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位公子好,你找老朽是……」
「掌柜的你好,我是想問你,貴寶號有沒有欠缺人手還是有什麼其他的需要?」
「沒有啊!公子問這個的意思是……」
「其實也沒什麼啦!我只是想毛遂自薦一番。」
「呵呵,公子真是愛說笑!本店並不缺少幫手,何況像公子這種人本店也請不起。」
「我沒有在說笑,我是說真的啊!你可能還不清楚。我今年二十五歲,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我年輕力壯,不好吃懶做,肯認真學習,可是,就是沒人肯給我一次機會,我苦無機會一展理想抱負……」
掌柜的本來還堆滿一臉的笑容,但聽及此處,他是真的不能再虛偽下去了,否則對方還不知得講多久。
「公子。」當櫃的適時插嘴,打斷那年輕人未說完的話。「你叫老朽前來,又說了這麼一長串的話,到底是想表示些什麼?」
年輕人的臉上,忽然出現適才所不曾見到的一絲苦笑,「掌柜的,實不相瞞,這會兒你不用我都不行。因為我……我身上半毛錢也沒有,那二兩八的酒菜錢,我沒法子付啊!」
「什麼?你……」掌柜的面色鐵青,頭頂也似在冒煙。
年輕人臉上的笑容一斂,故作一副正經八百的表情,「我可以負責洗碗、掃地,要不打打雜也行……」
黃詩涵被掌柜那種氣瘋的表情給逗得發噱,只差一點沒當場失聲大笑出口,她忙伸手捂住嘴巴,在心裡一陣偷笑。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掌柜的面色鐵青,不由得大叫一聲,「來啊!給我打!」他用手一指那個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聽到掌柜的話索性大剌剌的躺在地上。「打一頓抵酒帳也行,反正這種事我碰多了,也不差這一回。」
這時,只見七名店小二如蝗蟲般湧來,個個面目可憎,一副想把人活活打死的樣子。
照他們這等表現便可得知他們平日訓練有素——吃白食的人肯定不少。
店小二人手掄著捧棍,正當舉手欲敲下之際,酒樓的大門處忽然響起一陣漢子的吆喝聲:「慕容公子來了!慕容公子來了!」
這個慕容公子不知算是哪棵蔥蒜,只見眾小二趕忙放下手上的棒棍,帶著真誠的笑容,跑去大門邊,恭立迎客。
「浪兄真是見笑了……」慕容公子人隨聲現。大夥不約而同的眼睛一亮,身不由己的朝那人望了去。
「天啊!他長得好帥呢!」黃詩涵的心怦然一跳。
走進酒樓內的共有四個人。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正是姑蘇慕容世家唯一的獨生兒子——慕容俊;接著走進來的兩個年輕人則是他的貼身侍衛,江湖人稱「左右特使」。
最後一個走進門的是一個年逾半百的老頭,身上背著一個木箱,他正是慕容世家的帳房——劉英泰。
慕容、司馬、南宮為中原武林的三大世家,倍受江湖中人的景仰與禮遇。因此,當慕容俊走入酒樓時,那些店小二會以這種排場恭迎,完全不是什麼意外之事。何況慕容俊平日造橋鋪路的好事,大夥都有耳聞。
慕容俊年約二十二歲,身材瘦削,臉上英氣逼人,五官組合起來毫無一點瑕疵,絕對稱得上是一個帥爆的人物。
原先那個躺在地上準備挨打的年輕人一見慕容俊走入酒樓,不禁咕噥一聲,「真是的!這個臉丟大了。」接著他慢慢地站起身,一臉尷尬地迎視著慕容俊。
「掌柜的你可千萬別胡來……」慕容俊臉上雖然帶著誠懇的笑容,但說話的語氣卻出人意料之外的嚴肅。「放眼當今武林,凡我輩中人有哪個不知阿浪兄遊戲人間,個性洒脫,言語詼諧。」
「我……我是真的沒銀子啊!」阿浪擺出一張苦瓜臉。「慕容老弟你不明白,昨夜我在「大通賭坊」輸光了所有的家當,這會兒身上半個蹦子兒也沒有,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沒問題,這頓飯就由小弟做東如何?不知阿浪兄可否賞小弟一個薄面?」慕容俊淡淡一笑,但絕對誠懇。
「這個嘛……」阿浪支支吾吾,忽然抬起頭,溜了黃詩涵一眼,同時朝樓梯緩緩走上去。
上了二樓,他令人猜不透的走至黃詩涵身前,小心翼翼地說:「姑娘,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黃詩涵抬頭掃了他一眼,不知他肚子里打的是什麼餿主意,又唯恐他藉機吃豆腐,因此並沒有開口說話。
「我……」阿浪的表情更見苦澀,「我實在不想欠他的人情,你……你可不可以幫我付這頓飯錢,我定儘快還你。」
這是什麼話?黃詩涵暗暗氣得一肚子火。
他又不認識自己,憑什麼提出這項要求?如果每個人吃飯都想叫她付錢的話,那麼天理何在?
「神經病!」黃詩涵瞪了他一眼。
「神經病?這是什麼意思?」阿浪喃喃自語:「姑娘,肯不肯也只是一句話而已。」
黃詩涵不再看他一眼,「小二,麻煩你過來算帳。」
阿浪不想她會做出這種反應,不禁為之一愣,但很快的回過神,一個人又喪氣的走下樓來。「真是的!現在的江湖同道怎麼一點慈悲心都沒有,竟狠得下心看我躺在地上挨打……」
阿浪嘟嘟嚷嚷的說了一長串,最後才沖著慕容俊咧嘴傻笑。「說了半天還是你慕容公子好……小二,趕快再幫我送上兩個下酒菜,另外再打十斤花雕——慕容公子請客。」
「哼!真是一個不要臉的無賴!」黃詩涵心裡這般想著,隨即付了帳,走出開封大酒樓。
約莫兩刻鐘后,黃詩涵已來到龍門客棧,要了一間大廂房,準備今晚在此投宿。
整整七天下來,黃詩涵雖然趕了不少路,人也不覺得怎麼累,可是她卻不舍放棄參觀大相國寺的機會。何況八月十五至今尚有百日之久,她深信自己一定趕得及赴約。
黃詩涵已許久不曾見過、躺過整齊潔凈的床單被褥,這會兒早就迫不及待地將肩上的包袱一甩,飛也似的撲向床,臉上同時展露許久不曾有過的天真笑容。
她半坐半卧地躺在床上,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禁啞然失笑。她不僅莫名其妙的來到了明朝,甚至還成為一個武功高強的劍後傳人——她是否還會發生什麼奇遇呢?她自己也不清楚。
想著想著,她忽然想到那個令她心跳加速的慕容公子。
雖然黃詩涵完全不明了慕容公子的家世背景,但不可否認的已被他那種獨特的氣度還有他那張不見一點瑕疵的俊臉給吸引。
基本上,男人與女人是一樣的動物,彼此都在不知不覺中吸引別人的目光,或者被對方吸引。這是兩性間很微妙的一種磁場反應,只要是人類,極少有人可以擺脫這項定律。
驀地,一陣敲門聲響起,將黃詩涵從自己的思想世界里拉回到現實。
「什麼人?」黃詩涵下床,走去打開房門一瞧,來者原來是店小二。「有什麼事嗎?」
店小二笑著說:「姑娘,洗澡水已經準備妥當了。」
「好,謝謝你。」黃詩涵想想不對,接著又問:「洗澡間在什麼地方?」
店小二轉身用手一指走道盡頭處,「就在那兒。」
「嗯,我知道了。」黃詩涵點點頭,「沒你的事,你去忙你的吧!」
「小的告退。」說罷,店小二身一轉,隨即退了下去。
待店小二走後,黃詩涵又走入內室,取出暗袋內的銀兩,藏在枕頭下;接著再打開包袱,拿出換洗衣裳,一路朝房外的走道盡頭處行去。
推開那扇門后,入目所及,只見一個半個人高的木桶擺放在角落裡——與她事先想像的絲毫不差。
這洗澡間約三坪大小,除了一個木桶、一個木瓢及一塊不知名的、狀似樹脂的東西,其他則不見任何物品。
黃詩涵將衣裳放在另一個角落裡,拿起那塊樹脂之類的東西嗅了嗅,一股清香立時撲鼻而來。
「搞了半天,原來這個東西是肥皂。」黃詩涵暗暗地感到好笑,同時也打從心底的佩服老祖宗們的聰明才智。
她慢慢地脫下衣裳,拿起木瓢淋濕身體,接著再拿起那塊「肥皂」擦拭身體,但卻不見任何泡沫。
待她的身體完全洗凈時,她才走入木桶內。頃刻間,她的身子已完全沒入水中,只露出一顆腦袋。
她暗吸一口氣,將體內的真氣凝聚于丹田之內,接著再以內力催動,霎時間四肢百骸傳來一種前所未覺的舒暢。
行功十二周天後,她緩緩地將內力散去,然後才站起身,如芙蓉出水般的跨出木桶。
大約兩刻鐘過後,她已將換下的衣裳,以及身體洗凈,並將衣裳曬在後院的竹竿上后,這才朝廂房走去。
此時她身著一襲水藍色的勁裝,一頭瀑布般的秀髮仍是披散在胸前,臉頰上竟還浮現出兩朵淺淺的紅暈,笑容更是甜美可人。
算算日子,她已許久沒有好好的吃頓飯、舒舒服服的洗一個澡、安安穩穩的躺平在一張床上,這會兒她臉上的笑容更深更濃了。
然而,當她推開房門,跨過門檻時,她臉上的笑忽然僵硬;她已完全的笑不出來了。
房內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酒味,用不著多想,剛才肯定有人趁她在洗澡時,偷偷摸摸的闖入房內,那麼……
黃詩涵不敢再往下想,身子一掠的來到床邊,抓起枕頭一瞧——果然不錯!枕下的一包金銀已不翼而飛,但卻多出一張紙,字跡龍飛鳳舞的。
大慈大悲的姑娘妝次:
在下因手頭不便,故暫且借姑娘的銀子一用,來日定當加倍奉還。大恩大德,感激之至。
知名不具
「不!不可能的啊!」黃詩涵晃了晃腦袋,整個人如墜五里霧中,完全摸不著邊際。
適才她雖然在洗澡,但耳聰目明的她怎麼可能會察覺不出二十丈內有宵小闖入,莫非來人的武功高強,遠在她之上?還是……
黃詩涵不想浪費自己的腦力,因為失去了盤纏,等於失去一切。沒有銀子,以後寸步難行,總不能叫她流落街頭,那還談什麼行俠仗義,除強濟弱呢?
唯今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找出那個賊子,追回失去的銀子,好好的教訓他一番。可是那個知名不具的賊人又是誰呢?
「知名不具?知名不具……」黃詩涵沉思著,很快的讓她想到一個最有可能的人渣。
她臉上的表情從茫然霎時轉換成一抹冷笑,「八成就是他!」喃喃自語時,她又將那個包袱掛在床下的一個柱腳上。
好在那個包袱並未遺失。那個賊人顯然是個老行家,居然分辨得出包袱里沒有擺放銀兩,但也就是因為這樣,那把白髮老婆婆傳給她的「伏魔劍」才沒有被對方偷走,否則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真是氣死我了!」黃詩涵氣得臉色倏變,隨即打開窗戶,身一掠,如一縷輕煙般的飄出屋去;眨眼間便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大通賭坊內人聲沸騰,萬頭鑽動,好不熱鬧。
定晴望去,只見賭坊內的右邊,有一張十二人座的大圓桌,旁邊圍立了一大群人,但真正坐在桌上賭的卻只有一個人——阿浪。
這張圓桌是大通賭坊準備用來與出手闊綽的客人豪賭的,倘若下注沒十兩八兩的話,那還不能坐下去,只有一旁觀看的份。
「西八樂兄,你怎麼啦?」阿浪凝視著站立在桌子另一面的老者,神采飛揚,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他現在的模樣,與適才在開封大酒樓沒銀子付帳時有如天壤之別,卻見他面前有一疊高高鼓起的銀票及堆得像小山似的銀元寶,看狀況他今晚的手氣不錯,肯定贏了不少。
老者的臉色慘白,雙手捧著寶缸——大碗公——渾身上下有如發瘧疾似的顫抖不停。「阿……浪公子,老朽……」
阿浪笑了笑,故作不解的說:「好歹你也得把寶缸放下,我才好下注,否則這場賭局如何繼續下去?」
「阿浪公子,你今天已經贏了不少……」老者擺出一張苦瓜臉,「真的已經贏了不少,不如就此罷手——」
「嘿嘿,你說得倒好聽!」阿浪擺出一張臭臉,「你為什麼不想想昨天那種場面,你贏走我所有的家當,害得我今天連吃飯錢也付不出,還欠了慕容俊一份人情債。」
老者的臉色更見苦澀,「阿浪公子,老朽也是糊口飯吃——」
阿浪打斷他的話,「那好!你去找你們掌柜的出來,我跟他對賭,他若輸了,那總沒話可說了吧!」
老者尚不及答話,門后的珠簾叮咚響起,一名矮胖的中年人已走了出來。「浪老弟果真不簡單,才不過一天的光景就光臨敝店翻本。」
阿浪皮笑肉不笑的說:「從什麼地方失去的就從什麼地方撈回來,大夥不都是這麼說的嗎?」
「好!好極了!」矮胖中年人哈哈一笑。「爽快!爽快!那麼浪兄準備怎麼賭呢?」
「就一把定輸贏——我全下!」阿浪連考慮一下都沒有就把桌面上的銀票往前一推,彷彿桌上的東西只是一些石頭爛紙。
矮胖中年人臉上的肌肉略抽搐了一兩下,接著點頭道:「好,敝店接受浪兄這一注——請!」話落,他雙手捧起寶缸,一晃、二搖,足足搖晃了十七、八下,這才將寶缸放了下桌。
凡在江湖上走動的人,有哪個不知道矮胖中年人其實就是聲名遠播的賭王——余胖子。據說他賭了近三十年,從未有過失手的紀錄。因此,這會兒他親自下場押陣后,大夥立刻全圍了上來;賭不起的人,能親眼目睹余胖子高超的賭技,這豈非千金也難得買到的機緣。
阿浪仍是神態自若地坐在那裡,臉上依舊掛著一抹誰也無法揣測的邪笑。「我買大。」
「大?」余胖子神色不變,「浪兄確定買大,不反悔?」
阿浪搖搖頭,「我做事一向乾脆,而且絕不後悔。」
「好!」余胖子朗喝一聲,慢慢地將右手伸去碗蓋處,輕輕一掀,抓起碗蓋。
只見三顆骰子四平八穩的躺在碗底——三個六,十八點,大;只見余胖子神色猛然大變,倏地鐵青。
「不!不可能的……」余胖子雙眼球暴凸出,張瞪在那三顆骰子上,似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適才他在抓碗蓋的同時,已將內力一吐一收,讓碗內的三個骰子翻轉一個面,成為三個一,可是這會兒怎會變成這種結果,他百思不得其解。
光瞧余胖子這種體格也能明了他的內功已達怎樣的境界——莫非眼前這個名叫阿浪的年輕人深藏不露,扮豬吃老虎?
剛才他在伸手去抓碗蓋的同時,阿浪曾將桌上的那堆銀兩又往前一推,難道他就是在那一瞬間動的手腳?
余胖子正當沉思之際,阿浪已嘿嘿訕笑,「真是不好意思,承讓了……」他仍是神色不變的坐在那裡。「不知貴寶號還有沒有更好的莊家,我今天晚上還沒賭過癮呢!」
雖然他笑嘻嘻地說出這番話,但實際上卻尖酸刻薄到了極點。連坐鎮指揮大通賭坊的余胖子都輸了,這世上還有什麼人可以贏得過他?
然而,一件令人無法置信的事情突然發生,因為他身後傳來一名年輕女子的嬌叱聲:「我來陪你賭!」
阿浪轉頭一望,「你……」他不僅神色大變,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站在他身後的正是黃詩涵。從他面前那堆銀兩中,她輕易地發現那片黃澄澄的金葉子。金葉子沒長翅膀,所以不可能自己飛到大通賭坊;真實的答案在這一刻已然揭曉了。
黃詩涵不待他把話說完,右手倏然閃電般一伸,伸向他的右手腕,笑著說:「怎麼?我不能陪你賭?」
阿浪的臉上雖然在笑,但任何人皆可瞧得出他的笑容十分勉強。「咱們夫妻倆的有什麼好賭,這不是教旁人看笑話嗎?」說話間,他咧嘴朝大夥眨了眨眼,表情十分邪氣。
黃詩涵適才出手已扣住他的手腕脈門,雖然不怕他跑掉,可是卻怕他亂說話。她當下暗吸一口氣,使出蚊聲密傳的絕活說:「你若不想讓旁人見了笑話,那就乖乖的跟我出去!」
阿浪輕嘆一口氣,點點頭,「好,我跟你走。」他隨即站起身,朗聲地說:「余老大……這些銀票、銀兩你暫且幫我保管,待下回我若有經過開封時再取回。」說著,他隨手抓起幾錠銀元寶、金葉子以及一疊銀票。「現在我們夫妻倆有話要談,告辭了!」
只要是在江湖中走動的人皆知,阿浪此人做事、說話完全不按常理。大夥只覺得是黃詩涵的出現,中斷了這場賭局;全然不明白他二人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黃詩涵此時是一肚子火,可是又不想在這種場所發飆,因此這會兒緊緊的跟在阿浪身後,臉色很不好看。
反觀阿浪倒是出奇的鎮定,臉上帶著一抹奇特的笑容——這種場面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阿浪在前行走,黃詩涵在他身後約三步遠的緊跟隨著,直到他二人來到大街上一個賣牛雜湯的小販旁時,情況忽然有了改變。
當阿浪走近那個小販時,從他的衣裳內突然掉出一把碎銀;碎銀落地的聲響立時吸引在一旁喝牛雜湯的人之高度關切。
「大家快來撿銀子啊!」阿浪叫了一聲,眾人連猶豫一下都沒有,登時如蝗蟲似的擁來。
阿浪見機不可失,隨即跨過一張板凳,有如喪家之犬地朝近郊疾飛而去。
這時,只見黃詩涵忽然冷笑一聲,「好一個賊子,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去哪裡!」她足尖倏地一點,顧不得在這些人面前施展驚世駭俗的絕世輕功,整個人如一隻展翅的大鵬鳥般的越過眾人的頭頂,然後朝阿浪逃竄的方向緊緊跟隨而去。
無數多的屋頂、樹頭在黃詩涵的腳下輕踩而過。約莫半刻鐘的光景,阿浪的背影已清晰地印入眼帘。
兩人相距約十丈,相同的距離持續已有好一陣子;直到眼前已完全不見房舍時,黃詩涵才猛吸一口真氣,嬌軀如箭般向前射去。
眨眼間,彼此的距離已不及五丈。黃詩涵心想只要再加把勁,不愁那個賊子不手到擒來,當下將內力發揮至極限,如影隨形般朝阿浪的背影掠去。
阿浪的輕功造詣似也不差,一陣風馳電掣后,如炊煙似的飄向左邊的樹林,動作之迅疾,絲毫也沒有停頓。
黃詩涵並沒有忘記白髮老太婆再三告誡「窮寇莫追,逢林莫入」這段話,只是自她下得太行山以來,從不曾遭遇這種情事,加上她身上半分銀子也沒有,如果不把銀子要回來,她今後怎麼過生活?
因此,她幾乎連考慮一下都沒有,便輕叱一聲:「站住!」點足之間,她已進入那片不知名的樹林。
林內枝葉茂盛,遮擋住星月,伸手難見五指。
黃詩涵冷笑一聲,「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你出來!」她凝神屏息,暗暗打探四周的動靜;可惜林內漆黑如墨,那賊子仍躲在暗處,因此不聞任何聲息。
「我知道你就在這片樹林里,快出來!」黃詩涵氣貫丹田,朗聲說道。
她凌厲地朝四周掃了一眼,忽然怒喝一聲,左掌出,人也同時往左邊的樹叢里撲去。
「天啊!你好凶啊!」人隨聲現,卻見阿浪倏地站起身,右掌輕輕一揮,砰的一聲,身不由己的退了小半步。
黃詩涵雖未被他的掌力所傷,但也被他的反應與掌力嚇了一跳。這賊子好高強的內力!她當下暗提八成功力,蓄勢待發。
阿浪似是被她的掌力震得氣血翻騰,這會兒臉色蒼白,滿臉苦相。
「你不僅凶,武功好像也不弱。」阿浪溜了她一眼,似在喃喃自語。「看來我今夜難以脫身啦……姑娘,現在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你不是想陪我賭一賭嗎?幹嘛——」
「你住口!」黃詩涵怒叱一聲,「你我素無瓜葛,是你先無故偷走我的銀子,我絕饒你不得。」
阿浪輕嘆一聲,「每個人都說朋友有通財之義。我只是暫時借你的銀子一用,又不是不還你,你也犯不著生那麼大的氣啊!」
話聲甫落,他從懷中拿出一疊銀票、銀元寶、一片金葉子,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時,豈料身子一個踉蹌,跌坐在地。
他的嘴角邊忽然流出一道鮮血,「我還你就是了。」接著將手上的東西放在地上,雙眼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瞧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黃詩涵不忍之心油然而生。畢竟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賊子,適才自己下手實在太重了些,萬一因此而令他斷送性命,那麼自己的殺孽是否加重了呢?
如今她已是劍后的傳人,她不想延續昔日劍后闖蕩江湖時的行事方式。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樣是不是會更令人稱頌呢?
唉,算了!何必跟一個下五門的賊子計較?如此豈不是降低自己的身分?思忖至此,黃詩涵的心結已解,當下散去渾身飽滿的內力,一步步地朝他走了過來。
她拾起地上的銀子,「我只拿回屬於我的……」
她的話尚未說完,怎知跌坐在地的阿浪忽然如箭矢般的一躍而起撲向她,輕易地點住她的穴道。頃刻間,黃詩涵已動彈不得。
「你……」黃詩涵氣得臉色倏變。
阿浪抹去嘴角邊的血漬,臉上又展現出那抹特殊的笑容,「為了演好這齣戲,我把舌頭都咬破了,明天肯定沒法子喝酒。」
「你……」一見他那副邪惡的嘴臉,黃詩涵的心不由得怦然一跳,咬牙切齒地說:「你想幹什麼?」
阿浪不答,反是將地上的銀票等全數放入胸前的暗袋后,這才獰笑著說:「你是女,我是男,這孤男寡女的共處一林,月亮為證,大地為床——你說我會想幹什麼」
黃詩涵連開口罵他的機會都沒有,他已一把抱起她的身子,朝更深的樹林內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