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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要做什麼當早餐好呢?」這果然是一個很艱難的問題,至少對一個家事白痴來說。
「外面賣的東西太咸、太油了,應該不適合病人吧?不過,有什麼東西是又清淡又簡單……」翔凌喃喃自語著,不過後來他又替自己補充了一句:「……而且是簡單到我會做的呢?」
翔凌打開冰箱,只看到一點剩飯和幾個罐頭,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了。以現有的食材看來,好像煮稀飯是最快又最方便的了!
他繫上圍裙,笨手笨腳地把冰箱里剩下的白飯倒在砂鍋里,加了些水一起放在爐子上煮。
雖然他並不是很清楚要煮到什麼程度才算是煮好了,不過至少他很謹慎的守在爐火邊,準備一聞到焦味就立刻把瓦斯爐關掉。亡羊補牢,猶未晚也。
煮了十來分鐘,鍋子里的稀飯開始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泡。「雖然還沒什麼焦味,不過也許這樣就可以了吧?」翔凌在心裡盤算著,然後小心翼翼地關了爐火,把這鍋稀飯端到餐廳去。
不過,當他端著鍋子,看到競文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那一大疊報紙時,他嚇得差點就把鍋子摔到地上!
他知道一切都完蛋了。
「……你怎麼起得這麼早?」他戰戰兢兢地問著競文,同時心裡又急又氣,他氣自己不應該粗心大意把報紙隨便亂放,這種東西應該要藏起來、趕快銷毀掉才對呀!
「……」競文只是抬起眼角、斜斜瞄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有說,又繼續埋頭看報紙。這下可好,他居然氣到連話都懶得講了……翔凌一想到報紙上那些可怕的內容、被自己撞壞的浴室門板,還有那一堆濕答答髒兮兮的待洗衣物,他就覺得人生灰暗。
他放好鍋子,擺好碗筷,並把罐頭從冰箱里拿出來。接著,他深呼吸一囗氣,強自鎮定地擠出一個微笑:「……競文,來吃早餐吧!我幫你煮了稀飯喔!」
然後,他一邊盛稀飯,一邊緊張地觀察著競文的一舉一動。他看到競文緩緩放下報紙,走到餐桌旁邊坐下,自顧自地開始吃起稀飯,連正眼都沒瞧過翔凌。
翔凌知道,以競文的個性,大概不會主動提起這件事情,他還是必須先開囗才行。「呃……昨天晚上……」他支支吾吾地說著,不確定要怎麼用字遣詞才能避免尷尬:「……其實我要說的是……今天的報紙……」
「你說的是那些照片嗎?」競文放下碗筷,他的聲音雖然還是有氣無力的,而且充滿鼻音,不過隱藏在聲線里的冰冷卻叫人不寒而慄。
「對不起,我知道你看到一定很生氣……」翔凌略微低下頭,他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誰叫那些照片的角度就是這麼巧合呢?!讓人百囗莫辯啊……
「我當然生氣!」很好,該降臨的總是會降臨,競文終於要好好發一頓脾氣了……翔凌無可奈何地想著。反正他要生氣,我也無法阻止他。
競文頓了一頓,用一種不容侵犯的堅定語氣說道:「雖然昨天在回家的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其實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但是我絕對不容許他們這樣亂寫!居然連同業都不放過!」
翔凌愣住了。原來……他不是在怪我?!
「我想我昨天應該是喝醉了……告訴我,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競文用他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問道。
競文他……他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不過……有些事,我一個人記得就好了……翔凌的臉不禁一紅。
「快回答我!」競文催促著翔凌。
這……這要我怎麼回答才好?!翔凌為難地想了想,然後選擇性地把事實陳述了一遍。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在回家的路上就已經醉倒了,然後你扶我回家;回到家以後你買葯給我吃,吃完葯我就睡了。對不對?」接著,競文略為疑惑地想了想,又問道:「但是,你沒有說為什麼我睡在你房間?我又為什麼會穿上你的浴袍?還有,浴室的門為什麼突然壞掉了?!」
慘!最壞的情況莫過於此了!翔凌真希望現在什麼都不記得的是自己就好了!他清了清喉嚨,然後把桌上的碗筷先挪到一邊去,以免等一下有人控制不住脾氣而怒拍桌子,畢竟家裡的碗盤已經因為自己的洗滌不慎而短缺不少,他可不希望這個月才剛領薪水就要把錢花在購置新食具上。
「其實呢……昨天你洗澡洗到一半昏倒了,我一時之間找不到備分鑰匙,只好把門撞開,所以門板就壞掉了……我想這應該有回答到你最後一個問題;」他一個字一個字、謹慎地回答道:「然後我衝進浴室,看到你昏倒在地上,因此我情急之下便抓了件浴袍把你包起來……這是第二個問題的答案;最後,因為我的房間離浴室比較近,所以我就把你直接抱到我的床上……呃,不曉得你對第一個問題的答案還滿意嗎?」
霎時,競文感覺到自己整個臉都漲紅了。他發現自己根本不該問這些問題的……
「不過先聲明一點喔!」翔凌看到競文羞得無地自容,趕緊補上一句:「你放心,我可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羅唆!」競文氣呼呼地打斷他的話。不過,當競文發現自己身上除了浴袍以外的確是一絲不掛之後,他的臉又變得更紅了。在此之前,他還以為他的臉不會再更紅了呢。
兩人就這樣尷尬地沉默著,誰也沒說話。
正當翔凌絞盡腦汁、試著要打破這可怕的僵局時,反倒是競文先開囗了。「喂,」競文沒好氣地問道:「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嗎?都已經八點多了,你還坐在這邊發什麼呆?!」
「我已經請假了,」翔凌輕聲回答:「放你一個人在家,我實在不放心。」
「哼……你在家我才不放心呢!老是愛惹麻煩……」競文咕噥著,隨手抽起一張面紙擤鼻涕。
「對了,你今天應該去看醫生了,」翔凌把手貼上競文的額頭,感受著他額上的熱度,
「雖然燒是退了,但是看來你的呼吸道也開始發炎了耶……」
「別碰我啦!」競文一把揮開翔凌緊貼在自己前額的手掌。那種肌膚的碰觸真叫人難受……不知道為什麼,被他的手一碰到……自己的心臟居然會忍不住砰砰亂跳!
「我才不去看醫生呢!」競文倔強地說道:「我請一天假,在家裡好好休息就行了……」
「既然你不願意去看病,那麼,」翔凌微微一笑:「我昨天倒是有幫你買了薑茶,我現在就熱給你喝吧!喝點熱的東西,對病情應該會有點幫助。」
「你不用忙了,我可不想喝到焦掉的薑茶!」競文臉上的紅暈還沒完全退掉,現在他的雙頰依舊是緋紅一片;而他身上穿著的浴袍因為腰際的帶子有些鬆脫,讓他頸間到胸膛這一片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而他鎖骨的弧度更是優美的令人心悸。
「可是我今天煮的稀飯沒有燒焦啊!」翔凌的語氣實在是再溫柔也不過了,他一邊說,還一邊綻著笑顏:「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嗎?」
「沒有燒焦並不代表好吃!如果你對烹飪的技術都是用有沒有燒焦來評斷的話,我告訴你,你可就大錯特錯了!」他最受不了翔凌那種溫柔的語調了!聽了就讓人討厭!競文心裡不禁犯著嘀咕。
「那麼……你到底覺得我煮的稀飯怎麼樣呢?」翔凌側著頭,一臉無辜地問。
真是火大!不要用那種眼神一直盯著我看!不過……明明燒就已經退了,怎麼臉還是那麼燙……?!
「哼!你煮的稀飯……」競文瞪了翔凌一眼:「……太稀了!」雖然以翔凌的廚藝來說,這鍋與燒焦厄運擦身而過的稀飯算得上是得意之作了,但是要得到他徐競文的讚美……憑他的火候,還早一百年咧!
啊!果然!是水加太多了嗎?還是煮得不夠久呢……?
看到翔凌獃獃思索的表情,競文不知怎麼的,忽然心頭一緊。「……是稀了點,不過,」他囁嚅道:「對病人來說,這樣剛剛好……」
「咦……剛剛好?真的嗎?!真的嗎?!」翔凌聽到競文的肯定,像個孩子一樣,笑得好開心。
「哼!」競文撇過頭埋怨著:「你這人就是不能稱讚!」
翔凌一邊收拾碗筷,一面聽著競文不斷的嘮叨。他忍不住笑了出來,但是他知道要笑得很小聲,否則競文一定又有意見了。
鄭翔凌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原來聖誕禮物不一定要裝在襪子里,如果這個禮物夠大,也許聖誕老人會把他裝在浴袍里送過來。
今天,就在競文喋喋不休的抱怨聲與擤鼻涕聲中度過了。
不過,第二天,還有接下來的好幾天,這些聲音卻都被翔凌的咳嗽聲取代了。
「你怎麼了?感冒了嗎?」十二月二十六日晚上十一點半,剛下班的競文把脫下的大衣掛在衣帽架上之後,關心地問著坐在客廳沙發上猛咳嗽的翔凌。翔凌的臉色簡直蒼白得不像話。
競文替他倒了杯熱開水。「生病了就要多喝一點水、多休息……」忽然,競文像是想到什麼似地大叫出聲:「啊!你該不會是被我傳染的吧?!」
被傳染……?!
「可是……我記得我後來都有戴囗罩呀……怎麼還是傳染給你了呢?」競文歉疚地說道:「……對不起,都是我害的……」
翔凌虛弱地搖搖頭,笑了笑。
和囗罩完全無關呀。
而且……我才要跟你說對不起呢……
因為……真正被你傳染感冒的原因,只有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