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淡菲的話只說對了一半,她並沒有一語成讖,病情反而逐漸好轉了起來。
晶珊以為,這是她和上帝的交換條件得到的結果。
她給自己一個時間表,強迫自己兌現諾言,把秉文交給淡菲。她的內心千般艱難,卻不敢反悔。
這一天,她又在醫院門口遇見帶了花要來探病的周策,她攔下他,對他說:「到大廳坐一下好吧?我有話和你談。」
中午一點左右,各個領葯窗口都關閉著,他們在空曠的大廳一角坐下。
「什麼??是不是淡菲怎麼了?」周策一頭迷霧,急切地問。
「你別再來看淡菲了行了行?」她嚴肅地告訴他。
「怎麼說?我又哪裡招惹她了高興了?」周策理直氣壯她反駁。
「你……你不是說對她死心,看開了嗎?你了CoffeeShop親口告訴過我的,你忘了?」晶珊猶豫著,先找了一個擋箭牌。
「我這麼說過嗎……那不過是一時氣話!看你自已好了,你會對馮秉文死心嗎?」
周策根本忘了自己當初施展離間之計時,說過的那些話。
晶珊雖被刺痛了內心,仍咬著牙說:「你難道看不出來,現在她和秉文很好?
我們別再攪和進去了,好了好?」
「哼!我看不出來,我一點都看不出來!我倒是知道,你這麼三心二意、畏畏縮縮、優柔寡斷的,不只把愛人拱手讓給了別人,也連帶破壞了我的好事,你知不知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秉文要愛誰,完全由他做主,他愛淡菲,有什麼不對?」
「小姐,我看你還真是個胡塗鬼!馮秉文愛的是你,他對淡菲頂多是垂涎、覬覦而已。不然,你以為我真的是天下第一號大驢蛋,明知道愛人已經投入別人懷抱,還睜著眼睛作莊周大夢,為她鞠躬盡瘁、死兩后已?」
「可是,你明明告訴我,他們出去約會……」
「那是我的猜測!我嫉妒,我看不慣姓馮的那副左右逢源的樣子,我痛恨淡菲為什麼把他當神明、當情聖,而我比一個破罐子還不如!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姚晶珊,我這樣做,絕對是救你而不是害你,你懂吧?你不感激我,和我合作,反而叫我和你一起退讓?我簡直不敢相信言世界上還有像你這極阿Q!」周策慷慨激昂,愈說愈激動。
「周策,我沒想到你是這麼小人,這麼齷齪,這麼卑鄙!橡你這種人,就算淡菲被挖掉了眼珠子,也不會愛你!」
「小姐,你別這麼激動好不好?就算我卑鄙、齷齪好了,反正馮秉文愛你,我也破壞不了!我也不相信,你會真的讓他魏紫姚黃,左擁右抱!你為什麼不好好套牢他,讓我和淡菲有一點前途?有一點機會?」
「你別傻?!淡菲深愛秉文,她絕對不會愛你!」
「好吧,你要這麼偉大,這麼不開竅,隨你去,但是我拜託你行行好、積積德,不要壞了我的好事,我求你行不行?沒有淡菲,我活不下上!至於那個姓馮的,我也不會讓他好過!我會把他的緋聞都抖出來,讓他身敗名裂、混不下去!」
周策妒恨攻心,無法再說下去,拿起花束就往病房的方向快步衝去。
淡菲精神好了很多,正在小口小口地吃著餐后水果,看見周策拿著花,臉色鐵肯地沖了進來,在幾乎要衝撞到她的床鋪時,才如夢初醒地煞了車。
她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不理他。
周策看她那種態度,平時的委曲求全已發揮不出作用,火上澆油地把花往床上一丟,沒好氣又不敢發作,只是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淡菲身後急促地走來走去,走去走來。
「你幹什麼啊?」淡菲難耐到極點,悶著聲,頭也不回地罵他。
「我……」他囁嚅著,終於一鼓作氣說:「我已經忍無可忍了!魏淡菲!姓馮的已經有了姚晶珊,你為什麼還硬要去軋一角?我對你掏肝掏肺,你為什麼到現在一點都不領情?那個姓馮的又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想一箭雙鵰,大小通吃而已,你以為他真的是正人君子,還是老天爺派來普渡眾生的一代大情聖?他騙了姚晶珊,又來騙你,騙得你們一個要躲、一個要讓,他是什麼東西?」周策瘋了般地狂吠不已,又是揮拳,又是跳腳。
淡菲看多了他這極醜態,不痛不癢,冷冰冰地說:「瘋夠了沒有?如果瘋夠了,就請出去。」
這時晶珊推門踱了進來,她料定周策會在淡菲面前抓狂。
周策見二女會齊,知道今天已把戲唱砸了,只好虛張聲勢地大聲冷哼,示威一下,奪門而去。
「晶珊,剛才那個瘋子說,我們一個要躲,一個要讓,你聽見了沒?」淡菲繼續若無其事地吃梨,淡淡地問。
晶珊避而不答,只說:「周策心眼很壞,你要小心他。」
她把周策離間她們及將對付秉文的那番話,告訴了淡菲。
淡菲沉著一張臉,全聽進了心裡,卻只是問:「晶珊,你瘦了很多,眼圈都黑了,是不是為了把秉文讓給我,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眼前的晶珊,纖腰僅剩一束,所有的愁苦彷偟都寫在一張瘦削失神的臉上。
「沒有。我只想讓一切順其自然而已。你才真是瘦了一大圈,眼睛都掉進窟窿去了。」
兩人正說著話,房外有人敲著門。
晶珊把門打開,迎進來的竟是捧著鮮花,捧著大盒水果的游鎮坤!
「游Sir!」
晶珊和淡菲都意外極了,幾乎所有的同事都來醫院探望過,只是沒想到現在換成了姍姍來遲的游鎮坤出現在眼前。
「游Sir,請坐。」晶珊替他搬了椅子,游鎮坤一邊挪動著,把自己的屁股在椅子上妥當擺好,一邊轉動著眼珠子,上上下下打量著他最鍾愛的魏紫姚黃。
「哎呀!你們兩個怎麼搞的?都瘦成這個樣子?」
游鎮坤兩手平擺在膝蓋上,脖子上像裝了升降機般,不停對著她倆掃描。
「淡菲大病一場,當然瘦了,我沒有。」晶珊解釋。
「不對不對,都瘦了,都瘦了好多啊,真是可憐人,比黃花瘦……」游鎮坤不停地感嘆著、憐惜著、沉吟著。
晶珊看了看錶又說:「游Sir、淡菲,我下午有重要的Case要趕,我先走了。」
晶珊無論多忙,每天都會過來陪一陪淡菲,至少也來看一看她。
晶珊走了以後,游鎮坤語重心長地說:「小魏紫,游Sir到大陸去探親去了,不然早就來看你。你們三個人的事,我都聽說了,你看看,弄得你們兩個人都變成這個樣子,真是何苦?」
「……游Sir聽誰說?不騙你,我很為馮秉文擔心,這些事情會傷了他……」
淡菲低下了頭,神色一片黯然。
「有人到處加油添醋,誰會不知道這些事情?不過你放心,馮秉文的來頭很硬,是大老闆親自請來幫忙的人,誰也不敢把他怎麼樣。倒是周策被查出營私自肥了那麼久,我看他是死期不遠了。」
聽他這麼說,淡菲真是鬆了一口氣,心上巨石全放了下來。
游鎮坤察顏觀色,知道淡菲用情已深,又關愛備至地說:「小魏紫啊,游Sir告訴你,我年輕的時候,比呂洞賓還多情,還風流!但是名姬艷女,皆可幻化;倚翠偎紅,盡如春夢!世間的情愛歡欲,總讓痴心男女付出很大的代價,吃盡了苦頭,到最後,還是清風明月,一切都成空!你是一個聰明人,不要就這樣走進死胡同,把自己困住了!」
他自己說著說著好像也被感動了,更好像為自己的身世感慨萬千一般,又長又重地大嘆一口氣。
淡菲俊眉深鎖,只任他句句全玉良言如同千縷遊絲般,往心海深深地滲透。她在幽深的冥恩中浮沉著,魂魄如同出了竅。
「淡菲啊淡菲,聽游Sir的話,別再沉迷不悟了,要做個瀟洒如仙、光潔如鏡的第一流人物!」
恍惚中,游鎮坤的聲音又一次如同空谷傳音般,盪進了她的心海……※※※
晶珊陪著淡菲,在醫院的中庭散步,正漫步走回病房。
這是一個星期天的早晨,淡菲的狀況仍在持續好轉中,因為再要謹慎地觀察,她接受醫生的建議,繼續留在醫院調養,何況,她根本還沒調適出一個平衡的心情,如何回去辦公室面對秉文以及所有的人?
她在內心深處秘密地醞釀,轉化著許多想法,沒有人知道。
從長長的走道望過去,她和晶珊同時看到病房門口站了一個人。
是來探望她的吧?除了晶珊,還有誰會一大早來看她?連父母親和小弟都還在利用難得的假日補足睡眠呢!也不會是秉文,自從那次訣別式的探晤之後,他迴避著她,即使再來探望,看來也只是客套地盡著禮數而已。
她們緩緩走近,那人定定站在原處,張大一雙眼睛盯著她們。
她們和他三個人,三對眼睛在同一個時間交會時,一種極詭異、奇怪的感覺在三人心中同時升起。
他們彼此感到,對方是何等陌生卻又何等熟悉,難於辨定卻又似曾相識……只是遲疑了幾秒鐘,他們終於確認出對方。
「淡菲!晶珊!」
那個高艘、年輕卻又顯得疲憊蒼老的男人,如夢初醒般開口喊了出來,眼睛直直盯著淡菲。
是司徒志剛!
晶珊睜大了眼睛,驚詫得幾乎忘了呼吸。
「是志剛!你怎麼回來了?」她忘形地驚喜低呼,又轉臉去看淡菲。
淡菲臉上只有一片錯愕,一對濃眉深鎖著,既沒有笑容,也沒有開口,只是冷若冰霜地看著司徒志剛。
「淡菲,是志剛?!是志剛回來了!」晶珊激動地搖著淡菲的手臂,彷彿以為淡菲還沒認出來人一樣。
沒想到,淡菲冷漠的表情還是一點都沒改變,而且視若無睹地從志剛身邊走回病房去。
晶珊無法理解,為什麼淡菲對伊人歸來,竟沒有一點喜悅的感覺?轉念一想,也許她對志剛是因愛生恨吧,她曾經用整個生命去期待他,用許許多多的眼淚與嘆息去守候他的音訊。也難怪,她對他的怨恨使她在重逢時對他冷眼相待。
晶珊還是非常非常興奮,她知道,志剛歸來就如同救星降臨,她和淡菲、秉文之間僵化的關係將因此而得救,淡菲不知情歸何處的迷惘將回歸原位,得到化解,從此好事成雙,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就因為這樣的直覺想法,原本終日強顏歡笑的她,才真正露出了如許燦爛、興奮的笑容。
她看見志剛為了淡菲的冷莫反應而踟躕發獃,溫柔體貼地安慰他說:「你這麼久沒有消息,難怪淡菲恨你!她有多麼在乎這件事,你知道嗎?」
司徒志剛面色凝重,沉思了一會兒才不安地說:「她怎麼生病的?」
「這……說來話長,」
晶珊踟躕著該怎麼回答,只好告訴他:「反正你回來了就好了,快進去和她好好重逢吧,我不當你們的電燈泡了。」
晶珊這麼說,自然是讓司徒志剛認為淡菲是因他而病的。
他推了再門進去,再把門帶上。淡菲雙了抱胸背對著他,望著窗外,似乎就在等著這一刻。
他囁哺著,輕輕喊她:「淡菲……淡菲……」
她文風不動地站了那裡,不理不睬。
他再也無法忍受,朝她猛撲而去。
他緊緊擁住她,探索她的唇。
淡菲狠狠把他推開,他再次撲擊,她給了他一個清脆的大耳光。
「你打得好,打得好……我知道你恨我!」他捂著臉,一綹頭髮垂在額上。
「我打你,不是因為我恨你,而是厭惡你毫無教養,像一隻瘋狗在亂咬!」
她目光犀厲地瞪著他,令他不寒而慄。
他驚詫到極點地凝望她,打量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變了這麼多,而且這樣對待他。
她瘦了太多大多,顯然是吃盡了苦頭。
唉……他又重又長地吐出一口鬱悶之氣,歉疚、無奈又苦惱地向她解釋:「別這麼恨我,別把我當個洪水猛獸,當做仇人好不好?你看看我!我求你看看我!難道我比你好嗎?要在今年以前拿到學位,你知道我壓力有多大嗎?」
的確,在她面前苦苦哀告、解釋著的男人,面黃膚燥、身形瘦削,甚至站在那裡,還顯露出三分未老先衰的佝僂,他哪裡是當年唇紅齒白、意氣風發的那個校園才子?
可是,她竟然一點也不感到心疼,一點也不感到憐惜,還是定定站在那裡平視著他,真的像冷眼旁觀一隻瘋狗在腳跟邊哀嚎求饒一樣。
「淡菲,你為什麼要頑固得去死守那些分開兩地的人,必須靠魚雁往返才能維持感情的鬼信條?我們之間的感情,還需要那種形式嗎?你看看我,已經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了,我連睡覺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他終於停了下來,攤著雙手向她乞憐。
「你以為,我在痴痴等你?我應該痴痴等你?」她也終於開了口,剛冷的語調充滿了嘲訕。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我對不起你!我也是熬不下去,跑回來了不是嗎?我特地回來看你,伯母告訴我,你病再不輕,還好我及時回來,沒有太遲……」
「錯了,太遲了。」
她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彷彿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不,我會補償你,我要帶你叫英國去。你這麼恨我,表示你還是愛我的,讓我補償你!」
「不,不,太遲了,我對你的感情已經死了,完完全全死了,而且,我已經變心愛上另一個男人。」她冷笑著告訴那個自私的男人。
「那是不可能的!你不過是想刺激我,不過是想泄憤,對不對?是我把你害成這個樣子,我接受你的懲罰,你打我、罵我、污辱我,我都接受!」
「不,司徒志剛,你別再自做多情了,我恨本不是因為你而生病的,而且我真的愛上了另一個男人,這是事實,我不會和你開玩笑。」
「那個人是誰?告訴我是誰?我要殺了他!」
他看她那麼冷漠,那麼冷靜,不再不開始當真。三年與外界隔離的苦讀,已使他的身心失去了平衡,他知道自己隨時都有失心發瘋的可能,他需要慰藉,不能再受刺激,這也是他突然決定回國的原因。
「說呀,他是誰?我如果得不到印證,死都不會相信!」他狂吼。
她知道她必須給他一個答案,讓他死心。
「他是我的上司。晶珊也知道,你可以去問她,向她求證。」
她告訴他,心裡靈光一閃想起了另一個可恨可厭的男人的名字。
他簡直氣炸了,捏著拳頭說:「告訴我他究竟是誰?我要你親口講!我要殺了他!」
「聽清楚了,他是我的頂頭上司,他叫周策。」
「周--策?」地咬著牙,重複著這個名字。
「是啊,里安公司業務部副理周策,我想他會很樂意向你承認這件事的。」她故意讓他把話聽得一清二楚。
司徒志剛捏著拳頭,暴怒如同一隻獅子。
她又告訴他:「拜託你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別在辦公室鬧,以免砸了我們的飯碗!」
司徒志剛兩眼泛紅,倒進著走了幾步,會門而去。
淡菲目送他的背影,開懷哈哈笑了起來。
她了解他沒有殺人的膽子,卻肯定這個男人的自私寡義,和另一個男人的齷齪卑劣,都可以同時受到教訓。
※※※
星期一一大早,司徒志剛衝進了東光大廈,問明裡安公司的所在地,搭乘電梯直上十五樓。
他找到了里安業務部,站在門口粗聲粗氣地喊:「周策在不在?哪一個是周策?」
辦公室裡面有八、九個人在,看著那個穿著夾克又罩著薄風衣,看起來有很多風霜味的年輕人在外面叫囂,一個個都覺得莫名其妙。
司徒志剛正在氣頭,見沒人理他,就憑著一股書獃子的傻勁沖了進去,找上其中一個就問:「告訴我周策在哪裡?」
那個人明明知道周策了分鐘前才進了辦公室,正在上洗手閑,卻不敢貿然告訴他,只反問:「你找他有什麼事?請問你是誰?」
「我是來找他算帳的人,快說,周策在哪裡?」司徒志剛揪起那人的衣領,一臉蠻悍。
「找我什麼事?你這是作幹什麼?」周策正好進來,看同事被人揪著,便從後面朝志剛推拉著。
「你就是周策?」志剛放了那人,轉過身來,揪著周策確認。
「我就是。」
周策還沒說完,司徒志剛高高一拳由上而下揮來,周策一仰臉,正中鼻子,他的鼻樑幾乎被打歪了,鮮血立刻冒出來。
他痛得說不出話來,只剩下用兩個手掌捂住鼻子的力氣,含糊不清地沉吟著說:「你幹什麼打人……哎喲……」
司徒志剛理直氣壯地大聲…答:「你趁人之危、橫刀奪愛,這樣教訓你算是客氣了!」
說完又乘勝追擊,伸出老拳,又給周策兩個大巴掌。
周策痛得齜牙咧嘴,又狼狽又難堪,左右讓兩個業務員給扶著,氣急大叫說:「你到底是誰?不分青紅皂白在這裡撒野!報出名字來,等一下我叫你躺著出去!」
「你老子叫做司徒志剛,聽過沒有?你打淡菲的主意,欺騙她的感情,叫她背叛我,也不打聽打聽,我司徒志剛是什麼人物?」
「司徒志剛?什麼是司徒志剛?司徒志剛又是淡菲的什麼東西?」
周策被打得莫名其妙,到現在還弄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他連淡菲的手都沒沾過,為什麼會突然跑出一個司徒志剛來,把自己劈頭打得金星直冒?他最痛的強波已過去,暗中咬牙醞釀氣力,要還給對方一個痛擊。只要搞清楚來龍去脈,他一定要加倍反擊回去,把一眾人眼前失盡的面子討回來。
「不知死活的愣小了!我讓你死得明明白白!你趁我不在淡菲身邊,調戲她、引誘她、欺騙她,對不對?你不敢承認是吧?我真是不明白,淡菲怎麼會看上你這種龜孫子?怎麼會為你這種龜孫子喪心病狂、六親不認,連我回來都不正眼看我一下!說,你是怎麼騙她?欺壓她?你仗你是上司的惡勢力騷擾她、欺負她,有沒有?是不是?」
志剛聲聲逼問,圍觀的人愈來愈多。
周策聽著,總算聽出一點端倪,訕訕地大聲抗辯說:「臭小子!誰仗勢欺壓淡菲了?你隨便問這裡的任何一個人,看我周策一向是怎樣對待她,我要是有能耐讓她六親不認就好了!要說真有人仗著身為上司的想勢力欺壓她,你可要弄清楚,那絕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誰?」
志剛當然不相信,這是淡菲親口告訴他的。
「是……」
周策極想把秉文的名字抖出來,環顧左右卻都是熟人和同事,忌諱著不敢說出口,同時暗恨讓還沒到辦公室的秉文,錯過了扮演這場好戲的男主角。
「你去間姚晶珊好了,那些事她最清楚!她一定會很樂意把淡菲不安於室的故事告訴你!」周策乾脆這樣說,並且故意激怒他。
「龜孫子,狗雜碎,把你的大嘴巴放乾淨一點!」
志剛又作勢撲過去,正好迎上周策的拳頭,於是兩人拳來腳往,打成一團,旁邊兩三個人也摻了進去,混戰業發擴大,打到是后,司徒志剛披頭散髮,風衣也扯爛了,而周策早已鼻青臉腫,成了超級豬頭三。
「晶珊呢?姚晶珊在哪裡?我要親口問她!」
志剛氣呼呼地朝眾人吼著,嘴角滲著血絲。他以為晶珊還和淡菲一起在里達共事。
眾人面面相覷,不敢回答,還是周策成全了他,因為他等著看一場好戲上演。
「姚晶珊不在這裡,我可以給你電話,你很快能夠找到她。」
他幸災樂禍地丟給志剛一個電話號碼。
晶珊在辦公室內正準備工作,接到了志剛的電話。
「晶珊,我是志剛,我馬上要見你,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出來!」他的口吻嚴肅緊張得像在通告一件命案,又帶著強烈的逼迫恐嚇意味。
「志剛,出了什麼事?我人剛進辦公室……」晶珊疑惑地問。
但他很堅硬,很頑強地重複:「馬上出來,無論如何馬上出來,否別,我再回里達把它夷為平地!」
晶珊被最後那一句話嚇到了,不敢延進地請了假,匆匆離開辦公室,和志剛在約定的速食店見面。
志剛猛吸著煙,臉色蠟黃,嘴角的血憤還沒擦乾淨,額角也腫了一大塊,長長的頭髮斜披在臉上,看起來,還像個邪惡的刀疤怪客。
「志剛,你究竟怎麼了?和誰打成這個樣子?」
她看看他被撕裂的風衣衣頒和袖子,詫異著司徒志剛會狼狽淪落至此。
「這你別管。我只要你告訴我,讓淡菲移情別戀的男人是誰?」
志剛狠狠捻熄煙蒂,像要狠狠輾死那個還沒有現身的敵人。
「這……你怎麼這樣問我?你究道和誰打架了?你為什麼沒有守著淡菲?為什麼這麼狼狽?」
她沒有回答他,兩人各說各話,心裡都充滿了疑問。
「那個人不是周策嗎?淡菲明明這樣告訴我,她為什麼要耍我?還是周策不敢承認?他要我來問你,你一定要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志剛苦悶焦躁到了極點,他有太多太多疑問,卻沒有半個答案。
晶珊哪敢貿然回答?只有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地試探:「你先告訴我,你和淡菲出了什麼事?你們昨天好不容易重逢,為什麼今天會變成這個樣子?淡菲等了你整整兩年,有一段時間,她幾乎活不下去!現在你好不容易回來,為什麼事情反而好像一團糟?」
「是啊,這正是我想知道的謎題!周策說你知道所有的答案,你別裝傻了,一五一十告訴我行不行?淡菲究竟愛上了誰?她完全不在乎我了!你相不相信,她竟然完完全全地,一點也不在乎我了?她到底愛上了誰?你說!你說呀!」
晶珊強撐著,不讓自己去面對她最怕去印證的事實,努力地做最後的掙扎說:「不是的!她不是這樣的!她只是恨你疏遠了她、拋棄了她,不顧她的死活,忘記了你出國前對她的信誓旦旦。你不應該沒有任何交代和解釋,就把她丟在一邊,讓她一封信又一封信地寄給你,一次又一次地打越洋電話找你,你像消失了一樣讓她傷心絕望。她還是愛你的,就算她真的為別人動情,那裡是因為她那麼孤獨絕望,難以自處。你不要放棄她,要挽回她!盡你全部的力量挽回她。志剛,我求你不要放棄!」
晶珊的眼淚開始了眼中打滾,她簡直不能想像,如果連志剛回來這線生機都破滅了,如果淡菲無法和他複合,她真的就只有退讓一途可走,可是,對秉文她又是那樣地難以割捨……然而志剛給她的回答,卻讓她絕望得四肢冰冷,全身發軟。他告訴她:「沒有用的!淡菲真的完全變了!她不讓我碰她、吻她,不聽我解釋,不看我一眼,甚至打我耳光,說我是一隻無禮騷擾她的瘋狗!她更向我坦承她愛上她的上司,叫我到公司去求證!」
志剛說著,氣得不停發抖。
「她告訴你是周策?」晶珊難以置信地問。
「顯然不是他,對不對?顯然她已經不愛我,所以耍我、整我,讓我找錯對象被修理一頓!你想,我千里迢迢回來,她如果還愛我,會忍心這樣對付我?」
志剛已經要哭出來。
晶珊傻了,也明白了。
她認清了兩件事,第一個是,淡菲故意讓志剛找上周策,讓他們狗咬狗對陣,對這兩個沒心沒肝的男人做了最微妙的懲罰。第二個事實是,淡菲確然深愛秉文,她對志剛的感情已如昨日黃花,隨風遠揚。
她絕望了,徹底地絕望了。好事成雙,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夢,終究成了一個痴心空想。
志剛見她失神發獃,頻頻催促著:「快告訴我,晶珊,我如果見不到這個人,看他當面對我,承認他和淡菲相愛,我是不會死心的!」
「他不會見你的,他也沒有必要向你承認什麼。志剛,冷靜下來吧,淡菲既然表明了不可能和你複合,你就不要再強人所難。」晶珊痛苦極了,覺得自己已被逼到了懸崖邊緣。「志剛,你不要逼我,給我一天的時間,讓我先去找淡菲。」
「為什麼?姓周的說你知道一切,你可以告訴我!」
「因為他是一個我怎麼也想像不到,那樣一個惡毒的人!」晶珊痛恨地說,雖然心中為淡菲籍志剛之手修理周策感到喝采,但她無法向志剛解釋這些,只說:「也因為,這是淡菲個人的事,我不應該插上一腳。你讓我和她談一談,總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好不好?」
志剛以為,晶珊將以一個至友的立場,去為他和淡菲之間的惡劣關係善盡關說,也只好勉強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