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145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暗影憧憧
第二天下午,那些清軍的癥狀明顯好了很多,有幾個的癥狀幾乎全部消失,這讓方仲堂激動不已,看著他絕美的容姿,我與眾清軍差點沒流下口水,但當事人顯然不知自己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他拉著我一個勁兒地說:「你用的這種方法很了不起,以後回去,一定要在全國推行,造福百姓。」「嗯!」我用的點點頭。他笑道:「天下的百姓都會感謝你的,你也會流芳千古。」我臉上一紅,這哪是我呀?我凈剽竊人家成果了,「不知我給你試試。」我脫口而出,「兩三天就好了,只是得一個月後才知結果如何。」人體建立免疫力是需要一定時間的,過了這個時間,就絕對安全了。方仲堂毫不猶豫,「好啊。」他的信任倒讓我有些意外,我在他腕上挑開一皮點膚,將牛痘病毒擦在上面,「過兩天你會有類似天花的癥狀,不過不用擔心,幾天就好了。」他抬起手腕端詳了半天,才輕笑一聲:「做好準備吧,你很快就能回去了。」我無奈地笑笑,現在連我都不相信血影會真的放我們走呢。我幽幽地道:「其實我知道,血影是不會輕易放了我們的。」方仲堂臉上的笑意漸淡,「那你為何還要如此盡心的研製牛痘?」「就當我想給自己一個能離開這的希望吧。」我笑了笑,「每天聽著有人因病痛在你耳邊呻吟,偏偏你又知道預防這種病症的方法,我想,換了誰都會這樣做罷。」方仲堂眼神稍黯,「就算他們是你的敵人?」我看了看他,「現在是敵人,不代表永遠都是。在任何時候,戰爭都是無法避免的,士兵只應犧牲在戰場上,而不是窩囊的死於病痛之中。」方仲堂凝眸遠視,視線沒有焦點。我靜靜地欣賞著他美麗的側臉。不管怎麼目的地,他都應與錦衣玉食為伴,達著恣意隨性的生活,而不應出現在這冰冷殘酷的戰場之上。他轉過身,幾縷青絲因他的動作而滑落額前,讓不忍不住有替他指好的衝動。「你真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他雙唇輕啟,「肯為了別人而犧牲自己,現在對著敵人,也可以說出這麼番理論。」我輕笑,「特別么?曾經有人也這麼說過我。」「你的回答呢?」我想了想:「每個人都很特別,只是看你有沒有用心去了解他們。」他深嘆一口氣,雙眼微眯,「不錯,每個人都很特別,每個人也都有他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不知怎地,他眯眼的動作讓我眉角一跳,好熟悉,在哪裡見過?眼睛盯著他,腦中卻不停的閃過一張又一張面孔,誰會與這個美人有著這麼相似的眼睛呢?忽地,一抹血紅在我腦中定格,冰冷的面具之下,一雙毫無感情的眼睛微眯,牢牢地盯住我,似要奪走我的一切。血影!我心中一驚,看著方仲堂出了神,怎麼可能?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心中這麼想著,便越看越像,只是……方仲堂眼中是一片溫和的清亮,而血影……是死亡!莫非……他說他是跟著血影而來,雖不願,但甘心,他說他與血影的關係很複雜,他說過自己還有一個弟弟,難不成就是血影?我猛的站起身,死盯著他道:「你……」他不明的望著我,我咬著牙道:「血影……是你弟弟?」這樣溫文如玉的人竟會是那個變態的哥哥么?他的臉色一變,怔怔的看了我好久,沒有回答,卻也沒有否定。「你走。」我面色如霜的下著逐客令。他輕輕的起身,我一把將他推出去,「我對你太失望了!你怎麼會有那麼一個暴虐成性的弟弟!」他沒有出聲,輕嘆一聲,低頭離開了營帳,看著他帶著幾分落寞的背影,我不由得佩服自己真有些遷怒於人的本事,就算血影是他弟弟又又如何?這些事豈是他能左右得了的?這樣一想,對他又不免生出幾分歉意。午夜時分,我睡得極不安穩,心中總有一種感覺,那是女人特有的感覺,預感著將會有事發生,一個激靈,我清醒過來,怔怔的看著蓬頂,幾許星光蒙蒙透入,讓人如夢似幻……等等,星光?見了鬼了,帳蓬頂上怎麼會見到星光?難道我還沒睡醒?在做夢?正想著,一隻修長的手掌悄無聲自的從旁捂上我的嘴,我心中一驚,剛要出聲,一道溫熱的鼻思灑到我的耳邊,「惠惠,是我。」我硬生生的愣了三秒,逐月!我不敢置信的將臉慢慢轉回,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逐月,真的是他!他來救我么?他鬆開捂住我的手,在我耳邊輕聲道:「別哭。」我壓抑著自己的哭聲,不顧一切的撲進他懷中,緊緊的攬住他的脖子,生怕他消失,逐月擁住我,輕聲道:「我終於找到你了。」我抬起頭,輕輕觸碰他的臉龐,害怕這只是自己的幻覺,逐月抬手揩去我臉上的淚水,「你真是讓人不能放心呢。」我破涕而笑,直到此時,我才真真正正的確定逐月真的來了,活生生的在我眼前,逐月伸手拉起我,「咱們走。」飛快地起身將外衣穿好,剛走兩步我猛的停下,輕聲問道:「你……能帶兩個人走么?」他一愣,我低聲道:「還有湘雲。」我已無暇顧及那些清軍,但是湘雲,我絕不再丟下她。逐月略一遲疑,「我回來再救她。」「不行。」我將聲音壓到極低,「你先去救她,將她送出后再回來接我。」逐月沉默不語,好像在盤算著什麼,我臉色一沉:「別打算將我強行帶走,如果扔下湘雲,我寧可死。」逐月怔了一下,忽然輕笑著揉了揉我的頭髮,「等我回來。」我點頭,「不過你要小心血影,追星打不過他。」他輕聲道:「來時我探過,他不在帳中。」「那也要小心他隨時回來。」「放心。」逐月道:「先前與他交過手,半斤對八兩。」我瞪圓了眼睛。「什麼時候的事?」他嘆了一聲,「我們月初就到了這裡,我潛入兩次,都沒找到你。」我怔怔地看著他,月初,正是我準備試驗的時候,被隔離開來,地處行營偏隅,所以他才沒有找到我,他剛剛說「我們」,還有誰?會是……我強忍下即將出口的問話,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有什麼話等出去再說,我低聲道:「你快去吧。」逐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走到營帳中央,忽然又走回來,在我耳邊低聲說道:「如能平安。你……願意跟我走么?」我心中一震,他的意思,不是問我原不願意跟他逃出這裡,而是問我願不願意……就此與他浪跡天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垂目道:「對不起。」雖然我心中對福臨有無數個揣測和不滿,但我終究無法就這麼離開他。他淡淡地一笑,轉身欲行,我突然想到一點,拉住他輕聲道:「跟湘雲說,她不走,我也留在這陪她,她要死,我就先去黃泉路上等她,我說到做到。」逐月微一點頭,縱身而上,悄無聲自的在我眼前消失。逐月走後,我的心中就像揣了一隻兔子,坐立不安地沒有一刻安生,我不擔心逐月能不能及時回來救我,我擔心他會不會撞上血影,會不會順利的救出湘雲,一刻種過去了,兩刻鐘,一個時辰……帳外依然寧靜,沒有聽到抓刺客的叫聲,這代表著他們安全了嗎?兩個時辰過去了,我悄悄地鬆了口氣,挨近帳簾處仔細聽聽,又將帳簾扯開一條小縫看了看,一個人影赫然站在帳簾之久,我差點沒叫出聲,居然是方仲堂。這麼晚了,呃……或許該說這麼「早」,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不知他來了多久,應該是沒發現逐月的吧?是有事情?想到這,我將帳內油燈點上,挑開帳簾讓他進來,他顯然很意外,大概是沒想到我為什麼這麼「早」卻沒睡覺。他的肩頭有些水珠,像是結了霜又化開的樣子,「你來了多久了?」「剛到一會,原本有些事想跟你說,但又怕太早了吵著你。」「你也知道早啊?」我瞄了他一眼,「一夜都沒回帳?」他笑笑,「賞月。」我忍住想揍他的衝動,大冷的天兒賞月,什麼毛病!「找我什麼事?」有什麼事重要到需要大半夜的站在別人門口的嗎?方仲堂尋了一處坐下,半天沒說話,我自顧上了床圍上被子,等著他開口。「如果……」他說的很艱難,「如果血影肯放了你,你能不能……勸湘雲留下。」我皺了皺眉,「什麼?」我是不是聽錯了?方仲堂低著頭重複了一遍,我沉著臉道:「我肯讓你進來是因為我覺得先前對你的態度很不對,但是如果你大半夜的跑來跟我說這麼不著邊的話,別怪我再將你趕出去。」方仲堂的臉上沒有了往常的神采,他神色黯然地道:「讓湘雲留下,說不定……他還有救。」我搖搖頭,「我絕不會留下湘雲,血影是個瘋子,你也瘋了么?」方仲堂的臉上似是蒙上了一層怨凄,他輕輕地道:「要不要聽一個故事?」不待我開口,他自顧的講訴起來,「十幾年前,清軍追殺南明皇室,一名忠臣將自己的女兒與公主調換,公主平安了,他的女兒卻被清軍俘虜,受盡折辱而死。」他說話時有些激動,不得不平靜了好長時間,才又說道:「那種忠臣的兒子親眼見到姐姐被俘,這成了他的夢魘,他恨父親為什麼要讓姐姐去當替代品,也恨姐姐為什麼不反抗,帶著恨意,他到了人間地獄接受最殘酷的訓練,憑著一股信念,他堅持到了最後,他受朝庭重用,立下赫赫戰功,他自己也覺得當初的選擇是對的,他是在痛殺仇敵,為姐姐報仇。」「直到有一天,他的下屬說抓到了敵軍的皇后,可那個女孩兒,並不是真的皇后,那一瞬間,他彷彿見到了自己的姐姐,被人逼迫著穿上那件不屬於自己的的華貴衣裳,承擔起那份她並不想要的『榮幸』。他想讓女孩兒否認自己的身份,這是他心底的一個夢想,如果她說出真相,他就會放她走,放她走的同時想像著自己的姐姐也做了同樣的選擇,並沒有慘死在敵軍手中。」方仲堂長嘆一聲,「可是,那個女孩兒偏偏要承認自己就是皇后,一次如此,兩次如此,這激怒了他,他心中不斷閃現著姐姐也曾因此遭受凌辱,恨女孩兒為何要如此愚蠢,他要讓她後悔,他要懲罰她,他……」「他強暴了她!」我幾乎吼出來,「他的偏執給那個女孩兒帶來了最痛苦的記憶!」不管是什麼原因也不能抹殺他的罪行。方仲堂痛苦的閉了閉眼,「不錯,他用了最極端的手段來發泄自己心中的怒意,可是,他後來發現,那個女孩兒並不是他姐姐,女孩兒勇敢、堅強,自願為主盡忠,而她的主子,甚至也願意犧牲自己來保全女孩兒的性命,這種他心中起了很大震動,再後來……他發現自己在那個女孩兒面前會不自覺的放鬆,會想保護她,看著她熟睡打鼾居然還會笑……」「夠了!」我的臉色沉到零點,朝著方仲堂道:「你是想說他對湘雲有感情嗎?別往他臉上貼金!這都是你的一廂情願,你不是他,怎會知道他的想法!他那麼殘忍的人,根本就不配擁有感情!」方仲堂的臉色登時變得慘白,還有些搖搖欲墜,我有些不忍,緩了一口氣道:「對不起,我有些激動。」「真的……沒有餘地么?」他的聲音中仍是充滿著一絲期盼。「沒有!」我乾脆的拒絕他,眼看著天色漸亮,湘雲失蹤的消息血影一定很快就會知道,我索性直說道:「也不怕告訴你,現在說什麼都遲了,湘雲她已被人救走,說不定現在已經到了清軍行營。」我話音剛落,方仲堂猛的站起,臉色急變,接著左手攥握成拳劇烈的顫抖,他將右手撐在額上,面容扭曲,似在做著很激烈的掙扎,我嚇壞了,連忙扶住他,卻被他一把推開,過了好久,他才平靜下來,絕症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帘低垂,濃密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睛,我試探的上前兩步,他擺擺手拒絕我的接近,過了半天才開口道:「她……真的走了?」他的聲音與剛剛不同,顯得有些低沉,我點點頭。「真的走了……」他反覆低喃著,忽然又道:「沒說什麼嗎?」我一愣,不解的看著他,忽然他笑了,笑得有些悲涼,「你說得對,他那麼殘忍,怎配擁有如此純潔的靈魂,下地獄就讓他一人去好了,何苦還要拉上別人。」方仲堂的左眼中緩緩滑下一滴清淚,再抬起眼,眼中清澈依舊,只是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痛苦之情。到此時,我心中的怪異感達到頂點,為什麼方仲堂會有這種反應?他連湘雲的面都沒見過,就算他是血影的哥哥,他的反應也未免太大了。「走吧。」他朝我彎了彎嘴角。「去哪?」「送你回去。」他轉過身,「送你回清營去。」我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在說什麼?「你……肯放我走?可是……我們要怎麼走?」血魂軍中守衛森嚴,豈是隨便就能離去的。他沒有回頭,只是輕聲道:「我叫血影……送你回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脫困台
天色依然陰暗,可天邊卻漸漸泛起了魚肚白,廣闊的草原上,一匹雪白的駿馬迎著凜冽的寒風盡情賓士,一抹血紅置身馬上,我呆愣愣的坐在他身前,到現在也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在方忡堂離去不久,血影便出現將我帶出軍營,他不發一言,火紅的面具依舊冰冷,對湘雲失蹤之事隻字不提,我心中不禁暗暗打鼓,他莫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而瘋了么?將我帶出來莫非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殺了我?臉上已被寒風打得失去了知覺,風吹得我睜不開眼,耳邊聽著自己的牙齒因寒冷而碰撞的聲音,但我身後的那具胸膛上散發的懾人寒意卻更讓人冷進骨髓。冬日的太陽升得很慢,馬兒飛馳了近一個時辰天邊那一輪火紅才完全升起,大地瞬間光明,映出遠方地平線處黑壓壓的一片,血影將馬速放慢,地平線處的黑影開始移動,大地隨著黑影的漸漸逼近而顫抖著,血影凝目遠眺,又朝身後瞥了一眼,「肯為你賣命的奴才還真不少。」我扭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看著血影不確定地道:「你真打算放了我?」「我們有一個交易,不是么?」「可是還沒確定有沒有成功。」血影嘲諷的哼了一聲,「不想走?」我一時語塞,此時地平線處的黑影已移動帶可以觀察的距離,那是人,一隊不下千人的騎軍。不規則地馬蹄聲停在距我們百米遠的地方,為首一人,棗紅的駿馬。純白地戰袍,是屯齊。屯齊看清來人,手臂一揮,數十支黑洞洞的槍口立刻對準了我們,屯齊高聲喝道:「放了娘娘。」血影看也不看屯齊一眼。掃視一周,眼中似飛過一抹失望。他拎起我地領子將我拋下馬去。我在落地之前便被卷進一個溫暖的懷中,是逐月,他竟一直尾隨著我們,逐月將我攔在身後與血影昂首對恃。血影一帶馬韁,一個漂亮的轉身就要離去。那一剎那,我被他腕上地一個小紅點吸引住目光,那個紅點,好象是我為方忡堂種的牛痘,大小、位置都極為相似,眼見他就要離去,我無暇細想,脫口喊道:「方忡堂!」竟會是他假扮血影送我出來地么?血影略一帶馬,淡淡地掃了我一眼,從頸間扯下一條鏈子朝我扔過來,被逐月一把接住。「交給她。」說完,血影雙腳一夾馬腹,那耀眼的白如同流光一般風馳而去,屯齊帶著火槍手縱身上前,對著血影漸遠的背影架起了火槍。「不準開槍!」我雙手張開攔在屯齊面前,那個……是方忡堂么?但為何他的氣勢跟血影那麼相似?可若說他不是,他腕上地傷疤又如何解釋?只是這麼一會猶豫的功夫,那抹血紅便連人帶馬奔出了火槍地射擊範圍,屯齊眼中滿是惋惜,過後又連忙下馬,迎我回營。一路上,我向逐月問明了情況,逐月離開后便去找了湘雲,與我想象中一樣,湘雲聽說我讓逐月先來救她,二話不說幾欲尋死,逐月將我的話告訴她,她才與逐月離開,回到大營后,逐月又再度返回,只是那時方忡堂一直在我帳內,他沒有機會出手相救,直到後來他跟著我與血影共同出營,屯齊則是負責接應,帶一千騎軍等候在此以防意外。我輕撫著手中的鏈子,鏈子最下方墜著一塊美玉。觸手生溫,瑩白如雪,玉身上雕刻著一隻栩栩儒生的飛鷹,翻過來,一個小小的纂體刻在後方,凌。那是他的名字?方……凌?「洛顏呢?」我問道。「她沒事,前些日子回京了,」逐月輕聲道,「她很內疚,說是因為她才害得你失蹤,先前死活不肯走,只說要等你回來,後來……聽說皇上立了皇貴妃,又迫不及待的回去了。」我笑了笑,洛顏這是在為我鳴不平呢,皇貴妃……「皇上……來了么?」我終是忍不住低聲詢問,逐月垂下眼帘,搖了搖頭。我放下窗帘縮回到馬車之中,心中不免倍感失望,馬車回到了巴里坤的行營處卻未作過多停留,稍做休整便要啟程回京,因為逐月有一道福臨的口諭,找到我立即回京,不得耽擱。休整之時我見到了湘雲,免不得又抱頭痛哭一場,她不肯再叫我姐姐,張口閉口的「主子」,我無法,將那塊玉墜交到她手中時,我並未多說,如果這是血影的貼身之物,湘雲必定認得,雖然我仍是十分痛恨血影,不想見到任何與他有關的東西,但這畢竟是他給湘雲的,留與不留權憑她一人作主。湘雲並未多說,接過玉墜便出了帳去,我不放心的跟出去,卻見她在角落中望著玉墜發獃,她與血影間……難道真的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么?我沒有上前打擾她,正要回去,耳邊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喚,「主子!」我猛的回身,淚水瞬間流下,是來喜!他沒死!我奔至他身前,仔細打量著他,他消瘦了不少,面色蒼白得幾乎透明,只是站在那裡都顯得有些搖搖欲墜。我抓住他的手泣道:「你沒死,太好了,你沒死……」我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翻來覆去只知那兩句話,來喜此時也是激動不已,「奴才沒事,只是受了些傷,就快好了。」我埋怨的看著他,他總是這麼輕描淡寫的描述自己的傷勢,如果不是極嚴重的傷,怎會有一個半月還不痊癒?他咧嘴笑笑,「得主子一滴眼淚,奴才就是死了也值了。」「胡說!」我習慣性的拍上他的腦袋,他卻應聲倒下,一道人影飛快地從一旁衝過來就住他,是追星,他的臉上掛著一些不耐,又隱隱帶著幾許憂心,我嚇壞了,不住的叫著他,追星淡淡地道:「娘娘不必擔心,他只是受傷過重,體力尚未恢復,再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我看著來喜,心疼地道:「你先不要跟我回京,在軍中養好了傷再回去。」他傷得這麼重,怎麼經得起長途跋涉?「主子……」來喜聽我這話掙扎著要從追星懷中站起,追星皺著眉道:「娘娘說得極是,你就留在這,不準拒絕!」來喜急得還要說話,卻被追星帶到一旁帳中,我失笑的搖搖頭,來喜對上追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我也轉身欲回帳中,一道身影從我眼角閃過,望過去,那人穿著清軍的服飾,竟有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哎……」看著那人向遠處走去,我不禁出聲叫住他。他身子頓了一下,半回過身,臉上濃密的鬍子遮去他半張臉龐,帽沿壓得極低讓我看不清他的眼睛,我心中不知為何竟有些失望,朝他歉然一笑,「不好意思,看錯了人。」他沒有說什麼,慢慢的回過身繼續前行,我也轉身回到帳中,想到剛剛的事不禁失笑,我在想什麼?又希望他是誰?臨行前我見到了趙常,他從墳場逃出后潛伏身形走了一日一夜,才遇見清軍,他不僅將將牛痘法帶了回來,也將隧道的事情告訴了屯齊,屯齊已派人在天山中搜尋,相信很快就會有所發現,是讓他逐月知道我的準確位置,也是他捨命護我,為我留在敵軍之中,對於他,我心中的感激無以言表。只是我心中一直擔心著一件事,我即將出發,如再不能解開他心結,恐怕他在我走後就會做下傻事。看著他跪在帳中沉默不語,我走到他面前微躬下身,僅用我們兩個聽得到的聲音說:「我無需你以死來證明我的清白,接骨一事事出無奈,權當你我二人間的秘密罷。」他聽完微一錯愕,隨即臉上閃過幾分複雜神情,沉吟了半晌,他才朝我磕了個頭,我這才放下心來,回過身,隱隱感到一道視線從我身上迅速收回,抬眼望去,滿帳的兵將隨從都看著我,只是剛剛那種感覺又很不一樣,找了半天沒有頭緒,也只得作罷。很快,我們便踏上了回京的路程,有了前車之鑒,屯齊慎而又慎的派出三隊騎軍,一隊探路,一隊護駕,一陣壓陣,這次倒異常順利,途中再無一絲異樣,走了兩三天,便出了新疆的低界,我們也算是安全了。來喜被我強制留在軍營養傷,追星竟也留下,說是怕來喜出事回京后無法與他師傅交待,我自是由他,卻又不明他怎會這麼大膽,他是福臨身邊的人,不跟著大隊回去真的沒問題么?頭幾天里,我時不時的會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這讓我有些不安,可自從出了新疆,這種感覺倒消失了,我不禁暗笑自己神經過敏,一定是被血影嚇到了。湘雲自出發起便一直沉默不語,跟她說些什麼也是心不在焉的樣子,這讓我對她更為心疼。他貞潔已失,在邊關時還好,一旦回了京,叫她如何自處?在這麼封建的社會中又哪有什麼將來?
第一百四十三章回京
順治十四年十二月初八,日夜兼程了近一個月的我們終於踏入了京城的低界,別看是隆冬之日,京城依然人群熙攘,熱鬧非凡。與出京時的風光不同,進京時僅是輕車簡從,大隊人馬被留在城外分批進京,以免驚擾百姓。逐月駕著馬車駛於人群之中,車外有十名親兵保護,不知道的大都以為是哪位大人的家眷,實是想不到車內坐的居然是大清的國母。對於這樣的安排我並無異議,排場這種東西講它作什麼?只是……我以為福臨會來接我的,卻沒有。忽然,馬車一個急停,我穩住身子,聽逐月喝道:「前方何人,速速讓開!」難道又出變故?我正欲挑簾觀看,一道聲音傳至我耳中,「無量天尊,貧道袁不破,車內古人可曾忘否?」我挑帘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好一會,逐月的聲音在外道:「認識?」他的聲音充滿著戒備,能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路線攔住我們的車,這豈是偶然?我吸了口氣,將車簾掀起,幾名親兵已將前方一人圍住,那人眉清目朗,隆鼻丰神,三縷長髯垂至胸前,仍是那件青藍色的道袍,顧盼之間華光流轉,果然是那個神秘道士袁不破。雖不知他為何出現在此,但他顯然是沖著我來的,袁不破,我曾一度極為懼怕這個名字,但不知為何,今日重逢,恐慌感頓消,想是這一個多月來的經歷讓我成長了不少,遇事的心境也趨於平和。我朝他道:「不知道長攔下車駕有何指教?」袁不破笑道:「指教二字貧道豈敢擔當。只是有些話不吐不快,姑娘若有興趣,不妨找個清靜之處聊聊。」我想了一下。逐月略一皺眉,似要反對。我朝他笑道:「沒事,以道長地能力若有歹心咱們就不會好好的在這說話了。」逐月微一錯愕,眼光投向袁不破。其間儘是懷疑,袁不破聽了我的話哈哈一笑並未說話。於是我下了馬與他找了一間清靜地茶樓。挨窗坐了,逐月與湘雲緊跟在我身後,袁不破捻了捻鬍子,卻不急著開口。我回頭朝著逐月道:「你們去那邊坐吧,不要打擾我與道長敘話。」逐月略帶警告的看了一眼袁不破。這才與湘雲找了一張距我們不遠不近地桌子坐了。此時茶博士端上香茶,轉身欲走之時袁不破開口道:「敢問這位小哥。」那茶博士聽袁不破這麼一說,停下身子躬了躬身道:「道長吩咐。」袁不破笑了笑,「敢問這位小哥,聽說當今皇上封了皇貴妃,可是真的?」他這話一問,我心中不覺一緊,越發弄不清他找我的目的。茶博士訝道:「此事天下百姓無一不知,皇上還破例大赦天下,道長莫不是長期住在深山之中,怎會不知?」袁不破笑道:「哦?那皇上與皇貴妃的感情定然不錯?」「那還用說?」茶博士一副知道內情地樣子,「您老可知道皇貴妃是誰?」他說到這停下,袁不破很配合地追問,茶博士才接著道:「那是鄂碩鄂大人家的大小姐,去年剛一入宮便被封了妃,這可是咱們大清(一路看小說網,站.,)朝的一件新鮮事兒,哪有一入宮就給這麼高的品階地呢?可見皇上對她有多喜歡。」袁不破問道:「真的?」茶博士一瞪眼睛,「道長,小地呆著沒事兒騙你幹嘛呀?封妃這只是個開頭兒,今年年初的時候又晉了貴妃,上個月又晉皇貴妃,算算日子,這鄂碩家的小姐進宮還不到一年半呢,這可就只比皇后低一頭了,咱們都說……」他說到這,打了個哈哈,「小的多嘴了,道爺您慢用。」袁不破拉住他,朝他手中放了一小塊碎銀,「小哥,貧道天生就好打聽個新鮮。」茶博士惦了惦手中的銀子,一沒手揣入腰間,左右看了看,輕聲道:「道爺,這可都是來往的茶客們說的,跟小的可沒多大關係。」袁不破笑著點點頭,「自是跟小哥沒有關係的。」茶博士這才笑道:「咱們皇上啊,早已廢過一個皇后了,與現在的皇后感情雖好,但現皇后出京了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茶博士朝袁不破湊了湊,趴在他耳邊道:「聽說皇後娘娘這麼久沒回來是被敵軍抓了,堂堂皇後身陷敵營這麼久,就算回來……唉!」茶博士惋惜的搖搖頭,「剛封皇貴妃的時候,聽說皇上連著一個月沒有上朝,每天留在皇貴妃那足不出戶,現在又趕上皇貴妃身懷龍裔,若這一胎是個阿哥,這將來的事兒,可就誰也說不準嘍。」袁不破點點頭,「多謝小哥了。」那茶博士顯然還沒說地盡興,聽袁不破這一說,只得訕訕的離去,袁不破看著我道:「不知姑娘有何感想?」我的臉色有些蒼白,我身陷困境的這段時間,他竟整日陪著烏雲珠,甚至荒廢朝政,勉強勾了勾嘴角,「道長專程來找我,不會只為讓我聽這些事吧?」「歷史或許有所改變,但它同時也在不斷修正,姑娘想一力抗之,恐怕會招來不可預期的結果。」他笑了笑道:「姑娘苦苦追尋了這麼久,只得這樣一個結果,姑娘不覺失望么?」我雙手緊握,沉聲道:「道長言重了,我不信他對我如此無情,皇貴妃一事……定是他為救我而定下的計策,只有當我不再重要,敵軍才不會將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袁不破微微一笑,「姑娘難道忘了剛剛小二說的話?姑娘身陷敵營之事在民間尚且流傳,朝堂之內的情形可想而知。」「我相信事在人為。」我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他搖著頭道:「事在人為,命卻天定。貧道原本只想一心修道。但姑娘來歷奇特,又勾起貧道地好奇心,好奇心一起便要有所瓜葛。就註定了貧道與姑娘間的三面之緣,這。便是天定。」「天定?」我皺著眉看著他,「世間一切,上天皆有定數么?」「自是如此。」「那我來到這裡。豈非也是天意?」我壓下心中刺痛輕聲道:「天意安排我到了這裡,難道只是為了讓我遵循歷史?」袁不破沉吟不語。我接著道:「我不甘心。事到如今我已無法回頭,亦不想回頭,就算我想一力抗天吧,就算有何報應也只是一人一身罷了。」袁不破盯了我良久。突然大笑,「姑娘果非常人。不枉貧道特意前來尋你。」我疑惑地看著他,他笑道:「原本貧道是想勸姑娘自此遠走天涯,再不要管此間中事,或許尚可安渡餘生。」遠走天涯,我不禁朝逐月看去,逐月也看著我,眼中迷茫不已,以他的武藝,聽到我與袁不破地話是不成問題的,此時他心中一定滿是疑團,我回過頭,垂目道:「多謝道長金玉良言,只是……」袁不破擺擺手,「不知姑娘可否還記得貧道的話?」我微一點頭,袁不破道:「此次歸來便是姑娘償還之時,姑娘一入禁宮,再想回頭已是不能。」他從懷中掏出一面巴掌大地杏黃小旗,「如若姑娘需要幫忙,可點燃此旗,貧道自當趕來相助。」我接過杏黃旗,呆愣愣的問道:「道長為何要幫我?」袁不破笑了笑,「貧道只是好奇,想看看姑娘究竟能走到哪裡而已。」我啞然失笑,他竟是為了這麼一個原因,我晃了晃手中地旗子,「道長剛剛說與我有三面之緣,最後一次就是這個嗎?」他搖搖頭道:「希望姑娘不要用到這面旗。」我一愣,他笑道:「天定三面之緣,如終此一生不再見最後一面,也就證明姑娘最終是打破混沌,拿握了自己地命運,不再受天愚弄。」「掌握……命運?」袁不破長嘆了一聲,「如若命數可變,那麼貧道一直追求的天道,便只是笑話一場了。」說罷,他起身而去。逐月走到我身邊,沉吟半天開口問道:「你們的話讓人很難理解。」我站起身,朝他笑笑,「現在還不是時候,或許有一天你會完全明白。」他眼中疑惑更深,我笑道:「我們回去罷。」一行十數人繼續前行,熟悉的紅牆灰瓦漸入眼中,馬車繞過皇宮,由神武門而入,剛進入紫禁城,便有兩個太監接替了逐月的工作,逐月交代了幾句話便沒了蹤影,待進了順貞門,便見到洛顏和榮貴守在那裡,見到馬車欣喜的奔上前來,她們上車見了我,洛顏哭倒在我懷中,補助地道:「皇嫂,你終於回來了。」榮貴更是淚眼朦朧,嗚咽著說不出話來。我縱然心酸,但也有見到親人地喜悅,想要安慰她們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馬車一路駛向坤寧宮,剛下了車,映入眼帘的便是襲人淚水漣漣的一張小臉,我拍拍她的臉笑道:「傻丫頭,我回來了不見你高興反倒哭上了。」襲人抽抽咽咽的扶住我,好半天才喚出:「主子……」洛顏拉著我道:「先進去再說。」此時我也有些迫不及待,跟著洛顏進了門,坤寧宮的一眾宮人皆跪在那裡,高呼娘娘千歲,此時偏殿殿門被人由內打開,眾宮妃在佟妃的帶領下出了殿門朝我迎來,乍見這些精心修飾的臉孔,不由得讓我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們盈盈下拜,我卻心急的朝她們身後望去,希望見到我心中的那抹明黃,佟妃起身後見我那樣子,輕笑道:「數月不見,姐姐清減了不少,太后正在殿中等著姐姐呢。」我不覺一愣,她只說了太后,那……福臨呢?來不及想得太多,在眾人簇擁下我來到正殿,太后見我進來一臉的激動,將我拉至她身邊坐了,又叫宮染遞上早就準備好的手爐腳爐,一邊讓我暖著身子,一邊慈愛的打量著我,「走了這麼久,累壞了吧?一會兒先用些膳食,再好好休息一下,有什麼事以後再說。」我心不在焉的答應,殿內並不見福臨,讓我不免生出幾分疑慮,再看眾妃的神情,雖然都笑著,但笑容中卻隱含著些許的幸災樂禍,又突然想到,福臨沒來,但也沒見新晉的皇貴妃,這讓我心頭一陣煩悶,洛顏看著我的神色氣憤道:「皇帝哥哥怎麼還沒到?」太后瞪了洛顏一眼,紫雲在坐上快人快語地道:「今早皇貴妃胎氣不穩,皇上許是去瞧了。」她這一說話,我才留意到紫雲穿著嬪的服飾,想必也是晉了位份,看來我不在的這四個月後宮倒真是起了些變化。淳嬪在一旁撇著嘴道:「這胎氣動得可真是時候。」佟妃勾了勾嘴角,「話也不能這麼說,難道皇貴妃會故意拖著皇上不來么?」太后的眉頭微微皺起,臉上閃過一絲不滿,她朝身後道:「李福,去瞧瞧皇上怎麼還沒到。」「皇額娘。」我攔住她,「皇上定是有要事纏身,何必前去打擾,兒臣走了這麼久正有些累了,待歇息過後,再前去給皇上請安。」我雖然心涼,但還是寧可相信福臨沒來是有苦衷,而不是有意為之。「真是越來越不像話!」太后嘆了一聲,繼而道,「既是如此,咱們也先回去罷,讓皇后先歇歇。」太后這麼一說,眾妃紛紛起身,太后又對著我安慰了幾句,便帶著眾人離去,洛顏與榮貴自是留下,佟妃落在眾人身後最後一個出門,臨出門時轉過身來道:「姐姐現在要擔心的並非後宮,而是朝堂。」說完,她便娉娉而去。洛顏臉色一黑道:「皇嫂不要聽他胡說。」我笑了笑,拉著她們重新坐下,朝堂,呵,我這次出宮真是個天大的錯誤,被敵人抓去那麼久無疑讓朝廷顏面盡失,現在雖然平安回來,但卻回來得蹊蹺,血影為什麼會無端的放了我?這想必已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討論話題,那些滿洲權貴們定是趁此機會想讓福臨廢了我的,那福臨呢?他也是這麼想的么?因為我丟了大清的臉,丟了皇家的顏面所以才不來見我?洛顏說她知道烏雲珠晉為皇貴妃立刻便馬不停蹄的趕回來,太后告訴她晉皇貴妃是情勢所迫,皇后失蹤,多是被敵軍抓了去,若是敵軍以此要脅勢必會給朝廷帶來極大損失,不如降低皇后的可利用價值,轉移敵軍視線,這樣談判起來朝廷也不至過於被動,想藉此將損失減到最低。我勉強笑笑,「果然是這樣。」洛顏氣道:「若只是這樣我也不會這麼生氣了。自我回宮,皇帝哥哥一面都沒露過,朝也不上了,也不去給皇額娘請安,整天呆在承乾宮裡陪他的皇貴妃,整整一個月,寸步不離。最後還是皇額娘看不下去了,硬去承乾宮將皇帝哥哥拉了出來。」我的心漸漸下沉,怎麼會這樣?一個月不上朝,他怎麼會這麼做?腦中還環繞著臨走時他對我的戀戀不捨,為什麼一轉眼,事情就完全失控?「對於我失蹤一事,朝中大人們怎麼說?」洛顏垂下頭,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下,「他們說得……很難聽呢,說你被準噶爾軍給……」洛顏只說到一半便再說不下去,榮貴也只是哭。意料之中,我深深的吸了口氣,在回來的路上我已想到了這一點,一個受辱的皇后,是永遠不會被朝廷接受的。同樣,福臨也是,三人成虎,或許他剛開始的心是堅定的,但時間一久,難保他不會動搖,所以他才不讓我在西北久留,不讓我乘鸞駕入京,更安排我悄悄的回宮,他不想讓我現身於人前,給他……丟臉。
第一百四十四章流言
一想到這,我再也沒有心思聽洛顏說什麼了,見我沒精神的樣子,洛顏面和榮貴也沒有久留,她們剛走,李福便來了,說是太后宣我去慈寧宮。到了慈寧宮,太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見我來了,輕嘆一聲久久不語,我已隱約有些明白她要跟我說什麼,調整下心情朝她笑了笑,「皇額娘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太后顯得很難開口,過了好久,才輕聲道:「那董鄂氏,是我勸著皇上給晉的。」我點點頭,「她做皇貴妃是比佟妃做要好得多。」太后勾了勾嘴角,「皇上本想出去找你的,被我攔下了。」我又點了點頭,「他是皇上,怎可輕易出京。」太后長嘆一聲,「我一直覺得我做得對,可自那天起,皇上便一頭扎進承乾宮,拒不早朝,也不來見我,足與我冷戰了一個月。」我心中的感覺十分奇怪,太后這是變著法的勸我么?讓我知道福臨不是不關心我,是因為她才沒能來找我,是因與她賭氣才留在承乾宮整月不出宮門一步。我笑笑,這個婆婆,還真是可愛。其實福臨的性子我比誰都清楚,對於那樣的傳言他豈會全不放在心上?太后道:「你曾說過,董鄂氏是改變歷史的關鍵,我也一直提防著她,後來見你與皇上那麼恩愛,我也放了心,可是我沒想到,皇上的性子居然說變就變了。其實……這也不能全怪皇上,朝堂上關於你的傳言想必你也聽說了。皇上他受不了,說到底會怪我,若不是我,你豈會去了西北。」聽太后說到這,我對福臨的最後一絲期望也宣告破滅。腦中一片空白,太后輕輕閉上眼睛,「這是上天在警告咱們。歷史,呵呵,我認命了。」「認命?」我搖搖頭。「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怕爭得粉身碎骨,也要與天一斗。」「跟天斗?」太后看著我,「你可知道自己的處境?他們要皇上廢了你!你還怎麼跟天斗!」「他已決定了么?」我對自己的冷靜深表佩服。太后搖搖頭:「無論如何,我都是不會同意的。」我自嘲的笑笑,「您又何嘗想讓她廢了靜妃。」福臨執意做的事情,沒人能阻止得了。「你不同。」太后揉了揉額角,「皇上對你還是有情,至於那些大臣們,有我在,他們也不敢亂來。」有情,為什麼這兩個字聽在我耳中像是個笑話?他一句話也不問,甚至見都不見我就給我判了死刑這叫有情?太后的意思已經很明白,她會保住我,如果再一個蒙古皇后被廢,蒙古女孩兒在後宮中就再無立足之地了。但也僅限於我,她讓我認命,安安份份的做我的皇后,別再讓人抓住小辮子,別再爭風,別再吃醋,別再對任何人抱有期望,低調的活完一生。我看進太后的眼中,緩緩地搖著頭,「一切全等我見過他再說。」太后無奈的一嘆,「還有一件事,那個陳蕭,你還記得嗎?」「陳蕭?他不是去江南賑災了么?已經回來了?」太后不斷輕錘著額頭,「是讓皇上給抓回來的。」「為什麼?」說實話,我現在對陳蕭的賑災結果並不關心,只是不知太後為何突然提起他。「你知不知道江南的疫症究竟是什麼?」我搖搖頭,只說是疫症,卻從沒人提過那究竟是什麼。「是天花。」太后嘆了一聲,「這幾個月他倒也盡心辦事,花了五十萬兩銀子安置災民,可自打入冬,他便開始每日花天酒地,將受疫百姓全部集中到一處空城之中,任他們自生自滅。江南百姓就快要恨死他了。」「什麼?」我緊皺眉頭,「陳蕭他竟敢這麼做?」太后道:「咱們都看錯了人,皇上將他抓回來,那餘下的一百萬兩銀子卻不翼而飛。」「這……要怎麼處置他?」太后道:「待查明了那些銀子的去處再作決定。」也就是說一旦找到那些銀子,陳蕭這一生也算是走到頭了。我心中升起一種滑稽的感覺,陳蕭為了江南一事不僅得罪了鰲拜,更讓福臨對他沒有好印象,好不容易有了這種機會理應好好表現才是,怎麼會這麼做?「你的那個丫頭,似乎與陳蕭的關係非同一般?」太后雖是問話,但語氣中卻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她去過幾次天牢,或許她會知道些什麼,你回去不妨問問。」太后輕描淡寫的說著,我卻心頭一驚,襲人啊襲人,但願你與陳蕭之間沒有什麼秘密,否則,單是太后這關便過不了。我點頭答應,太后擺了擺手,「你先回去罷,與皇上之間……還是不要過於強求。」辭別太后,我轉身步出慈寧宮,襲人與湘雲亦步亦趨的跟著我,走出遠遠,我才小聲地問道:「陳蕭的事,可有內情?」襲人聞言眼淚瞬間流下,她不顧地上積雪跪倒在地,「求主了救他一命。」我皺著眉道:「既有內情,為何不找皇上或太后直言?」襲人泣道:「主子,此事若如實告知太后,他就沒命了,只有等主子回來,皇上或許會聽主子一言。」「到底怎麼回事?」襲人左右看了看,將我拉到角落中,低聲訴出了她所知道的事情。原來陳蕭到了江南,自是一心控制疫情,可天花傳染得極快,又沒有什麼特效藥物,投入再多銀子也只是讓傳染速度稍慢,再不拿出什麼有效的方法,整個江南百姓恐怕都要被天花傳染。這是一個無底洞,陳蕭看清了這一點,一不做二不休。頂著百姓的唾罵將已被隔離地病人進一步攏合,又命親兵嚴加看守。不得逃出一人,做出花天酒地的假象實是替朝庭背了黑鍋,讓百姓不會對朝廷失去信心,而只會唾棄他這個「貪官」。襲人低聲道:「其實他已知道,一旦他說出那些銀子的去處。必定難逃一死,可他又不忍拖累家中的父母妻子,這才讓我將實情轉告主子,主子能救他家人一命固然是好,如若不能,他……也算盡了心了。」我聽后久久不語,那些百姓。朝廷本意就是要放棄的,可陳蕭,卻為了這麼無情的朝廷而甘願犧牲自己,他是一個御史,最在首的就是留名青史,可現在他卻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這麼做,他是為了民心,民不可棄,民心同樣如此,一個國家如果失了民了,那便不是國家。可朝廷呢?他說得對,朝庭在得了這一百萬兩銀子后,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替朝庭正名,只有他死,才能「大快」江南百姓的心。「皇上一直在承乾宮么?」襲人點點頭,我也不說話,朝著孫乾宮地方向走去,福臨,你不來見我,我便去見你吧。到了宮門口,守門的太監皆是一愣,我也不管他們,徑直入內,這時從殿內低頭走出一人,是常喜,我朝他走去,常喜臉上滿是詫異的迎上前來,「娘娘才回來,怎麼不多歇會?」「我要見皇上。」「這……」他有些為難地道:「娘娘,皇上今兒心情不佳,不如改日……」這是什麼爛理由?「我還心情不佳呢!讓開!」常喜哀聲道:「娘娘,不是奴才攔著,實是皇上交待過……」「交待過什麼?不准我進去?」我的耐心即將耗盡。「娘娘……」常喜還要多說,被我一把推開,他趔趄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攔我,我踏上階去剛要推殿門,殿門「吱呀」一聲從內被人打開,順治陰沉著臉色站在門內,一動不動的看著我。我曾無數次地想過與他重逢時會是怎樣的情形,卻怎麼也沒想到這一種,「我有事情對你說。」說著,我踏入門中,經過他身邊時,忍不住做了一個深呼吸,是他的味道。屋內的炭盆不知燃了幾個,剛一入內便覺一股熱浪衝出,看來他還真的著緊他的皇貴妃呢。進了一側暖閣,烏雲珠正在屋內,見了我慌忙行禮,她的身孕已有了七個月,肚子已經很大了,順治從我身後越過,上前拉起烏雲珠道:「以後可以不跪。」我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他也同樣盯著我,我哼笑了一聲,嘲諷的笑容再也忍不住,我朝著烏雲珠道:「你出去,我有話對皇上說。」烏雲珠正欲退出,順治拉住他,「有話就說。」「你確定讓她留下?」我嘲諷地道:「我可能會說出一些讓你很沒面子的話。」「你……」他火大的就要發作,烏雲珠連忙道:「皇上,臣妾有些倦了,先回屋躺躺。」他看了看烏雲珠,漸漸冷靜下來,烏雲珠緩緩的步出暖閣,我看著她的背影哼笑一聲,「皇上還真是懂得憐香惜玉。」他的臉色猛的一沉,「有什麼事說吧。」他的態度讓我心中刺痛得無以復加,將陳蕭的事挑緊要的跟他說了,本以為他會十分驚訝,誰知他只是淡淡地道:「你來這裡只是為了說這些?」我愣愣的眨了眨眼睛,他知道?「如果你沒別的事,那我送你一句話。」他的臉上滿是寒意,「後宮不得干政!」我的臉迅速黑了下來,他曾經捧著奏章讓我看,現在居然送我這句話?我緩緩地點頭,咬著牙道:「好!好!這句話我收了!」順治的臉色比我更難看,「說完了?說完了就回去!」我氣得渾身顫抖,轉身就走,我真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瞎了眼,為什麼會看上這個男人。我幾步走到門口,剛要跨出門去,卻又改了主意,狠跺了一下腳,我又走回暖閣,盯著他道:「我還有句話要問你。」他不在意的扭過頭去,我努力控制著自己將聲音緩和下來,「你為什麼不去接我?」他回過頭,「我有事情。」他的口氣敷衍至極,我氣道:「是!你有事情,你惦念著你的皇貴妃,就不想想我走了這麼久有多想你!」我幾乎是吼出這句話,眼淚不爭氣的蓄滿眼眶。順治臉色變了幾變,聲音也大了起來:「你想我?有那麼多人讓你想你還想得起我?」「你什麼意思?」怎麼聽他的口氣像是在指責我?順治冷哼一聲,「你自己明白!」「我明白什麼了我?」我忍不住大吼道:「為了你我跑到西北去,被追殺、被俘虜,我差點死了你知不知道?好不容易回來,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可你呢?對我不聞不問也就算了,現在還莫明其妙的指責我!」我胡亂的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我知道,我受俘讓你很難堪,朝中大臣們也向你不斷施壓,想讓你廢了我,我不在乎做不做這個皇后,我在乎的是你,我在乎的是為什麼先前還好好的,現在就變成這樣?是因為那些流言么?如果那些流言是真的,我根本不會再回來,因為我將無法面對你,而你呢?你問問自己,你的心裡究竟有沒有真正的相信過我!」「別說什麼流言。」他喝道:「我根本沒在乎過什麼流言,好,那些流言是假的,準噶爾軍待你有如上賓!那血影呢?軍營中的那個大夫呢?還有一個叫趙常的,你出宮幾個月,究竟與多少個男人有過瓜葛?」「你……你說什麼?」我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他的面容幾乎扭曲,「別裝傻,你明明聽見了我的話,不反駁嗎?還是說你心中真的有鬼?抑或是你勾搭的男人遠不只這幾個?」他的指責讓我失去理智,「啪!」我揚手打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他在毫無防備之下被我打得臉一偏,面頰上登時紅了一塊,他緩緩的轉過臉,不可置信的望著我,我緊握著雙拳昂頭與他對視,「沒被人打過么?」我氣得渾身哆嗦,「你讓我太失望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玉碎
我不知道是怎麼離開的承乾宮,腦袋裡嗡嗡作響,心中又悲又憤,回到坤寧宮就坐在那裡發獃,卻又什麼也想不進去,只是一個勁的流淚,襲人和湘雲嚇壞了,她們好像在勸我,因為她們的嘴不停的張合,但為什麼我全然聽不進去?腦中只被一個念頭灌滿,他不相信我,他說我勾搭男人!血影、方仲堂、趙常,我的情夫還真是不少!我就那麼呆坐著,不知何時,眼前的襲人換了別人,長眉連絹,眸含秋水,是烏雲珠,我依然沒有動彈,只是將目光投向別處,她來做什麼?來示威?烏雲珠在宮女的摻扶下緩緩落座,「娘娘連月來辛苦了。」廢話!你去試試!見我沒有出聲,烏雲珠不以為意的笑笑,「以前臣妾只羨慕娘娘的真性情,卻沒有想到娘娘竟也是位女中豪傑,不愧是從草原上出來的姑娘。」「陣前擊鼓、精忠報國,聽費揚古說,邊關的將士們一提起娘娘,連操練都精神了幾分,咱們姐妹都很佩服娘娘呢。」「佩服我?哼!」我終於開口了,「真是笑話。我陣前被抓,不知大快了多少人心吧。」烏雲珠收斂了笑意,「娘娘為國為民,身在敵營之中尚且想辦法送回情報,那預痘瘡之法,不知拯救了多少將士的性命。將來史書之上,定為娘娘記下重重的一筆。」「別說廢話!」我冷冷的道:「有話直說吧,不用拐彎抺角,省得他這麼久不見你想得心疼。皇貴妃!」最後幾個字我咬得很重,順治帶給我的傷痛使我變成了一隻刺蝟,不分輕重,見誰扎誰。烏雲珠神情稍黯,她摒退屋中眾人。淡淡一笑,「不瞞娘娘說,臣妾自十月二十日晉位。便再沒見過皇上,直至十一月末。皇上才又回來。」我的眼神閃了一下。不是說晉位后地一個月他都呆在承乾宮么?烏雲珠接著道:「皇上吩咐臣妾對外做出假相,讓人相信皇上日夜守在承乾宮,寸步不離,就連公主前來。都被臣妾和常喜攔了回去。」「他……為什麼這麼做?」我的心突然跳得厲害。烏雲珠輕聲道:「皇上在得知娘娘失蹤后,曾想想去尋找娘娘,可天子離京不是小事,太后勸諫,眾臣攔阻,如此情況之下皇上想要出京必要隱密行事,那一個月皇上去了哪裡臣妾不知,不過確實是不在承乾宮中的。」聽她說完,我「騰」地站起,驚疑不定的盯著她,腦中不斷閃現血魂軍中地那個身影,那個手勢,還有清軍營中的那個大鬍子!一定是他!我迫不及待的奔出門去,連披風也忘了穿,就穿著一件小襖,迎著寒風朝承乾宮跑去。襲人忙不迭地跟上,在我身後急呼,一路跑到承乾宮,卻發現順治並不在這裡,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真笨!烏雲珠定是趁順治走了才敢到坤寧宮去,想到這,我又轉身跑向乾清宮,此時夜幕已然低垂,視線有些模糊不清,我腳下磕磕絆絆地不知閃了多少下,我卻渾然不覺,到了乾清宮,常喜哀嘆一聲又來攔我,這次是打定主意不讓我進去,我無奈,站在西暖閣前大叫他地名字,常喜嚇壞了,連忙進去通報,不一會回來歉然道:「娘娘,不是奴才不讓您進去,實在是皇上……」盯著那兩扇緊閉的門,我站在門口大聲道:「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對你,可是你說那樣的話我忍不住,你讓我進去,我們有話好好說,我不想你再繼續誤會我。」大門猛的打開了,「我沒有誤會你,這都是我親眼所見!」他臉色比他被打時更加陰鬱,我卻咧嘴一笑,「你真的去了!你去了西北找我,是不是?」我激動地投入他懷中,「你真的為了我,去那麼危險的地方。」若先前心中全是憤怒和悲傷,那現在則是滿滿的感動。我抱住他,他卻並未回擁住我,他冷聲道:「我倒寧可不去,就不會看到你左右逢源了。」我心中一酸,趕緊道:「我沒有,那是……」「沒有?」他打斷我,「我費盡心機的出了京,好不容易才知道你的正確位置,我知道憑我一人的能力救不出你,但我還是瞞著逐月他們偷偷混進敵軍,我就是想看看你,可你讓我看見了什麼?」他激動的連連點頭,「沒想到血魂軍中還有那樣風流的人物。」「不是」,我大聲道:「那天我扭傷了腳,他只是扶住我……」「那血影呢?他為什麼會放了你?為什麼親自送你回來?」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我,「還有趙常,他為了你竟然甘願留在敵軍之中,別跟我說他是忠君愛國,等你回來,你又在他耳邊說了什麼?這些你都能否認么?還敢說跟他全是誤會么?」「這些……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楚,你讓我進去,我們慢慢說。」「不必了。」他的聲音漸冷,「你向來最擅長講故事。」我身子一僵,緩緩離開他的胸膛,「你還是不信我?你相信你的眼睛卻不肯相信我的心。」看著我被凍得瑟瑟發白蘭抖抖的身子,他的眼中似乎有些動搖,正當我心中又開始有些希望,他低聲道:「回去吧,好好做你的皇后。」他的話讓我怔了好久,回過神來,看到的只是兩扇冰冷的房門,我在門口站了很長時間,那扇門終是沒有再打開,這個脆弱而敏感的皇帝,他執拗的認為我傷害了他,所以他關上了門,房門,也是心門。再度回到坤寧宮,烏雲珠早已回雲,不管她告訴我真相的目的是什麼,她的心中一定十分凄苦,雖然表面上看,她風光無限。不過現在我沒時間同情她,要怎麼再見到順治才是最關鍵的,我可以確定。他還是愛我的,只是走不出他為自己設的那一關罷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我將襲人叫到身邊,「宮門落鎖之前,你再雲一次乾清宮,見了常喜就問我有沒有過去,常喜若說沒有,你也不用多說,再叫人拎著我的鞋過去找你,就說在清湖邊找到的。」襲人愣了好大一會,「主子,這是要……」「他不讓我進去,我就讓他出來!」我要逼著他看清自己的心,逼他打開自己的心。意料之中的,當襲人慌慌張張地跟去找常喜,接著又有人說在湖邊拾到我地鞋后,常喜慌忙拎著鞋子進去通報,不一會,西暖閣的房門「咣當」一聲被人找開,順治一臉急色的從房中衝出,這場仗我勝了么?至少現在看來的確如此。他地步伐在看到躲在陰影中的我時噶然停止,片刻地驚疑過後,便是無邊的憤怒,他猛的將手中的鞋子扔到地上,轉身就要回去,我急忙上前拉住他,「你既然心裡還有我,為什麼不能聽我將整件事說清楚?」「少自作聰明,我只是不想大清朝的皇后死得不明不白罷了。」「不是。」我固執地道:「你是因為擔心我,你還愛我!」他被我的固執激怒,「是么?那就試試,看看我還會不會蠢得再上一次當!愛你?哼!從今天開始,我再不會愛你,我保證!」我心中一震,「你……竟然真的這麼絕情?」「是我絕情?還是有人自以為是的拿人當傻子耍?你在我心中最後一點好感,都被你的行為破壞殆盡!」我不能接受的連連搖頭,「不……你不是這麼想的,你是愛我的,你只是氣我用這種方式叫你出來,我只是急於見你,我道歉,我知道你還是放不下我的!你說過你的心只給我一個,你忘了么?」我從衣服里拿出那塊玉佩,「永結同心,你也忘了么?你說你想跟我浪跡天涯,你全都不記得了么?」說完這些,淚水決堤而下。他冷冷的望著我,手一抖,從腰間扯下那塊永結同心,拎到我眼前,手指輕展,結佩的絲線從他手中滑過,我驚恐的瞪大眼睛,伸手想要去接,卻晚了一步,一聲清脆響聲,震得我腦中一片空白。他漂亮的薄唇輕掀,「我己找到了真正與我永結同心之人,這種身外之物,不留也罷。」淚水模糊了雙眼,眼前的他變得虛幻而不真實,另一個永結同心?不,不是。「你不愛她,你只是為了氣我,才這麼做。」我著了魔似的不停重複著同一句話。「是么?」他的聲音冰冷,讓我想到血影,「那咱們就看看我到底愛不愛她!」我不知該不該為自己的衝動行為感到後悔,從那天起我便沒再見過他。順治十四年十二月十四,在我生辰的前一天,順治下令皇宮內外所有匾額上不得再出現蒙文,已有的全數挖去,只留漢字與滿文,這一行為使太后大發雷霆,與順治大吵了一場后憤而離宮,來個眼不見為凈。十五日當天,順治並沒有來坤寧宮,不只是他,宮中得勢的嬪妃大都沒來,那些不得勢的,也不敢搶著出頭,結果當晚陪在我身邊的,只有榮貴一人,對於她,我心中說不出的感動,當我得勢被眾星捧月之時,她就悄悄地躲在一旁為我開心,從沒想過讓我為她爭取些什麼,當我失勢時,又默默的陪在我身邊,她不會說什麼勸慰人的話,卻會替你流淚,替你傷心,弄得我常常反過來安慰她,這樣倒也使我心中的煩悶之情稍解,這大概就是她勸慰人的手段吧。順治的生活好像恢復了正常,上朝、處理公務、寵幸后妃、對烏雲珠更是寵上了天,只是少了我,但我始終認為他這麼對我只是一時之氣,他的心中絕不是像他說的那樣。年關轉眼即到,由於太后不在宮中,順治傳旨,所有嬪妃前雲承乾宮共賀新年,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往常過年,是在慈寧宮。在乾清宮,甚至在坤寧宮也有,可今年,卻選在了這三宮之外的地方,不過結合這麼長時間順治對烏雲珠的寵愛有加,眾人雖然驚訝,但也都匆匆趕去。就在整個皇宮都籠罩在節日的氛圍中時。坤寧宮卻是冷冷清清,沒人來通知我該去什麼地方過年,還是榮貴前來邀我一同前去承乾宮,我才知道今年的規矩改了。我沒有隨榮貴一起去,他不告訴我,就是沒打算讓我去參加,若是見到我與榮貴共同出現,說不定會遷怒於她,也罷,他不想見我就隨他罷,我也讓他過一個安安穩穩的年。這邊剛打定主意不去,那邊順治便派了肩興來接我,我心中不由一喜,連忙梳洗停當,精心打扮一番。換衣服時,看到胸口上的永結同心,不禁想到,他摔了那塊佩也是後悔的吧,否則怎麼會在今天又特意叫人來接我,想到這,我將那塊永結同心掛到衣服外面,我想讓他明白我的心,就算他摔了那塊佩,我也依然想與他永結同心。來到承乾宮,各宮嬪妃已經到齊,歡聚一堂好不熱鬧。順治還沒到,烏雲坐在當中的主位上,一派女主人的風範。見我進來,殿內一下子安靜下來,烏雲珠笑盈盈地向我迎來,剛要請我入座,門外一聲高唱:皇上駕到。眾人連忙起身恭迎聖駕,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躬身拜倒,那明黃的鍛靴在我面前停了好久,才淡淡地讓眾人起來。我起了身,滿懷期望地看著他,他倒也看著我,只是神情冰冷,我不禁錯愕,他的目光落到我胸前的佩上,好一會才語帶嘲諷地道:「居然有人不請自來。」我一下了懵在原地,不是他……讓我來的么?這時身邊的烏雲珠吃力的跪倒,「皇上恕罪,是臣妾自作主張將皇後娘娘請來。」順治不再說什麼,上前拉起烏雲珠步入正中的主位,眾人紛紛回到座上,大殿之中只有我孤伶伶的站在那,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小丑,烏雲珠掙開順治的手又要跪下,被順治攔住,烏雲珠道:「臣妾不敢居皇駕之側,還請皇後娘娘上座。」順治掃了我一眼,「讓她自個兒找個地方坐就是了。」宮妃們奚落的眼神讓我無地自容,我幾乎懷疑這是不是烏雲珠故意耍的把戲,讓我在眾人面前出醜,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當場崩潰,最起碼給我保留最後一份尊嚴吧,此時,一道童稚之聲響起:「玄燁要皇額娘陪著坐。」聽著這道聲音,我我的眼淚差點沒當場落下,轉身想要逃出殿去,我不想讓他見到我出醜的樣子,烏雲珠己穩住了身子緊緊拉住我,我望進她的眼睛,其間一片赤誠,我開始可憐她,這樣一個女人,她一生追求的,到底是什麼?順治幾步走到烏雲珠面前,氣道:「這樣不小心!」烏雲珠轉頭哀求的看著順治,順治沒再看我,只是道:「隨你。」烏雲珠展顏而笑,將我拉到主位之上,待要退到下方席位時,順治卻將她拉住安置在另一側,在順治的堅持下,烏雲珠朝我歉然一笑,我努力的讓自己保持著笑容,卻不敢與坐在不遠處的玄燁對視,他那清澈的眸中裝滿了擔憂,我只覺得自己的笑容越來越僵了,最後不得不別過臉雲,逃避著他的目光。順治自顧的與烏雲珠說話並不理我,烏雲珠卻每句話都要詢問我的意思,這一舉動使得順治極為不滿,我不斷的提醒自己保持冷靜,只要挺過今晚,說不定我與他就會有新的轉機,整整一晚,烏雲珠不斷的試圖緩和我與順治的關係,順治對我的態度卻不見絲毫好轉,這讓我的心漸漸沉了下去,烏雲珠也沉默下來,她神色複雜的看著我,眼中滿是無奈,我朝她笑了笑,這大概是我第一次這麼真心的對她笑,這個女人真蠢。她的目光停在我的胸前,輕聲道:「娘娘的玉佩倒很別緻。」我勾勾嘴角,將玉佩解下,隔著順治遞到她的手中,她反覆翻看了好一會,臉上竟有幾分羨慕。就在她想將玉佩還給我時,她忽然臉色發白,眉頭緊皺的捂著肚子,順治連忙扶住她,轉身叫常喜宣太醫。我站起身來擔心的看著她,她面容痛楚,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不一會,太醫隨著常喜匆匆而來,招呼宮人將烏雲珠扶到卧室中去,剛將烏雲珠扶起,只聽清脆的一聲,那塊玉佩從烏雲珠手中掉落,生生的摔成幾瓣,烏雲珠驚呼一聲,就想彎腰雲拾,順治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打橫抱起,瞥了地上的玉佩一眼,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看我,轉身而去。我怔怔的將碎片拾起,坐回原處仔細拼合,拼來拼去始終是缺了一個角,目i我在地上不停的搜尋,卻遍尋不到,我自嘲的笑了笑,就算拼好了又能怎樣?它的另一半早已消失,始終是回不來了。過了大半個時辰,常喜回來宣布宴會結束,問了問常喜,知道烏雲珠沒什麼大事,這才稍稍放了心,同時又十分詫異,我……竟在擔心她。殿內的嬪妃相繼退出,玄燁幾次想到我身邊來,卻被佟妃緊緊拉住,看著他滿面急色的被拉出門去,讓我心中有些安慰,不管發生了什麼事,終究還是有人惦念我的吧。不一會,宮妃們全都走了,空蕩蕩的殿上只有我一個人,我看著那塊拼不完整的玉佩好久,抬起頭來,順治正站在不遠處,我朝他笑了笑,聲音飄忽地道:「玉碎了,人也回不來了么?」他沒有說話,我心中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倦意,伸手將桌上的碎玉拂到地上,碎片落地立刻四處飛散,我輕嘆一聲,再不看他,低頭走出承乾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