雜誌社最英俊的單身記者,蘇志偉來到她的桌前。

「你自己去吃,我還有一大堆信要回。」朱蕾的視線依然停留在電腦螢幕上。

「吃完再回,這些信不會自己長腳跑掉的。」蘇志偉指出。

望著堆積如山的信件,朱蕾嘆了一口氣。「我倒希望它們真的長腳。」

「社長人不在,你不用再演戲了。」蘇志偉嘴角浮現揶揄的笑容。

「我還唱歌仔戲咧!」跟他鬥嘴,是朱蕾忙裡偷閒時最大的樂趣。

「將軍!」蘇志偉伸手將滑鼠游標移向關機的符號。

「我還沒存檔!」朱蕾擺出自由女神的姿勢,一拳擊中他的下巴。

身為男子漢,就算牙齒被打光,也不能還手打女人,這是蘇志偉的信念。

對他們兩人來說,吵吵鬧鬧是家常便飯,但看在其他同事的眼中,他們遲早會成為一對戀人。

這都怪他!誰教他在眾人面前,偶爾會用含情脈脈的眼神,配合甜言蜜語向她求婚。不過不管他是抱持著什麼態度這麼做,她都視之為開玩笑。

兩人來到離雜誌社不遠的西餐廳,一如往常般,朱蕾點A餐,蘇志偉點B餐。

每次和蘇志偉對坐,她就會開始幻想,什麼樣的女人配得上他?

毫無疑問的,那個女人不但要美麗,而且還要很會打扮。因為他不僅長得帥氣,穿著更帥氣,全身上下散發紐約味,據他自己所說,他的確在紐約住過三年。

他雖然比她晚一個月進雜誌社,但是他那一流的英文能力和新聞專業素養,使他在短短的半年間,就深得社長的欣賞和信賴。

凡是他所寫的報導,常常被電視台拿來當專題討論。

儘管有電視台開出讓他當主播的條件來挖角,他都不為所動。

高薪主播,這是每個記者夢寐以求的心愿,但是他卻選擇拒絕,真教人匪夷所思。

根據他自己的說法,除了感謝社長的栽培,他喜歡雜誌社單純的環境,喜歡同事間和諧的氣氛,更喜歡有她作伴……

對他習以為常的甜言蜜語,她也習以為常的麻木不仁。

「你知不知道,最近出版界颳起大颱風?」蘇志偉皺著眉頭問。

「大颱風?什麼意思?」朱蕾完全沒有身處暴風圈的感覺。

「有一個剛從美國來的男人,號稱雜誌界的艾科卡。」

「管他是阿貓還是阿狗,都與我們無關。」

「他是個狠角色,在美國搞垮和并吞不少雜誌社。」

「我們雜誌社財務健全,發行量穩定,用不著怕他。」

「就是因為我們太好了,所以更有可能成為他覬覦的目標。」

這番話非常有道理,朱蕾臉上出現擔憂的表情。「社長知道這號人物嗎?」

蘇志偉不很確定地聳了聳肩。「可能知道,要不然社長為何今天會突然沒來上班?」

如果社長遇到大麻煩,朱蕾有自信她一定會是雜誌社第一個知道的人,因為他們是父女。

在爸爸要她來雜誌社實習前,她為了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的關係,所以才去戶政機關更改姓氏,跟著媽媽姓朱。

自她懂事以來,爸媽的關係可用「水火不容」來形容。在她七歲那年,兩人簽下離婚協議書,此後,她就跟媽媽住在原來的家。

媽媽一直保持單身,最大的希望是到八十歲都還能跟不同的男人談戀愛,爸爸則是很快就有了新家庭。

雖然從小爸媽共同擁有她的監護權,但她從未去過爸爸的新家。

在她來到雜誌社工作以前,和爸爸見面都得約在餐廳,而且每次一吃完飯,爸爸總是急著趕回嬌妻的身邊,深怕晚一秒鐘到家,嬌妻就會變成火冒三丈的「焦」妻。

雖然爸爸懼內,不過爸爸對她的愛向來毫無保留。

「是你多心了,我不覺得社長有任何異狀。」朱蕾不以為然。

「敵強我弱,社長為了穩定軍心才會故作鎮靜。」蘇志偉斬釘截鐵地說。

「你為什麼不說社長是勝券在握,所以才處之泰然?」朱蕾顯得非常不滿。

蘇志偉言不由衷地嘆了一口氣。「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我就放心了。」

「還沒正式開始宣戰,你就有認輸的心理準備,這不像你的作風。」

「我的字典里,沒有輸這個字。」蘇志偉惱羞成怒似地大吼,表情像一條被激怒的眼鏡蛇。

朱蕾嚇了一大跳。

她並不覺得自己說錯話,相反的,是他先說了不得體的話。

但她迅速壓下心中的不悅,擠出一絲笑容。「對不起,我剛才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她知道難有和平理性,才是解決爭吵的上策,因此她選擇以道歉了事。

蘇志偉刻意嘻皮笑臉地說:「都怪我兩天沒撇條,聽說便秘容易火氣大。」

「拜託!吃飯時間別提不衛生的東西!」朱蕾配合他,佯裝船過水無痕。

「我已經想好對策——我們應該要先下手為強,找出他的把柄!」蘇志偉重新回到正題。

「如果他真的是狠角色,怎麼可能會留下讓人抓得到的把柄?」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一定會有不可告人之事。」

「你不是說他剛從美國回來,又怎麼會對他瞭若指掌?」

聽見她的疑問,蘇志偉的肩膀微微一顫。「我在紐約的朋友,也是做記者……」

這時服務生正好端來兩盤生菜沙拉,蘇志偉像作賊心虛似地立刻閉嘴,活像現在還是戒嚴時期,只要說錯一個字,就會被拉去刑場槍斃!

不過是一個服務生而已,他卻表現得神經兮兮,這種反常的行為使她感到怪異。

今天的他跟過去的他簡直是判若兩人,他平時沉穩得像座泰山,今天卻老是毛毛躁躁的?!

但這還不是令她吃驚的主要原因,因為她並沒有任何特別涵義地問他為何那麼了解敵人,他居然不寒而慄?難道……

朱蕾若有所思地搖頭。

她想,他大概只是跟她一樣,對突來的敵人感到害怕吧?!

服務生一走開,蘇志偉回復平靜。「我朋友傳伊媚兒給我,要我小心他。」

兩人很有默契地停止交談,若無其事地拿起叉於,把盤子里的生菜翻來覆去,彷彿在尋找菜蟲。很明顯的,兩個人都同樣的沒有胃口。

在服務生送上麵包和濃湯時,朱蕾為了改變氣氛,突然向服務生吩咐。「來兩杯紅酒。」

蘇志偉有些顧忌地說:「中午喝酒不太好吧?!」

「先預祝你成功,成為雜誌社的大英雄。」朱蕾微笑以對。

「我只想成為你一個人的大英雄。」蘇志偉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朱蕾輕鬆應道:「你打擊不法的報導,早就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了。」

「你真會說話!難怪你明明沒談過戀愛,卻能成為愛情專家。」蘇志偉語帶失望。

「你出去門也不關,難道你不怕小偷光臨?」朱蕾雙手插腰。

「樓下門禁森嚴,小偷還不敢來。」對於女兒的怒吼,朱春枝一笑置之。

「你穿著拖鞋趴趴走,萬一踩到狗屎怎麼辦?」朱蕾偏要在雞蛋里找骨頭。

「我到隔壁新搬來的鄰居家串門子,幸好他家沒養狗。」朱春枝漂亮地反擊。

剛才她一回到家就看到門戶大開,嚇得不敢進門,深怕小偷還沒走,或是看到媽媽的屍體躺在地上,轉而跑去樓下向正在削蘋果的警衛求救。

兩個人分別拿著球棒和水果刀壯膽,幸好只是虛驚一場,媽媽沒躺在地上,家裡也整整齊齊。

警衛下樓后不久,媽媽就回來了。

不過從媽媽口中得知隔壁換人住,她還是感到相當詭異。

隔壁原本住著一對兒女在國外定居,從教職退休的老夫婦,大家相處十分融洽,上個月老先生過生日,還送蛋糕給她們分享,從沒聽他們說有搬家的打算,怎麼會連招呼都沒打就突然消失不見?

不用問她也猜得到,新鄰居肯定是個老帥哥,媽媽才會主動跑去倒貼人家。

看她紅光滿面,走路蹦蹦跳跳,簡直像是剛偷吃了紅蘿蔔的兔子,莫非媽媽剛才和新鄰居……

算了,媽媽和新鄰居的關係不是她現在最關心的事,她從下午就一直撥打爸爸的手機,直到剛才爸爸的手機都沒開機,令她產生不好的預感。

雖然爸媽己經離婚,不過他們現在的關係卻比當夫妻時還要好,難怪人家說,夫妻離婚之後反而會變成好朋友。

朱蕾迫不及待地說:「我有天大的事要告訴你……」

「我也有,新鄰居是個超級美男子。」朱春枝打斷她的話。

「爸的雜誌社出現危機。」朱蕾接著說,但完全得不到預期的回答。

朱春枝以命令的口氣說:「明天晚上,媽請他來家裡吃飯,你早點回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管別人家的狗屁事!」朱蕾忍無可忍地大吼。

「明晚你的嘴巴要是不幹凈,我就罰你吃牙膏。」朱春枝反過來威脅。

「爸對你這麼好,你卻一點也不關心他。」朱蕾嘟著嘴抱怨。

朱春枝一臉冷靜地說:「媽是相信你爸的危機處理能力。」

「這次的敵人非同小可!」朱蕾深鎖柳眉地嘆氣。

「是誰讓你這麼緊張?」朱春枝好奇問道。

「從美國來的……」朱蕾急於陳述蘇志偉說的話。

「真巧,新鄰居也是剛從美國回來。」朱春枝截斷她的話。

朱蕾氣急敗壞地拍桌。「拜託你別什麼話題都扯到不相干的人!」

「媽的用意這麼明顯,你聰明絕頂,不會不懂吧?」朱春枝自顧地微笑。

爸爸正處於水深火熱,媽媽卻想著水乳交融?

沒辦法,誰教她媽媽是那種只要一談戀愛,就算天塌下來也渾然不知的花痴!經過這麼多年,她早就習慣了媽媽有異性沒母性的作風。

小時候,她不像其他小孩有父母陪同參加校慶或運動會之類的活動,她總是一個人縮在角落裡,羨慕地看著別人一家和樂融融的景象。

而媽媽不來參加的理由是——女人三十如狼!她那時只是個小學生,哪聽得懂這句話是啥咪碗糕?

等到她升上了國中,媽媽又說——女人四十如虎!她這時才弄懂了媽媽的意思。

因此念高中的時候,她自己跑去刻了一枚「朱春枝」的印章,在學校各式通知單上「不參加」的那欄蓋章。直到現在,媽媽都還不知道她有偽造文書的前科。

嘆了一口氣后,朱蕾沮喪地說:「我不反對你交男朋友。」

朱春枝愣了一下,突然爆出大笑。「傻女兒,我是在幫你交男朋友。」

「什麼?」弄了半天,原來是雞同鴨講!但從朱蕾的表情看來,她對這個答案顯得更生氣。

「他年輕有為,英俊瀟洒,保證你會對他一見鍾情。」朱春枝越說越心花怒放。

朱蕾雙手按著幾乎要爆開的太陽穴。「我現在哪有心情交男朋友!」

朱春枝開朗地說:「吉人自有天肋,你爸不會有事的。」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朱蕾依然憂心仲仲。

「總之明晚你給我早點回家!」朱春枝以嚴厲的口吻命令。

「不跟你說了。」朱蕾轉身走回房間,然後雙手捧著睡衣,到浴室洗澡。

洗完澡,回到房間,朱蕾打開手提電腦,把未回的信攤在桌上,腦海里卻一直盤旋著沒有臉孔的敵人。

她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想從網路上找到蛛絲馬跡,結果卻是白忙一場。

這場敵暗我明的戰爭,讓她感到非常的不安。

她將注意力拉回到讀者的來信上,每封信都以不到六十個字交差了事。這是她第一次把求救者當小白痴,信中多用諷刺性的字眼。

其實她早就想告訴這些年紀比她大的求救者,有問題應該去找心理醫生,不然就該自己學會擦屁股!

匆匆回完信,關上電腦,但是她一點睡意也沒有,於是她開始數羊……當她數到三千一百二十五隻羊時,門突然被推開!

她用眼縫偷看媽媽的一舉一動,只見媽媽拿著一籃子的保養品,躡手躡腳地來到床邊坐下。

「你想幹什麼?」朱蕾臉上有逮到小偷的得意。

「幫你敷臉美容。」朱春枝撕開SKZ面膜,真是用心良苦。

朱蕾叛逆地雙手遮臉。「不用麻煩了,我明晚不會回來吃飯。」

「為什麼?」朱春枝了解女兒固執起來就像頭蠻牛似的,只能採取軟性攻勢。

「我跟爸約好吃晚飯。」朱蕾習慣在說謊的時候拉高聲調。

「好吧,代我向你爸問好。」朱春枝心裡有數。

「小姐,你有沒有受傷?」一個高大的男子從賓士車走下來。

「我沒事。」壓在身上的輕型摩托車被拉開,朱蕾迅速地站起身。

「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保險。」高大的男子眼神流露出關心。

朱蕾避開他的視線。「我記下你的車牌了,如果我有事的話,我會找你要醫藥費。」

無疑的,這個高大的男子不僅身高嚇人,就連他的眼神都很嚇人。抵抗力弱一點的女人,在他的注視下,不用三秒鐘肯定會融化成一攤水!

她以前還以為這種事,只有在誇張的小說情節中才會出現,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何請男性魅力。

她飛快地打量他,所得到的印象幾乎令她呼吸一窒。

他的臉形只有在電視報導米蘭服裝秀的男模特兒臉上才看得到,烏木般的頭髮在日光照射下閃閃發光,還有那深邃的眼眸、削瘦的鼻樑,和下額凹陷的酒窩……真是帥到連母豬見了都會發情。

如果硬是要從他臉上找到缺點,就是他的嘴唇太薄,顯得他薄情寡義。

不過現在並不是欣賞美男子的好時機,一來她急於找到爸爸,二來她的摩托車似乎有問題。

原本她想早點去雜誌社,沒想到還沒騎出地下停車場,一輛賓士車突然殺出來,她趕緊煞車,卻意外發現煞車線不靈光,要不是他及時改變方向,後果將不堪設想。

總而言之,都是她騎太快才會導致這場車禍的發生。

「你的車子有沒有受損?」勇於認錯,向來是朱蕾的優點。

「一點擦痕而已,不過我不會向你要烤漆錢。」高大男子性感地一笑。

「那就好。」朱蕾以冷淡的語調掩飾受到他笑容迷惑的心情,目光轉向地上。

看著散亂一地的讀者來信,高大男子主動伸出援手。「我幫你撿。」

「謝謝。」朱蕾心臟怦怦跳,說話聲音卻小到只有蚊子才聽得見。

「你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儂儂夫人?」高大男子驚呼一聲。

「只是小有名氣罷了。」朱蕾無法控制地羞紅了臉。

「很榮幸能夠見到儂儂夫人的本尊。」高大男子一手拿信,一手想跟她握手。

「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請別把我的年紀泄漏出去。」朱蕾近乎無禮地把信奪回來。

高大男子的眸中突然透出觀察獵物般的光芒,毫無保留地將她從頭打量到腳。

她知道她應該給他一拳,或是放個臭屁熏死他,但她彷彿被無形的布條纏成木乃伊,全身無法動彈!

然而最令她懊惱的是,她穿超級短褲……現在可好了,在他的注視下,她的雙腿像得了小兒麻痹症,不停地顫抖。

她有一雙骨感的腿,很多女生為了擁有一雙和她一樣的美腿,不惜去做危險的抽脂手術,但是她卻很討厭她的腿。

媽媽常說她的腿跟竹竿一樣,唯一的優點,就是遇到色狼時可以拿來當武器。

今天她之所以會服裝不整,完全是因為雜誌社的冷氣壞了。

高大男子很不情願地將視線從她的腿移到她的臉,細看她的五官。

她算是清純型的女孩,俏麗的短髮,乾淨的臉蛋,眼睛大又亮,不過她的個性卻跟外表截然不同。她對男人有天生的敵意,這點從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態度就可以知道。

被女人拒絕,這對高大男子而言,是個破天荒的經驗。

她這樣的舉動,不但激起了他獵人的天性,更加強了他想和她玩貓捉老鼠的決心——她越是抗拒,他越要捉弄她,直到她拜倒在他西裝褲下為止。

「不簡單,你年紀輕輕就成為台灣最有名的戀愛專家。」

聽他的口氣,彷彿她是個歷盡滄桑的花痴,令朱蕾相當不快。

「對不起,我趕時間,不能陪你閑聊。」朱蕾綳著臉,跨上摩托車。

「你的摩托車好像壞了。」高大男子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她發不動摩托車。

「大概吧!」朱蕾將摩托車推回原位,看了一眼手錶。

高大男子助人為樂地說:「為了表示歉意,我送你一程。」

朱蕾避之唯恐不及地疾行。「不用麻煩,我叫計程車就行了。」

高大男子很快地追上她,一隻手輕輕地放在她背上。「我堅持。」

「你別碰我!」朱蕾挺直背脊,聲音卻不如她想像的憤怒。

「上車。」高大男子紳士地拉開駕駛座旁的車門。

「你真霸道!」朱蕾悶悶不樂地鑽進車內。

他跟她所認識的男人完全不一樣,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個君子,但骨子裡卻是個十足十的暴君!

這種人,不難想像他為什麼穿亞曼尼西裝、住華宅、開賓士車。因為只要他想得到的,不管是愛情還是事業,他都能輕易到手。

光憑他那張帥到不行的臉孔,和全身上下讓人不寒而慄的氣魄,就足以讓他無往不利。

「你要去哪裡?」高大男於聲音溫柔得像在對情人說話。

「敦化南路。」朱蕾看著手臂上冒出的一顆顆雞皮疙瘩。

「我想起來了,你應該是我對門鄰居的女兒。」高大男子恍然道。

「難怪我以前沒見過你!」朱蕾早就猜到他是哪根蔥,故意裝白痴。

「我叫雷擎,打雷的雷,一柱擎天的擎。」雷摯友好的自我介紹。

「幸會。」朱蕾看著車窗上的反影,好一張冰山臉孔。

雷擎讚美地說:「你比伯母形容得更漂亮。」

「過獎。」朱蕾從牙縫中進出聲音。

明明是一派胡言,他卻說得這麼自然,可見他絕對是個壞男人!

她又不是不了解自己的媽媽,她媽媽比老王還適到街口去賣瓜,保證能夠把臭瓜說成香瓜。

以他的長相,她相信他見過的美女,肯定比台北街頭上的流浪狗還多。

雖然她是那種走在路上看到帥哥絕對不會心跳加速的木頭大,但她下得不承認,獨獨對他,她心裡竟會小鹿亂撞!

在雜誌社危機解除以前,她想她絕對不會被丘比特射中。

她閃躲的技術,從她小學參加躲避球校隊開始,就已經訓練有素。

「我很期待今晚的晚餐。」雷擎沙啞而富磁性的嗓音,打斷她的思緒。

「我媽做的菜很難吃,希望你不會拉肚子。」朱蕾以幸災樂禍的口吻說道。

雷擎好奇地問:「你對男人一向都這麼冷淡嗎?」

「我跟你又不熟。」朱蕾冷冷地挑高眉尾。

「你對男人心存芥蒂,是因為爸媽離婚的緣故?」

「你是心理醫生?」這句話一針見血,朱蕾彷彿看到自己的心正在淌血。

「不是,不過我向來喜歡研究人性。」雷擎停住車,等紅綠燈變色。

「謝謝你送我一程。」跳下車后,穿梭在車陣中的朱蕾如釋重負地吐氣。

儂儂夫人:

我知道你可能會說我是小氣鬼,其實我只不過是支持女男平等罷了。

前些日子我認識了一位在銀行工作的水姑娘,但我不懂,為什麼每次出去吃飯都要我買單,而且還是選昂貴的大飯店,點最貴的餐點?

每次吃完飯後還要陪她逛街,替她看中的衣服付帳。約會三次,就花掉我一個月薪水的一半,偏偏我又很喜歡她,請你教教我該如何阻止她拜金的行為?

薪水微薄的可憐人

關我屁事!朱蕾對著攤開在桌上的求救信,比出長長的中指。

想追水姑娘,銀行存摺至少要有八個零,否則就不要打腫臉充胖子!

她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來的美國時間管不知努力賺錢的白痴?

一想到美國,她的腦海里突然浮現雷擎的身影——

像他這種帥哥,一定沒受過女人的氣。

她之前下車時,用力地揖上車門,他現在八成氣得想用領帶上吊。她邪惡地希望,那條小領帶能夠承受他高大的身軀!

她是怎麼了?今天早上爸爸仍然沒來上班,手機也依舊沒開機,鼓起勇氣打電話到爸爸家,也沒人接聽,她應該擔心爸爸才對,可是她卻怎樣都無法將雷擎的身影逐出腦海……

她神遊太虛中,完全沒注意到辦公室里出現騷動的聲音。

蘇志偉剛從外面回來,穿著無袖T恤,泛白的牛仔褲,戴了一副飛行員式的太陽眼鏡,幾個女同事正為他胳臂上完美的肌肉線條,發出女狼般的叫聲。

一如往常,他只要一回辦公室,就先到朱蕾的面前報到。

「我從剛才就發現你在發獃。」蘇志偉將太陽眼鏡掛在領口。

「我是在想事情,不是發獃。」這麼帥氣的模樣,朱蕾卻視而不見。

蘇志偉拉了張椅子過來,坐在她旁邊,膝碰著膝。「什麼事困擾了你?」

「昨天你說的事。」朱蕾將腿蹺起來,避開他有意把友情升華成愛情的舉動。

「我還以為你在為某個男人煩心。」蘇志偉臉上寫著失望。

「我才不是在想他……」朱蕾急於否認,一時脫口而出。

「他是誰?」蘇志偉如臨大敵似的下顎緊繃。

原木朱蕾不打算說。因為她一向注重隱私,可是他的表情令她感到害怕。

過去她從未正視過他對她的感情,她以為只要裝傻,就能一直維繫友情下去。而他也因為她還年輕,沒有男朋友,所以不急著進攻。

他們兩人都是天秤座,知己知彼,都喜歡將所有的事情保持在平衡狀態。

現在正是考驗她智慧的時候,如何讓薄如棉紙的友情不被戳破?

「一個新鄰居,今天早上撞到他的車,我剛才在想賠償金的問題。」

蘇志偉關切地問:「你有沒有受傷?要不要我陪你去醫院檢查看看?」

「放心,我是那種被坦克車輾過也能毫髮無傷的鐵人。」朱蕾俏皮地一笑。

「他長得帥不帥?」她出車禍卻還笑得出來,令蘇志偉心存芥蒂。

「又丑又老。」朱蕾強作鎮靜地說謊。

「幸好。」蘇志偉像吃下定心丸似地笑逐顏開。

「一點也不好,其實我很擔心社長。」朱蕾很有技巧地轉移話題。

蘇志偉點了點頭。「社長從昨天下午就失蹤,手機也沒開,的確不太尋常。」

「你說的那個男人,有沒有查出什麼眉目?」朱蕾接著追問。

「他很神秘,不但隱藏姓名,連張相片也沒有。」蘇志偉愁眉不展。

這種戰敗公雞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她所認識的那個精力旺盛、充滿鬥志的蘇志偉。

她曾想過,他迷人之處並不在他的長相和穿著,而是他那鋼鐵般的意志力。但此刻的他卻像個泄了氣的氣球,讓她不禁感到鼻酸。

或許錯不在他,而在讓他泄氣的那一根針……

「他的公司在哪裡?」朱蕾下定決心,求人不如求己。

「南京東路,不過不容易混進去。」蘇志偉一眼看出她的企圖。

「哼!我就不信邪!」朱蕾嗤之以鼻,高昂的戰鬥指數使她雙頰通紅。

「我試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這招無效。」蘇志偉冷不防地潑冷水。

朱蕾仍然抱持著一線希望地問:「你用的是什麼辦法?」

「扮成送披薩的小弟。」蘇志偉語帶沮喪。

「我打算假裝成花店的員工送花給他。」換湯不換藥的辦法。

蘇志偉嘆了一口氣。「我想你最多只能到櫃檯,然後就被打發走。」

朱蕾皺著眉,一副絞盡腦汁的模樣。「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等社長來再說。」蘇志偉起身,緩緩地把椅子推回原位。

也罷,一早就發生車禍,剛才又差點跟蘇志偉斷交,顯然今天諸事不順,還是把心思拉回工作上,想想該怎麼幫助薪水微薄的可憐人比較實際。

再次測覽過來信之後,她的手指毫不考慮地在鍵盤上遊走……

薪水微薄的可憐人!

你有長嘴巴吧!還是你是啞巴?如果你能說話,那麼你就直截了當告訴她,你養不起她。

當然,她很可能會從此不理你,不過天涯何處無芳草,長痛不如短痛,只要抱持下一個女人會更好的信念,你終有一天會遇到屬於自己的真命天女。

儂儂夫人於雜誌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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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戀壞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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