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什麼?要我去訪問『上業集團』的總裁?」方硯靈不敢置信地望著報社的總編輯戴虹姿小姐。

她就覺得奇怪,為什麼報社會在中午的時候十萬火急似的一再call她,要她立刻回報社來,為此她不得已只好向「築園」咖啡店請了假,連午餐也來不及吃就急急忙忙地騎著摩托車趕回報社去。

一路上,她心驚肉跳地以為她在咖啡店兼差打工的事情東窗事發了,還滿腦子以為她會被開除或至少會被狠狠地訓斥一頓。結果到了報社,她的頂頭上司——資訊版的主編便急忙要她去向總編輯戴虹姿小姐報到。

一聽見要去找報社的總編輯,方硯靈當場臉都綠了,沒想到她在咖啡店打工的事竟鬧到總編輯那兒去,這下子她的下場一定很慘。

本來她已有了必須捲鋪蓋走人的心理準備,卻萬萬沒想到總編輯點名找她的原因,竟然是要她去採訪左宥安?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算報社真的要採訪左宥安,也不該派她這個資訊版的記者呀!

「對,沒錯!就是『上業集團』的總裁!」戴虹姿小姐的臉上有著恍如中了第一特獎發票似的興奮。「沒想到左先生竟然主動來電,說他願意接受我們報社的專訪,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好機會呢!」

「可是……總編輯……」方硯靈試圖以最委婉的方式推拒這項任務。「我是資訊版記者,跑的是資訊方面的新聞,跟『上業集團』八竿子打不在一塊兒呀……」

「是左先生親自指定要你去訪問的,我也跟他說過你是資訊版的記者,還說我會派報社裡最資深的財經版記者去採訪他,但是他說他只願意接受你的訪問,其他人一律不要。」總編輯用著有些曖昧的眼光瞟著方硯靈,她已認定左宥安之所以會做這種要求,一定是看上了他們報社這個長相標緻的小記者。

「什麼?左宥安指名要我去採訪他?」那個可恨的男人又想用什麼手段來羞辱她了?方硯靈緊蹙著娥眉,想要開口拒絕。「總編輯,我不……」

「哎呀!別這麼急著拒絕嘛!」戴虹姿打斷了她的話,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你要知道,『上業集團』這幾年來幾乎是不接受任何媒體的訪問,這次左先生肯給我們報社有獨家專訪的機會,是給我們面子呢!」

左宥安這麼做是給報社面子?不可能!他的目的只是想羞辱她而已!

「對不起,總編輯,我沒有能力勝任這個專訪,財經版有很多優秀的資深記者,我相信由他們來做這次的專訪,一定會比我適合、專業得多。」

見方硯靈一再的推辭,戴虹姿臉上的笑容逸去,有些不悅地板起了臉。

「報社相當重視這次的專訪,如果因為你個人的因素,而使得報社沒有辦法做成這篇獨家專訪的話……你要知道,沒有一家報社會喜歡那種配合度不好的記者。」她的話雖然是點到為止,但是話中的威脅卻不言而喻。

「我……」方硯靈為難地擰起眉頭。

她沒想到總編輯竟然會以開除她來逼迫她「就範」,她是很想有骨氣地掉頭就走,但是一想到父親的債務,一想到每個月的房租,一想到仍躺在醫院病床上的父親,她不禁猶豫了。

戴虹姿見方硯靈有軟化的跡象,連忙乘勝追擊地利誘道:「硯靈,如果你順利完成這次專訪的話,我就立刻替你加薪百分之二十,怎麼樣?」

加薪百分之二十?總編輯提出的豐厚條件令方硯靈一愣。這個加薪機會對於他們這間每年調薪都比照公務人員調薪比例的報社而言,實在是「千載難逢」呀!

硯靈在心底掙扎著,她實在很想拒絕做這次的專訪,不想自動掉入左宥安的詭計之中,但是一想到父親開刀所需的醫藥費,她只好無奈地妥協了。

「好吧!」她終於點頭答應了,心想反正父親一直要她去找左宥安,她正好可以乘著這個機會,將她當初為何會和宥辰解除婚約的真相向他說清楚,當然,前提是如果他聽得下的話。

「太好了!你現在就去吧!」方硯靈的妥協令戴虹姿立刻笑不攏嘴。

「現在?」方硯靈詫異地瞪大了眼,她實在不想這麼快就去見他。

「是呀是呀!你現在馬上就去吧!左先生已經在『上業集團』的總裁辦公室里等你了。」彷彿怕方硯靈會臨時變卦似的,戴虹姿立刻半拉半拖地將她送出總編輯室,揮揮手並再次囑咐道:「快去吧!我等著看你的稿子,加油!」

如果可以,方硯靈真不想再踏進這間辦公室半步,但是她不行,所以只有認命地走了進去,卻意外地發現辦公內竟是燈光明亮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不是每次都要故弄玄虛地關掉燈光,頂多只留一盞昏暗的小燈嗎?為什麼這次卻一反常態地將辦公室內的燈光打開?難道他又想耍什麼詭計?

方硯靈狐疑而防備地抬起頭來,卻只看見左宥安的半個後腦勺。他背對著門口,坐在辦公桌后的皮椅上,因此她只能看到他濃密的黑髮而已。

「左先生,我是民進報社的記者方硯靈,今天是來為你做一篇專訪的。」她壓抑著對左宥安的恨意,公事化地做著自我介紹,平靜的語調不摻雜任何私人的情緒在內。

「哦,辦公桌上有一張我的名片,請多多指教。」左宥安動也不動地冷冷說道,似乎還沒有要轉過身來的打算。

名片?方硯靈的眉心愈擰愈緊,不明白這個可恨的男人又在玩什麼花樣了?

她的視線落在辦公桌上的那張燙金名片上,遲疑了半晌后,才走過去拿起了那張名片。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左宥安的故意安排,那張名片正好是英文的那一面朝上,方硯靈不經意地瞥了他的英文名字一眼——

「Andy?」方硯靈訝異地低呼,沒想到左宥安的英文名字竟然也叫做Andy。

看見這個英文名字,她就不由得想起前幾天Andy的無情決裂,方硯靈的心一痛、眼眶一熱,滿腹的心酸委屈差點化為淚水奔流而下。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在左宥安的面前掉淚!

「怎麼?你對我的英文名字有什麼意見嗎?」左宥安緩緩地轉過身來,好整以暇地盯著方硯靈看清他「真面目」時的錯愕表情。

「Andy?你……怎麼會在這裡?」方硯靈吶吶地問道,腦袋瓜因過度的震驚而呈現一片混沌紊亂狀態。

乍見方硯靈此刻消瘦憔悴的模樣,左宥安猛地感到一陣心痛。

她那對黯然的眸子不再流轉著柔媚的波光,眼瞼下有著明顯的黑眼圈,粉嫩的雙頰更是消瘦了不少……

老天!才不過幾天的時間,她竟變得如此憔悴!他不禁懷疑她這幾天來究竟是怎麼照顧自己的?難道她不吃也不睡嗎?

左宥安心疼地默默凝望她半晌后,強迫自己忽視心中的刺痛與酸澀,刻意用著冷冷的語調譏諷道:「我怎麼會在這裡?你這個問題還真奇怪,你不是特地要來訪問我的嗎?」

「訪問你?」方硯靈顯然還搞不清楚狀況,她愣愣地否認道:「不,Andy,我不是來訪問你的,我是來訪問左宥安……」

「那不就對了!」左宥安故做冷酷地揚起嘴角,準備狠下心來揭開「謎底」。

望著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方硯靈心中隱約升起不好的預感。

她是要來訪問左宥安的,為什麼Andy卻說他就是她的訪問對象?

這裡是左宥安的辦公室,為什麼,Andy會出現在這裡?

還有……左宥安的英文名字恰巧也叫做Andy,難道……

「不!不可能的!Andy,你別告訴我你就是左宥安,我不會相信你的!」方硯靈激動地叫嚷。

「事實擺在眼前,我就是左宥安。」

「不!你是Andy!我見過左宥安,你和他長得一點都不像!」方硯靈一個勁兒的猛搖頭。「Andy,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但是請你別跟我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過度的刺激使得方硯靈的身子搖搖欲墜,突然的一陣暈眩令她差點站不住腳,她連忙扶住辦公桌以穩住自己的身子。

「怎麼?不信?沒關係,我自有辦法能讓你相信。」左宥安按下電話的內線按鍵,吩咐著他的秘書蘇小姐。「蘇秘書,麻煩你請柯總經理立刻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

「進來。」

門一開,柯冠霖的前腳才剛踏進辦公室,根本還沒看清楚辦公室內的另一個「訪客」時就開口問道:「宥安,你找我有事……」

柯冠霖的問話在終於看見方硯靈時倏然中斷,他詫異地一愣,根本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方硯靈。他愕然地望向左宥安,以眼神詢問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一看見柯冠霖,方硯靈如遭電極地僵立在原地,錯愕地瞪著他那張化成了灰她都記得的「左宥安」的臉。

「你……你不是左宥安嗎?」方硯靈震驚地問道。

為什麼眼前這個「左宥安」會喚Andy為「宥安」?

為什麼Andy會喚這個「左宥安」為「柯總經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方硯靈的腦中呈現一片混亂,但是她心中卻隱約浮現一個荒謬的揣測,她不敢深入去細想,但是那個可怕的揣測卻有如魔魘似的緊緊糾纏著她!

不……不可能是她所想的那樣……Andy和左宥安……絕對不會是……不會的……

左宥安別開視線,強迫自己不去看她那張會令他心疼的蒼白容顏。

今天的這一場「真相大白」,是他復仇計劃的最後一個步驟了,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到最後,不能在這最後的關頭心軟。

他強迫自己回想起大哥的死,試圖以那一幕怵目驚心的畫面來驅走盤縈心頭的不忍與心疼。他深吸口氣,以聽不出情緒的冷淡聲調說道:「冠霖,和這位方小姐交換一下名片吧!」

「這……」柯冠霖遲疑地望著方硯靈面無血色的臉,不以為她還能承受更多的刺激與打擊。

只可惜左宥安的心意已決,他挑眉問道:「怎麼?只不過是換張名片,有什麼困難的嗎?」

見左宥安的態度堅決,柯冠霖只好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方硯靈。

「方小姐,我是『上業集團』的總經理柯冠霖,請多多指教。」

方硯靈顫巍巍地接過那張名片,看著名片上的姓名與職稱,方硯靈覺得她就快要崩潰了!

「你……是柯冠霖……不是左宥安?」她發顫的聲音有如一縷幽魂般的飄忽。

「我……」柯冠霖於心不忍,想開口安慰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冠霖,你可以出去了,別忘了你等會兒還要主持一個會議。」左宥安提醒著他。

左宥安都這麼說了,柯冠霖也沒有什麼理由可以留下來,只好同情瞥了方硯靈一眼后,無奈地轉身離去。

「這下子你總該相信,Andy就是左宥安,左宥安就是Andy了吧!」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騙我?」方硯靈深受打擊地嚷道,渾身激動地劇烈顫抖著。

她一直以為她和Andy是真心相愛的,即使上回Andy無情地決裂,她也總抱著一絲希望,認為她和Andy還有複合的機會,認為他們之間的愛能夠克服一切,認為他們終究還是能在一起的……

沒想到……沒想到Andy竟然就是左宥安,沒想到Andy就是那個處處逼迫她、打擊她、羞辱她,甚至還害得她父親病倒的可恨男人!

難怪她總覺得Andy和左宥安有某種程度的相似,原來他們根本是同一個人!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殘酷地待她?她是真心愛著Andy的呀!

「為什麼?」左宥安冷嗤一聲,彷彿覺得她的問題很蠢似的。「當然是為了要替我大哥報仇!否則我費這麼大的勁扮演Andy,還想盡辦法刻意接近你要做什麼?吃飽了撐著?」

「刻意接近?」方硯靈早已面無血色的臉,此刻更顯蒼白了。她暈眩了一下,連忙緊抓住辦公桌的桌沿避免跌倒。「那……那麼那天……你說愛我……也是騙我的?」

「那當然!難道你以為我會傻得愛上一個善於玩弄男人感情的女人?哼!我怎麼可能會愛上害死我大哥的罪魁禍首?別笑死人了!哈哈!」

左宥安哈哈大笑,笑聲卻是苦澀的,只可惜深受刺激的方硯靈根本聽不出來。

「害死宥辰?不……Andy……你聽我說,當初我和宥辰……」

「夠了!我不想聽你當初是如何欺騙、玩弄我大哥的感情!」左宥安粗暴地打斷她的話,狠下心來嗤笑道:「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我只不過是要你也嘗嘗被愛人背叛的滋味,你現在終於也知道被人玩弄是什麼樣的感覺了吧?這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

他的話,好殘酷!每一字、每一句,彷彿都是一柄柄森利的刀劍,千刀萬剮地凌遲著她的心。

方硯靈狠狠地咬住下唇,試圖以疼痛來強忍住盈眶的淚水,她很快地嘗到了口中的血腥味,卻還是沒能止住崩潰泛流的淚水。

原來Andy根本就沒有愛過她!而她卻像個傻子似的痴痴地戀上了他。

她恨他、氣他、怪他,卻更怨自己愛得太深!

「你……為什麼不肯聽我解釋……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Andy……」豆大的淚珠隨著破碎的嗓音撲簌落下,她幾乎哽咽得不能成言。

「別叫我Andy!」左宥安被她的淚水弄得心煩意亂,他有些狼狽地別開視線,就怕自己會忍不住上前擁住她。

左宥安的叱喝聲令方硯靈的淚水掉落得更凶了,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唇,不讓啜泣聲自唇邊逸出。

「你可以走了。」左宥安咬牙下起逐客令。「我們之間誰也不欠誰了,一切就……到此為止。」

可惡!此時此刻,他該感到一絲替大哥報完仇的欣慰,但是他的心中卻只充滿了對她的不舍與心疼!

他痛恨自己必須狠下心來傷害她,他心疼她此刻消瘦憔悴、搖搖欲墜的模樣,他必須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剋制自己不去抱住她、安慰她、告訴她其實他也是愛著她的!

不!他怎麼能放任自己不顧一切地去愛她?

就算他再怎麼愛她,他們的愛也改變不了他大哥為她自殺的事實。不!他不能允許自己和她在一起,否則他怎麼對得起他死去的大哥!

「誰也不欠誰?一切到此……為止?」方硯靈喃喃地重複著他無情的話,水霧的眸子盈滿了絕望的哀傷。

「沒錯,等你走出這扇門之後,我們之間將不再有任何的牽扯瓜葛了。」左宥安痛苦地閉上眼睛,感覺他的心臟被自己的話狠狠地捅了一刀。

「我……我知道了……」

方硯靈踉踉蹌蹌地奪門而出,然而她才剛踏出總裁辦公室沒幾步,一陣強烈的暈眩突然攫獲了她,她嬴弱的身子跌扑倒地,整個人昏了過去。

「方小姐?」柯冠霖驚愕地叫嚷出聲。

他剛才在總裁辦公室外和蘇秘書確認一些會議的時間與議程,才正想離開時,方硯靈就突然從總裁辦公室跑出來,他都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她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昏倒在他的眼前。

聽見柯冠霖的叫嚷,左宥安霍地轉頭一看,發現方硯靈昏倒在地,他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硯靈!」左宥安又驚又慌地衝過去,一把抱住她嬴弱的身子,焦急地對著秘書大吼:「快點叫救護車!」

蘇秘書點點頭,正要去撥電話的時候,左宥安又立刻改口道:「不,不用打了,我現在馬上開車送她去醫院。」

他打橫抱起方硯靈,望著她淚痕斑斑的蒼白容顏和明顯消瘦的雙頰,他感到一陣陣錐心的自責和心痛。

柯冠霖將左宥安的憂心與慌亂看在眼裡,實在不放心讓他自己開車,以免他亂中有錯,還沒到醫院就出了車禍。

「還是坐我的車好了。」柯冠霖連忙拿出自己的車鑰匙,說道:「我開車送你們過去。」

「醫生,她為什麼會突然昏倒?什麼時候才會醒來?」

左宥安雖是詢問著一旁的醫生,但他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兒身上。

「這位小姐她因為營養不足導致體力不濟,又沒有好好地休息,也有可能是因為受到了過度的刺激,所以才會突然昏倒。」醫生一邊調整著點滴的高度,一邊解釋道。「我現在幫她注射點滴補充營養,她應該一會兒就會醒來了。」

左宥安的臉色一黯,心中深深地自責著,他知道她今天之所以會昏倒,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等這位小姐醒來之後,記得告訴她三餐一定要吃,還有要多多休息,盡量避免再受到太大的刺激。」醫生叮嚀完之後就離開了。

左宥安拉了一張椅子坐在病床邊,懊悔地望著方硯靈那張面無血色的臉,心痛地用他的一雙大掌包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柯冠霖靜靜地站在一旁,將左宥安的痛苦與自責全看在眼裡,他搖頭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宥安,承認事實吧!你是愛她的。」

左宥安痛苦地閉上了眼,喑啞地坦承。「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愛上她了。」

由於他的眼睛是閉上的,因此並沒有發現床上的人兒在他坦言心意的時候,身子輕微地震了一下。

「你早就知道你愛上她了?」柯冠霖先是一愣,隨即不敢置信地問道:「既然你是愛她的,你竟然還忍心這麼對待她?」

「那你要我怎麼做?」左宥安激動地低咆。「對一個逼死我大哥的女人,你期望我怎麼對她?難道你要我忘了我大哥是怎麼死的嗎?就算我再愛她,也改變不了我大哥因她而自殺的事實!」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愛她的!就是因為愛上了她,他才會一再地陷入矛盾掙扎的境地;就是因為愛上了她,所以他才會在替大哥報仇的時候卻又對她感到心疼與不舍!

他愛她,卻必須恨她;他在傷害她的同時,其實也是戕害著自己。

天知道他有多想將她擁入懷中好好地疼愛呵護!但是他不行!身為左宥辰的弟弟,他卻無法放任自己將心愛的女人擁入懷中!

「這……」柯冠霖一陣語塞,頓時明白了左宥安所承受的痛苦與煎熬。

病房裡突然陷入一陣凝重的沉默,直到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不等病房裡的人開口回應,方崇立便徑自開門走了進來。他的目光掠過一旁的柯冠霖之後,落在左宥安緊握著女兒的手上。

柯冠霖望著方崇立,又瞥了眼左宥安,發現後者的注意力幾乎全部放在病床上。

「這位先生,請問你是……」柯冠霖客氣地詢問。

「我是硯靈的父親,方崇立。」他本來今天就要出院了,沒想到卻接到護士的通知,說他的女兒昏迷不醒地被送進醫院來。

聽見方崇立的話之後,左宥安終於有反應了。他緩緩地回過頭來,卻發現方崇立的視線落在他緊握著方硯靈的手上,他遲疑了半晌,慢慢地鬆開了手。

「你就是左宥安?」方崇立移動視線,直視著左宥安。

「我是。」左宥安點點頭。

「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左宥安愣了一會兒,沉默地望著方崇立片刻,才又緩緩地點點頭。

「呃……」柯冠霖見他們似乎有許多話要談,於是識相地先行告退。「我等會兒還要主持一場會議,我先回公司了。」

柯冠霖離開后,方崇立也拉了一張椅子在病床邊坐下。他一邊心疼地望著女兒消瘦的面孔,一邊開口說道:「我希望等會兒你能靜靜地聽我說,如果你不讓我把話說完,你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或許是方崇立認真嚴肅的神情打動了左宥安,他點頭說道:「我盡量。」

於是,方崇立心情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娓娓地話說從頭——

「當初,硯靈之所以會解除和宥辰之間的婚約,其實是因為……」

「不!我不信!」左宥安激動地大聲咆哮,心中的震驚使得他無法控制他的音量。

「我沒有騙你,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方崇立冷靜地望著他。

「不可能!爺爺怎麼可能會那麼做?爺爺怎麼可能會逼死大哥?」左宥安激動地否認,心中卻沒有十成的把握,因為他相當清楚爺爺根深蒂固的門第之見。

「你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回去問你的爺爺。」

「我會去問他的。」左宥安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他必須立刻問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左宥安離開后,方硯靈緩緩睜開眼睛,隱忍了許久的淚水也在此時滑下腮。

「爸,我們回家吧!」她哽咽地說道。

「可是你的身體……」

「不礙事的,我這不是醒過來了嗎?」

「硯靈……」望著女兒黯然失魂的模樣,方崇立的心情也跟著沉重了起來。「我剛才已經向左宥安說明了事情的真相。」

「我知道,我都聽見了。」不但如此,她還聽見了左宥安親口坦承他愛她!

上天真是作弄人!在她正準備要努力忘記他、要好好地療傷止痛的時候,偏又讓她聽見他的心意,讓她更無法釋懷對他的愛戀。

她明白他的痛苦、心疼他的掙扎,此時她真氣她自己,都已經被他報復得遍體鱗傷了,卻還是無法剋制自己不去愛他。

只是,她實在無法忘懷他帶給她的傷害,更無法忘懷他害得她父親公司破產倒閉、害得他們被迫搬家、害得她父親心臟病複發!

他和她縱使是相愛的,今生亦是註定無緣。

「硯靈,你愛上他了,對不對?」知女莫若父,方崇立一眼就看出女兒心底的掙扎與痛苦。

「不,我不愛他!」方硯靈激烈地否認,淚水卻掉得更凶了。

「我看得出來,左宥安他也是愛你的。」方崇立看得出左宥安也同樣受著愛恨糾葛的煎熬與折磨。

「這不重要了!我和他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是他說的,他們之間誰也不欠誰,一切就到此為止了,她還能期待什麼?奢想什麼?

「硯靈……」

「爸!我要出院!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方硯靈激動地哭倒在父親的懷裡,又再度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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