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一個月過後,在事業上各自有一片天的兩人未曾再見過一次面。當然,並非他們沒有想見對方的熱情,事實上兩人都想立刻飛奔到對方身邊,而是外力的因素讓他們分隔兩地,以致無法邁出相見的步伐。

殷陽被限制了行動,除了公司外他哪裡都不能去,就算偶爾偷個閑也有殷東庭派遣的保鑣跟隨——名為保鑣,實際上是行監視之實。

顏詠蓁一個月來依舊被媒體追個不停,所有的活動全部取消,公司外頭二十四小時都有媒體全程跟拍,一有點動靜便捕風捉影。

岑允言也遭受了無妄之災,在墮落天使pub外頭也存在跟耀星相同的情形,所幸他向來看得開,不曾介懷這種被跟監毫不自由的苦楚,反倒是跟個個攝影師混成了熟人;本來想要探聽八卦的記者也變成了他Pub的常客;他人竟然也因岑允言大名上報而循線找來這裡,墮落天使的客人頓時暴增。

「允言,給我杯酒。」Sam落座在吧台前,對岑允言道。

岑允言搖了頭,聲音略大地回了他:

「等會,我現在很忙。」

今天是星期六,周末狂歡夜,午夜十一點的現在,各式各樣的人全擁入這間佔地四十坪、裝潢簡單卻別有一番情調的Pub,加上所有的人都聽聞已休息好一陣子的那名神秘女歌手今天要駐唱,更多人慕名而來。

當然,包括很多早已得到消息,擠破頭都擠不進來的記者和媒體。

這也是那名女歌手的條件之一,只要一有媒體讓她曝光或有人認出她的容貌而大肆宣揚,從此再也不會出現。

因此,所有的人雖然好奇,甚至已經篤定她就是隕石的女主唱Nicole,但沒有人願意點破,就把它當作來墮落解放的每人心照不宣的一個秘密。畢竟她的歌聲太動人了,沒有人願意見到她自這個舞台上消失。

「詠蓁呢?什麼時候會來?」在對其他酒保招呼了下后,岑允言終於挪出空閑時間來陪他親密愛人話家常,順道探問顏詠蓁的行蹤。

「等會。她要閃一些記者,不是太方便。」

「喔。」聞言,岑允言輕笑。「那你不用嗎?難道你這方面已經沒事了,記者放過你了?」

Sam蹙起了眉,打量的目光逡巡了岑允言上上下下,不悅說道:

「我為什麼覺得你在幸災樂禍?而且允言,你的笑愈來愈像只狐狸了。」

岑允言摸了摸自己俊雅的臉龐,似笑非笑地斜瞄他。

「會嗎?」這表示他使詐的功力已經爐火純青,是件好事。

會!就像只狡詐又詭計多端的老狐狸。「還有,允言,你似乎很高興我們的事曝光,你不是本來不贊成的嗎?現在如此改變,有什麼原因?」

「喔,這件事啊。」他的笑容多麼迷人及無害。「我只是覺得人不要墨守成規,太堅持自己的意見也不是好事,既然你想公開,我也無妨。何況你沒損失,我的店裡客人又增加許多,何樂而不為呢?」

他呵呵笑著,教Sam想生氣又因為他的笑顏而無法動怒。

顏詠蓁也在這時踏入墮落,上身一件白衣襯衫搭配下身銀色短裙,外罩一件紅色大衣,姿態冷然卻別有風情,教人在她一出現便捨不得移開視線。

「允言。」她走到吧台,視若無睹Sam的存在,徑自道:「我去後面的房間準備,時間到就叫我。」

「好。」一等岑允言應允,顏詠蓁便馬上消失了蹤影。

Sam望著她的背影,對岑允言憂慮低道:

「我很擔心她。她最近幾乎不笑,就算和我抬杠或鬥嘴也沒有興緻,她還常常一人獨處就不講話,往往這樣一整天下來,我幾乎要懷疑她存不存在。」

「詠蓁最近陷入了死胡同,自然會這樣,等她走出來就沒事了。」岑允言一改方才的嬉鬧,手握住Sam的。「進去吧,在旁邊守著她就可以了。」

話完,傾身在Sam的唇上印上一吻。

「允言?」Sam大喜過望,壓根不敢相信向來自律極嚴的他會在大庭廣眾下做出這種事。見他對他眼神示意,魂都跑了個無影無息,腳步也不自覺地隨他的指示行動。

美色果然厲害,傾國傾城自有一番道理,瞧岑允言就可以領略七、八成。

今夜月明星稀,皎潔的月光自窗外流泄進來,顏詠蓁抱膝坐在狹小的窗台上仰望外頭景色,聽聞一陣腳步聲靠近自己。

她眼光根本沒有移動,只道:

「不管是誰,停在那裡不要再動了,我不想跟任何人講話。」

Sam依言停下步伐,隔著三步之遙看著她。

「詠蓁,轉過頭來看看我,我有話跟你講。」他的語調聽起來很憂慮。

一分鐘后,顏詠蓁才終於轉過頭盯著眼前她視為兄長的人,眸中清澈而略顯黑沉,激不起一絲漣漪般。

「你在看什麼?」第一句話,他選擇這樣問。

「月亮,難不成是看星星?今天沒星星。」她用看蠢蛋的目光看著他。

Sam聞言,暗暗咬起牙,但是他告訴自己要忍耐,因此他伸手扯了扯唇角后,堆起笑容滿面。「好看嗎?我能看嗎?」

多麼溫柔的語氣,多麼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現的景觀竟然也奇迹地發生了。一切都因為眼前那個他守護至現在、疼之如妹的女孩,顏詠蓁。

「你想看?」聽到他這個要求,顏詠蓁倒也乾脆,跳下窗檯擺個手,將位子讓給他,山自己走到沙發上坐下。「請吧,我已經不需要了。」

情況就變成Sam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於是他低咒了聲,決定不再拐彎抹角,索性直接把話挑了白。

「詠蓁,如果你不高興可以跟我說,或者是跟安祺他們說也行,只求你不要一直沉默寡言。我們幾個都很擔心你,不想再見你這樣下去。」

顏詠蓁挑了眉,淡笑。「我沒事。」他們以為她是得了自閉症嗎?

「沒事你就不會有閒情逸緻在那裡看月亮,你以前對花前月下毫無興趣。」他壓根不信她的說辭。

她嘆口氣。「我真的沒事,你要我怎麼說才信?在那裡看月亮是因為我在想事情,現在想通了,我也就不需要坐在那麼小的檯子上虐待我的臀部了。」大驚小怪的男人!

聽她言之鑿鑿,似有幾分可信度,他終於接受她的解釋。

「真的?」他不確定地又問。

「真的!」她再次強調。

Sam終於鬆了口氣。「詠蓁,我真是被你嚇死了。」他坐到她身邊摟過她,讓她螓首枕在他的肩上,說著:「你這些天一直悶悶不樂,我們都怕你想不開,走不出那條死路。」

顏詠蓁聞言抬頭,斜睨著他,嘲弄道:

「你覺得我是一點點小小打擊就爬不起來的人嗎?」

「我並不是不信任你,只是純粹的擔心。只有為真正愛的人才會有的擔心,詠蓁,你懂,所以別再讓我們像這幾天忐忑不安,我們並沒有比你好過。」

「我知道。」她揚起淡笑,在他頰邊落下一吻。「別擔心,我不會怎樣的,有你們在我身邊,我又豈敢辜負你們對我的一片心意呢?」上次安祺的話還言猶在耳,她不會允許自己有事。

「那就好。」他掐了掐她的頰。「那你的問題想通了沒有?」

她目光染上愁雲,未答話,半晌,只幽幽詢問著:

「Sam,如果有任何事將會傷害到允言,你要怎麼辦?」

「保護他啊!」他一副天經地義的樣子。「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的。」

「包括跟他分手嗎?」顏詠蓁一針見血地又問。

Sam聞言微愣,半晌,才認真徐緩道:

「一樣。我不能讓任何人傷害他,如果跟他分手能讓他不受到傷害,我會這樣選擇。人世間本來就是來來去去,這個世界上也不是沒有誰不行,或許跟我分手,他才會找到自己的一片天,所以我會做這個決定。」

「是嗎?」她喃喃地說完這兩字,便暗自咀嚼他所說的話。

Sam見她猶陷在困境中無法走出,倒也不勉強,只鼓勵道:

「詠蓁,慢慢來。」他只是提供自己的意見,真正的選擇還是在她自己。

幾分鐘后,顏詠蓁自他懷中抬頭,眸中瑩光燦燦,恢復過往的自信光彩。

「Sam,我和你性情某部分相當相似,所以我大概知道要怎麼做了,何況你是旁觀者清。」再度擁抱他一下,顏詠蓁站起來。「我不會再讓自己這樣死氣沉沉,這樣的我連我自己都討厭。」話完,自一旁撈起大衣,戴上墨鏡。「我要出去表演了,你要不要跟著?或許你可以考慮幫我伴奏,但前提是你不能曝光,要不然你就完了。」

Sam考慮了會,隨之站起。「好,不過下次我再惹允言生氣,你得幫我美言幾句。」

「誰理你啊!」她嘲諷地冷哼了聲,翻翻白眼后,率先走了出去。

***

顏詠蓁打電話到殷陽的住所,在Pub演唱完后的半夜兩點。

電話轉入答錄機中,這代表他未曾回來,或者是不想接聽?

但她還是將自己的意思一一說清了:

「陽,我是詠蓁。如果你在,你就接電話;如果不在,你聽到電話后再跟我聯絡。總而言之,我想談談我們的事情,儘快解決才是最重要的事。就這樣,再見……」

才剛想掛斷電話,卻猛然被接起來。

「詠蓁!」他的聲音急切又興奮,未若她的冷靜自然。

「你才剛回來嗎?」他喘重的呼吸聲在耳邊縈迴不停,像是剛做完一場劇烈運動。「還好吧?」她不知道他方才是用多快的速度接起電話。

「很好,聽到你的聲音就很好。」他長呼口氣坐下來。「這兩個月來很抱歉,我被限制住行動,無法跟你聯絡,只能等你……為什麼現在才打電話給我?我很擔心你那邊的情形。」

「我被媒體追趕得暗無天日,太快跟你聯絡的話不太好……」話至此,電話對頭的顏詠蓁搗住嘴,忍住已到嘴邊的啜泣。

只要一聽到他的聲音,她所有的自製和堅強都會瓦解,徹底崩潰。

她本來以為可以很平靜地跟他詳談的,但是她畢竟高估了自己。

「詠蓁,怎麼了?」殷陽因為無法見到她此刻的情形,擔心不已。

「沒事。」她合上眼,平復淚意,告訴自己絕不能哭泣。復冷靜道:「我打電話來是想跟你見面,你想辦法挪出時間來,我想跟你談談。」

「什麼時候?」他沒有說出自己的困境,只是詢問時間。

「愈快愈好。」

殷陽沉吟了下,問:「你現在在哪裡?」

「在允言家的頂樓,我今天在這裡借宿。」她語氣一轉:「你問這個做什麼?」

他只說:「我很快就到,你等我。」話完,立刻掛了電話。

顏詠蓁收線,看著一望無際的萬家燈火,未曾懷疑地站在原地等待著他。

他不會對自己食言的。

***

殷陽本想直接不顧一切地衝到顏詠蓁身邊,奈何實在有太多外力阻撓。先是三、四個守在他家門外的保鑣盤問他的行蹤;即使他隨意編派個名目,他們也要追根究底查個究竟。

正當時間愈來愈緊迫,殷陽也打算用武力制伏他們時,paul適時地出現。他用了相當正當的理由

「殷先生要和我一起到我家趕企畫案。」成功地說服了他們,再加上用自己人格做保證,保鏢才終於放行。

當然,他也是殷陽請來的救星之一了;非到必要,殷陽絕不動武。

Paul迅速地將他送到岑允言家——一棟二十層的大樓,而岑允言擁有最高的那一層和上面布置得綠意盎然的頂樓。

在向paul道了謝后,他飛快地上了樓。

「陽,詠蓁還在頂樓等你。」當他見到岑允言時,他指了指樓上。

今天的月光很美,非常明亮動人,因此當殷陽懷著迫不及待的心情踏上頂樓時,他見到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正沐浴在銀色月光下,出塵得有如落入幾間的仙子,不染一絲世俗污穢。

「詠蓁。」他喃喚,定在離她三步遙望著她緩緩轉過頭。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有這麼憂愁的神色,像徘徊不去的陰影纏繞在眉結,他的心糾了下,一時間,兩人只能遙遙相望,吞噬對方的形體和容貌,卻一句話都無法開口。

顏詠蓁的發被風吹起,凝視著她許久未見的人,在腳步躊躇間,忽然掩臉蹲了下來,像是無法忍下抉擇的痛楚。

殷陽見狀飛快跑到她身邊,將她的掙扎看在眼底,輕輕地擁她入懷。

「對不起,對不起……」他只能不停抱歉。這傷是他給她的,這麼地重、這麼刻骨。

「陽……」埋在他懷中的顏詠蓁低喊了聲,睜開了眼緊緊地擁住他,螓首枕在他的頸窩,任由一顆淚滑落臉龐,她的堤防因見到他潰決了,泣然喊道:「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但是我沒辦法見你,我不想再因為我的關係而讓你為難,我只能選擇不見你……」

「我何嘗不是呢?」他的痛不亞於她。

「不是這樣的,你知道今天我找你做什麼嗎?分手,我要跟你分手!」她注意到溫暖的懷抱頓時一僵,卻繼續說著:「我不要再這樣下去,對你我都痛苦,所以我想跟你分手,但是……但是我說不出口,我不想離開你,我說不出口,事情又回到了原點……」

「我不分手!不分手!」他慌忙,又用更大的力道摟住她。「我絕對不會答應分手,我不離開你!」他的沉穩早已被急忙宣告的語調取代。

顏詠蓁只能淌下愈來愈多的淚,朦朧中的瞳眸只看得到他的身影,聽他不斷地重複他絕不分手之類的話語。

不分手又能怎麼辦呢?

她本來想冷靜地跟他攤牌,不料她所有的面具全都因見到他憔悴的容顏而立刻瓦解,徹底地展現了從不讓他人窺探的脆弱,只能哭泣著……

過去的她幾乎不哭的,就算當年被趕出家門她也未曾掉淚,但是只要一想到要離開眼前的男子,她的心就糾疼得像跡近死去,無法抑住她的淚水。

顏詠蓁閉上眼收去淚意,感到他的手臂很用力、很用力環住自己,她也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擁抱他……好半晌,他們只聽得到對方的呼吸聲,回蕩在對方的耳中,然後傳進心中,化下一道道磨滅不去的痕迹。

終於,顏詠蓁停止了她的淚意,哭泣過後的聲調有些沙啞,見著銀彩閃爍,她在他耳邊低道:「陽,今天的月色很美。」

她不哭了!跟他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不能浪費在這種事上。

說罷,兩人抬頭凝望著月兒。下弦月掛在一層黑幕上,周圍稀疏的星光點綴著,但一點都無法掩蓋月色的皎潔輝亮,月光揮灑在小小的天台,像是專為兩人璀璨,屬於他們的共同喜悅和秘密。

「詠蓁……」

顏詠蓁自他懷中站起,走到半人高的牆邊眺望遠方的景色,殷陽自身後摟住她的腰。

「你回去后,他們對你說了什麼?」

他靜默了會,才說:

「爺爺逼我離開你,相當堅決,我沒答應,反而向他請求脫離殷家……」

「脫離殷家!」她驚愕重複,轉過身來凝睬著他。「然後呢?」

「他不許,並且揚言如果我一意孤行,會將我逼得沒有生路可走。」

「你沒堅持吧?」撫摸著他爾雅俊逸的臉龐,她柔聲問。而後他搖了頭,她才放下焦急忐忑的心,生怕他真的衝動行事。「還好。」她吁口氣。

「詠蓁!」他喚了聲,將她圈囿在他手臂與牆間,容顏憂愁卻毅然。「我不分手,絕對不答應,無論你再怎麼說。」

「我們能嗎?我們現在進無可進、退亦無路,不分手,只是增加痛苦。」

「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想出辦法,你要相信我。」他猛然捉住她的手,像是傳遞著他金石無法摧的力量。「詠蓁,相信我!」他再次索諾。

「我相信你。」顏詠蓁毫不猶豫地回答。不相信他,她還能相信誰呢?她抬首望他。「你不會食言的,對不對?」

***

天露曙色,殷陽才踏出不舍的腳步離開顏詠蓁身邊。顏詠寨在樓下送走他后,與岑允言一同走往街角的早餐店用餐。

「詠蓁,你們的事解決了嗎,分了手嗎?」與她並肩走著的岑允言,怡然自得地問著,絲毫不覺忸怩或尷尬。

「沒有。我沒辦法跟他分手,只好拖著。」顏詠蓁的語氣有絲惶然及無奈。「我明知道不該這樣下去,卻沒辦法真正決然跟他徹底斷絕關係,我畢竟是太懦弱了。」

「感情的事就是這樣,平常再精明幹練的人一栽在它手中,腦袋就變豆腐渣了,你就別太苛責自己。倒是你,最近都沒好好休息,應該多照顧自己的身體才是。」

顏詠蓁斜睨了他一眼。「允言,你愈來愈羅嗦了,要不是你老狐狸的笑容還在,我還當真以為現在在我身邊的是方誌禮那個雜念起來可以讓山河變色、天地無光的傢伙。」她對方誌禮這方面的本事可是不敢恭維。

「真的嗎?」岑允言不以為意地淺笑,果然像足了狡詐的狐狸。

***

又一個月過後,殷家的動作頻頻,先是傳與女歌手Nicole談戀愛的殷陽被下調職位,落得只有個空有名位卻無實權的空殼。而後,殷東庭又無懼自己將近八十高齡的身子,硬是重展雄風掌控起殷家的事業,讓那些覬覦殷氏主席位子多時的殷家人恨得牙痒痒,卻苦無機會將殷東庭拉下台。本以為呼聲最高的殷陽落了馬,所有的人都重現希望,卻沒料到殷東庭寧願自己再掌殷家大權,也不願交給他不信任的殷家旁系。

而顏詠蓁那邊卻是風波暫平,拜另一名女演員所賜,自上個禮拜又鬧出更大的緋聞事件后,焦點就轉向了,媒體也不再緊迫盯人地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在墮落天使Pub里——

顏詠蓁淡掃的銀色眼影藏匿在墨鏡下,唇上是桃色挑情的口紅,白皙的長腿包裹在緊身牛仔褲中,在她的眸光逡巡完眾人後,Sam也敲完了最後一個音,兩人在眾人的喝采聲中下台。

今天Sam在墮落天使幫顏詠蓁伴奏,兩人默契合作得絕佳無比。雖然是在小場地中,但是他們從過去便是pub駐唱起家,自然更有一番渾然天成的絕佳演繹。

顏詠蓁在下了台後,直接走到後面房間休息,Sam也隨行。

「Sam,好好看著她。」岑允言在他耳邊叮囑,兩人都心知顏詠蓁此刻正要度過人生前所未有的低潮期。

前幾日殷陽的消息被顏詠蓁知道了,本想瞞著她的事終究是百密一疏。而後在她試圖聯絡殷陽卻未果后,她失蹤了幾天。今天忽然再出現時,一句話都沒說地上台例行每個月的演唱,像是發泄心情般的投入。外人看來很是欣喜,然而他們兩人心裡卻深知,她這次的不快樂恐怕很難那麼快結束。

顏詠蓁坐在沙發上,翻著一本本的報章雜誌,目的只在一人。

沒有!沒有!到處都找不到!

沒有他的消息!顏詠蓁氣忿地將雜誌掃落一地,痛苦地捧著頭不知所措。

他到底怎樣了?好不好?

為什麼沒有任何他的消息再傳出?他是不是真的被下調職位了?他在殷家有沒有受為難?是不是每天為了他們兩人的事奔波?

她毫無頭緒,沒有任何管道能知道,只能呆坐在這裡干著急,一點忙都幫不上他,她要怎麼辦?怎麼辦?

「詠蓁。」Sam走進來,見到她呆坐在沙發上不言不語,眼光又移到散亂一地的雜誌,未動聲色,只是走到她身邊蹲下來望著她。「還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她大聲回道,手足無措地站起身在原地打轉。「我不知道他的消息,不知道他的近況!我該怎麼辦?Sam,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她捉住他的衣領,因為慌亂和焦慮激動地喊著。低垂著頭輕泣聲傳出,她的身子因支撐不住而滑下,仍是喃問:「我想見他,很想見他……但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Sam隨著她蹲下,將輕顫的她摟入懷,眼中晃過決定:

「會的,我會讓你見到他的,我們現在就去找他!」立說立做,他拉著她就想往後門走。無論如何,他不會讓詠蓁再這麼痛苦下去。

顏詠蓁現在心緒不寧,自己的冷靜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見他衝動地拉著自己也無法立即反應過來,只能被動地隨著他的腳步前進。

一踏進舞池,嘈雜的聲音立刻襲耳而來。交代了其他酒保一聲后,跟著進房的岑允言原本想休息一下,見Sam一副怒火騰騰樣,扯著顏詠蓁不知要往哪去,趕緊擋住Sam,蹙眉問著:

「你想帶著詠蓁去哪裡?」

Sam瞄了岑允言一眼,冷峻的神色才有些緩和。

「允言,不要擋著我,我要去找殷陽。」

「找殷陽?你找他做什麼?」

「找他問要拿詠蓁怎麼辦啊!」他口氣很沖,怒火連天。「他又一個月沒出現,讓詠蓁傻傻地等他的消息。天曉得他會不會都已經打算放棄詠蓁了!我不能讓詠蓁繼續這樣下去,我要帶詠蓁去找他,問個清楚!」

話完,格開岑允言便想大步離去,卻發現身後的顏詠蓁退了幾步。

「詠蓁?」Sam回頭望她,她卻握緊拳,緩慢而固執地搖了下頭。

「我不能去。他在那裡已經夠為難了,我去只是徒增他的麻煩,我和他的事,我自己解決,你不需擔心。」她走回去坐下,茫然的目光終於鎖定焦距。「我會解決的,Sam。你不要擔心我,我會解決的。」她不斷保證。

「你叫我不要擔心,你現在卻這個樣子!」Sam大步跨過來搖晃著她的肩。「詠蓁,不要讓你自己變成這個樣子,我認識的那個高效率性的顏詠蓁到哪去了?為什麼你要為一個男人讓自己心神不寧、痛苦不堪?明明是無法高攀的樹,你卻硬要飛上去棲息,結果呢?你摔得一身傷,什麼都沒得到!詠蓁,你告訴我你會沒事,現在卻是失魂落魄;你將自己搞到這種境地,你卻不斷保證你會解決這一切。你要我怎麼再相信你?你說啊!你說啊!」

他心痛嘶喊,顏詠蓁的淚珠也一顆顆自原本靈韻的瞳孔損落,他猛然將她摟入懷。

「對不起……」顏詠蓁伸出手臂環抱著他,頻喃:「對不起……」

岑允言走過來,一隻手覆上顏詠蓁的,對Sam道:

「Sam,不要這樣,我們要相信詠蓁。她既然這樣說,就表示她一定能找出解決的方法,再逼她,只是讓她更痛苦不堪而已。」

顏詠蓁輕撫著Sam的臉龐,淚顏中漾出笑意,也道:

「請你再相信我一次,我和他的事,很快就會了斷。我不會再讓你們擔憂了,你放心吧。」她向來不讓他人瞧見自己的脆弱,也不允許自己向任何艱苦認輸;即使再困難也一樣。

聽聞她的話,又看她毅然決然的堅定神色,Sam原本嚴冷的面容也緩緩勾出一抹笑,像以往年少時的習慣揉了揉她的頭髮,斥罵又不失柔情:「笨蛋!」

顏詠蓁撫著頭,很快地收斂淚珠,卻不悅地斜睨著他。

「早八百年前叫你不要揉亂我的頭髮,你還明知故犯?下次再來一次的話……」她冷哼,威脅著。「你可別忘了你的把柄有多少,全都告訴允言的話……反正很多,不急。」她囂張的樣子差點讓Sam想掐死她。

「把柄?」岑允言輕皺起眉,聽聞這兩字,耳朵便豎得極高,他笑容可掬地詢問:「他到底有什麼把柄在你手中?」

Sam趕緊捂住顏詠蓁的嘴,在她耳邊咬牙低語:

「你要是敢泄露一字一句,我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那你就試試看吧。」她聳肩站起身,刻意地背過身,佯裝的笑顏在一瞬間化為悵然哀愁襲上面容,悄悄閉起眼再張開后,她唇邊嫵媚惑人的笑又勾起,對正含情脈脈兩人——其實是岑允言正用眼光廝殺他的愛人,道:

「我要回去了,你們慢慢詳談吧。」話完,舉步便想自後門離開。

此刻,從舞池卻傳來一陣吵嚷聲,及幾名男子的叫囂聲,之後便是驚慌逃跑的客人一鬨而散的雜杳腳步聲。

三人正不解地面面相覷,只聽到其中一名男音大喊——

「Nicole!你不要躲了!快給我出來!」

顏詠蓁心微微一驚,目光轉為冷漠,心下便知是誰。

殷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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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醉弦動只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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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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